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課後。” (1)
關燈
小
中
大
“翹了第二節？”
“很明顯。”
“太酷了！”
雨寒一聽不免皺眉。
“那，星期六我們三人一起去逛街！”愛麗絲歡呼。
一瞬間，雨寒仿佛看到狄倫嘴角稍稍翹了一下，那笑容極短暫，也許根本是幻覺，令她十分不舒服。
“好，後天早上十點東門見。”他整理了一下松散的襯衫，向她們揮手道別。
狄倫走遠後，雨寒問愛麗絲，“真打算跟他一起去？”
“為何不？”
“我不是抗拒同學一起出去，只是……我不太喜歡他。”
“你還不見得很了解他，為何有偏見？”
偏見？也許吧。因雨寒總覺得他是故意坐在她旁邊，就算沒有交談，她還是能感覺到他的註視，似暗處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研究著她……
跟愛麗絲說這些她能明白嗎？應該只會覺得她疑神疑鬼，雨寒無奈地想。
狄倫居心何在，不接近永遠摸不透，進攻也是防守，這點道理她還明白。
——
周六清晨八點不到，雨寒被愛麗絲進進出出，翻箱倒櫃的聲音吵醒無法再入睡，只好也起床梳洗。
看好友如此興奮，雨寒調侃：“為狄倫如此用心打扮，想必已不記得凱文.楊是誰了吧。”
本以為愛麗絲又會說什麽“普遍培養”的話，誰料她一臉不解道：“我為狄倫打扮？當然不是，我只為自己，因為這是我的青春，一生只有一次，當然要盡情放光芒。”她得意地笑了笑，又加：“不過帥哥也是青春最好的陪襯品。”
這番話讓雨寒頗感意外，也露出微笑。
懂得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女孩有智慧，平時愛麗絲瘋瘋癲癲又花癡，或許只是表面，她由衷地又對愛麗絲增添一份敬佩。
“好，今天破例讓你幫我吹頭發。”她模仿好友熱情洋溢的語氣說。
“哇呼！”
愛麗絲對發型很有研究，自相識就開始打雨寒的註意，因東方人的長發又直又亮，發質好得如絲綢，她多次提議要為雨寒做頭都被拒絕，這次過足癮，拿出所有法寶吹了又倦將近兩小時，當雨寒在鏡中看到成果，幾乎不認得自己。
長發吹成波浪，兩側瀏海巧妙地編在頭後，原來發型也可令人煥然一新，雨寒不知說什麽好。
“你知道你有多漂亮嗎？”愛麗絲滿意地稱讚。
“……”
“你的五官如此精致，卻總藏在平凡的發型後。”
雨寒看著鏡中的自己，心想——要是凱文看見這樣的她，不知會有什麽感覺。
——
狄倫比預約時間早到了半個小時，獨自站在東門的黑紋廊桿外，靜靜等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他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似乎很安逸，只有食指間的跳動，出賣了他的平靜。
七年，在異鄉等了七年，終於等到回國的一天，所以，他不介意再多等幾分鐘。
不遠處，兩個女孩的身影逐漸清晰，狄倫微微瞇起眼睛，銀藍的瞳孔像是結了層霜般無一絲溫度。
當她們走近，那雙冰眸子鎖在黑發女孩身上，瞬間迷惘一閃而過，很快又回覆了平日的漠然。
“嗨！”愛麗絲一邊喊一邊招手。
他露出微笑回應。
“天，不穿校服，幾乎沒認出你。”愛麗絲說。
“你們也是。”狄倫看著雨寒道。
“帶我們進Newport的巴士是幾點？”
“十點零五。”
“啊，還好沒遲到。”
巴士上，愛麗絲像做人口調查般問了狄倫一大堆問題。
出乎雨寒意料之外，他竟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只有問到父母什麽工作時，敷衍地說句：“普通生意人”就岔開話題。
這跟平時他與其他同學的互動有很大出入。
平時他不跟任何人說話。
窗外陽光透過樹木，一波一波打在狄倫俊美絕倫的臉上，可在每一個陰暗處，雨寒似乎都能看到他那抹微笑的原型——一個極其猙獰的表情。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到了Newport，雨寒才將註意力從狄倫身上轉移。她第一次來這個美麗的海邊小城，雖沒愛麗絲那麽忘形，但也難免會被景色吸引。
蔚藍的天，蔚藍的海，Newport市中心街道不算寬也無高樓大廈，可整齊幹凈，覆古街燈布滿大街小巷，燈上還掛著花籃，為小鎮增添不少色彩。
小巷裏一個個具有十九世紀特色的精品店，販賣著各式各樣的紀念品——古董，衣物，糖果......有的商家將產品展示在店外，讓人覺得像是進了跳蚤市場，不知能發現什麽寶藏。
大家都沒吃早餐，愛麗絲提議先填飽肚子再逛街。
他們選了一間叫“海之彼方”的餐廳坐了下來。
學校的夥食雖講究，可換了口味還是不同。愛麗絲津津有味地吃著她的龍蝦，狄倫毫不客氣地從她盤子上叉了一塊放在自己嘴裏。
愛麗絲一邊叫雨寒抓賊，一邊搶狄倫盤子上的食物，像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朋友般。
雨寒不動聲色，靜靜吃著自己的午餐，趁愛麗絲去洗手間之餘才終於開口道：“你倒底想怎樣？”語氣很輕，但字字清晰。
狄倫的笑容瞬間消失，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抑或，這才是他的真實面目。
“你認為我想怎樣？”
“我不知道，可是你要是傷害愛麗絲，我不會放過你。”
“噢？我有興趣聽聽你想如何......不放過我。”
雨寒深吸一口氣，說：“別欺人太甚，我們應該沒有得罪過你。”
“沒有得罪過？”狄倫稍稍向雨寒逼近，“她，當然是沒有，可是你……另當別論。”
☆、Chapter 15
“什麽意思？”雨寒表面雖保持著鎮定，但桌下的手還是握緊了餐巾。
“很簡單......”他靠得更近，“那女孩對我而言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可是你，往後你的日子不會好過，身邊的人會一個個離你而去，聖喬治不再會有你雨寒.丘的棲身之地，但千萬別想跑，因惡運會一直追隨你，不管逃到哪裏。”
恐怖的預言，特別是出自一個超越一切人類美麗的少年口中，更加詭異瘆人。
雨寒盯著他冰冷的眼眸，直感到手心滲出虛汗。
“我並不認識你，為什麽？”
“就為......你是個破壞他人家庭，寡廉鮮恥的第三者......的女兒。”
雨寒恍然理解到什麽。“你......在聖心讀過小學？”
“沒有。”
“那你小時候住過梅德灣？”
“Bingo。”
雨寒幼時曾因母親的事臭名遠揚，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還是有人記得。
可是，他有必要這麽憎恨她嗎？這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此時愛麗絲興高采烈的回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走吧！有好多可愛的商店在等著我們呢！”她說。
“......等等，還未付錢。”
“我已付過了，”愛麗絲眨了眨眼睛，“請我最要好的朋友和全校最帥的男生，是我的榮幸。”
——
狄倫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似的跟著兩個女孩逛街，可視線也從未真正離開過丘雨寒。
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
一般女孩聽到惡毒的警告，要麽破口大罵，要麽立刻拉著朋友走人，可她卻不動聲色地繼續讓他跟在身邊......狄倫知道並不是因為她懦弱，因為如果是，一開始她不會那麽直截了當地質問他。
有意思......狄倫的嘴角微微上揚。一個折磨游戲有多好玩，完全在於獵物會如何反應。
丘雨寒似乎比他想像中更要有趣得多。
下午，他們各自都找到萬聖節舞會要穿的裝束，可為了不破壞當天的驚喜，誰都沒有給誰看。
當然這是愛麗絲的規定。
拎著大包小裹在Newport狹窄的老街上走著，路過一間精品店，心不在焉的雨寒被某人猛地一開門，撞掉手中的袋子。那人連忙道歉，彎腰幫她撿東西，擡起頭時發現——竟又是凱文.楊。
世界有時可以十分細小，有緣在天涯海角都能相遇，無緣就算同住一間宿舍也未必見得著。開學一個多月，已是第二次撞到凱文。
“我好像總是在跟你道歉呢。”他微笑著說。
雨寒感到窘迫，垂下頭。
“跟朋友逛街？”
“呃......嗯......”
