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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柳九回來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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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6-06 20:00:06 字數:4765

“裘姑娘怎麽了?”

“沒事。”她乏力地搖了搖頭,打量著柳芫。“這些日子十三姑娘都住在侯府嗎?”

“是,侯爺讓我住在水榭的客房裏,用水榭的小廚房做膳。”

“是為了不讓你和夫人碰頭?”

“不是,我十一姊已經連人帶嫁妝被送回府了,聽說已經休離了。”

“……是嗎?”她難掩措愕。

動作真快呀,男人變心就跟天候轉變沒兩樣。不過,她是壓根不會同情柳芙的,沒跟她計較是看在爹爹的分上。

“聽說我十一姊在長公主的湯藥裏動手腳,還聽說跟後院那些小妾有關,侯爺親自審問,還逮出一個懂武的小妾。”柳芫壓低聲音分享她近幾天聽見的小道消息。“聽說那個懂武的小妾被侯爺親自斬斷了一只手,送回當初贈人的官員府上。”

“斬斷一只手?”她驀地想起那日她落湖是因為後膝被什麽打中,後來她的後膝一直是有敷著藥的,想必是他瞧見了,因而推測。

“我沒親眼瞧見,但是長公主那裏的春喜聽見聲響,快把她給嚇死了。”

裘化真眉眼不動,畢竟她是見識過他的陰狠的。

“我聽秋喜說,侯爺後院的那些小妾全都是朝中要官員送的,侯爺壓根不喜歡,全都晾在後院裏。”

裘化真緩緩擡眼註視她,見她又繼續道“就說了,侯爺跟一般朝中官員不同的,他壓根不好色。”

“然後呢?”她笑問著。

“侯爺生得龍章鳳姿,俊美無儔,一些姑娘見到他莫不傾心,然而他是個心念極堅定的人,毫不為女色所動,他情深意重,好比當年我九姊走後,他還在這主屋後頭種了一大片的芍藥,藉此思念,而且呀,侯爺說裘姑娘和我九姊一樣都怕水,所以把侯府裏的人工湖泊給填平了,裘姑娘要是身子爽利些,就能到外頭瞧瞧我所言不假。”

說來也真巧,她跟九姊一樣怕水呢,侯爺是因為如此才特別討好她嗎?

雖然頗意外花世澤意將人工湖泊給填平,但這依舊不足以教她軟下心腸。裘化真托著腮,涼聲問:“侯爺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

“嗄?”

“嗯?”她笑得陰沈沈的。一開始還不覺得,可現在愈聽愈覺得不對勁……到底是誰教她出賣親姊的?

“……啊,對了,昨兒個裘姑娘要我拿些曼陀羅,你到底是要用在廿麽地方?那可是有毒的,得小心啊。”柳芫幹笑著轉移話題。

“放心,我是大夫,我比你還清楚曼陀曼雖有毒,但也可以拿來治咳,喏,不覺得我都不咳了?倒是你,收了多少好處呀,是不是一整籮的九頭鮑?!你不是最喜歡威鎮侯府的九頭鮑嗎?”這個吃貨,為了吃食出賣親姊,她一點都不意外。

柳芫傻眼地看著她,總覺得她的神情好像九姊,而且……怎會提到九頭鮑,她怎麽知道她最喜歡威鎮隹應的九頭鮑?

這事,只有九姊才知道。她不禁忖著,目光落在乖順趴在床踏上的來福。來福向來認生,從不親近她和九姊以外的人,以往十姊接近九姊院落時,總會被來福的吠聲嚇得拔腿就跑。

可是,來福卻親近她,不僅如此,侯爺在她掉進湖裏後,將侯府裏除了水榭之外的所有湖泊都填平,甚至還將自己找來,可以想見他對她的用心,而這些用心向來是只給九姊的。

她……柳芫直睇著她,不禁自問,她,到底是誰?

