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一來，趙般若在浣衣局的日子，越發的難熬起來。

且不說那些宮人的故意刁難，就是那池子裏的刺骨寒意，已是讓趙般若吃不消。才一個月的功夫，趙般若細皮嫩肉的一雙玉手，早已生滿了大大小小的凍瘡。又紅又腫，奇癢無比。

加上，雪國的氣候比月隱還要嚴寒幾分。盡管暮染命人給他們準備了炭火，可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冷的猶如身處在冰窖中一般。趙般若又怕池宣會凍著，硬是自己扛著，將所有的被褥全都偷偷的推給池宣。

說到底，趙般若也是名門閨秀出身，從小養尊處優的。後來又成了池墨的貴妃，在宮中亦是錦衣玉食，哪裏受過這樣的苦。一番折騰下來，趙般若不出所料的，發起高燒。

害怕自己將病氣過給池宣，趙般若編了一個幌子，將池宣送到清暉殿去。

獨自一人，在東唐苑挨著。也不過是熬幾碗姜湯，跟用火煨幾根胡蘿蔔，燙長凍瘡的地方。

這些個方子，還是趙般若偶爾從宮人談天時，聽來的。並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可是一臉好幾日，趙般若的病情並沒有好轉。又不敢耽誤浣衣局的活計，趙般若的病，是越發嚴重。

整個人就跟脫水一樣，從以前的明艷動人，變成如今的瘦骨嶙峋，判若兩人。

一大早醒來，趙般若將掛在畫屏上的棉襖披上身。起了床，剛想出去打一盆水入內來梳洗，可才從床榻上下來，整個人就跟軟下來一樣。眼前一黑，倒在門口。

“母妃，母妃，你醒醒，你醒醒。”昏昏沈沈中，趙般若聽到一道稚嫩的童音，在呼喚著自己。艱難的睜開眼眸，趙般若看到一張熟悉的小臉，倒映在自己眼瞳中。硬是擠出一個微笑，擡手往那小臉上，撫摸一下，道，

“宣兒來了？”

聽到趙般若的聲音，池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母妃，你騙宣兒。你都生病了，還將宣兒送到皇祖母這兒來，你騙宣兒。”

池宣一哭，趙般若只覺得心痛難忍。當即揚起手，將池宣臉上的淚痕抹去，笑著哄道，

“母妃沒事，母妃沒事。宣兒不要擔心，母妃睡一覺，就會好的。”

“你胡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打斷了趙般若的話，池宣一臉的不相信。

“剛剛皇祖母都說，你正在發高燒，若是沒有大夫過來幫你看病的話。你會死的。”一說到趙般若會死，池宣的眼淚頓時又控制不住，跟泛濫的河水一樣，破堤而出。

“宣兒，不許吵你母妃，你母妃需要休息。”沒等趙般若安慰池宣，剛出去煮姜湯的雲泫雅捧著一碗熱騰騰的姜湯，走入房裏來。將池宣拉到一旁，自己端著姜湯坐到趙般若的床榻前。看著趙般若清減許多的小臉，雲泫雅臉上，也浮起心疼，

“若兒，你生病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們呢。你可知道，今日若不是池宣固執要回去尋你，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哎，來，先把這碗姜湯喝了。你父皇去請太醫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請的動。眼下，也只能先煮一碗姜湯給你了。”

“多謝母後。”從雲泫雅的手裏接過姜湯，趙般若低頭飲盡。

而後仿佛想起什麽，掙紮著就要從床榻上下來，

“壞了，今日我還沒去浣衣局。事情沒做完，她們又該借題發揮了。”

“你呀，那些什麽活計就先別管了，那麽多人去做，缺你一個不缺。你還是好生養著，將身子養好先。”強行將趙般若摁回去，雲泫雅勸著她。

推推攘攘下，前去太醫院請大夫的池淵，從門口走進來。一臉是垂頭喪氣，倒是讓人心裏很不是滋味。雲泫雅將趙般若摁回到床榻上去後，轉回過頭，看著池淵，問，

“如何，太醫願意過來麽？”