“對了，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我突然想起來......我們小時候是否見過？你來自梅德灣對嗎？”
“......是。”
“你是羅偉叔叔的繼女！”他露出陽光的笑容，“我父親是肯尼斯.楊，跟羅偉叔叔是世交。我想起小時候有一次在醫院看到你獨自一人坐在長凳上哭泣，過去跟你搭話。”
“......嗯。”
“我記得......你一直哭，說是自己的錯，我安慰了你很久，臨走時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是雨寒。”
雨寒內心百感交集。凱文居然還記得......
“你父母好嗎？在那之後我跟爸爸去你家見過羅偉叔叔，不過他們說你跟母親出去了。”
“是嗎？沒人告訴我。”
他搖搖頭示意沒關系，“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
“雖然小時候也很可愛，不過現在確是亭亭玉立，一時沒聯想到你就是那個小妹妹。”
雨寒不習慣被同齡人稱讚，覺得不好意思，又垂下頭。
“球賽那晚要是想起來，一定會送你回宿舍的，真對不起。”
“沒關系。”
“現在我們同校，將來有得是機會。”
雨寒不語，心臟嘣嘣亂跳。
“那我不打擾你跟朋友逛街了，學校見！”
“......再見。”
他走後，雨寒又楞了一會兒，才猛地想起身後還有兩個人。
愛麗絲和狄倫用怪異的眼神註視她。“你什麽時候認識凱文.楊的？還有他說球賽那晚是什麽事？”愛麗絲問。
她還沒跟愛麗絲提過凱文，如今被撞著，更顯得另有內情。
“......回宿舍我解釋給你聽。”
——
即使聽了前因後果，愛麗絲還是十分介意。
跟凱文.楊無關，她在意的是為何好友沒有一開始就告訴她。
細想想，她對雨寒無話不說，可雨寒卻甚少講起自己，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她根本不知雨寒母親改嫁來到梅德灣，而她們的老家是遙遠的中國。
當然她原諒雨寒，可也發自肺腑道：“我什麽都願意同你分享，希望有一天你也能真正信任我，對我敞開心扉，畢竟坦誠相對的友誼才有意義。”
雨寒同意她的說法。她從未有過閨蜜，往後許多地方需要改進。
......“你的日子不會好過，你身邊的人將一個個離你而去......”
狄倫的話浮現於腦海，似詛咒般。她想不通這個人跟她有何深仇大恨，但學生作弄人的那點伎倆她早已見怪不怪，只要不去理會遲早無疾而終，她不想因這件事影響心情，畢竟，還有那麽多是值得期待的……
與小醜告別後的那個晚上，保姆在長廊中找到她。小醜給她包紮傷口的手帕的下角繡著“KY”兩個英文字母——凱文.楊，她一直保留至今。
母親失去胎兒的晚上，她在醫院遇見他，看到小醜面具後的人。他溫柔地安慰她，還說將來的夢想是去聖喬治，因那裏有東岸最強的美式足球隊，他告訴雨寒要時常想著自己的夢想，那樣人就會變得更堅強......
雨寒一直銘記於心。
今日，她終於來到聖喬治，凱文意外地還記得她，這麽多好事發生，怎可被狄倫幾句惡言影響。
擡起頭，不哭泣，向前看......這是凱文多年前告訴她的，想到這些，雨寒又感到並無什麽大不了。
——
課堂上，狄倫一坐下就毫不客氣地問：“你跟那個凱文.楊什麽關系？”
雨寒自顧自地整理作業，看也沒看他一眼。
“雨寒.丘，別忘了我說過什麽，惹怒我，對你絕對沒好處。”
她轉頭看向他。“狄倫.賴斯特，我沒惹你，你不就已經在那裏‘怒’了嗎？”
他靜靜看了她一瞬間，刀刻般的臉露出一抹俊美絕倫的笑容。
雨寒嘆了口氣，“由始至終我不知你為何如此憎恨我，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反正不在我掌控之內。”
“好，雨寒.丘，有膽量，但不知你那個嘮嘮叨叨的朋友會怎樣。 ”
“關愛麗絲什麽事？”雨寒臉色一沈。
他聳聳肩。“我再問一次，你跟凱文.楊什麽關系？”藍眸閃著邪惡的光芒。
“......他是我父親一個世交的兒子。”
“你父親？”
“是，怎樣？”
“不怎樣，”他桀驁一笑，“從今以後，你的一切都跟我有關......永遠不要忘記這一點。”
午休時，雨寒一人坐在圖書館的電腦前，打開搜索器敏捷地輸入“Dylan Leicester”兩個字，遲疑了片刻，按下search。
作者有話要說： 小豬腳，夢夢，雲霧，無聊君，收到地雷，感激不盡，破費了！！！
☆、Chapter 16
“Dylan Leicester”無此結果。您是否在搜索“Dylan Hartley，Dylan Thomas，Leicester Square......”
雨寒大致看了一下，並不確定自己想找什麽，默默關了機。
跟一個莫名其妙充滿敵意的人同桌，就算只有一堂課也不甚討厭，特別是他還用愛麗絲威脅她，難道從此就得一直受他擺布？
豈有此理，雨寒心想下次絕不輕易妥協。
這時兩個女孩緩緩向她走來，雨寒認得她們是凱文妹妹紗曼塔.楊的兩個好友——珍和凱莉。
真少有，平時她們四個女孩如連體嬰，很少有分開的狀態......