裘化真讀出她的措愕,隨即咳了聲。“對了,這些湯我喝不完,丟了也可惜,要不盛一些給外頭的待衛吧。”

“……碗不夠。”柳芫吶吶地道。

“去拿呀。”這傻孩子,怎麽還是不長進。

柳芫應了聲,邊走邊狐疑的回頭。

待柳芫一出門,裘化真隨即從床褥底下取出藥粉倒進魚湯裏。

這幾日,她每隔一天就要柳芫準備一種藥材給她,整整十二天,教她湊足了曼陀羅、番白芷、生草烏、炒南星、全當歸和川芎這六種配劑出麻沸散的藥材,這六種藥材分開要,決計不會教人發覺她的意圖,而她下的量,足夠讓喝下一碗魚湯的人睡上幾個時辰。

幾個時辰,夠她離開京城了。

一會,待柳芫回來,就見後頭還跟著花世澤,她不禁笑瞇眼。“侯爺,今兒個怎麽這麽早?”連老天都幫她,讓她可以順便請他喝麻沸散。

“宮裏沒什麽事,早點回府瞧瞧你現在病況如何。”花世澤取下腰間配劍,坐在她面前的椅上。

裘化真瞧了眼長創,聞見了淡淡的血腥味,強硬地壓下內心任何因他而起的情緒,催促著柳完斟湯。

柳芫動作飛快地斟著湯,隨即便端了幾碗,直接退出房外。

“這魚湯還不錯,侯爺嘗嘗。”她笑瞇眼道。

喝啊喝啊,快點喝吧,她已經不原意繼續待下去,找誰當說客都一樣!

花世澤輕啜了口。“確實相當鮮甜。”

“是吧。”她笑瞇眼道。

“你今兒個看起來精神不錯,但怎麽有些悶悶不樂?”

裘化真頓了下。她哪裏悶悶不樂來著,她很開心,開心得要命,因為她就要離開這裏了。

“侯爺瞧錯了,身子正覆原著,我開心得很。”她端出最招牌且無瑕疵的笑。

“是嗎?”

“是是是,這魚湯鮮甜,趁熱多喝點。”瞧他喝了半碗,她把心一橫,幫他把碗再斟滿,打算讓他睡得香甜。

她托著腮,看著他不疑有他地將湯喝個精光,聽著他說著京城的繁華,說著長公主的病情穩定,直到他再也按捺不住地在她面前趴下。

看著他疲憊的睡臉,她低喃著,“喏,瞧你近來精神虛乏,讓你好好睡一場,就當是我報答你的數命之恩吧。”說著,從被褥裏取出早已備好的包只,回頭用氣音喚著,“來福。”

來福隨即起身,黑潤潤的眼專註地看著她,跟著她走出房外。

裘化真看著四周,所有的待衛全都倒了,她不假思親地朝主屋的西邊走。以往她在威鎮侯府時,知曉西側那邊有個下人進出的角門,眼前正是用膳時間,守門的人應該會暫時離開。

天上的半月映照引路,她走得毫不遲疑,連頭都沒回,寒冽的風刮動她單薄的衫裙,她卻沒有回頭的渴望,她已經厭倦這一切。

一萬兩,她不要了,橫豎她身上還有賴大老爺賞給她的一百兩,加上她一手醫術,想在京城之外落地生根壓根不難。

人生最難的,難在強求,而她,向來不強求。

得之她幸,不得她命,不是她的,她會放手。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但腳步卻突然停下,目光落在幾步之外。

如果她沒記錯,那裏應該是人工湖泊的南岸,湖泊上還有一座白玉跨橋銜接東西兩側……可是,她放眼望去,不見跨橋,更不見湖泊。

真如柳芫所說,他將湖填平了?

為什麽?威鎮侯府裏引溪進府,人工湖泊幅員廣大,到處穿溪而過,如裏要將人工湖泊給填平,那得要費上多久的時間。

他又是為了什麽將那給填平……她眼色迷離地駐留不動,壓根沒察覺腳邊的來福像是聽見什麽,驀然回頭望去,不住地搖著尾巴。

“去哪呢?”

身後傳來似幽魅般的嘆息聲,教她轉頭望去。

怎麽可能?

“來福都帶著了,怎麽沒將我捎上?”

狐裘輕輕地往她肩上一搭,她瞪著前方,感覺他將自己卷進懷裏。“天冷,怎麽沒多搭件衣?”

她沒吭聲,不懂他明明喝了魚湯為何還能如此清醒。

花世澤貼著她的臉頰,啞聲問:“為何哭了?”

