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靜靜的從天邊揮灑而下。

那沈寂而壓抑的漆黑，壓在天幕，就連檐下的燈火也勾顯出一抹纏綿的疲憊。窗外，悉悉索索的飄浮著瑩瑩的雪花，斑斑白點被寒風吹拂的搖搖曳曳，猶如在夜色裏跳舞的精靈。

詭異，又安靜的近乎可怕。

居安穿著一身天青色的棉襖，腰身很寬，用墨綠色的腰帶束著，露出幾道褶子。許是腳步匆匆，披著墨綠色披風的肩膀上落著幾朵雪花。好似用白色絲線繡在肩膀上一樣，在燭光下，煞是可愛。

推門入內，居安不忘轉身將房門合上。

“居安見過王爺！”單手撩開拂到跟前的袍子，居安單膝跪在皇甫延跟前。開在肩膀上的雪花，因他的動作，簌簌落下來尚未落地，已然化成地上的幾滴水漬。

皇甫延從木椅上起身，紅木上鋪著金黃色繡布的書案被燭光倒下他的身影，拉聳的攏長。沈默的俊顏，也被燭火輕輕勾勒著，眉眼的地方隱約漂浮著冷色。卻在瞥向居安的時候，微微收斂，衣袖輕輕擡了擡，

“起來吧。”

“是，謝王爺！”恭聲應答，居安方是起身。

斂回的目光，流落居安身上，皇甫延的面色在瑩瑩燭火裏顯得深沈。如在沈思過什麽，而後啟了啟唇，

“讓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被皇甫延一問，居安趕忙踱步上前，躬下腰身，

“果然如王爺所料，一切事情皆是柳依依所為。在得知暮染姑娘小產時，柳依依便買通了給暮染姑娘看病的大夫，偷偷在暮染姑娘的藥裏下了藏紅花。後來，那大夫因沒有治好暮染姑娘的病，被世子怒殺了。柳依依便派自己的親信丫鬟，繼續給暮染下藥。”

“哼，好個膽大妄為的柳依依。”不等居安把話說完，皇甫延的怒意從面上延伸到眼底，又竄入心裏。盛怒之下，一巴掌拍於案上。掌風所過之處，皆是撩起一陣寒意，發出沈篤的響音。

居安只是低著頭，沒有看皇甫延，也沒有去接話。

眼下看來，皇甫延是真的氣極了。想那柳依依，並不是第一次謀害暮染。

當初在天霞山別莊的時候，她就曾安排個什麽尹世傑，妄圖染指暮染。借眾人口舌，來脅迫暮染嫁給尹世傑。後來，皇甫延曾親自去警告了柳承珩，方是讓柳依依停歇了一陣。沒想到，嫁入安國侯府的柳依依，倒是變本加厲了。

“居安。”想到這兒，皇甫延的眼底閃過幾縷冷意，聲色也冰冷萬分。

聽到皇甫延喚自己的名字，居安徒步上前，躬著身子，

“奴才在。”

“明日開始，你便派人在柳依依的膳食裏頭，加入藏紅花。”眸底的冷色越來越濃，終於化成他額角的冷凜。轉身坐回到書案前，皇甫延淡淡的瞥居安一眼，冷聲吩咐。

居安心裏不解，陡然仰頭，看向皇甫延，

“王爺，暮染姑娘乃是安國侯府的人，依照世子如今對暮染的態度來看。若是讓世子知道，世子妃做出此等事情，定然也不會輕饒。我們何不將此事告知世子，讓世子來做這個懲罰。”

“呵呵。”居安所說的並非沒有道理，但在皇甫延看來，甚是好笑。嘲諷一樣的在唇角弄開一抹淡笑，皇甫延也不瞞著居安，於是開口，

“慕容夜，但凡他對暮染有點點的溫情，小染也不會變的如此。也許眼下，慕容夜因為愧疚，對小染有所好轉。但是，如今的安國侯府已經不是當初的安國侯府，即便是看在柳浩的面子上，慕容夜也是不能將柳依依如何。反正是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不如就用上不得的法子，一並將它解決了。”

“王爺應命。”耐心的聽皇甫延把話說完，居安忙忙低聲應承著。

皇甫延所想的，確實比居安想的藥遠許多，居安確實無話可說。

頓默半晌，居安正想告辭，猛不丁又聽見皇甫延開口，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偷偷的幫本王辦了。”

“王爺請吩咐。”收回欲告辭的話，居安恭謹的看向皇甫延。

皇甫延才道，

“本王聽說，柳依依的丫鬟綠兒很是囂張，還夥同柳依依將小染的丫鬟綠竹，給虐殺了。這樣，晚上你派個人，去將那心狠手辣的綠兒，扔到井裏去。記得，做的幹凈些，莫要人看出端倪。”

“是，奴才明白。”明白皇甫延的意思，居安低身彎腰，領下皇甫延的命令，立即走出去。

目視著居安離去後，皇甫延偏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濃郁的透不出絲毫的亮光，房裏的燭火，仿佛被明紙糊開的紗窗隔出一片天地。四周，全部黯淡下來。夜，慢慢的深了。

有什麽事情，在這片淒迷的夜色裏，悄無聲息的發生著。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劃破黑暗，將光明帶入天地間。於春景等人的乒乒乓乓中，暮染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睜開眸，合起來的紗窗擋住外頭的天光，只漏入一絲晦澀的光線。打在天青色的地磚上，連一丁點兒的水花，也沒有冒起。

隱隱約約間，有婢女竊竊私語的聲音從外室似有若無傳入內來，

“喲，你知道麽，昨天夜裏世子妃身邊的那個綠兒，死了。”

“聽說了，據說是半夜起夜的時候，失足跌入井裏。早上發現的時候，人早就去了。”

“對對對，我還聽說呀，是被索命的。”

“索命？”

“嗯，就是咱們這位的以前的那丫鬟綠竹，當初那綠竹不是被綠兒冤枉弄壞了世子妃的衣服，才被杖斃麽。今早聽的皖西閣那邊的人說，昨天夜裏呀，見到綠竹的影子，在院子裏……”

“咳咳！”兩個婢女交談的聲音還沒落完，一道清咳聲灌入耳膜。

在咳嗽聲裏，竊竊私語聲立馬戛然而止，換成恭敬的問安，

“春景姐姐。”

“一大早若是閑著，就去廚房看看，姑娘的藥熬好沒。也好你們在此處，亂嚼舌根子強。當真是越來越不知道規矩，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豈是能胡亂議論的？”並沒有因那聲“春景姐姐”就放過兩人，春景板起臉，狠狠將兩人教訓一通。

不敢反駁，兩人齊齊作了個揖，

“奴婢知錯。”

“知道錯了，還不趕緊下去做事。”既然她們認錯態度良好，春景也沒有繼續追究，揮揮衣袖，放任她們下去。

將兩婢女遣走後，春景才是推開外室與內室相隔的珠簾，迎著暮染而來。

趕忙收起臉上深思的表情，暮染看向春景。心裏，卻早已浮起一團濃厚的疑雲。

鬼魂之說，暮染是不相信的，但是暮染更不信，綠竹回半夜閑著無事，跑到後院的井裏跳井。因此，唯有一樁解釋可以說通，那便是有人幫她除掉了綠竹。

會是誰呢？

暮染心裏，也有些茫然。

池墨已經離開日照國了，而會幫她的人，似乎只剩下……

想到這兒，暮染的心驟然一顫。

難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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