來到跟前，凱莉道：“餵，你見過狄倫嗎？”
雨寒反感地搖頭。她們化學課同班，可凱莉連她名字都懶得叫。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另一個珍問。
“不清楚。”
“你確定？大家都知你們關系不錯，你真不知道？”
雨寒冷冷答：“我同他並不熟，請別搞錯了。”
凱莉剛想再說什麽，卻被珍打斷，“算了，謝謝。”兩人匆匆離開。
愛麗絲不久後趕到，“那不是公主的人嗎？”她指著她們的背影問。
“你什麽時候也開始這樣叫她了？”
公主是紗曼塔.楊的昵稱，愛麗絲一直很抗拒，說上高中還叫公主，baby，angel的都特別惡心，誰知她也叫順口了。
“她們來幹什麽？”
“打聽狄倫的下落。”
“你告訴她們了嗎？”
“我不知他在哪裏，也不關心。”雨寒猶豫了一下，“愛麗絲，狄倫.賴斯特不是什麽好人，在Newport時，他對我說了十分過份的話，今早還用你威脅我......這人太有問題，以後最好離他遠點。”
“什麽？”愛麗絲聽得一頭霧水。
“他預言我會遭遇到不幸...... 他說如果我不聽他的，你也會跟著遭殃。”
愛麗絲沈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說：“雨，謝謝你告訴我，我聽你的，往後盡量跟他保持距離。”
“謝謝你信任我。”
“唉，真可惜，我還想請他做我的舞伴呢。看來舞會只能只身一人出席了。”
“不是還有我嗎？”
“你是好，但我想要男朋友啊，男朋友！！！”愛麗絲突然仰頭大叫。
圖書館內零星的幾個人都轉頭看過來，雨寒頗難為情，可看好友又回覆平日活潑燦爛，沒忍心說什麽。
——
舞會是任何階層的高中都不會缺少的節目。聖喬治這種名校的舞會自然更豪華，壯觀，奢侈，因經費從不是問題。
家長互相比著捐錢借機炫耀財富，幼稚過子女。
雨寒童年留下陰影，十分抗拒這種場合，但對愛麗絲心存愧疚，努力忍耐下來。
愛麗絲自然是興奮不已，晚飯幾乎沒碰過，抱著化妝品在房間飛來飛去。
“雨，這個顏色適合我嗎？”她拿一管粉色口紅在唇邊比。
“有疑問多數代表不好。”雨寒笑答。
“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實話實說不讓我出醜，”愛麗絲眨著閃亮的眼睛，“我知道這顏色不適合我，這是買來送給你的。”
香奈兒秋季最新的117號，配雨寒白皙的皮膚和黑色頭發幾乎完美。
“哇！我的眼光真棒！”愛麗絲雀躍地叫。
愛麗絲的心意讓雨寒感動，可是，那時她還並不真正了解，一生中能遇到一個真心為你的美麗而感到光榮的女性朋友，多麽難得。
舞會八點正開始，九，十年級的學生們帶著千奇百怪的妝容往歌德式教堂走去。從芭比娃娃到吸血僵屍，仙女到南瓜，無論可愛還是艷麗，恐怖抑或搞笑，都有人嘗試。
這一屆的舞會有個“歌劇魅影”的主題，為配合宏偉壯麗的巴黎歌劇院，學生會決定舍棄大會廳，選擇氣氛較為陰暗的教堂。
也不知他們如何做到，教堂一夜間改頭換面，長凳講臺通通不翼而飛，庭外的樹木掛了成千上萬串的小燈泡，如漫天星河密密麻麻點亮天際。教堂裏面則只用蠟燭，幾百根蠟燭撲動閃爍，配著樂隊演奏的宮廷舞曲，陰森而淒美。
愛麗絲這大浪漫主義者興奮得無言以對，目瞪口呆，喃喃重覆：“喔，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她的裝扮是埃及艷後，一個像傻瓜一樣張著嘴的埃及艷後，不少同學看了偷偷笑話。
雨寒拉著愛麗絲去拿雜果賓治，避開眾人的目光。
水晶酒缽裏裝著五顏六色的香甜飲料，雨寒盛了一杯，遞給愛麗絲。
“嗯，美國哪裏都好，就是太古板，這要在歐洲，肯定加酒精助興。”她喝了一口道。
雨寒笑著搖搖頭，為自己盛了一杯。
管風琴奏起“歌劇魅影”的主題曲，在巨大教堂中回響，淒美又詭異。
燈光黯淡，可雨寒還是一眼就看到凱文——黑色燕尾服，黑鬥篷，白色面具遮住半邊臉。無人比他更適合“歌劇魅影”中的幻影。他的妹妹紗曼塔是“阿拉丁”裏的公主，湖水藍的阿拉伯服裝盡現出玲瓏有致的美好身材。
一如既往，他們被一群人包圍，光芒萬丈的中心人物。
相比之下，雨寒覺得自己卡通巫婆打扮簡直幼稚又可笑。
“他們要不就一雙一對，要不就一大幫人，都沒男生過來跟我們攀談。”愛麗絲埋怨。
“總會有的。”
“早知這樣，我應該隨便找個班上的矮冬瓜。”
雨寒但笑不語。
愛麗絲勉為其難地又等了一會兒，將果汁一飲而盡，說：“可惡，我要走一圈物色人選，你在這裏等我......碰到好的也會給你帶一個，別走開。”她笑著消失於人群。
雨寒無奈，為自己續了一杯果汁，不自覺的，目光又飄到凱文那兒。即使被朋友千擁萬護，他對誰都溫和有禮一視同仁，這樣的少年，很少見。
“你就算看到兩眼瞎掉，身體變成石頭，他也不會註意到你。”一個冷峻的聲音突然在雨寒身後響起。
狄倫不知何時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那兒。
他做中世紀巫師打扮，深藍色絲絨袍子的帽下，似不是真人般魔魅的面孔。
雨寒抿了下嘴，用充滿警惕的眼神凝視他。
“女青蛙對男天鵝垂涎三尺，要不要我搬個水桶來幫你接口水？
心事莫名其妙地被看穿，她窘迫地想離開，卻被拽住。
“游戲才剛剛開始，雨寒小姐。”
她用力甩掉他的手，“你倒底想怎樣？最後警告你一次，再這樣騷擾我，我會去校長處投訴。”
“好，沒問題，可在那之前......”
他忽然向前一步，單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深深吻了下去。
這個吻來得太過突然，雨寒又毫無經驗，大腦反應不及跳了線，狄倫輕易就控制住她。
本來是有目的的一吻，可當他的唇真碰到她柔軟甘香的唇瓣，竟有一刻迷惑，舍不得點到為止，就這樣繼續了下去 。
良久，雨寒終於反應過來，猛地想推開他，卻發現雙手被他緊緊握住，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勁。
她唯一可以做的是......狠狠的咬下去。
混亂中，她嘗到鹹鹹的血腥味——是他的還是她的？
“雨！？”驚嘆聲在耳邊響起，幾乎同一時間，牢牢扣住她雙手的力度也松了開來。
“你......你們......”愛麗絲一臉不解地看著他們。
“......你聽我說，”雨寒一把將狄倫推開，走到愛麗絲身邊。“他是故意的，他強迫我......我要去找老師，你跟我一起去找老師......”
“雨，你在說什麽？”狄倫表情委屈又無辜，“明明是你邀請我做你今晚的舞伴，剛剛也是你主動吻我……”
如果是在拍戲，他的演技絕對有望角逐奧斯卡影帝。
雨寒只感到一顆心迅速地往下沈，因愛麗絲的表情是從未見過的難看。
“雨......你騙我？所以你才叫我不要邀請狄倫？因為你喜歡他？”
“不！他在說謊，我從來沒有邀請過他，剛剛更沒有主動吻他......”
