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課後。”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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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上沒說，但心裏卻馬上相信他。
行動證明一切，此刻他人在這裏，還有何疑問。
“餵……” 黑暗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用肘輕推了她一下。
“嗯，我知道了。”
“……謝謝你相信我。”
懂得客氣，證明這段時期有好好思考。
“那熊可能還在附近，回去時要小心。”雨寒囑咐。
“誰說我要回去了？” 他突然翻了個身，“男生營地在山的另一側，我摸黑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這裏睡兩個人剛剛好，方便我保護你又可互相取暖。”
雨寒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可在黑暗裏，一切又似乎變得無所謂，黑夜的面紗，解除人類的自我抑制。
狄倫在睡袋旁躺下，語中帶著笑意道：“不過你要小心手的位置！碰到不該碰的，後果自負。”
她沒出聲，慶幸兩人都看不見對方的臉。
他離得很近，耳語輕如嘆息，“這段時間我每天都會想你。”
“噢？你想我？在紗曼塔沒時間理你的時候嗎？”
狄倫靜了幾秒後說：“這件事，有必要聽我解釋一下……”
“算了，”她打斷他，“無所謂。”
“你不在乎？”
“不在乎。你有你的擇友權。”又一個口是心非的答案。
久久再無人開口。
終於，狄倫輕輕翻了個身，貼著她的耳垂道：“雨，我無法做到像你一樣……看見你跟凱文說話我會不舒服，看見他對你笑我會想揍他，但是，今後我會盡量控制情緒，不再因為他傷我們的感情……所以，讓我們和好如初。”
一向桀驁不馴的他，語氣中竟帶著身不由己的委屈與無奈，雨寒無法不被感動，默默點了點頭。
他在黑暗中摸索她的額頭，落下一吻。
理智告訴丘雨寒，她不該再接受狄倫，他們不適合對方，身份尷尬，如今又多出紗曼塔這個不知目的何在的紅顏知已……
可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清，狄倫觸動心底最柔弱的那根神經，失而覆得的感覺又那麽美好，她已厭倦與自己對抗。
極度驚嚇後松弛下來，雨寒枕著他的手臂沈入夢鄉。
——
那一覺睡得並不踏實。雨寒做夢夢見自己與狄倫手牽手在荒蕪的郊野奔跑，他們後面有人窮追不舍，回頭一看，是醜陋的牛頭人身獸。
驚醒時剛剛破曉，帳篷滲出天邊第一道光，朦朧之中盯著篷頂，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狄倫翻了個身她才意識到，他們的手還緊緊握在一起。
他的睡臉像文藝覆興時代，天使的畫像，雨寒忘了難為情，全神貫註地端詳起這張不似真人的面孔。她很想看看他的背部，是否有折翼的疤痕。
他緩緩睜開眼睛。清晨的目眸閃著最純凈的嬰兒籃。
“早......” 天使望著她微笑。
雨寒雙耳燒紅，猛地把手抽開，看了看表，說：“六點半了！九點教官來檢查營地，趁那幾個女孩還沒動靜趕快回去吧。”
送走狄倫後，她開始仔細查看營地四周。果然，在帳篷外的雪地上發現一組人類足印。比自己雪靴還略小的尺寸，應該是女生。
有這般能力及膽量，在黑漆漆的森林中跑來跑去的女同學不見得有幾個。離營地最近的小組只有一隊，而在這四個女孩中，平日上課表現最強的只有兩人，用基本消除法判斷，犯人似乎並不難發現。
如此推理的不止她一人。中午，當全體學生回到別墅時，雨寒還沒踏入門檻就看見隆介匆匆忙忙跑過來說：“快跟我去地下室。”
心隱約浮現不詳預兆，隨隆介到樓下一看，不出所料是狄倫和兩個女生。
他正用胡椒噴霧對著她們，惡狠狠地說：“你們再不回答，休怪我不客氣。”
“老師同學都在樓上，你敢？”其中一人還在逞強。
狄倫毫不留情，對準她的臉就噴，女孩尖叫一聲捂臉倒地，另一個嚇呆了，半晌後說：“是愛麗絲，十年級的愛麗絲！”
“愛麗絲？” 他的手慢慢降低，“解釋。”
“......是她唆使我們的。”
“不，你說謊！” 雨寒沖上前怒斥，“她不會這麽做。”
“那回去你們問她好了。”
“一個比你們小的女孩說什麽你們就做，叫你們跳樓你們也跳嗎？當我白癡？” 狄倫又舉起噴霧。
“垃圾只是個玩笑，又不一定會把熊引來！”她用雙手遮住臉，“你威脅我們也只知道這麽多，要噴就噴吧。”
一直沈默的隆介走上前輕輕按住他的手，“算了，大家是同學，別這樣，聽她們的回學校問愛麗絲就好。” 隨後又同那兩個女孩講：“事情鬧大對誰都沒好處，如果老師問起她的眼睛，你們知該怎麽說。”
女孩點點頭，攙著朋友離開。
“你在學校得罪什麽人嗎？”隆介問雨寒。
“我不清楚。”
“這已明顯不是普通的惡作劇，你再仔細想想。”
自照片開始就已不是普通惡作劇，可是同一人所為？她不能確定。
“查清後絕不會放過這個人。”狄倫微微瞇起眼睛說。
雨寒低頭不語。
“算了，我們先上去吧。”隆介說著剛想幫雨寒提行李，卻被狄倫一把搶過去。
三人回到樓上，已不見兩個女生蹤影。休息室裏裏外外擠滿學生，都迫不及待地在跟朋友分享各自野營經歷。
在這群看似天真單純的少年少女裏，有人想要丘雨寒不得好死。
“別愁眉苦臉的，我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隆介安慰道。“還有，在沒得到證實之前，別胡思亂想。相信自己的朋友，唆使她們的未必是愛麗絲。”
雨寒點了點頭。
為期兩周的野外求生課終於結束，在緬因州的最後一個晚上，學生們圍著篝火烤棉花糖喝熱巧克力，終於徹底松弛。
有些人在屋裏玩□□，有些人聚在一起講鬼故，嚇得頻頻尖叫，唯獨隆介，一人坐在角落，若有所思地盯著手中杯子。
狄倫看到他，走過去拉了張凳子，“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隆介擡起眼皮，表情泰然。
“這些日子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不妨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分享一下。”
“你指哪方面呢？” 隆介放下杯子，看到他眼裏去。
“想害雨寒的是誰？”
“你為什麽認定我知道這個答案？”
“直覺。”
“那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並不知道。”
狄倫想了一下說：“但你真心喜歡雨寒，不會想看到她受傷害，所以會幫助我對嗎？”
“幫助你？你們昨天見面連招呼都不打，怎麽這會兒又趕著要英雄救美？”
銀藍目眸微微瞇起，隆介輕笑：“不錯，如果她真有危險，我會盡我所能去幫她。”
“那就好。”
