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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酆都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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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個玩意,無論年齡、種族、性別總是有著兩項無法忽視的共性,一是死皮賴臉,二是死性不改。先不提爭議頗大的第一項,不管是活著還是翹了辮子,人們總是固執的延續著習慣的生活方式,定時定點的活像是西洋鐘上的鐘擺。

從這個角度來看,除了不再喘氣了以外,死人和活人的日常生活根本沒有什麽大區別。

哦,也許還有三伏天裏身體冰涼。

人們總是神經兮兮的嘮叨著腳底下的陰曹地府、十八層地獄,好似我們每天都在一群惡鬼的頭頂上吃喝拉撒睡多麽不能明說的秘密。可惜數千年來人們打井挖墳,挖出來的除了泥沙就是石塊,充其量有那麽一兩塊零碎的骨頭露臉嚇嚇人,從來沒聽說過哪個缺心眼的把陰曹地府挖出來過。

仔細想想,就連土地爺都不願意住在土裏,難道傳說中掌管生死的神仙們真的願意住在凡人的腳下每天被跺房頂?

這是個問題。

話說誰也沒見過黑白無常鉆過地啊!

於是神仙們究竟在不在腳下三尺的地方抱怨房頂不穩固就成了千古之謎。

故事的開篇發生在一座很適合野史作者們發揮超凡想象力的古老城鎮——酆都鎮上某個極其常見的午夜。

那一夜,理所當然的擁有第一順位出場權的主人公之一柳厭離蹲在鬼門關旁裝模作樣的抽著手裏點著雞腿味蠟燭的旱煙,順手將煙槍在鞋底上磕了磕,以一副以人體的任何部位去看都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惡意的模樣沖剛進門的新鬼們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一般人們稱其為不懷好意或是幸災樂禍。

想讓一個活了九百多年的老鬼去同情剛剛失去鮮活生命的小兔崽子們,只能是癡人說夢。

像趕羊一樣把新來鬼魂趕進門的白無常謝必安看見了形象全無的不肖弟子,恨鐵不成鋼的一腳把某人踹了四腳朝天,跟在後面的師叔黑無常範無救板著臉向被踹得眼冒金星的師侄投來同情的一瞥。

頭暈眼花的學著烏龜翻身未果,柳厭離索性呈大字狀躺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深秋的夜空總是通透的像是一大塊誘人的黑米碗糕。

嚇!不要幹幻想再也吃不到嘴裏的人間食物這麽煞風景的事!

這條在本該寧靜的深夜裏喧鬧無比的路叫黃泉路,自東向西橫亙了整個鎮子。白天,這條路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夜裏,這條路上哭聲不斷尖叫不息。

酆都古鎮千百年來都在這樣的晝夜交替中度過,白天是滾滾紅塵,夜裏是陰曹地府。

作為一名自盡而死的鬼,柳厭離本該在地獄裏滾上一圈後再在枉死城被地藏念叨個幾百年,最終不堪其擾看破前塵投胎去躲個清靜,大家皆大歡喜。

可也許是往她家跑的太勤快的緣故,短短幾十年就認識了柳家上下三代人的謝必安在用盡方法也沒有把柳家小姐從酆都鎮老大最喜歡的那尊石獅子身上扒下來後,無奈的扶了扶歪掉的高帽子,笑著問她既然不願意去投胎,那願不願意當他徒弟在陰曹地府打長工。

據他師弟回憶,白無常謝必安還活著的時候笑起來溫文爾雅、俊逸非凡,可惜襯著他現今那張慘白的臉和跟喪服沒兩樣的長袍,那一笑可真謂是陰森恐怖兼面目可憎。

道行不過三天的柳家小姐被嚇得差點魂飛魄散,以為拒絕就會被扔下油鍋炸成金燦燦香酥酥的女鬼春卷,激動之下松開了嵌在門框內的虎牙,轉而一口咬上了未來師父的大腿以表忠心。

結果慘遭準師父暴揍不提。

後來師叔範無救私下告訴她,謝必安那殺傷力極大的笑容和他老板著臉充黑面神一樣,純粹是分工幹活養成的習慣。

範無救還說,其實黃泉路邊上的空屋子因有盡有,像柳厭離這樣不願投胎的厲鬼隨便挑個屋子住下,平日裏作為差役打打雜也行,只是她死的時候正趕上酆都鎮老大鬧情緒,找著由頭苛刻下屬,謝必安為了趁早脫離苦海,連蒙帶拐的找替死鬼。

