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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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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依跟在虞子施身後亦步亦趨,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拐角,本來並不長的路她卻覺得格外的漫長。兩人都沒有說話,走廊裏回響著鞋跟落在地面咯噠咯噠的聲音。

柏依想著,不知道項沛還記不記得她?記得她的話她應該說什麽?趁熱打鐵說我有個戀愛想和你談一下?層層深入步步為營?不記得的話她應該說什麽?尷尬地笑笑然後轉身走嗎?還是說再拼一把說我其實被七大姑八大姨逼著相親弄得都要抑郁了……

胡思亂想的時候,虞子施停在了一個門前。

大腦一下子停止思考的柏依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宛如有成千上萬的小魔鬼在舞蹈。

“準備好了嗎?”虞子施輕聲說。

其實虞子施也有點緊張,她聽柏依說了自己的事情之後,一時沖動,“我帶你去見他”這一句沒經過思考的話就已經脫口而出。她也沒和項沛說得太細,就說了要帶一個女人來見他。項沛還問是不是禦姐。她說是,柏依的確在外人看來不論妝容還是外貌還是表現出來的氣質是禦姐那一款,雖然真實的她好像並不是外表看來這樣。

柏依吸了一口氣,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一樣,然後她像是給自己加油鼓勁了一番,最終點點頭。這樣子在虞子施看來很可愛。

虞子施擡起手,敲了敲門。

“請進。”門裏傳來了項沛的聲音。

虞子施擰開門之後,傳入耳朵的是一首她沒有聽過的外文歌曲,鋼琴伴奏與人聲相交輝映,旋律悠揚。她有點懵,因為平常她在辦公室是沒有聽過項沛放音樂的,還是這樣高逼格的音樂。

“舒曼的聲樂套曲《詩人之戀》第一首,《Im wunderschnen Monat Mai》,在可愛的五月中。”項沛背對著她們,又是面對著那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陰郁的天空,顯得整個世界都是沈悶的鉛灰色,虞子施覺得這樣讓人心生郁悶的景象有什麽好看的。不知道項沛在看哪裏,在想什麽。

虞子施看著項沛的背影,這背影她看了無數回,以前只覺得搞不懂思想者在想什麽,現在只覺得一股裝逼的氣息撲面而來。

直到她聽到柏依緊接著說:“對!我也很喜歡這一首!雖然《詩人之戀》的重要主題有愛而不得的意味,但舒曼和克拉拉的戀情有了結果!”說這話時柏依聲音有一點顫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

這時候虞子施覺得,可能不是項沛在裝逼,而是她和項沛柏依不是一個精神層次,平日裏項沛不屑於與她交流精神,她比較low。

項沛終於轉過身來,看到柏依,虞子施註意到他有一瞬間的失神,但他很快回過神來,露出了比平常更加溫暖的笑容:

“柏依小姐,又見面了。聽說你在找我?”

柏依楞住了,她幻想的畫面裏是有這一幕的,但她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了,難道真的說“我對你一見鐘情,我有個戀愛想和你談一下?”

虞子施悄悄地帶上門走了出去,留下項沛柏依兩人,屋內的粉紅泡泡漸起,她仿佛能感受到那春風正在努力撥開寒冬,從遠方走來。

迎著撲面而來的冷風,虞子施將脖子上的圍巾又重新系了系,感慨這破地方的天氣真是說變就變,比她還善變。這時候她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柏瞬:進展如何?]

虞子施搓搓手——她忘了帶手套出來——然後開始打字。

[虞子施:感覺他倆有意思,我就出來了,不當燈泡避免被虐。]

剛摁下發送,她關掉屏幕準備收起手機,這時候柏瞬的信息又來了。

[柏瞬:你也可以選擇不被虐。]

虞子施對著那條信息看了好一會。

[虞子施:?]

[柏瞬:你在哪?我現在正好在項沛辦公室那一塊附近。要不要一起看個電影?]