片刻後隆介又說：“我覺得，保持低調是最好的自衛……你不要太魯莽，那樣會適得其反。”
雨寒洗完澡來到休息室，一眼瞧見角落裏的兩人正盯著對方，以為他們又起沖突，嚇得三步並兩步跑過去，“怎麽回事？”
“沒什麽，” 狄倫露出令人目眩的笑容，“我們只是在討論回聖喬治後怎樣收拾愛麗絲。”
雨寒臉色一沈，“這事你不要插手。”
隆介也說：“對，看愛麗絲如何解釋，我們再決定下一步。”
狄倫看著他們兩人，沒作聲。
休息時外的篝火大會進入□□，雨寒拉起他們走到外面。
巨大的火苗把天染成橘紅色，一個個年輕面孔上光澤隱隱流動，看起來美麗魔魅。他們似乎也都知道，這是他們的金色年華，所以即使累了一天一夜，也沒人舍得離開。
雨寒坐在隆介與狄倫的中間，聽著某同學彈奏吉他，心事沈重卻也忍不住被氣氛感染。音樂，篝火，寒冬的森林——這無疑將成為記憶裏一個永恒的畫面。
她想起隆介說過的話——無論什麽煩惱，他都有一定要留在聖喬治的理由。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糾紛，任何一間學校都是一樣，至少這裏有在乎的人，與此般美麗的情景。
她在乎的人們此刻都在她身旁，那隆介在乎的又是誰呢？
☆、Chapter 45
回羅德島的路上，雨寒一直反覆深思，始終相信愛麗絲不會陷害她。她們曾是那麽好的朋友，即使發生了點矛盾，她還是了解她的為人，心直口快，但絕無一根害人骨頭。
所以，當她聽見愛麗絲親口承認是她的時候，震驚得說不出話。
“對不起，”愛麗絲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其實我一直沒有原諒你，你性格郁悒，不誠實，卻總有男生圍在身邊，為你打架……你沒聽說過嗎，在高中不可這麽高調，欣蒂她們也是這樣認為，才想暗中教訓你一下。”
雨寒意識到自己全身都在發抖。
“事情就這麽簡單，我討厭你恨不得讓你消失。”
“……那照片，舞會上的侍者，撲克牌……都是你？”
愛麗絲想了一下點點頭：“不錯。”
下一刻，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愛麗絲白皙的臉上。
“我應該向校方投訴或報警的，”雨寒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悲傷，“這算便宜你了，如以後再耍什麽花樣，相信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不會了。”她揉了揉左臉站起身，“被揭穿了，以後不會再有什麽。”
“你讓我失望。”
“……還有什麽事嗎，我要去上課了。”
雨寒沒再說什麽，已再無話好說。
愛麗絲到門口時突然止步：“剛開學時，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
那是雨寒最後一次見愛麗絲。
周一聽到她退學的消息，十分詫異，學期還差兩個月結束，她能轉到哪兒去。
狄倫不認可地說：“為何不交給校方處理？看，現在人跑了！”
“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討論。”雨寒疲倦地揉腦門。
“一個耳光就能抵消她做過的事？”
“別再說了。”
“我會找到她的。”
隆介在旁一直保持沈默。他恍惚有種預感，事情或許還有下文，可也只能暗中觀察。蘇珊娜.岡薩雷斯就是因沒管好自己的嘴巴，喪失了性命。
對雨寒而言，一直籠罩著的危機感似隨愛麗絲的離開而散去，日子變得出奇平靜。
為彌補在緬因州所失去的時間，課程沈重緊迫，不久人們已忘記‘恐怖二月’這段小插曲。
季節在忙碌中悄悄變換。覆蓋羅德島的白雪在不知不覺間溶化，幾場大雨過後，嫩綠的青草開始在石板路旁萌芽，大地回春仿佛是隔夜間的事，實際上已過了數月。
可數個月對青少年來說微不足道。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雨寒並不在意平淡，那是她求之不得的，繁重的功課量正好讓她無閑思考狄倫與紗曼塔的‘友誼’。
一方面，她不太能理解狄倫為何繼續跟紗曼塔來往，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似乎無權幹擾，狄倫並無給她什麽承諾或名銜，她有什麽立場阻止他交朋友？因此選擇了沈默。
順其自然吧，她反覆告訴自己，能跟狄倫和睦相處比什麽都重要。
隆介旁觀者清，看兩人關系停滯不前，不是不替他們著急。雨寒倔強，但在感情上十分被動，一直以來都是狄倫在全力推動，奇怪的是自緬因州回來後他也變得不緊不慢，難怪沒了進展。可他自覺這不是該插手的事，時間總有辦法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果不成，也只能怪緣份不夠。
五月初，一個剛下完細雨的午後，雨寒發現忘了帶下午課需要的課本，匆匆跑回宿舍取。
途中碰見正往校園走的凱文.楊。
自從跟狄倫言歸於好後，雨寒有意識地避開他出沒的地方，可如此當面碰見，也不好掉頭就走，他們在小徑止住腳步，兩側是開著花的野蘋果樹，花瓣上還沾著雨珠，風一吹，紛紛落在他們身邊。
他伸手摘掉她頭上的花瓣，笑顏如往常一般和煦。“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她低下頭。
自被狄倫毆打的事件發生後，雨寒見到他總是一臉歉意，凱文清楚，那是因她在心裏把狄倫放在更近的位置。
“好嗎？”
“還好……你呢？”雨寒扯出一個笑容。
“也過得去，之前發過短信給你，沒有回音，不知有無傳到。”
“啊有，這段時間太忙，所以……”
“沒關系，我懂。”凱文連忙說。
靜了片刻雨寒覺得尷尬，想告辭，話剛要出口凱文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喜歡他是吧……”
她詫異地看向他。
“狄倫賴斯特……”凱文語氣溫和，不緊不慢道，“你說我……有無辦法讓你改變心意？如果我告訴你我喜歡你的話，你說我有沒有這個可能？”
告白來的太突然，她充滿疑惑，半晌才濾清思路。“你喜歡我？”
凱文點了點頭。“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談談......”
“……”
“如果你們還未確定關系的話，可以把我列入考慮的名單中嗎？”
雨寒愕然楞了半天，不知該怎樣回答，唯有持續相對而立，十分尷尬。
凱文看她傻傻的樣子實在可愛，笑著說：“不必馬上回覆，我可以等。”
“……即使我喜歡的是別人？”
“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何況......你們還沒正式在一起不是嗎？”他極其淡定，“紗曼塔告訴我他們已遞上報名表，這個暑假狄倫將同她一起參加蘇格蘭的夏令營......”
似婉轉提醒她，他與另一個女孩有約，你們也不過是普通朋友。
這的確是宗新聞，雨寒喉嚨如塞了棉花，啞口無言。
“暑假我有集訓，無法離開羅德島，你若也選擇留在學校，周末我們可開車出游，我知道附近很多好玩的地方，也可出海......”