“那我看到的是什麽？”愛麗絲突然大叫，“你想說我的眼睛有毛病嗎？”她隨便拉住一個穿海盜服的男生問：“你剛才可看到他們接吻？”
“當然！還法式呢。”海盜男齷齪一笑。
雨寒知道此刻要澄清簡直比登天還難——音樂太吵，光線太差，人太多，愛麗絲肯定沒看到細節，執拗地認定事情就是她想像的那樣。
“愛麗絲，開學至今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你寧願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燭光下，愛麗絲的表情是痛苦的，她顫抖著說：“雨，你還不懂？要是喜歡他，直接跟我說就行了，我根本不在乎。可你還是把一切藏在心底，寧願騙我，寧願偷偷摸摸......巫婆和巫師，你們的裝束也是事先商量好的，還睜著眼睛告訴我你不是在說謊，今天我總算是看清楚了。”
她轉身撥開人群跑掉，雨寒剛想追，卻被狄倫一把拽住。
“沒用的，人在氣頭上，你說破嘴皮她也不會聽。”
“你......”雨寒也在顫抖，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現在你相信了吧？惡運的齒輪在旋轉，別忘這只是開始。”他微笑道。
雨寒死死盯著他的臉，急促的喘息使胸脯忽上忽下，狄倫看著看著竟又升起想吻她的沖動。
“......這件事我一定會告訴校長。”她像是感覺到他走神，借機用力甩掉他的手，轉身離去。
這一次，他沒阻止她，因心中有股莫名悸動，讓他站在原地楞了很長一段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只是想說愛你們....嘿嘿。
☆、Chapter 17
——
——
往事如煙，一切仿似昨天才發生的，轉眼間卻已相隔好幾千個日子。
捕捉在照片上的面孔無因歲月而改變。青澀的他們卻都早已不存在。
天空漸漸露出魚肚白，空氣中彌漫著破曉的霧氣，草地掛著一滴滴亮晶晶的露珠。丘雨寒身上的麻織上衣和牛仔褲吸收了潮濕，緊緊貼在皮膚上，越來越緊繃，越來越沈重……仿佛下一秒就會帶著她墜落萬丈深淵。
如果真能這樣倒也還好，那她至少不必再讓鉆心的痛苦折磨。
可現實是殘酷的——永無摔一跤就能穿越時空重新來過……它愛其欲其生，恨其欲其死，有時更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你拋個什麽絕癥，車禍，兇殺……萬一死不徹底殘廢，更是要命。
雨寒太清楚這個道理，所以無論多痛苦，多迷惘，多不願回到現實，當天畔的魚肚白漸漸變成一抹透著金光的粉紅，她還是拖著早已麻痹得失去知覺的右腿，一顛一顛把坑埋好，把小醜面具和照片放回盒子，捧著走回她的小車。
淩晨五點三十分——時間清晰地顯示在淡綠色的熒光屏上。她已離開了五個小時，此刻伊東辰恐怕已察覺並且在焦慮地等待吧……
為解釋一個小誤會，老遠從地球另一邊跑過來的男人......雨寒不是不心疼他。只不過心中一直有個舊傷，無意中撕掉了瘡，發現底下的傷口不但沒愈合反而開始腐爛，使她根本分不清，痛楚……究竟因何而起。
她看了一眼助手席上的盒子，稍稍加快了速度。
不出所料，一進門就看見伊東辰衣著整齊地坐在房間的沙發上，像是起來已有一段時間了。除了平日一絲不茍的頭發稍有淩亂，她竟感覺不出他有任何異樣。
他太過平靜，平靜得不像是發現未婚妻半夜偷偷溜出去，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來那個男人該有的反應。
“你看你，怎麽一身泥土，快沖個涼吧。”他扣上筆記本電腦後說。
雨寒默默註視了他一會兒，然後安靜地步入浴室。
再出來時，伊東辰已煮好咖啡，問：“這旅館只有奶精，要放嗎？”
“……不，糖就好了。”
“幾包？”
“……一包。”
他點點頭，修長的手指將糖包撕開，倒進去後用小勺攪了攪，遞給雨寒。
雨寒接過沒有即刻飲用，把杯子放在茶幾上，說：“你怎麽不問我半夜三更跑去哪裏？”
“你要是想說，不用我問你也會說，好像現在。”伊東辰英俊的臉上有倦態，可依舊保持輕松態度。
“那如果我不提呢？你打算永不過問？”
“......應該不會問。”
“你不好奇？萬一我去殺人棄屍呢？”
他自嘲似地低喃：“那我還真松一口氣。”
“什麽？”
“沒什麽，”伊東辰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你想讓我問嗎，雨寒？你想我問你昨晚去了什麽地方？”
“……我想，我希望你質問我。”
“……好，雨寒，昨晚三更半夜你跑去哪裏？你有想過我醒來時發現你不見了，惶恐急迫的感受？”
“對不起。”
“我並不想聽你的道歉，我問的是理由。”
“我回了一趟母校。我有無跟你說過，我的高中在羅德島？”
“沒有。你忘了嗎，你絕口不提自己的事，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你父母離異，你有個金發碧眼的哥哥。”
“對不起。”雨寒垂下頭。
伊東辰溫柔地擡起她的下巴，“那我有無跟你提過，這世間上我最討厭的就是‘對不起’這三個字？它虛偽空洞，如果問心無愧，何須對不起。如果盡力了，又何須對不起？我的字典沒有take two，所以對別人的要求也是一樣。”
三年來，雨寒第一次真正意識到為何伊東辰可以在他的年紀坐到他的職位。把所有機遇都視為唯一的一次，這樣的致力用在工作上，效果無疑是驚人的。
可在私底下呢？
“我母親在我七歲時改嫁並移民到馬薩諸塞州。繼父是當地最有名氣的建築師，可我們的關系一直不好不壞，所以十五歲那年，我哀求他讓我去讀羅德島的聖喬治寄宿學校……”
“羅德島的聖喬治？”伊東辰濃密的劍眉稍稍揚起。他有些詫異，雨寒家世一向給人很窘迫的感覺，衣服無一件名牌，大學是英國鄉下的一所三流，同意搬進他山上的公寓之前只獨自住在極簡陋的一房一廳，完全不像是個會出自如此有名望的高中的人。
“我曾有一個摯友，在高中時自殺喪命。我一直刻意想要忘記這段經歷，可昨日見到狄論讓我十分感觸，一時沖動跑去學校。”
“只是去了學校？”
“是。”
“一人在那裏呆到天亮？”
“是。”
雖然還有一堆疑問，可伊東辰著實松了口氣。
對他來說，最壞的假設不外是雨寒跑去那個男人身邊，如今回來告訴他，她不愛他，不願嫁給他……
“以後再有這樣的‘突發奇想’可否跟我說一聲？就算不願我跟你一起去，至少讓我知道你安全。”
“對不……”雨寒剛要道歉，及時想起，硬把“起”字給咽了回去，“好，我答應你。”
伊東辰深深嘆了口氣，寵溺而無奈地說：“我怎麽栽在你手裏了呢？”
雨寒把頭靠在他的胸膛。“明天我們就離開，今天我帶你見我母親好嗎？”
“真的？”他很意外，高興的意外，“求之不得。”
——
在羅德島把小車還回後，雨寒乘坐伊東辰租的路虎，往梅德灣駛去。
倒底不再是十七八歲，熬一整夜第二天依可精神奕奕地上課，不到一會兒，雨寒就靠著椅背打起瞌睡。伊東辰側頭看她平靜安逸的睡姿，即使非常想知道她一直緊緊抱在懷裏的盒子是何物，可始終沒忍心打擾她。
兩個小時後他們抵達梅德海岸。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很明顯。”
“太酷了！”
雨寒一聽不免皺眉。
“那，星期六我們三人一起去逛街！”愛麗絲歡呼。
一瞬間，雨寒仿佛看到狄倫嘴角稍稍翹了一下，那笑容極短暫，也許根本是幻覺，令她十分不舒服。
“好，後天早上十點東門見。”他整理了一下松散的襯衫，向她們揮手道別。
狄倫走遠後，雨寒問愛麗絲，“真打算跟他一起去？”
“為何不？”
“我不是抗拒同學一起出去，只是……我不太喜歡他。”
“你還不見得很了解他，為何有偏見？”
