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來，真是奇怪的緊。暮染總覺得，好像百鳥朝凰裏裏外外的人，都換上了一副陌生的面孔。

莫說是暮染，團子早就發現了。私底下也跟青木提過，但是青木跟團子說，這是池墨為了保護暮染所做的安排，讓團子放心。所以團子放心下來，想著暮染跟池墨的關系，此刻還是不溫不火的，因而團子也沒有特意跟暮染提起。

省的，又惹她心煩。

可是終日裏出出入入的，暮染哪裏能不懷疑。這日，到底忍不住了，問起團子，

“團子，這宮中裏裏外外的，是不是換了一批人。”

團子跟瑤心正在一旁擦拭著桌案，聽到暮染的話，團子拿著抹布的手，頓的停下來。將抹布往瑤心手裏以塞，又將濕潤的手往自己衫裙上擦了擦，才是走到暮染跟前，回起話，

“老大，你眼神真是好使。宮裏頭的人，確實是換了。不過你放心，是陛下的意思。”說到這兒，團子故意壓低聲音，貼近到暮染耳旁，輕聲道。

“青木說，咱們宮裏頭有不靠譜的人。陛下怕您跟小殿下會出什麽意外，所以裏裏外外全換上了自己的人。老大你放心，咱們宮裏現在是，銅墻鐵壁，安全的很。保準一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哦。”見團子提起池墨的時候，暮染的神色仍是淡淡的，不見悲喜。

看著暮染這樣，團子一時也有些著急。擰著眉，將臉頰放大般捧到暮染跟前來，難得的為池墨說起話，

“娘娘，陛下其實也挺不容易。這些日子，他每天夜裏都躲在窗外，看著您睡下了才離開。又私底下裏裏外外的做了這麽多的事情，老大你是不知道，你的藥陛下都要親自看過，嘗過才放心讓下人端過來。那件事情，他也是受人陷害的，老大，你就原諒陛下吧。”

“團子，他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了，今日倒是幫他說氣話來了。”看著團子一副虔誠的樣子，暮染只是覺得好笑。看團子一眼後，眼底湧動著讓團子看不明地情緒。

誤以為有戲，團子繼續湊上前來，跟暮染道，

“老大，我是說真的。那件事情，是玉瑤兒跟趙般若合夥陷害陛下的。陛下也非常的後悔，舉國上下，誰不知道，陛下心中只有老大你一人。自從知道你有孕之後，陛下他做了多少事情呀。樁樁件件，全是為了您跟孩子的。老大，就算不看陛下的苦勞，那看在小殿下的面子上，也該原諒他了吧。”

“團子。”團子的話，確實讓暮染有些動搖。可是想到，池墨跟趙般若之間還有一個孩子，暮染的心，就跟被針紮一邊的抽疼。頓時，就紅了眼眶。

看到暮染這副樣子，團子頓時也不敢再多話了，上前勸著暮染，

“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老大你不要傷心，順其自然，咱們順其自然。”

好一番好說歹說，團子才是將暮染勸住。

接連下來，在池墨的周密保護下，暮染跟孩子都平平安安的，直到生產的日期。

已經入了臘月，冬季正是最冷的時候。殿外飄起了皚皚的白雪，雪花落到宮殿檐頂，將琉璃金瓦，裝飾成一片銀裝素裹的白。那燦爛的銀色，在慵懶冬陽的照耀下，閃爍出微弱的輝芒來。

百鳥朝凰裏雖然通了地龍，可是池墨站在偌大的大殿裏，仍然覺得冷。

內殿裏頭，尖銳的嘶喊聲，一聲接著一聲傳出來。那是暮染的撕心裂肺，灌入到池墨耳中，那聲音裏好似落滿淬毒的刀子，割的池墨生冷冷的疼。煩躁的在大殿裏走來走去，好幾次池墨都想沖入到內殿去，緊緊的握住暮染的手。告訴她，不要害怕，他在。

每當池墨沖到玄關的時候，就會被太後給攔住，

“墨兒，產房帶血，你不可進去。”

看著太後慈祥和藹的面容，池墨也曾有著一瞬間的錯覺。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她臉上的慈祥跟和藹，可以裝的這樣想象。這些日子來，若不是知道她的所作所為，池墨覺得自己，幾乎都要被她騙了。