“沒。”搖了搖頭，池淵滿臉的失落，道，

“那些太醫說，月攬芳華的人下了命令，不得月攬芳華那邊的旨意。太醫院任何人，不許給花月臺的人看病。”

“呵呵。”池淵的話一落，就好似刀子落到雲泫雅的心口一樣。雲泫雅怎麽也想不到，暮染會如此的狠心。想到當初，在月隱的時候，自己待暮染的好，雲泫雅頓時也對暮染感到一絲埋怨。道，

“小染呀小染，你果真如此狠心麽。難不成，你當真是鐵了心，想要折磨我們制絲。”

“雅兒。”雲泫雅的話才落，池淵立馬上前來，扶住她的肩膀，小聲的說道，

“在月隱的時候，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你不知道，巫羅對小染做過什麽。還有冉兒的死，哎，都是孽。是我造的孽。”說起前塵往事，池淵心中就好不愧疚。當年若不是他，巫羅也不會鬧騰出這麽多的事情來。

“淵哥哥。”看到池淵傷懷，雲泫雅又於心不忍。正要安慰他兩句，便是聽見一道慵懶的女音，從門口響起來。

“嘖嘖，怎麽，這是在裝病偷懶？”話音一落，隨後一道蹁躚的身影也踱步入到房裏。是團子，在入門之後，看到站在房裏的池淵跟雲泫雅一眼，團子的腳步，生生怔住。

有一會兒，才是緩過來，也不過是斜斜曬了池淵跟雲泫雅一眼。徑直從兩人身邊邁過去，來到趙般若的床榻前，

“喲，貴妃娘娘這是怎麽了，生病了。可否要奴婢，給您請個太醫瞧瞧？”

“團子，你莫要欺人太甚。”豈能聽不出團子話裏的夾槍帶棒，雲泫雅當即就怒了，斥團子一句。

可團子不以為然，反而是悠悠的轉過身，輕描淡寫的掃了雲泫雅一眼。清澈的眼瞳底，頓時劃過一絲尖銳的冷意，直直將雲泫雅凍的周身一滯。緊接著，團子更加冰冷的聲音越入耳中來，

“喲，這不是月隱的太後麽。嘖嘖，還真是婆媳情深呢，也是。到底是自家的人，所以連所出的孫兒也尤為尊貴些。像我們這些外來的，就不一樣了，即便是有著自家血脈的孫子，也能輕易的舍棄。是麽，太後娘娘。”

“你胡說八道什麽。”沒有經歷過當年的事情，況且眾人不想讓雲泫雅難過，所以並沒有將當初所有的事情告訴她。如今聽到團子沒頭沒腦的一句，雲泫雅聽不明白。

在團子看來，雲泫雅此舉，不過是裝模作樣。當即，面色就越發的冷了，

“雲泫雅，你做過什麽你自己不知道麽。冉兒是怎麽死，你午夜夢回的時候，心就不會痛麽。呵呵呵，我們帝君在奉天殿門口跪了多久，求了你們多久，你們若是肯讓一個太醫去給冉兒看病，冉兒會死麽。所以今時今日，只是報應。帝君願意放過你們，但是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你，你……”算是聽明白團子話裏的深意，雲泫雅顫顫的站在原地，頓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回團子的話。

“團子姑娘，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為難他們，全都是我的錯。”看著眼前的情景，趙般若“噗通”一下，從床榻上跌下來，跪到團子跟前。

哪怕趙般若滿臉的病容，團子的心也早已因當初的事情，全部冷了，硬了。只是冷漠的掃過趙般若幾眼，團子冷笑幾聲，

“嘖嘖，還是這麽愛演。可惜呀，這兒是雪國，你演的再怎麽楚楚可憐，也沒人會同情你。趙般若，宮裏的規矩你可懂，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如若不然，可是會受到懲罰的哦。”

話到尾音，語氣倒是輕松一些，團子沒再理會房間裏的幾人。邁開蓮步，悠悠的走出房門。

看著團子走遠的身影，雲泫雅偎依在池淵的懷裏，流著淚問，

“淵哥哥，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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