雨寒已再聽不見他說什麽 。
她當然也知道夏令營的事，可狄倫從未跟她提起，或是邀請同游。
又一陣風吹過，更多花瓣紛紛飄落，跟早前不同，她只覺雕謝的花朵無限淒涼。
凱文還在說話，雨寒驟然打斷他，“對不起，我們遲點再談吧。”
他體諒地點了點頭。
雨寒一溜煙奔回宿舍，撲倒在床上，狄倫竟會瞞著她跟公主去蘇格蘭？她感覺自己被耍得暈頭轉向，這一次，無法維持沈默，約了狄倫下課後在山丘上的山毛櫸會合。
她到時他正坐在樹後抽煙，聽到腳步探出頭來。“找我這麽急什麽事？那麽想念我？” 臉上露著微笑，像折翼墮落凡間的天使。
可此刻雨寒無心情欣賞他的皮囊。“暑假......你有何打算？” 她也就地坐下。
狄倫吸了一口煙，緩緩道：“離暑假還有將近兩個月，還沒想到那麽遠，為什麽？”
雨寒心一沈，“完全沒有想過嗎？”
“嗯。”
“那夏令營的報名單……什麽意思？”
他一聽臉色驟變，隔了半晌後反問：“誰告訴你的？”
“回答我的問題。”
“誰說的？”他握住她的肩膀。
“是誰有什麽關系？你約了紗曼塔一起去蘇格蘭？”
“是否凱文.楊那個混蛋？” 狄倫開始生氣，藍色瞳眸醞釀著暗火。
雨寒一看事情不但是真的，他還有意說謊騙她，也終於爆發：“你是打算一直瞞著我，還是想等我親眼目睹你們一起登上機場巴士？”她一把打掉他的手，“你一時一樣，我跟不上你的想法，如果你喜歡紗曼塔，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我不會死纏爛打......為何說謊？”
“我說過叫你相信我，而你也答應！”
“是，但我應該相信什麽？”
“我的心情，需要解釋嗎？你感覺不到？” 他努力壓制怒意。
“我沒有超能力，不會讀心術，我不知該怎麽辦，我厭倦這一切 。”
“厭倦？”
“是！”
沈默半晌後，他恢覆懶洋洋的態度：“不錯，我是打算去蘇格蘭，你若有興趣也可一起來。”
雨寒打從心底發涼，“你這是在邀請我嗎？邀請我去做你跟紗曼塔之間的第三只輪胎。”
“那你問問凱文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好了，這樣就不會出現單數。” 他仰天吐出煙圈。
“......我明白了。”雨寒自覺是時候離開了，再逗留就無尊嚴可言。
剛一轉身，他又突然問：“你相信他隨口說的話，卻不相信我？”
“你從來不懂，這跟凱文毫無關系……可你這麽自以為是的一個人怎會看見自己的不足，錯永遠在別人。”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跑開，留狄倫一人在原地。
他並沒有目送她的背影，只靜靜地吸完他的煙，然後用盡全身力量狠狠一拳打在樹幹上，山毛櫸紋似嘲笑他般，不痛不癢地微微顫動了一下。
☆、Chapter 46
雨寒沒料到，狄倫再無嘗試跟她解釋，就這樣去了蘇格蘭。
那個夏天，她迎來了她的Sweet sixteen，可拜狄倫所賜，生日過得一點也不甜蜜，暑假除了外出練車，幾乎一直頹廢在家。
反覆回思跟狄倫一次次的分分合合，人的緣分靠得是天時地利人和，光有愛並不夠。而他們，除了愛，似乎總是缺了點其他。
可那一幕幕又如此真實————他淋著雨來隆介紐約的家找她……為了跟她約會不惜露宿快餐店……還有緬因州的森林，他獨自在漆黑中走那麽遠來保護她……這一切都不似虛擬，為何突然這樣？
如果他好好解釋的話她會聽的，然而他選擇沈默。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如所有心情欠佳的少女，雨寒決定改變一下自己，一頭長發剪短至耳垂，從早到晚膩在泳池邊，皮膚曬成小麥色。因沾了妹妹的光，享受到一個隨心所欲的假期。
小小約瑟芬.瑪麗.羅偉含著銀匙來到這個世界，臉只有半個巴掌大，美麗如天使。
母親無暇管制大女兒的膚色。
剛出生的嬰兒奪走所有人註意，因除了長得漂亮，約瑟芬.瑪麗還是個完美的嬰兒，吃飯時吃飯，睡覺時乖乖睡覺，一點脾氣也無。
凱瑟琳不斷感嘆：“怎會差這麽多？當你是嬰兒時差點沒折磨死媽媽，不是哭就是鬧，明明吃飽也換過尿布可就是不肯收聲。因為你的吵鬧，我們被表姐夫趕出家門……落魄街頭。”
雨寒聽了只是笑。
跟世上所有無可奈何的事一樣，一笑而過，不然還能怎樣。
可她也覺得妹妹真的好可愛，集合中西方的一切優點——大眼翹鼻圓圓額頭，粉裝玉琢。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總覺得笑起來時有點狄倫的影子——一個有點像她又有點像他的嬰兒……或許還同他們血脈相連，難怪父母激烈反對他們在一起，傳出的確不甚體面。
然而事到如今他們也沒什麽好擔心，她和狄倫似乎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還未開始就徹底結束了。
所以多虧有妹妹，分散她的註意，也多虧妹妹，繼父對她的態度明顯改善。人都是現實的，從此她丘雨寒在羅偉家不再是外人，她跟他女兒有血緣關系。
繼父不再吹毛求疵，她也就大大方方地頹廢在家，日子過得隨意而平淡，直到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才漾起漣漪。
八月最後一個星期五，楊醫生一家前來探訪，意外的是來者中竟包括紗曼塔。
大人們喧嘩了一陣，便抱著約瑟芬跑入屋內開香檳，留下凱文兄妹和雨寒在泳池邊大眼瞪小眼。
雨寒事先不知他們要來，如往常般，穿著一件式黑色泳衣躺在安樂椅上，短發與姣好身材讓一向淡定的凱文也不禁有些失態。這正是他最喜歡的形象——清爽的短發，陽光，健康，沒想到一向給人感覺郁悒的雨寒竟有這種改變。
紗曼塔見狀沒好氣地說：“哥，給我們拿杯檸檬茶。” 隨後坐在雨寒對面毫無隱藏地打量，“你曬黑了，真好，梅德灣夏日陽光充沛，不似愛丁堡的郊區，成天陰陰涼涼想見一見太陽都難。”
曬黑在西方是一種稱讚，雨寒故禮貌一笑。
“沒事為何不來參加夏令營？”她又問，“那邊學的東西並不枯燥，游泳，騎馬，劃船……還能親眼目睹狄倫的騎術。”
“……”
“怎麽，你不會不知道他是歐洲青年馬術十強？”紗曼塔用圓圓的大眼盯著她。
雨寒不語，紗曼塔笑道：“哦對了，我哥喜歡你，打算什麽時候給他答案？”她突然湊上前握住雨寒的手，“別讓他等太久，很多女孩喜歡他，可狄倫和我都希望你們能在一起。”
那特意強調的‘狄倫和我’異常刺耳，雨寒輕輕抽調自己的手。
此時凱文端著檸檬茶走過來，“聊什麽呢？”
紗曼塔馬上露出甜美笑容，“我在給雨寒講夏令營的事。”
“還好意思提夏令營，”凱文皺眉“誰掉進湖裏差點沒淹死。”
“什麽淹死，如今還不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那是你運氣好。”
“偶爾也得給你們這些遲鈍男生一點表現的機會不是嗎？何況他因這件事得了好市民獎，對將來申請常青藤大學有幫助的，他應感謝我。”
凱文無言以對，只得搖頭。
“呵，對，”紗曼塔同雨寒解釋，“我的腿在湖裏突然抽筋，狄倫跳進水裏把我救起，他的臉被我指甲刮破，烙下疤痕。” 語氣再平常不過，仿佛為她破相是件最理所當然的事。