偏見？也許吧。因雨寒總覺得他是故意坐在她旁邊，就算沒有交談，她還是能感覺到他的註視，似暗處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研究著她……
跟愛麗絲說這些她能明白嗎？應該只會覺得她疑神疑鬼，雨寒無奈地想。
狄倫居心何在，不接近永遠摸不透，進攻也是防守，這點道理她還明白。
——
周六清晨八點不到，雨寒被愛麗絲進進出出，翻箱倒櫃的聲音吵醒無法再入睡，只好也起床梳洗。
看好友如此興奮，雨寒調侃：“為狄倫如此用心打扮，想必已不記得凱文.楊是誰了吧。”
本以為愛麗絲又會說什麽“普遍培養”的話，誰料她一臉不解道：“我為狄倫打扮？當然不是，我只為自己，因為這是我的青春，一生只有一次，當然要盡情放光芒。”她得意地笑了笑，又加：“不過帥哥也是青春最好的陪襯品。”
這番話讓雨寒頗感意外，也露出微笑。
懂得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女孩有智慧，平時愛麗絲瘋瘋癲癲又花癡，或許只是表面，她由衷地又對愛麗絲增添一份敬佩。
“好，今天破例讓你幫我吹頭發。”她模仿好友熱情洋溢的語氣說。
“哇呼！”
愛麗絲對發型很有研究，自相識就開始打雨寒的註意，因東方人的長發又直又亮，發質好得如絲綢，她多次提議要為雨寒做頭都被拒絕，這次過足癮，拿出所有法寶吹了又倦將近兩小時，當雨寒在鏡中看到成果，幾乎不認得自己。
長發吹成波浪，兩側瀏海巧妙地編在頭後，原來發型也可令人煥然一新，雨寒不知說什麽好。
“你知道你有多漂亮嗎？”愛麗絲滿意地稱讚。
“……”
“你的五官如此精致，卻總藏在平凡的發型後。”
雨寒看著鏡中的自己，心想——要是凱文看見這樣的她，不知會有什麽感覺。
——
狄倫比預約時間早到了半個小時，獨自站在東門的黑紋廊桿外，靜靜等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他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似乎很安逸，只有食指間的跳動，出賣了他的平靜。
七年，在異鄉等了七年，終於等到回國的一天，所以，他不介意再多等幾分鐘。
不遠處，兩個女孩的身影逐漸清晰，狄倫微微瞇起眼睛，銀藍的瞳孔像是結了層霜般無一絲溫度。
當她們走近，那雙冰眸子鎖在黑發女孩身上，瞬間迷惘一閃而過，很快又回覆了平日的漠然。
“嗨！”愛麗絲一邊喊一邊招手。
他露出微笑回應。
“天，不穿校服，幾乎沒認出你。”愛麗絲說。
“你們也是。”狄倫看著雨寒道。
“帶我們進Newport的巴士是幾點？”
“十點零五。”
“啊，還好沒遲到。”
巴士上，愛麗絲像做人口調查般問了狄倫一大堆問題。
出乎雨寒意料之外，他竟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只有問到父母什麽工作時，敷衍地說句：“普通生意人”就岔開話題。
這跟平時他與其他同學的互動有很大出入。
平時他不跟任何人說話。
窗外陽光透過樹木，一波一波打在狄倫俊美絕倫的臉上，可在每一個陰暗處，雨寒似乎都能看到他那抹微笑的原型——一個極其猙獰的表情。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到了Newport，雨寒才將註意力從狄倫身上轉移。她第一次來這個美麗的海邊小城，雖沒愛麗絲那麽忘形，但也難免會被景色吸引。
蔚藍的天，蔚藍的海，Newport市中心街道不算寬也無高樓大廈，可整齊幹凈，覆古街燈布滿大街小巷，燈上還掛著花籃，為小鎮增添不少色彩。
小巷裏一個個具有十九世紀特色的精品店，販賣著各式各樣的紀念品——古董，衣物，糖果......有的商家將產品展示在店外，讓人覺得像是進了跳蚤市場，不知能發現什麽寶藏。
大家都沒吃早餐，愛麗絲提議先填飽肚子再逛街。
他們選了一間叫“海之彼方”的餐廳坐了下來。
學校的夥食雖講究，可換了口味還是不同。愛麗絲津津有味地吃著她的龍蝦，狄倫毫不客氣地從她盤子上叉了一塊放在自己嘴裏。
愛麗絲一邊叫雨寒抓賊，一邊搶狄倫盤子上的食物，像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朋友般。
雨寒不動聲色，靜靜吃著自己的午餐，趁愛麗絲去洗手間之餘才終於開口道：“你倒底想怎樣？”語氣很輕，但字字清晰。
狄倫的笑容瞬間消失，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抑或，這才是他的真實面目。
“你認為我想怎樣？”
“我不知道，可是你要是傷害愛麗絲，我不會放過你。”
“噢？我有興趣聽聽你想如何......不放過我。”
雨寒深吸一口氣，說：“別欺人太甚，我們應該沒有得罪過你。”
“沒有得罪過？”狄倫稍稍向雨寒逼近，“她，當然是沒有，可是你……另當別論。”
☆、Chapter 15
“什麽意思？”雨寒表面雖保持著鎮定，但桌下的手還是握緊了餐巾。
“很簡單......”他靠得更近，“那女孩對我而言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可是你，往後你的日子不會好過，身邊的人會一個個離你而去，聖喬治不再會有你雨寒.丘的棲身之地，但千萬別想跑，因惡運會一直追隨你，不管逃到哪裏。”
恐怖的預言，特別是出自一個超越一切人類美麗的少年口中，更加詭異瘆人。
雨寒盯著他冰冷的眼眸，直感到手心滲出虛汗。
“我並不認識你，為什麽？”
“就為......你是個破壞他人家庭，寡廉鮮恥的第三者......的女兒。”
雨寒恍然理解到什麽。“你......在聖心讀過小學？”
“沒有。”
“那你小時候住過梅德灣？”
“Bingo。”
雨寒幼時曾因母親的事臭名遠揚，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還是有人記得。
可是，他有必要這麽憎恨她嗎？這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此時愛麗絲興高采烈的回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走吧！有好多可愛的商店在等著我們呢！”她說。
“......等等，還未付錢。”
“我已付過了，”愛麗絲眨了眨眼睛，“請我最要好的朋友和全校最帥的男生，是我的榮幸。”
——
狄倫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似的跟著兩個女孩逛街，可視線也從未真正離開過丘雨寒。
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
一般女孩聽到惡毒的警告，要麽破口大罵，要麽立刻拉著朋友走人，可她卻不動聲色地繼續讓他跟在身邊......狄倫知道並不是因為她懦弱，因為如果是，一開始她不會那麽直截了當地質問他。
有意思......狄倫的嘴角微微上揚。一個折磨游戲有多好玩，完全在於獵物會如何反應。
丘雨寒似乎比他想像中更要有趣得多。
下午，他們各自都找到萬聖節舞會要穿的裝束，可為了不破壞當天的驚喜，誰都沒有給誰看。
當然這是愛麗絲的規定。
拎著大包小裹在Newport狹窄的老街上走著，路過一間精品店，心不在焉的雨寒被某人猛地一開門，撞掉手中的袋子。那人連忙道歉，彎腰幫她撿東西，擡起頭時發現——竟又是凱文.楊。
世界有時可以十分細小，有緣在天涯海角都能相遇，無緣就算同住一間宿舍也未必見得著。開學一個多月，已是第二次撞到凱文。
“我好像總是在跟你道歉呢。”他微笑著說。
雨寒感到窘迫，垂下頭。
“跟朋友逛街？”
“呃......嗯......”