虞子施擡頭看了看四周。

[虞子施:我旁邊剛好有家電影院。]

[柏瞬:我知道,我看見你了。]

虞子施一時語塞,她覺得自己中套了。

重新擡起頭,她很快就發現了正在向她走來的柏瞬,柏瞬穿著一件迷彩的羽絨服,帶著他爽朗的笑容,看起來很酷很帥,宛如披著星輝,即將來到她的身邊。

虞子施感覺到心跳加速,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一瞬間她突然產生了一種想逃跑的想法。

太宰治《人間失格》裏的那句話是什麽來著?膽小鬼連幸福都會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有時還被幸福所傷。

從小到大虞子施都沒有真正意義上去追求過自己喜歡的東西。她在生活中也沒有十分熱愛的事物,也沒有特別喜歡過什麽人,她上的學校讀的專業都是別人眼裏認為好的,她沒有什麽想法,也沒有什麽目標,她覺得自己也沒有能力去掀起多大的風浪。她就希望自己能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她甚至想象過自己的死亡:

她不奢求自己能長命百歲,她理想的死亡年齡是六十多歲,然後在某個陽光溫暖的午後,她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搖椅搖啊搖,慢慢的搖椅不搖了,她平靜地離開這個世界。

她的幻想人生裏很少有那麽一個陪伴她的異性存在,在她年少的時候可能也存在過那麽一個模糊的身影吧……她也曾經對某個背影怦然心動,但總是點到即止,所以那個身影也始終是模糊的。

她看著舍友談戀愛,聽舍友聊感情經歷,在一個個喝醉的夜晚冷靜地聽她們這個說完“他當初為什麽不要我了”那個說“男人都滾吧”,心裏並沒有什麽波瀾。舍友偶爾開玩笑說虞子施你是不是性冷淡啊,她都會笑著跳過這個話題。

她覺得一個人過得很好,她想象不出來變成兩個人會變成怎樣。

柏瞬站在了她的面前。

虞子施沒有擡頭,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看什麽電影?”

“你想看什麽?”她看不見柏瞬的表情。

“我都可以啊,你決定吧。”

電影講了什麽柏瞬完全沒有印象。

他只記住了虞子施睡著了,然後頭就要向旁邊靠過去,一直在偷看虞子施的柏瞬見狀馬上伸出了手,輕輕將虞子施的頭倒下的方向改變了。

然後全程柏瞬都沒有心思看電影,即使那個電影是他很喜歡很期待的一部。他感受著虞子施均勻的呼吸,看著虞子施根根分明的長睫毛發呆。

以前他看書裏寫那種“宛如時間靜止”“剎那即是永恒”都無法理解,還覺得矯情。現在他懂了,他在看一場有結局的電影,只有兩個小時左右,一個他喜歡好像也不討厭他的女孩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此刻他希望時間能無限延長。

沒有結局也無所謂,讓它留在最美好的時刻吧。但他還是期待,期待著happy ending。

不知道老姐怎麽樣了?作為知道了姐姐心事的交換,他和柏依說了他對虞子施的感情,從軍訓時的一見鐘情到長時間的短信交流,自己暗戀的心路歷程,柏依很震驚弟弟居然如此專情,並且表示了十分的支持,說虞子施看上去乖乖的,但是骨子裏應該是個倔強的人,而且給人一種看破紅塵無欲無求的感覺。

對於柏依的話,柏瞬總是奉為圭臬。因為柏依說話總是很準,柏依自己也搞不懂,也許是源於女人的第六感。與其判斷配套的一句話就是“我也說不清楚,但我就是知道”。

但對於無欲無求的女人應該怎麽搞定?

神算子老姐也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這個掐指一算也算不出來什麽,我是個有欲有求的女人,我也不懂,但是我相信很多無欲無求都只是暫時的,也許是還沒有意識到對自己重要的事物或者人吧。

柏瞬不知道柏依補充後面那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直到柏依拍拍他的肩膀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虞子施是個好姑娘,加油拐回來當弟媳婦啊!

柏瞬思緒翩躚。

電影結束,觀眾們陸陸續續起身離開,正在柏瞬猶豫著要不要叫醒虞子施的時候,虞子施悠悠然地睜開眼醒來了。

她迷迷糊糊看到柏瞬的臉有一點懵,她看看柏瞬的肩膀,再看看柏瞬,這麽來來回回幾次之後,意識到了什麽的她生硬地暼開了目光,臉“唰”的一下紅了。

柏瞬看著虞子施可愛的反應,想到了一句話,出自老舍的《駱駝祥子》:人間的真話本來不多,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片話。

“不好意思,和你看電影還不小心睡著了。”虞子施紅著臉說:“還靠著你的肩膀睡了那麽久。”

“沒事沒事,別客氣,只要你願意,以後這肩膀隨時都給你借給你靠。”

話剛出口柏瞬就有點後悔,他想虞子施會不會誤會他是一個有些浪蕩暧昧的人。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於是他看著虞子施,想看她的反應。

虞子施仍是不說話。

似乎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嗯”,但在嘈雜的電影院裏柏瞬聽得不真切。此時虞子施已經站起了身。

“走吧。”

“下次還有機會請你看電影嗎?”柏瞬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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