行了半日，方到終南山山腳，向導挑了一條十分陡峭的路，那裏已經不能騎馬，所以大夥兒丟了馬匹開始徒步登山。我故意湊得那向導近了些，聽到那胡子花白的老者在對青翎介紹：“這條路崎嶇難行，又名鬼見愁，是以前采參人探出來的老路。不過近來氣候大變，山上的樹木花草多枯死，也沒有人參可采，所以這條路漸漸地便沒有人走了。”

青翎點了點頭，問：“從這條路到達您所說的山洞，大概需要走多少時辰？”

老者捋著髭須回答：“你們年輕人腳程快，大概需要三個時辰便可以抵達那個洞穴了。不過，路上需要照顧我這個老頭子，所以天黑前能到就不錯了！”

青翎頷首：“那我們就天黑前趕到那附近，夜裏在山上住一宿，明天白天再進山洞。”

老者眼中露出了遲疑的神情：“年輕人，雖然我答應了蕭家二小姐，要帶你們進山，可是，你們真的要進那山洞裏去？不是老頭兒我嚇唬你，那山洞裏面可是藏有老妖精的！”

老人的神色不像是恐嚇，旁邊幾名保鏢都露出遲疑的神色來。

有人問：“老人家，您在這山裏住得久了，有什麽好故事講給我們聽一聽嘛！”

老人長眉一瞪，嗔道：“哪裏是什麽好故事，有的只是要人命的慘案，你們要不要聽？”

大家齊聲說要，青翎抿著唇微微含笑，騎在馬上並不阻攔。

老人便說道：“其實，住在這山腳附近的老人們都知道，那個山洞在六十年前曾經發生過一起慘案，當時，我們村子裏有幾名年輕的采參人到山巔上去采參，回來的時候不巧遇了大雨，他們為了避雨就進了那個山洞。當時一起進去的有五個人，然而最後逃出來的只有一個人！大家問發生了什麽事，那人告訴大家，原來是他們年輕不懂事，進山洞沖撞了裏頭的老妖精，那妖精發怒，把他們幾個都吃掉了！”

“真吃了？”

“騙人的吧？”

“就是，是嚇唬小孩子用的吧？”

大家都是年輕人，七嘴八舌的，都不太相信：“既然妖怪要吃人，怎的就不吃那個幸存者呢？難道那妖精還挑嘴兒？哈哈哈……”

老人也不反駁，不緊不慢地說道：“剩下的那個年輕人之所以沒有死掉，是因為所有人當中就屬他膽子最小，所以在進山洞的時候，他是走在最後頭的。當老妖精吃人的時候，他嚇得轉身就逃，而那妖怪因為一口氣吃了四個人，肚子已經很撐了，所以才沒來追他的吧？饒是如此，也把那年輕人的胳膊咬了一口，兩個黑色的牙印！之後那年輕人逃回家來，中了妖毒，沒挺過七天就死了。”

提到胳膊上兩個黑色的牙印，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大家不約而同想到了蕭三小姐的傷，不由得一股寒氣湧上心頭。他們當中多數人是蕭家花錢雇來的保鏢，只是為了養家糊口而已，誰又肯真的願意為蕭家賣命？多數人心裏已經打起退堂鼓。

山林裏陡然安靜了，大家不再嬉鬧，而是依次跟著老者往前走，彼此沈默著，耳中只聽到了沈重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我抱著包袱不動聲色地跟在最後，心裏頭有點小小的忐忑，都不說話了，形勢對我可不利，因為為了不讓青翎發現我，我還得拼命隱藏自己的呼吸和氣息，這樣一來，我覺得手中的包袱更重了。

還未到山腰的時候，途中先有兩人退出了。他們說，我家中還有父母妻兒，不能把性命交待在這裏。

青翎沒有挽留他們，因為他大概也知道前路艱險。他本是不打算帶別人來的，是蕭二小姐執意安排了這麽多人前來，她說多一個人就多一個幫手，卻不知，多一個無知的人，其實是多一個負擔。

到天快黑的時候，又有幾人陸續打了退堂鼓，最後留下的僅有那領路的老者，青翎，我，以及另外一名濃眉大眼的小夥。

小夥名叫福生，是蕭家家生的忠仆，也是蕭家唯一一個堅持到最後的人。因為我所幻化的那個年輕人，也是保鏢隊伍中的一員，並不是蕭家的仆役。

福生一路上沈默寡言，大家說笑，他也只是跟著笑一笑，每次笑時，總露出雪白的牙齒和憨厚的表情，看來是一個特別老實的人。

當我們的隊伍越來越小，最後精簡到只剩下四個人時，那老者問他：“福生，你怎麽不跟那些人一起回去？你當真不怕死，要跟這位大師進山洞嗎？”

福生摸了摸後腦勺，憨笑著回答：“我答應過二小姐，要幫三小姐找到解藥的！答應過的事，怎麽可以半途而廢。”

老者摸著胡子目露讚許：“看來我們福生是個很守信用的人！”

福生便臉紅了，呵呵地笑了，問：“老伯，你剛才說的采參人的故事是真的嗎？不會是嚇唬我們的吧？”

老者搖頭，一臉嚴肅道：“我嚇唬你們做什麽？”

福生便問：“那你怎麽對那件事知道得那麽清楚？六十年前，您應該年紀還很小吧？”

老人點了點頭：“那個時候我還只有十歲。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當時那麽小，怎麽對這件事這麽清楚？實話告訴你，那個從山洞裏唯一逃出來的人，就是我的父親，是他親口把這件事告訴我的。”

眾人聽得心頭皆是一凜，福生更是瞪大眼睛說不話來。

於是，又是一陣沈默。

老者又問那福生：“怎麽樣，聽了我的事，現在還想進山洞嗎？”

福生微微一楞，然後咬一咬牙，肯定地點頭：“要進的，一定要進！”

大家都感到微微的奇怪，問：“福生怎麽這麽堅定？”

福生又摸著後腦勺“嘿嘿”地笑著不說話了。

道路變得越來越陡峭，許多時候山體幾乎成了九十度的直角，必須用雙手攀援才可以越過陡坡。因此，我們不得不舍棄了許多從山下帶來的東西。

我背負著一個大包袱，也累得氣喘籲籲，其實從冥界歸來之後，我就再經不得勞累，何況這樣翻山越嶺，還不能使用法術，實在是超出了我的承受範圍。

翻過一個陡坡的時候，我腳下一滑，差點要跌一跤！幸好有青翎在前頭一把抓住我的手掌，才險險沒有摔下去。

爬到坡頂，看著一側陡峭的懸崖，我暗自抹汗，倘若真從這裏摔下去，即便半途可以使用法術著陸，恐怕也會被狠狠地驚嚇一番；而更讓人驚嚇的是青翎的眼神，他擡手拉我之時，我明顯感覺到他表情一頓。不過幸好，他並沒有認出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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