“對了，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我突然想起來......我們小時候是否見過？你來自梅德灣對嗎？”
“......是。”
“你是羅偉叔叔的繼女！”他露出陽光的笑容，“我父親是肯尼斯.楊，跟羅偉叔叔是世交。我想起小時候有一次在醫院看到你獨自一人坐在長凳上哭泣，過去跟你搭話。”
“......嗯。”
“我記得......你一直哭，說是自己的錯，我安慰了你很久，臨走時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是雨寒。”
雨寒內心百感交集。凱文居然還記得......
“你父母好嗎？在那之後我跟爸爸去你家見過羅偉叔叔，不過他們說你跟母親出去了。”
“是嗎？沒人告訴我。”
他搖搖頭示意沒關系，“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
“雖然小時候也很可愛，不過現在確是亭亭玉立，一時沒聯想到你就是那個小妹妹。”
雨寒不習慣被同齡人稱讚，覺得不好意思，又垂下頭。
“球賽那晚要是想起來，一定會送你回宿舍的，真對不起。”
“沒關系。”
“現在我們同校，將來有得是機會。”
雨寒不語，心臟嘣嘣亂跳。
“那我不打擾你跟朋友逛街了，學校見！”
“......再見。”
他走後，雨寒又楞了一會兒，才猛地想起身後還有兩個人。
愛麗絲和狄倫用怪異的眼神註視她。“你什麽時候認識凱文.楊的？還有他說球賽那晚是什麽事？”愛麗絲問。
她還沒跟愛麗絲提過凱文，如今被撞著，更顯得另有內情。
“......回宿舍我解釋給你聽。”
——
即使聽了前因後果，愛麗絲還是十分介意。
跟凱文.楊無關，她在意的是為何好友沒有一開始就告訴她。
細想想，她對雨寒無話不說，可雨寒卻甚少講起自己，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她根本不知雨寒母親改嫁來到梅德灣，而她們的老家是遙遠的中國。
當然她原諒雨寒，可也發自肺腑道：“我什麽都願意同你分享，希望有一天你也能真正信任我，對我敞開心扉，畢竟坦誠相對的友誼才有意義。”
雨寒同意她的說法。她從未有過閨蜜，往後許多地方需要改進。
......“你的日子不會好過，你身邊的人將一個個離你而去......”
狄倫的話浮現於腦海，似詛咒般。她想不通這個人跟她有何深仇大恨，但學生作弄人的那點伎倆她早已見怪不怪，只要不去理會遲早無疾而終，她不想因這件事影響心情，畢竟，還有那麽多是值得期待的……
與小醜告別後的那個晚上，保姆在長廊中找到她。小醜給她包紮傷口的手帕的下角繡著“KY”兩個英文字母——凱文.楊，她一直保留至今。
母親失去胎兒的晚上，她在醫院遇見他，看到小醜面具後的人。他溫柔地安慰她，還說將來的夢想是去聖喬治，因那裏有東岸最強的美式足球隊，他告訴雨寒要時常想著自己的夢想，那樣人就會變得更堅強......
雨寒一直銘記於心。
今日，她終於來到聖喬治，凱文意外地還記得她，這麽多好事發生，怎可被狄倫幾句惡言影響。
擡起頭，不哭泣，向前看......這是凱文多年前告訴她的，想到這些，雨寒又感到並無什麽大不了。
——
課堂上，狄倫一坐下就毫不客氣地問：“你跟那個凱文.楊什麽關系？”
雨寒自顧自地整理作業，看也沒看他一眼。
“雨寒.丘，別忘了我說過什麽，惹怒我，對你絕對沒好處。”
她轉頭看向他。“狄倫.賴斯特，我沒惹你，你不就已經在那裏‘怒’了嗎？”
他靜靜看了她一瞬間，刀刻般的臉露出一抹俊美絕倫的笑容。
雨寒嘆了口氣，“由始至終我不知你為何如此憎恨我，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反正不在我掌控之內。”
“好，雨寒.丘，有膽量，但不知你那個嘮嘮叨叨的朋友會怎樣。 ”
“關愛麗絲什麽事？”雨寒臉色一沈。
他聳聳肩。“我再問一次，你跟凱文.楊什麽關系？”藍眸閃著邪惡的光芒。
“......他是我父親一個世交的兒子。”
“你父親？”
“是，怎樣？”
“不怎樣，”他桀驁一笑，“從今以後，你的一切都跟我有關......永遠不要忘記這一點。”
午休時，雨寒一人坐在圖書館的電腦前，打開搜索器敏捷地輸入“Dylan Leicester”兩個字，遲疑了片刻，按下search。
作者有話要說： 小豬腳，夢夢，雲霧，無聊君，收到地雷，感激不盡，破費了！！！
☆、Chapter 16
“Dylan Leicester”無此結果。您是否在搜索“Dylan Hartley，Dylan Thomas，Leicester Square......”
雨寒大致看了一下，並不確定自己想找什麽，默默關了機。
跟一個莫名其妙充滿敵意的人同桌，就算只有一堂課也不甚討厭，特別是他還用愛麗絲威脅她，難道從此就得一直受他擺布？
豈有此理，雨寒心想下次絕不輕易妥協。
這時兩個女孩緩緩向她走來，雨寒認得她們是凱文妹妹紗曼塔.楊的兩個好友——珍和凱莉。
真少有，平時她們四個女孩如連體嬰，很少有分開的狀態......