雨寒持續沈默。
“但他自己說沒事，”紗曼塔繼續道，“我也是這樣想，男人總得有點傷痕才是男人，小白臉有什麽好。”
“紗曼塔！”凱文不滿，“那是雨寒哥哥，不要這樣說。”
她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臨走時凱文把雨寒拉到一邊，“別介意紗曼塔，她今天有點奇怪，回去我會說她。”
“有你這樣的哥哥處處維護，她真幸運。”
“我們把她寵壞。”
對此雨寒不便發表意見。
片刻後凱文說：“短頭發……很適合你。“
“是嗎？”她下意識摸了摸發根。
“很漂亮。”
凱文目光熾熱，她覺得必須說點什麽，“凱文，關於那個答案……”
“嗄，”他打斷她，“不用說了……我知道。”
“你知道？”
“你選擇回家而不是留在學校我就懂了，不過不用道歉，也不要過意不去，我不希望這影響我們的友誼。”
隔了半晌雨寒輕輕道：“不，我是想說，我們可以嘗試交往……如果你還願意的話。”
開學前夕，雨寒放開所有顧慮，狠狠玩了整整一個星期。
賭氣也好，負氣也罷，狄倫在蘇格蘭過得那麽開心，她為何要喪氣地窩在家？
凱文是個完美的男伴，英俊開朗彬彬有禮，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無人不回頭觀望。
她跟他說了許許多多，小時候的事，來到美國後的事，在聖喬治追隨他身影的事……仿佛一定要不停地說話才能和睦相處。
凱文倒不介意，聽得津津有味。他沒想到一向寡言的雨寒也可如此健談，更沒料到原來她註視他已久，只在聽到與戴著小醜面具的他第一次見面時略顯疑惑——他並無這段記憶，也頗確定那個男孩不是他，但他沒有說穿，不想破壞剛起步的感情。
他陪她練習開車，帶她出海，她在游艇上暈船吐得稀裏嘩啦，他毫不嫌棄地幫她清理。
駕駛游艇的楊醫生看在眼中，十分感慨，這個橄欖球癡兒子也終於到了為女生著迷的年齡。
他不得不承認，剪了短發的丘雨寒似脫胎換骨變了另一個人——除掉略為沈重的長發，精致的五官更顯突出，一身健康的小麥膚色，她整個人在發光。
不怪兒子會被她吸引。
他想起自己十七歲那年，也有個一頭白金卷發，如天使般可愛的小小女孩，拽著他的衣角跟著他四處跑……他看著女孩一點點長大，少女因他去外地升學而哭得呼天搶地，每天打好幾通電話到他宿舍，可隨著時間流逝電話慢慢減少，然後一天她告訴他，她愛上高中學長……
仿佛昨天的事，一轉眼，她已不在人世。
肯尼斯.楊深深嘆了一口氣，把註意力轉回魚幹上。
雨寒吐後舒服一些，坐在甲板上看凱文與他父親釣魚。父子兩一般高大，魚上鉤時齊心協力搖輪收線，默契十足。
楊醫生會是狄倫的親生父親嗎？她試著把凱文換成狄倫，覺得他們無任何相似之處……
傍晚凱文送她回家。車在家門前停下後他問：“後天返校，要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嗎？”
雨寒點頭，“差不多。”
“對不起，我明天就得去，不能陪你一起乘火車。”
“沒關系。”她笑著揮手。
窗外的落日把車內映成一片橙紅色，雨寒面孔因出了一日海而泛著紅暈，夕陽照映下更是嬌媚可愛，凱文忍不住欠身想吻那片豐滿的櫻唇，怎知雨寒在最後一刻發應過來扭轉了頭，他的吻落在她耳邊。
兩人都十分尷尬，雨寒匆匆說：“謝謝，學校見。”便下車跑回屋子。
心怦怦亂跳，她沒想到凱文會如此大膽，平時他連她的手都不牽怎會突然……可他們的確是在‘交往’，他有期待是自然的。
再見時得跟他解釋一下道個歉，她在心裏這樣默默告訴自己。
☆、Chapter 47
勞工節結束後的第一個星期一——開學日。
一年前的同一天，雨寒滿懷著期待和憧憬穿上藍格子校服步入古老校樓，然而如今雀躍不已的是一批新的九年生。
不過短短一年，恍如隔世。
大清早她按著電郵的指示來到校長辦公室。
以為是照片的事浮出水面，嚇一身冷汗，怎知老校長說：“丘小姐，考慮到你去年的成績優異，校方決定贈你全額獎學金，並希望你跳讀十二年級，以後請再接再厲，考上常青藤，為聖喬治爭光。”
從辦公室出來，雨寒在走廊碰見許久未聯絡的隆介。
一個夏天他長高了許多，顯得異常消瘦，面色依舊蒼白，笑容略帶倦態，一點不像其他剛放完暑假精力旺盛的男生。
雨寒上前與他擁抱。
“好嗎？”隆介問。
“除了想念我的朋友，還過得去。”
他沈默片刻，“我也非常非常想念你。”
“暑假真那麽忙？都沒時間回我的短信？”
“母親因紐約飯店的事同父親翻臉，家裏烏煙瘴氣，指望我去調解……”
“開玩笑的，”雨寒莞爾，“我懂。”
他輕輕彈她腦門，“看你膚色就知道暑假過得不錯，那我放心了……我還有點事，先說到這裏，早會見。”
“早會見。”
“對了，”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短發十分漂亮。”
這樣想的當然不止隆介一人。雨寒發現擦身而過的學生都回頭回腦地看她，第二節課分到同狄倫一班，他也一眼就看見煥然一新的她，表情難以閱讀。
足足兩個多月沒見，他依舊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唯有額下側的一條小小疤痕，略為拉近他與凡人的距離。
誰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雨寒直感到心似要從胸口跳出。
本以為這樣已夠尷尬，誰知凱文也接著走進教室，仿佛某種高等力量主導著他們這群人，非要湊在一起才夠娛樂效果。
凱文笑著向雨寒走近，然而她一臉歉意地沖他點點頭，便在一個女生旁邊坐下，凱文註意到後面的狄倫一副要滅他全家的樣子，明白雨寒不想惹起糾紛，也就隨便坐下。
那一小時十五分鐘的微積分課不知如何挨過，終於到了午休，雨寒收拾課本離開，狄倫並無上前攀談。
雨寒心酸，一溜煙地跑回儲物櫃，隆介看見，關心地問：“怎麽了？”
“數學課跟狄倫同班。”
“那就把話說清楚，以後天天得見面。”
她輕輕答：“沒什麽好說的了，我現在在跟凱文交往。”
隆介意外。他一早感覺到凱文對雨寒的關懷超越普通朋友，沒想到他們已在一起，可看雨寒此刻的樣子哪像戀愛中的女孩，在心裏嘆了口氣。
有同學此時走過來打招呼，“嗨！”
雨寒擡頭，與一個淺褐色頭發，濃眉大眼的男生四目相投。
“你好，彼得。”隆介道。
男生卻盯著雨寒，“中國娃娃，好久不見。”
雨寒覺得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他。
“怎麽，不記得我了？”
“你們在聖誕舞會上見過面，”隆介解釋，“彼得是我去年的同班，”
似乎有點印象，他的聲音很獨特，比普通男生略為低沈......他曾說她似日本娃娃……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彼得禮貌地問。
“不，我們正打算去食堂。”
“可以一起嗎？”
隆介望向雨寒征求同意，雨寒說：“你們先去，我隨後到。”
她記起該跟凱文道歉，可終於找到他時看見他被幾個同級女生包圍，她們跟他聊天之餘有意無意地觸摸他的肩膀，手臂，腹肌……