“我叫你走開你聽見了沒有!”她回頭用力推著他,卻被他緊擁入懷。埋在他的胸瞠上,她的淚水在衣料上暈開。“不要用你抱過其他女人的手抱我!滾開!”

花世澤一楞,沒料到她在意的竟是“我沒有。”他的心在狂顫著,喜悅淩駕在她意圖離開的憤怒之上。

“那你休掉的是誰?!”人不提便罷,可這事每想一回,她就覺得自己快瘋了!“花世澤,你利用人也利用得太徹底了些,讓我去賣命,等我死後再迎娶我的嫡妹……你眼睛瞎了嗎?那種蛇蠍女人你也敢要!”

“我沒有利用你,你說那是一場交易。”

裘化真喉口梗著,委屈的淚水像初春的雨,綿密不休。“對呀,那是場交易,交易已經結束了,放開我!”

“交易還沒結束。”

她難以置信地抽了口氣。“你就這麽期盼我死嗎?非要我真的死去,交易才算結束?”原來瞎眼的是自己,她竟為了這種人流淚!

“你在胡說什麽?我要你好好的,我要你……成為我的妻。”

“這種事由著你說麽?你真以為每個姑娘都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以為當他開口施恩,她就要巴著他的腿不走麽?她柳艾不是那種人,她要的是、她要的是……這輩子都得不到的奢望。

“你答允我的,鳳凰於飛,你要成為我的凰!”

“柳九已死!”

“那就由裘化真履約!”

“你憑什麽?!”

“就憑你的眼淚,憑你的悲傷,就憑我的思念,憑我的盼望,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裏都去不了!”

裘化真惱火地推開他。“我的眼淚我的悲傷都不是為了你,你的思念你的盼望全都與我無……”她突地倒抽一口氣,瞪著他流下的淚。

這個男人為何如此可惡,為何要拿眼淚禁錮她?

眼淚,是這世上最廉價最無用之物,她不哭的,她沒有多餘的眼淚為了無止境的孤寂和夾縫中求生存的無奈,想活下去就得堅強,有什麽好哭的。

可她也懂,再怎麽練就鐵石心腸,淚水有時是由心不由人。

一如,情愛。

“為我留下來,哪裏也不去。”花世澤輕柔地將她擁入懷裏。“這一世,我就只要你了,你千萬別再讓我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你,別讓我……總以為我瘋了。”

她不會懂得被留下的他,是如何走過這兩年,他痛苦得快要瘋了卻又必須逼自己清醒,不能忘了身為威鎮侯該盡的責任。

他常反覆地想,他都如此痛苦了,為何還要管那該死的皇室如何惡爭內鬥,為何還強迫自己在旁人面前表現若無其事,他快死了,就快痛死了,快被思念給逼死,為何他卻還要在乎旁人的死活?

她沒吭聲,內心天人交戰著。現在的她,無法委屈當他的妾,更不能成為他的妻,就算現在留下,他日她還是一樣會逃。

可是,逃了之後呢?

下一個被思念折磨的會是誰?

“那時,我一直在想,是誰殺了你,是誰選了你最恐懼的方式殺了你……好幾次,我想要闖進後宮,一個個將她們淩遲至死,既然都沒人在乎你的生死,我又為何要在乎她們的生死,該死不該死的全去死吧,敢殺一個柳九,我就要她們一起陪葬……”

裘化真駭然地瞪著他似清醒似癲狂的神情。

“可是,最該死的……似乎是我……”他的神色瘋狂,深像的黑眸殷紅得可怕。

“花世澤……”她低喚著,輕抓著他的手。

“那晚,我就在橋亭上,我聽見落水聲,可是我沒有理睬。為何我沒有理睬?因為我在等你,我等著要帶你回府,可是我卻再也等不到你……你說,我不在乎旁人生死,旁人就不會在乎我的生死,我無所謂,可是你……怎麽可以是你,如果那時我去探看,你就不會……所以,殺了你的人,好像是……”

裘化真捂著他的嘴,不讓他再往下說,“花世澤,我回來了。”

“……你願意回來了麽?”他吼聲問。

她張口欲語,卻還是咽下了,選擇環抱住他。

這個可惡的男人,怎麽可以用這種方式留住她,他允諾的不是自由麽,為何卻拿情愛囚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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