來到跟前，凱莉道：“餵，你見過狄倫嗎？”
雨寒反感地搖頭。她們化學課同班，可凱莉連她名字都懶得叫。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另一個珍問。
“不清楚。”
“你確定？大家都知你們關系不錯，你真不知道？”
雨寒冷冷答：“我同他並不熟，請別搞錯了。”
凱莉剛想再說什麽，卻被珍打斷，“算了，謝謝。”兩人匆匆離開。
愛麗絲不久後趕到，“那不是公主的人嗎？”她指著她們的背影問。
“你什麽時候也開始這樣叫她了？”
公主是紗曼塔.楊的昵稱，愛麗絲一直很抗拒，說上高中還叫公主，baby，angel的都特別惡心，誰知她也叫順口了。
“她們來幹什麽？”
“打聽狄倫的下落。”
“你告訴她們了嗎？”
“我不知他在哪裏，也不關心。”雨寒猶豫了一下，“愛麗絲，狄倫.賴斯特不是什麽好人，在Newport時，他對我說了十分過份的話，今早還用你威脅我......這人太有問題，以後最好離他遠點。”
“什麽？”愛麗絲聽得一頭霧水。
“他預言我會遭遇到不幸...... 他說如果我不聽他的，你也會跟著遭殃。”
愛麗絲沈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說：“雨，謝謝你告訴我，我聽你的，往後盡量跟他保持距離。”
“謝謝你信任我。”
“唉，真可惜，我還想請他做我的舞伴呢。看來舞會只能只身一人出席了。”
“不是還有我嗎？”
“你是好，但我想要男朋友啊，男朋友！！！”愛麗絲突然仰頭大叫。
圖書館內零星的幾個人都轉頭看過來，雨寒頗難為情，可看好友又回覆平日活潑燦爛，沒忍心說什麽。
——
舞會是任何階層的高中都不會缺少的節目。聖喬治這種名校的舞會自然更豪華，壯觀，奢侈，因經費從不是問題。
家長互相比著捐錢借機炫耀財富，幼稚過子女。
雨寒童年留下陰影，十分抗拒這種場合，但對愛麗絲心存愧疚，努力忍耐下來。
愛麗絲自然是興奮不已，晚飯幾乎沒碰過，抱著化妝品在房間飛來飛去。
“雨，這個顏色適合我嗎？”她拿一管粉色口紅在唇邊比。
“有疑問多數代表不好。”雨寒笑答。
“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實話實說不讓我出醜，”愛麗絲眨著閃亮的眼睛，“我知道這顏色不適合我，這是買來送給你的。”
香奈兒秋季最新的117號，配雨寒白皙的皮膚和黑色頭發幾乎完美。
“哇！我的眼光真棒！”愛麗絲雀躍地叫。
愛麗絲的心意讓雨寒感動，可是，那時她還並不真正了解，一生中能遇到一個真心為你的美麗而感到光榮的女性朋友，多麽難得。
舞會八點正開始，九，十年級的學生們帶著千奇百怪的妝容往歌德式教堂走去。從芭比娃娃到吸血僵屍，仙女到南瓜，無論可愛還是艷麗，恐怖抑或搞笑，都有人嘗試。
這一屆的舞會有個“歌劇魅影”的主題，為配合宏偉壯麗的巴黎歌劇院，學生會決定舍棄大會廳，選擇氣氛較為陰暗的教堂。
也不知他們如何做到，教堂一夜間改頭換面，長凳講臺通通不翼而飛，庭外的樹木掛了成千上萬串的小燈泡，如漫天星河密密麻麻點亮天際。教堂裏面則只用蠟燭，幾百根蠟燭撲動閃爍，配著樂隊演奏的宮廷舞曲，陰森而淒美。
愛麗絲這大浪漫主義者興奮得無言以對，目瞪口呆，喃喃重覆：“喔，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她的裝扮是埃及艷後，一個像傻瓜一樣張著嘴的埃及艷後，不少同學看了偷偷笑話。
雨寒拉著愛麗絲去拿雜果賓治，避開眾人的目光。
水晶酒缽裏裝著五顏六色的香甜飲料，雨寒盛了一杯，遞給愛麗絲。
“嗯，美國哪裏都好，就是太古板，這要在歐洲，肯定加酒精助興。”她喝了一口道。
雨寒笑著搖搖頭，為自己盛了一杯。
管風琴奏起“歌劇魅影”的主題曲，在巨大教堂中回響，淒美又詭異。
燈光黯淡，可雨寒還是一眼就看到凱文——黑色燕尾服，黑鬥篷，白色面具遮住半邊臉。無人比他更適合“歌劇魅影”中的幻影。他的妹妹紗曼塔是“阿拉丁”裏的公主，湖水藍的阿拉伯服裝盡現出玲瓏有致的美好身材。
一如既往，他們被一群人包圍，光芒萬丈的中心人物。
相比之下，雨寒覺得自己卡通巫婆打扮簡直幼稚又可笑。
“他們要不就一雙一對，要不就一大幫人，都沒男生過來跟我們攀談。”愛麗絲埋怨。
“總會有的。”
“早知這樣，我應該隨便找個班上的矮冬瓜。”
雨寒但笑不語。
愛麗絲勉為其難地又等了一會兒，將果汁一飲而盡，說：“可惡，我要走一圈物色人選，你在這裏等我......碰到好的也會給你帶一個，別走開。”她笑著消失於人群。
雨寒無奈，為自己續了一杯果汁，不自覺的，目光又飄到凱文那兒。即使被朋友千擁萬護，他對誰都溫和有禮一視同仁，這樣的少年，很少見。
“你就算看到兩眼瞎掉，身體變成石頭，他也不會註意到你。”一個冷峻的聲音突然在雨寒身後響起。
狄倫不知何時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那兒。
他做中世紀巫師打扮，深藍色絲絨袍子的帽下，似不是真人般魔魅的面孔。
雨寒抿了下嘴，用充滿警惕的眼神凝視他。
“女青蛙對男天鵝垂涎三尺，要不要我搬個水桶來幫你接口水？
心事莫名其妙地被看穿，她窘迫地想離開，卻被拽住。
“游戲才剛剛開始，雨寒小姐。”
她用力甩掉他的手，“你倒底想怎樣？最後警告你一次，再這樣騷擾我，我會去校長處投訴。”
“好，沒問題，可在那之前......”
他忽然向前一步，單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深深吻了下去。
這個吻來得太過突然，雨寒又毫無經驗，大腦反應不及跳了線，狄倫輕易就控制住她。
本來是有目的的一吻，可當他的唇真碰到她柔軟甘香的唇瓣，竟有一刻迷惑，舍不得點到為止，就這樣繼續了下去 。
良久，雨寒終於反應過來，猛地想推開他，卻發現雙手被他緊緊握住，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勁。
她唯一可以做的是......狠狠的咬下去。
混亂中，她嘗到鹹鹹的血腥味——是他的還是她的？
“雨！？”驚嘆聲在耳邊響起，幾乎同一時間，牢牢扣住她雙手的力度也松了開來。
“你......你們......”愛麗絲一臉不解地看著他們。
“......你聽我說，”雨寒一把將狄倫推開，走到愛麗絲身邊。“他是故意的，他強迫我......我要去找老師，你跟我一起去找老師......”
“雨，你在說什麽？”狄倫表情委屈又無辜，“明明是你邀請我做你今晚的舞伴，剛剛也是你主動吻我……”
如果是在拍戲，他的演技絕對有望角逐奧斯卡影帝。
雨寒只感到一顆心迅速地往下沈，因愛麗絲的表情是從未見過的難看。
“雨......你騙我？所以你才叫我不要邀請狄倫？因為你喜歡他？”
“不！他在說謊，我從來沒有邀請過他，剛剛更沒有主動吻他......”