雨寒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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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上沒說，但心裏卻馬上相信他。
行動證明一切，此刻他人在這裏，還有何疑問。
“餵……” 黑暗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用肘輕推了她一下。
“嗯，我知道了。”
“……謝謝你相信我。”
懂得客氣，證明這段時期有好好思考。
“那熊可能還在附近，回去時要小心。”雨寒囑咐。
“誰說我要回去了？” 他突然翻了個身，“男生營地在山的另一側，我摸黑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這裏睡兩個人剛剛好，方便我保護你又可互相取暖。”
雨寒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可在黑暗裏，一切又似乎變得無所謂，黑夜的面紗，解除人類的自我抑制。
狄倫在睡袋旁躺下，語中帶著笑意道：“不過你要小心手的位置！碰到不該碰的，後果自負。”
她沒出聲，慶幸兩人都看不見對方的臉。
他離得很近，耳語輕如嘆息，“這段時間我每天都會想你。”
“噢？你想我？在紗曼塔沒時間理你的時候嗎？”
狄倫靜了幾秒後說：“這件事，有必要聽我解釋一下……”
“算了，”她打斷他，“無所謂。”
“你不在乎？”
“不在乎。你有你的擇友權。”又一個口是心非的答案。
久久再無人開口。
終於，狄倫輕輕翻了個身，貼著她的耳垂道：“雨，我無法做到像你一樣……看見你跟凱文說話我會不舒服，看見他對你笑我會想揍他，但是，今後我會盡量控制情緒，不再因為他傷我們的感情……所以，讓我們和好如初。”
一向桀驁不馴的他，語氣中竟帶著身不由己的委屈與無奈，雨寒無法不被感動，默默點了點頭。
他在黑暗中摸索她的額頭，落下一吻。
理智告訴丘雨寒，她不該再接受狄倫，他們不適合對方，身份尷尬，如今又多出紗曼塔這個不知目的何在的紅顏知已……
可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清，狄倫觸動心底最柔弱的那根神經，失而覆得的感覺又那麽美好，她已厭倦與自己對抗。
極度驚嚇後松弛下來，雨寒枕著他的手臂沈入夢鄉。
——
那一覺睡得並不踏實。雨寒做夢夢見自己與狄倫手牽手在荒蕪的郊野奔跑，他們後面有人窮追不舍，回頭一看，是醜陋的牛頭人身獸。
驚醒時剛剛破曉，帳篷滲出天邊第一道光，朦朧之中盯著篷頂，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狄倫翻了個身她才意識到，他們的手還緊緊握在一起。
他的睡臉像文藝覆興時代，天使的畫像，雨寒忘了難為情，全神貫註地端詳起這張不似真人的面孔。她很想看看他的背部，是否有折翼的疤痕。
他緩緩睜開眼睛。清晨的目眸閃著最純凈的嬰兒籃。
“早......” 天使望著她微笑。
雨寒雙耳燒紅，猛地把手抽開，看了看表，說：“六點半了！九點教官來檢查營地，趁那幾個女孩還沒動靜趕快回去吧。”
送走狄倫後，她開始仔細查看營地四周。果然，在帳篷外的雪地上發現一組人類足印。比自己雪靴還略小的尺寸，應該是女生。
有這般能力及膽量，在黑漆漆的森林中跑來跑去的女同學不見得有幾個。離營地最近的小組只有一隊，而在這四個女孩中，平日上課表現最強的只有兩人，用基本消除法判斷，犯人似乎並不難發現。
如此推理的不止她一人。中午，當全體學生回到別墅時，雨寒還沒踏入門檻就看見隆介匆匆忙忙跑過來說：“快跟我去地下室。”
心隱約浮現不詳預兆，隨隆介到樓下一看，不出所料是狄倫和兩個女生。
他正用胡椒噴霧對著她們，惡狠狠地說：“你們再不回答，休怪我不客氣。”
“老師同學都在樓上，你敢？”其中一人還在逞強。
狄倫毫不留情，對準她的臉就噴，女孩尖叫一聲捂臉倒地，另一個嚇呆了，半晌後說：“是愛麗絲，十年級的愛麗絲！”
“愛麗絲？” 他的手慢慢降低，“解釋。”
“......是她唆使我們的。”
“不，你說謊！” 雨寒沖上前怒斥，“她不會這麽做。”
“那回去你們問她好了。”
“一個比你們小的女孩說什麽你們就做，叫你們跳樓你們也跳嗎？當我白癡？” 狄倫又舉起噴霧。
“垃圾只是個玩笑，又不一定會把熊引來！”她用雙手遮住臉，“你威脅我們也只知道這麽多，要噴就噴吧。”
一直沈默的隆介走上前輕輕按住他的手，“算了，大家是同學，別這樣，聽她們的回學校問愛麗絲就好。” 隨後又同那兩個女孩講：“事情鬧大對誰都沒好處，如果老師問起她的眼睛，你們知該怎麽說。”
女孩點點頭，攙著朋友離開。
“你在學校得罪什麽人嗎？”隆介問雨寒。
“我不清楚。”
“這已明顯不是普通的惡作劇，你再仔細想想。”
自照片開始就已不是普通惡作劇，可是同一人所為？她不能確定。
“查清後絕不會放過這個人。”狄倫微微瞇起眼睛說。
雨寒低頭不語。
“算了，我們先上去吧。”隆介說著剛想幫雨寒提行李，卻被狄倫一把搶過去。
三人回到樓上，已不見兩個女生蹤影。休息室裏裏外外擠滿學生，都迫不及待地在跟朋友分享各自野營經歷。
在這群看似天真單純的少年少女裏，有人想要丘雨寒不得好死。
“別愁眉苦臉的，我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隆介安慰道。“還有，在沒得到證實之前，別胡思亂想。相信自己的朋友，唆使她們的未必是愛麗絲。”
雨寒點了點頭。
為期兩周的野外求生課終於結束，在緬因州的最後一個晚上，學生們圍著篝火烤棉花糖喝熱巧克力，終於徹底松弛。
有些人在屋裏玩□□，有些人聚在一起講鬼故，嚇得頻頻尖叫，唯獨隆介，一人坐在角落，若有所思地盯著手中杯子。
狄倫看到他，走過去拉了張凳子，“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隆介擡起眼皮，表情泰然。
“這些日子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不妨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分享一下。”
“你指哪方面呢？” 隆介放下杯子，看到他眼裏去。
“想害雨寒的是誰？”
“你為什麽認定我知道這個答案？”
“直覺。”
“那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並不知道。”
狄倫想了一下說：“但你真心喜歡雨寒，不會想看到她受傷害，所以會幫助我對嗎？”
“幫助你？你們昨天見面連招呼都不打，怎麽這會兒又趕著要英雄救美？”
銀藍目眸微微瞇起，隆介輕笑：“不錯，如果她真有危險，我會盡我所能去幫她。”
“那就好。”
片刻後隆介又說：“我覺得，保持低調是最好的自衛……你不要太魯莽，那樣會適得其反。”