柳厭離承認她當時非常想在一臉痛惜的師叔臉上觀賞自個滿是泥土的繡花鞋底。

在黃泉路上紮根後,柳家小姐每天起床後的煩惱由原來的該參加哪家小姐的賞花會變成了該穿哪件衣服去圍觀新死的小家夥們來展現前輩風範。

雖然挑來挑去她的箱子裏也只有兩套衣服,一套是謝必安常穿的白袍的女裝版,帽子上面繡的“你也來了”的“了”字的收尾都一模一樣,另一套是一套黑色的男裝,帽子上繡著“正在捉你”,是未來的黑無常的衣服,由她暫時保管。

整個地府都知道,範無救有著非常嚴重的戀兄情結,做夢都想跟謝必安成為真正的一家人。於是乎,自從柳小姐投入了謝師兄的門下,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硬擠出一臉慈愛對其進行語言騷擾。

“師侄。”

“哎。”

“你也老大不小了。”

“嗯。”

“明日就替你師弟下聘如何?”

“噗!”

師叔啊,您老嘴裏的“師弟”上個月正好失蹤滿一千年了好嗎?!

他失蹤的時間比她的鬼齡都長好嗎?!

您老還敢再拉郎配一點嗎?!

以上師叔侄談心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次,以至於柳某人無比陰暗的猜測範師叔一直覬覦她師娘的寶座,苦於師父一直以來表現出的對凹凸有致的大姐姐的無比熱愛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根據範師叔不為人知的野心就可以推斷出柳小姐那未曾謀面的師弟與他有著不清不楚的親屬關系。

真相往往只有一個——師弟雖然號稱是柳小姐的師弟,但是他其實是範師叔的得意高足。

師弟據說是百年還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之類的人物,他當年揚名地府的時候某人估計還不知道在哪蹲著排隊投胎。就是這麽個實力鬼齡都完虐她的傳奇鬼物,在她師父“你是我小弟,所以你徒弟也是我徒弟的小弟”的強盜邏輯下淪為了她的“師弟”。

這種時候師叔的意見永遠是“師兄說的極是。”

為不知姓名的小師弟默哀一炷香。

新鬼們排著隊走進鎮子,書寫著鬼門關三個大字的城門再次緊緊關閉,無所事事的柳厭離叼著煙槍跟在隊伍後面跟著,活似押鏢的總鏢頭。

新鬼們由最初的一窩蜂逐漸分成了好幾個團體,有的渾渾噩噩只顧往前飄,有的故意放慢腳步賊眉鼠眼的向後瞄,有的哭著懇求沿途看押的鬼差放他們回去……

一煙槍放倒一個意欲逃跑的家夥,嗚嗚的哭聲吵得柳厭離有些心煩。

“柳大姐頭,您多擔待。”負責點數的鬼差辛巳跑過來熟練的拖走暈倒在地的倒黴鬼,沖柳小姐陰森一笑。

後者點點頭,趾高氣昂得咂麽了一下煙嘴,又撇了撇蓋住整張臉的頭發,加上身上一年到頭晃晃蕩蕩的白裙子,自認這身裝扮和這派頭足以做後世女鬼的表率。

不過,私下被辛巳他們吐槽為更像是尋覓壓寨夫君的女山賊。

辛巳和另外幾個老鬼跟柳厭離一樣都是當年死皮賴臉賴在黃泉路的游蕩分子,趁著酆都鎮老大心情不佳不理政務,就這麽糊裏糊塗的住了很多年。

黃泉路處在管鬼的五方鬼帝和司生死的陰曹地府管轄範圍的暧昧地帶,是不折不扣的燙手山芋,地府本來的態度是裝聾作啞,可自酆都大帝想卸任而不得開始折騰屬下起,主管鬼門關的帝蔡郁壘和神荼就天天去戳蔣子文的脊梁骨。最後,這事還是鬧到了罪魁禍首酆都大帝面前。

被東方鬼帝兩兄弟和秦廣王的嘴仗折騰的心煩氣躁的酆都鎮底下神秘團夥的瓢把子一拍椅子把,做出了決定。

“黃泉路自古就由五方鬼帝和十殿閻羅共同管轄,沒事分什麽你我!依孤看,那地藏老兒不是成天喊著要度化地獄千萬亡魂嗎?枉死城也是他建的,地獄也是他守著,孤給他找點事做,讓他搬著蒲團去黃泉路,能勸去往生就算他本事!省得他成天無所事事逗諦聽玩的欠揍樣讓孤看了來氣!”

就這樣三言兩語,三座大山是徹底壓了下來。

從那日起,黃泉路上多了個帶著條大白狗端著缽碗化緣的老和尚。

黃泉路上原本自由自在的孤魂野鬼一夜之間全成了任勞任怨的鬼差,被兩邊隨意使喚不說還得接受地藏每日定時定點的騷擾,真是苦不堪言。唯一的好處是從黑戶正是轉為地府常駐鬼口,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可喜可賀你妹夫!

把俺們的逍遙鬼生還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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