“那我看到的是什麽？”愛麗絲突然大叫，“你想說我的眼睛有毛病嗎？”她隨便拉住一個穿海盜服的男生問：“你剛才可看到他們接吻？”
“當然！還法式呢。”海盜男齷齪一笑。
雨寒知道此刻要澄清簡直比登天還難——音樂太吵，光線太差，人太多，愛麗絲肯定沒看到細節，執拗地認定事情就是她想像的那樣。
“愛麗絲，開學至今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你寧願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燭光下，愛麗絲的表情是痛苦的，她顫抖著說：“雨，你還不懂？要是喜歡他，直接跟我說就行了，我根本不在乎。可你還是把一切藏在心底，寧願騙我，寧願偷偷摸摸......巫婆和巫師，你們的裝束也是事先商量好的，還睜著眼睛告訴我你不是在說謊，今天我總算是看清楚了。”
她轉身撥開人群跑掉，雨寒剛想追，卻被狄倫一把拽住。
“沒用的，人在氣頭上，你說破嘴皮她也不會聽。”
“你......”雨寒也在顫抖，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現在你相信了吧？惡運的齒輪在旋轉，別忘這只是開始。”他微笑道。
雨寒死死盯著他的臉，急促的喘息使胸脯忽上忽下，狄倫看著看著竟又升起想吻她的沖動。
“......這件事我一定會告訴校長。”她像是感覺到他走神，借機用力甩掉他的手，轉身離去。
這一次，他沒阻止她，因心中有股莫名悸動，讓他站在原地楞了很長一段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只是想說愛你們....嘿嘿。
☆、Chapter 17
——
——
往事如煙，一切仿似昨天才發生的，轉眼間卻已相隔好幾千個日子。
捕捉在照片上的面孔無因歲月而改變。青澀的他們卻都早已不存在。
天空漸漸露出魚肚白，空氣中彌漫著破曉的霧氣，草地掛著一滴滴亮晶晶的露珠。丘雨寒身上的麻織上衣和牛仔褲吸收了潮濕，緊緊貼在皮膚上，越來越緊繃，越來越沈重……仿佛下一秒就會帶著她墜落萬丈深淵。
如果真能這樣倒也還好，那她至少不必再讓鉆心的痛苦折磨。
可現實是殘酷的——永無摔一跤就能穿越時空重新來過……它愛其欲其生，恨其欲其死，有時更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你拋個什麽絕癥，車禍，兇殺……萬一死不徹底殘廢，更是要命。
雨寒太清楚這個道理，所以無論多痛苦，多迷惘，多不願回到現實，當天畔的魚肚白漸漸變成一抹透著金光的粉紅，她還是拖著早已麻痹得失去知覺的右腿，一顛一顛把坑埋好，把小醜面具和照片放回盒子，捧著走回她的小車。
淩晨五點三十分——時間清晰地顯示在淡綠色的熒光屏上。她已離開了五個小時，此刻伊東辰恐怕已察覺並且在焦慮地等待吧……
為解釋一個小誤會，老遠從地球另一邊跑過來的男人......雨寒不是不心疼他。只不過心中一直有個舊傷，無意中撕掉了瘡，發現底下的傷口不但沒愈合反而開始腐爛，使她根本分不清，痛楚……究竟因何而起。
她看了一眼助手席上的盒子，稍稍加快了速度。
不出所料，一進門就看見伊東辰衣著整齊地坐在房間的沙發上，像是起來已有一段時間了。除了平日一絲不茍的頭發稍有淩亂，她竟感覺不出他有任何異樣。
他太過平靜，平靜得不像是發現未婚妻半夜偷偷溜出去，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來那個男人該有的反應。
“你看你，怎麽一身泥土，快沖個涼吧。”他扣上筆記本電腦後說。
雨寒默默註視了他一會兒，然後安靜地步入浴室。
再出來時，伊東辰已煮好咖啡，問：“這旅館只有奶精，要放嗎？”
“……不，糖就好了。”
“幾包？”
“……一包。”
他點點頭，修長的手指將糖包撕開，倒進去後用小勺攪了攪，遞給雨寒。
雨寒接過沒有即刻飲用，把杯子放在茶幾上，說：“你怎麽不問我半夜三更跑去哪裏？”
“你要是想說，不用我問你也會說，好像現在。”伊東辰英俊的臉上有倦態，可依舊保持輕松態度。
“那如果我不提呢？你打算永不過問？”
“......應該不會問。”
“你不好奇？萬一我去殺人棄屍呢？”
他自嘲似地低喃：“那我還真松一口氣。”
“什麽？”
“沒什麽，”伊東辰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你想讓我問嗎，雨寒？你想我問你昨晚去了什麽地方？”
“……我想，我希望你質問我。”
“……好，雨寒，昨晚三更半夜你跑去哪裏？你有想過我醒來時發現你不見了，惶恐急迫的感受？”
“對不起。”
“我並不想聽你的道歉，我問的是理由。”
“我回了一趟母校。我有無跟你說過，我的高中在羅德島？”
“沒有。你忘了嗎，你絕口不提自己的事，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你父母離異，你有個金發碧眼的哥哥。”
“對不起。”雨寒垂下頭。
伊東辰溫柔地擡起她的下巴，“那我有無跟你提過，這世間上我最討厭的就是‘對不起’這三個字？它虛偽空洞，如果問心無愧，何須對不起。如果盡力了，又何須對不起？我的字典沒有take two，所以對別人的要求也是一樣。”
三年來，雨寒第一次真正意識到為何伊東辰可以在他的年紀坐到他的職位。把所有機遇都視為唯一的一次，這樣的致力用在工作上，效果無疑是驚人的。
可在私底下呢？
“我母親在我七歲時改嫁並移民到馬薩諸塞州。繼父是當地最有名氣的建築師，可我們的關系一直不好不壞，所以十五歲那年，我哀求他讓我去讀羅德島的聖喬治寄宿學校……”
“羅德島的聖喬治？”伊東辰濃密的劍眉稍稍揚起。他有些詫異，雨寒家世一向給人很窘迫的感覺，衣服無一件名牌，大學是英國鄉下的一所三流，同意搬進他山上的公寓之前只獨自住在極簡陋的一房一廳，完全不像是個會出自如此有名望的高中的人。
“我曾有一個摯友，在高中時自殺喪命。我一直刻意想要忘記這段經歷，可昨日見到狄論讓我十分感觸，一時沖動跑去學校。”
“只是去了學校？”
“是。”
“一人在那裏呆到天亮？”
“是。”
雖然還有一堆疑問，可伊東辰著實松了口氣。
對他來說，最壞的假設不外是雨寒跑去那個男人身邊，如今回來告訴他，她不愛他，不願嫁給他……
“以後再有這樣的‘突發奇想’可否跟我說一聲？就算不願我跟你一起去，至少讓我知道你安全。”
“對不……”雨寒剛要道歉，及時想起，硬把“起”字給咽了回去，“好，我答應你。”
伊東辰深深嘆了口氣，寵溺而無奈地說：“我怎麽栽在你手裏了呢？”
雨寒把頭靠在他的胸膛。“明天我們就離開，今天我帶你見我母親好嗎？”
“真的？”他很意外，高興的意外，“求之不得。”
——
在羅德島把小車還回後，雨寒乘坐伊東辰租的路虎，往梅德灣駛去。
倒底不再是十七八歲，熬一整夜第二天依可精神奕奕地上課，不到一會兒，雨寒就靠著椅背打起瞌睡。伊東辰側頭看她平靜安逸的睡姿，即使非常想知道她一直緊緊抱在懷裏的盒子是何物，可始終沒忍心打擾她。
兩個小時後他們抵達梅德海岸。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