雨寒洗完澡來到休息室，一眼瞧見角落裏的兩人正盯著對方，以為他們又起沖突，嚇得三步並兩步跑過去，“怎麽回事？”
“沒什麽，” 狄倫露出令人目眩的笑容，“我們只是在討論回聖喬治後怎樣收拾愛麗絲。”
雨寒臉色一沈，“這事你不要插手。”
隆介也說：“對，看愛麗絲如何解釋，我們再決定下一步。”
狄倫看著他們兩人，沒作聲。
休息時外的篝火大會進入□□，雨寒拉起他們走到外面。
巨大的火苗把天染成橘紅色，一個個年輕面孔上光澤隱隱流動，看起來美麗魔魅。他們似乎也都知道，這是他們的金色年華，所以即使累了一天一夜，也沒人舍得離開。
雨寒坐在隆介與狄倫的中間，聽著某同學彈奏吉他，心事沈重卻也忍不住被氣氛感染。音樂，篝火，寒冬的森林——這無疑將成為記憶裏一個永恒的畫面。
她想起隆介說過的話——無論什麽煩惱，他都有一定要留在聖喬治的理由。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糾紛，任何一間學校都是一樣，至少這裏有在乎的人，與此般美麗的情景。
她在乎的人們此刻都在她身旁，那隆介在乎的又是誰呢？
☆、Chapter 45
回羅德島的路上，雨寒一直反覆深思，始終相信愛麗絲不會陷害她。她們曾是那麽好的朋友，即使發生了點矛盾，她還是了解她的為人，心直口快，但絕無一根害人骨頭。
所以，當她聽見愛麗絲親口承認是她的時候，震驚得說不出話。
“對不起，”愛麗絲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其實我一直沒有原諒你，你性格郁悒，不誠實，卻總有男生圍在身邊，為你打架……你沒聽說過嗎，在高中不可這麽高調，欣蒂她們也是這樣認為，才想暗中教訓你一下。”
雨寒意識到自己全身都在發抖。
“事情就這麽簡單，我討厭你恨不得讓你消失。”
“……那照片，舞會上的侍者，撲克牌……都是你？”
愛麗絲想了一下點點頭：“不錯。”
下一刻，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愛麗絲白皙的臉上。
“我應該向校方投訴或報警的，”雨寒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悲傷，“這算便宜你了，如以後再耍什麽花樣，相信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不會了。”她揉了揉左臉站起身，“被揭穿了，以後不會再有什麽。”
“你讓我失望。”
“……還有什麽事嗎，我要去上課了。”
雨寒沒再說什麽，已再無話好說。
愛麗絲到門口時突然止步：“剛開學時，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
那是雨寒最後一次見愛麗絲。
周一聽到她退學的消息，十分詫異，學期還差兩個月結束，她能轉到哪兒去。
狄倫不認可地說：“為何不交給校方處理？看，現在人跑了！”
“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討論。”雨寒疲倦地揉腦門。
“一個耳光就能抵消她做過的事？”
“別再說了。”
“我會找到她的。”
隆介在旁一直保持沈默。他恍惚有種預感，事情或許還有下文，可也只能暗中觀察。蘇珊娜.岡薩雷斯就是因沒管好自己的嘴巴，喪失了性命。
對雨寒而言，一直籠罩著的危機感似隨愛麗絲的離開而散去，日子變得出奇平靜。
為彌補在緬因州所失去的時間，課程沈重緊迫，不久人們已忘記‘恐怖二月’這段小插曲。
季節在忙碌中悄悄變換。覆蓋羅德島的白雪在不知不覺間溶化，幾場大雨過後，嫩綠的青草開始在石板路旁萌芽，大地回春仿佛是隔夜間的事，實際上已過了數月。
可數個月對青少年來說微不足道。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雨寒並不在意平淡，那是她求之不得的，繁重的功課量正好讓她無閑思考狄倫與紗曼塔的‘友誼’。
一方面，她不太能理解狄倫為何繼續跟紗曼塔來往，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似乎無權幹擾，狄倫並無給她什麽承諾或名銜，她有什麽立場阻止他交朋友？因此選擇了沈默。
順其自然吧，她反覆告訴自己，能跟狄倫和睦相處比什麽都重要。
隆介旁觀者清，看兩人關系停滯不前，不是不替他們著急。雨寒倔強，但在感情上十分被動，一直以來都是狄倫在全力推動，奇怪的是自緬因州回來後他也變得不緊不慢，難怪沒了進展。可他自覺這不是該插手的事，時間總有辦法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果不成，也只能怪緣份不夠。
五月初，一個剛下完細雨的午後，雨寒發現忘了帶下午課需要的課本，匆匆跑回宿舍取。
途中碰見正往校園走的凱文.楊。
自從跟狄倫言歸於好後，雨寒有意識地避開他出沒的地方，可如此當面碰見，也不好掉頭就走，他們在小徑止住腳步，兩側是開著花的野蘋果樹，花瓣上還沾著雨珠，風一吹，紛紛落在他們身邊。
他伸手摘掉她頭上的花瓣，笑顏如往常一般和煦。“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她低下頭。
自被狄倫毆打的事件發生後，雨寒見到他總是一臉歉意，凱文清楚，那是因她在心裏把狄倫放在更近的位置。
“好嗎？”
“還好……你呢？”雨寒扯出一個笑容。
“也過得去，之前發過短信給你，沒有回音，不知有無傳到。”
“啊有，這段時間太忙，所以……”
“沒關系，我懂。”凱文連忙說。
靜了片刻雨寒覺得尷尬，想告辭，話剛要出口凱文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喜歡他是吧……”
她詫異地看向他。
“狄倫賴斯特……”凱文語氣溫和，不緊不慢道，“你說我……有無辦法讓你改變心意？如果我告訴你我喜歡你的話，你說我有沒有這個可能？”
告白來的太突然，她充滿疑惑，半晌才濾清思路。“你喜歡我？”
凱文點了點頭。“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談談......”
“……”
“如果你們還未確定關系的話，可以把我列入考慮的名單中嗎？”
雨寒愕然楞了半天，不知該怎樣回答，唯有持續相對而立，十分尷尬。
凱文看她傻傻的樣子實在可愛，笑著說：“不必馬上回覆，我可以等。”
“……即使我喜歡的是別人？”
“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何況......你們還沒正式在一起不是嗎？”他極其淡定，“紗曼塔告訴我他們已遞上報名表，這個暑假狄倫將同她一起參加蘇格蘭的夏令營......”
似婉轉提醒她，他與另一個女孩有約，你們也不過是普通朋友。
這的確是宗新聞，雨寒喉嚨如塞了棉花，啞口無言。
“暑假我有集訓，無法離開羅德島，你若也選擇留在學校，周末我們可開車出游，我知道附近很多好玩的地方，也可出海......”
雨寒已再聽不見他說什麽 。
她當然也知道夏令營的事，可狄倫從未跟她提起，或是邀請同游。
又一陣風吹過，更多花瓣紛紛飄落，跟早前不同，她只覺雕謝的花朵無限淒涼。
凱文還在說話，雨寒驟然打斷他，“對不起，我們遲點再談吧。”
他體諒地點了點頭。
雨寒一溜煙奔回宿舍，撲倒在床上，狄倫竟會瞞著她跟公主去蘇格蘭？她感覺自己被耍得暈頭轉向，這一次，無法維持沈默，約了狄倫下課後在山丘上的山毛櫸會合。
她到時他正坐在樹後抽煙，聽到腳步探出頭來。“找我這麽急什麽事？那麽想念我？” 臉上露著微笑，像折翼墮落凡間的天使。
可此刻雨寒無心情欣賞他的皮囊。“暑假......你有何打算？” 她也就地坐下。
狄倫吸了一口煙，緩緩道：“離暑假還有將近兩個月，還沒想到那麽遠，為什麽？”
雨寒心一沈，“完全沒有想過嗎？”
“嗯。”
“那夏令營的報名單……什麽意思？”
他一聽臉色驟變，隔了半晌後反問：“誰告訴你的？”
“回答我的問題。”
“誰說的？”他握住她的肩膀。
“是誰有什麽關系？你約了紗曼塔一起去蘇格蘭？”
“是否凱文.楊那個混蛋？” 狄倫開始生氣，藍色瞳眸醞釀著暗火。
雨寒一看事情不但是真的，他還有意說謊騙她，也終於爆發：“你是打算一直瞞著我，還是想等我親眼目睹你們一起登上機場巴士？”她一把打掉他的手，“你一時一樣，我跟不上你的想法，如果你喜歡紗曼塔，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我不會死纏爛打......為何說謊？”
“我說過叫你相信我，而你也答應！”
“是，但我應該相信什麽？”
“我的心情，需要解釋嗎？你感覺不到？” 他努力壓制怒意。
“我沒有超能力，不會讀心術，我不知該怎麽辦，我厭倦這一切 。”
“厭倦？”
“是！”
沈默半晌後，他恢覆懶洋洋的態度：“不錯，我是打算去蘇格蘭，你若有興趣也可一起來。”
雨寒打從心底發涼，“你這是在邀請我嗎？邀請我去做你跟紗曼塔之間的第三只輪胎。”
“那你問問凱文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好了，這樣就不會出現單數。” 他仰天吐出煙圈。
“......我明白了。”雨寒自覺是時候離開了，再逗留就無尊嚴可言。
剛一轉身，他又突然問：“你相信他隨口說的話，卻不相信我？”
“你從來不懂，這跟凱文毫無關系……可你這麽自以為是的一個人怎會看見自己的不足，錯永遠在別人。”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跑開，留狄倫一人在原地。
他並沒有目送她的背影，只靜靜地吸完他的煙，然後用盡全身力量狠狠一拳打在樹幹上，山毛櫸紋似嘲笑他般，不痛不癢地微微顫動了一下。
☆、Chapter 46
雨寒沒料到，狄倫再無嘗試跟她解釋，就這樣去了蘇格蘭。
那個夏天，她迎來了她的Sweet sixteen，可拜狄倫所賜，生日過得一點也不甜蜜，暑假除了外出練車，幾乎一直頹廢在家。
反覆回思跟狄倫一次次的分分合合，人的緣分靠得是天時地利人和，光有愛並不夠。而他們，除了愛，似乎總是缺了點其他。
可那一幕幕又如此真實————他淋著雨來隆介紐約的家找她……為了跟她約會不惜露宿快餐店……還有緬因州的森林，他獨自在漆黑中走那麽遠來保護她……這一切都不似虛擬，為何突然這樣？
如果他好好解釋的話她會聽的，然而他選擇沈默。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如所有心情欠佳的少女，雨寒決定改變一下自己，一頭長發剪短至耳垂，從早到晚膩在泳池邊，皮膚曬成小麥色。因沾了妹妹的光，享受到一個隨心所欲的假期。
小小約瑟芬.瑪麗.羅偉含著銀匙來到這個世界，臉只有半個巴掌大，美麗如天使。
母親無暇管制大女兒的膚色。
剛出生的嬰兒奪走所有人註意，因除了長得漂亮，約瑟芬.瑪麗還是個完美的嬰兒，吃飯時吃飯，睡覺時乖乖睡覺，一點脾氣也無。
凱瑟琳不斷感嘆：“怎會差這麽多？當你是嬰兒時差點沒折磨死媽媽，不是哭就是鬧，明明吃飽也換過尿布可就是不肯收聲。因為你的吵鬧，我們被表姐夫趕出家門……落魄街頭。”
雨寒聽了只是笑。
跟世上所有無可奈何的事一樣，一笑而過，不然還能怎樣。
可她也覺得妹妹真的好可愛，集合中西方的一切優點——大眼翹鼻圓圓額頭，粉裝玉琢。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總覺得笑起來時有點狄倫的影子——一個有點像她又有點像他的嬰兒……或許還同他們血脈相連，難怪父母激烈反對他們在一起，傳出的確不甚體面。
然而事到如今他們也沒什麽好擔心，她和狄倫似乎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還未開始就徹底結束了。
所以多虧有妹妹，分散她的註意，也多虧妹妹，繼父對她的態度明顯改善。人都是現實的，從此她丘雨寒在羅偉家不再是外人，她跟他女兒有血緣關系。
繼父不再吹毛求疵，她也就大大方方地頹廢在家，日子過得隨意而平淡，直到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才漾起漣漪。
八月最後一個星期五，楊醫生一家前來探訪，意外的是來者中竟包括紗曼塔。
大人們喧嘩了一陣，便抱著約瑟芬跑入屋內開香檳，留下凱文兄妹和雨寒在泳池邊大眼瞪小眼。
雨寒事先不知他們要來，如往常般，穿著一件式黑色泳衣躺在安樂椅上，短發與姣好身材讓一向淡定的凱文也不禁有些失態。這正是他最喜歡的形象——清爽的短發，陽光，健康，沒想到一向給人感覺郁悒的雨寒竟有這種改變。
紗曼塔見狀沒好氣地說：“哥，給我們拿杯檸檬茶。” 隨後坐在雨寒對面毫無隱藏地打量，“你曬黑了，真好，梅德灣夏日陽光充沛，不似愛丁堡的郊區，成天陰陰涼涼想見一見太陽都難。”
曬黑在西方是一種稱讚，雨寒故禮貌一笑。
“沒事為何不來參加夏令營？”她又問，“那邊學的東西並不枯燥，游泳，騎馬，劃船……還能親眼目睹狄倫的騎術。”
“……”
“怎麽，你不會不知道他是歐洲青年馬術十強？”紗曼塔用圓圓的大眼盯著她。
雨寒不語，紗曼塔笑道：“哦對了，我哥喜歡你，打算什麽時候給他答案？”她突然湊上前握住雨寒的手，“別讓他等太久，很多女孩喜歡他，可狄倫和我都希望你們能在一起。”
那特意強調的‘狄倫和我’異常刺耳，雨寒輕輕抽調自己的手。
此時凱文端著檸檬茶走過來，“聊什麽呢？”
紗曼塔馬上露出甜美笑容，“我在給雨寒講夏令營的事。”
“還好意思提夏令營，”凱文皺眉“誰掉進湖裏差點沒淹死。”
“什麽淹死，如今還不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那是你運氣好。”
“偶爾也得給你們這些遲鈍男生一點表現的機會不是嗎？何況他因這件事得了好市民獎，對將來申請常青藤大學有幫助的，他應感謝我。”
凱文無言以對，只得搖頭。
“呵，對，”紗曼塔同雨寒解釋，“我的腿在湖裏突然抽筋，狄倫跳進水裏把我救起，他的臉被我指甲刮破，烙下疤痕。” 語氣再平常不過，仿佛為她破相是件最理所當然的事。
雨寒持續沈默。
“但他自己說沒事，”紗曼塔繼續道，“我也是這樣想，男人總得有點傷痕才是男人，小白臉有什麽好。”
“紗曼塔！”凱文不滿，“那是雨寒哥哥，不要這樣說。”
她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臨走時凱文把雨寒拉到一邊，“別介意紗曼塔，她今天有點奇怪，回去我會說她。”
“有你這樣的哥哥處處維護，她真幸運。”
“我們把她寵壞。”
對此雨寒不便發表意見。
片刻後凱文說：“短頭發……很適合你。“
“是嗎？”她下意識摸了摸發根。
“很漂亮。”
凱文目光熾熱，她覺得必須說點什麽，“凱文，關於那個答案……”
“嗄，”他打斷她，“不用說了……我知道。”
“你知道？”
“你選擇回家而不是留在學校我就懂了，不過不用道歉，也不要過意不去，我不希望這影響我們的友誼。”
隔了半晌雨寒輕輕道：“不，我是想說，我們可以嘗試交往……如果你還願意的話。”
開學前夕，雨寒放開所有顧慮，狠狠玩了整整一個星期。
賭氣也好，負氣也罷，狄倫在蘇格蘭過得那麽開心，她為何要喪氣地窩在家？
凱文是個完美的男伴，英俊開朗彬彬有禮，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無人不回頭觀望。
她跟他說了許許多多，小時候的事，來到美國後的事，在聖喬治追隨他身影的事……仿佛一定要不停地說話才能和睦相處。
凱文倒不介意，聽得津津有味。他沒想到一向寡言的雨寒也可如此健談，更沒料到原來她註視他已久，只在聽到與戴著小醜面具的他第一次見面時略顯疑惑——他並無這段記憶，也頗確定那個男孩不是他，但他沒有說穿，不想破壞剛起步的感情。
他陪她練習開車，帶她出海，她在游艇上暈船吐得稀裏嘩啦，他毫不嫌棄地幫她清理。
駕駛游艇的楊醫生看在眼中，十分感慨，這個橄欖球癡兒子也終於到了為女生著迷的年齡。
他不得不承認，剪了短發的丘雨寒似脫胎換骨變了另一個人——除掉略為沈重的長發，精致的五官更顯突出，一身健康的小麥膚色，她整個人在發光。
不怪兒子會被她吸引。
他想起自己十七歲那年，也有個一頭白金卷發，如天使般可愛的小小女孩，拽著他的衣角跟著他四處跑……他看著女孩一點點長大，少女因他去外地升學而哭得呼天搶地，每天打好幾通電話到他宿舍，可隨著時間流逝電話慢慢減少，然後一天她告訴他，她愛上高中學長……
仿佛昨天的事，一轉眼，她已不在人世。
肯尼斯.楊深深嘆了一口氣，把註意力轉回魚幹上。
雨寒吐後舒服一些，坐在甲板上看凱文與他父親釣魚。父子兩一般高大，魚上鉤時齊心協力搖輪收線，默契十足。
楊醫生會是狄倫的親生父親嗎？她試著把凱文換成狄倫，覺得他們無任何相似之處……
傍晚凱文送她回家。車在家門前停下後他問：“後天返校，要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嗎？”
雨寒點頭，“差不多。”
“對不起，我明天就得去，不能陪你一起乘火車。”
“沒關系。”她笑著揮手。
窗外的落日把車內映成一片橙紅色，雨寒面孔因出了一日海而泛著紅暈，夕陽照映下更是嬌媚可愛，凱文忍不住欠身想吻那片豐滿的櫻唇，怎知雨寒在最後一刻發應過來扭轉了頭，他的吻落在她耳邊。
兩人都十分尷尬，雨寒匆匆說：“謝謝，學校見。”便下車跑回屋子。
心怦怦亂跳，她沒想到凱文會如此大膽，平時他連她的手都不牽怎會突然……可他們的確是在‘交往’，他有期待是自然的。
再見時得跟他解釋一下道個歉，她在心裏這樣默默告訴自己。
☆、Chapter 47
勞工節結束後的第一個星期一——開學日。
一年前的同一天，雨寒滿懷著期待和憧憬穿上藍格子校服步入古老校樓，然而如今雀躍不已的是一批新的九年生。
不過短短一年，恍如隔世。
大清早她按著電郵的指示來到校長辦公室。
以為是照片的事浮出水面，嚇一身冷汗，怎知老校長說：“丘小姐，考慮到你去年的成績優異，校方決定贈你全額獎學金，並希望你跳讀十二年級，以後請再接再厲，考上常青藤，為聖喬治爭光。”
從辦公室出來，雨寒在走廊碰見許久未聯絡的隆介。
一個夏天他長高了許多，顯得異常消瘦，面色依舊蒼白，笑容略帶倦態，一點不像其他剛放完暑假精力旺盛的男生。
雨寒上前與他擁抱。
“好嗎？”隆介問。
“除了想念我的朋友，還過得去。”
他沈默片刻，“我也非常非常想念你。”
“暑假真那麽忙？都沒時間回我的短信？”
“母親因紐約飯店的事同父親翻臉，家裏烏煙瘴氣，指望我去調解……”
“開玩笑的，”雨寒莞爾，“我懂。”
他輕輕彈她腦門，“看你膚色就知道暑假過得不錯，那我放心了……我還有點事，先說到這裏，早會見。”
“早會見。”
“對了，”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短發十分漂亮。”
這樣想的當然不止隆介一人。雨寒發現擦身而過的學生都回頭回腦地看她，第二節課分到同狄倫一班，他也一眼就看見煥然一新的她，表情難以閱讀。
足足兩個多月沒見，他依舊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唯有額下側的一條小小疤痕，略為拉近他與凡人的距離。
誰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雨寒直感到心似要從胸口跳出。
本以為這樣已夠尷尬，誰知凱文也接著走進教室，仿佛某種高等力量主導著他們這群人，非要湊在一起才夠娛樂效果。
凱文笑著向雨寒走近，然而她一臉歉意地沖他點點頭，便在一個女生旁邊坐下，凱文註意到後面的狄倫一副要滅他全家的樣子，明白雨寒不想惹起糾紛，也就隨便坐下。
那一小時十五分鐘的微積分課不知如何挨過，終於到了午休，雨寒收拾課本離開，狄倫並無上前攀談。
雨寒心酸，一溜煙地跑回儲物櫃，隆介看見，關心地問：“怎麽了？”
“數學課跟狄倫同班。”
“那就把話說清楚，以後天天得見面。”
她輕輕答：“沒什麽好說的了，我現在在跟凱文交往。”
隆介意外。他一早感覺到凱文對雨寒的關懷超越普通朋友，沒想到他們已在一起，可看雨寒此刻的樣子哪像戀愛中的女孩，在心裏嘆了口氣。
有同學此時走過來打招呼，“嗨！”
雨寒擡頭，與一個淺褐色頭發，濃眉大眼的男生四目相投。
“你好，彼得。”隆介道。
男生卻盯著雨寒，“中國娃娃，好久不見。”
雨寒覺得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他。
“怎麽，不記得我了？”
“你們在聖誕舞會上見過面，”隆介解釋，“彼得是我去年的同班，”
似乎有點印象，他的聲音很獨特，比普通男生略為低沈......他曾說她似日本娃娃……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彼得禮貌地問。
“不，我們正打算去食堂。”
“可以一起嗎？”
隆介望向雨寒征求同意，雨寒說：“你們先去，我隨後到。”
她記起該跟凱文道歉，可終於找到他時看見他被幾個同級女生包圍，她們跟他聊天之餘有意無意地觸摸他的肩膀，手臂，腹肌……
雨寒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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