還有，她對暮染及暮染腹中的孩子，所做的那些事情。池墨就忍不住緊緊的捏起拳頭，充滿了滿心的怨恨。

好多時候，池墨差點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將眼前的女人抓起來，狠狠的拷問一番，到底將他的母後藏在哪兒了。可理智還是控制了池墨的情緒，他知道，他必須冷靜。

如若不然，不僅真太後有事兒，只怕暮染跟孩子，甚至整個月隱，也會陷入到萬劫不覆的境地。

就在池墨想著，神色已然恢覆如常，拉著巫羅的手，哀求著，

“母後，小染她需要我。她需要我。”

卻跟沒有聽到池墨的話一樣，巫羅仍舊一臉的慈祥，勸著池墨道，

“墨兒，不可胡鬧。你是一國之君，再說了，哪個女人生孩子不是這樣的，當年母後生你的時候，不也這樣。放心吧，宮裏最好的太醫跟穩婆都在這兒，還有那麽多醫女在裏頭伺候著，出不了什麽事情的。”

“可是……”巫羅說的什麽，池墨是一句也聽不下去。可是即將出口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巫羅的目光給擋了回來。池墨只要戛然而止，在大殿中著急的走來走去。

就在池墨著急的時候，趙般若身旁的侍女秋銀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跌跌撞撞的，撞入到池墨跟前。“噗通”一下，跌倒在池墨跟前，也來不及爬起來，立馬就跪下來，著急的開口，

“陛下，太後娘娘。昭儀娘娘，要生了。”

“若兒要生了？”池墨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一門心思，只在暮染身上。只是一旁的太後，神色一喜，從座位上站起來。

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了一下太後的臉色，池墨的心裏一陣冷笑。卻到底是什麽也沒說，反而一步走到太後跟前來，輕聲跟太後道，

“母後，眼下小染這邊還沒生出來。般若那邊，就勞煩母後了。”

“可是墨兒，若兒她到底……”聽池墨的意思，他是想守在暮染這兒了。太後眼底湧動過一些不悅，極力的壓抑著，仿佛在勸著池墨。池墨就跟聽不懂太後話裏的意思一樣，不耐煩的皺了皺眉，繼續開口，

“小染乃是我月隱的聖後，她生的孩兒才是我月隱的長子嫡孫。再說了，趙般若算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妾室，哪有妾室生孩子，也要我去守著的道理。母後你過去看看便可，我會派些太醫過去的。”

“好吧。”知道池墨是煩了，太後也不好再繼續強求。悶悶的應了一聲後，帶著碧霄等人，往趙般若的寢宮走去。

太後等人一走沒多久，就聽到產房裏頭想起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幫暮染接生的穩婆也打開殿門，走了出來，笑盈盈的給池墨鞠躬道喜，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聖後娘娘生了個小皇子。”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絲毫壓抑不住自己滿心的歡喜，池墨連連道出好幾聲。看著穩婆，笑的跟個傻子一樣。因為產房裏還有一些後續的事宜，跟池墨道完喜後，穩婆又回到產房內。

緊跟在穩婆身後，池墨也闖入到內殿。走到暮染的床榻邊上，池墨跪下來，湊身過去看著暮染。暮染臉色一片蒼白，躺在床榻上，連呼吸都是虛弱的。看到池墨，還是艱難的擠出一縷淺淺的笑，

“你來了？”

“小染，謝謝你。”握住暮染的手，素來清冷的池墨，一時間淚流滿面。低頭在暮染跟前，哭的像個孩子，

“辛苦你了。”

滿屋子的宮人看著失態的池墨，紛紛低下頭，跟沒有看見一樣。很快收拾好內殿的一切，走了出去。團子也抱來暮染剛剛生下來的孩子，遞給池墨。池墨接過孩子，滿眼寵溺的看著那紅彤彤的軟軟一團小人兒，素來冷血的心，頓時軟了好幾分。

將孩子抱到暮染跟前，池墨輕聲的道，

“小染你看，我們的孩子。”

暮染轉過頭，看著繈褓裏的孩子，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雖然生產的過程非常的痛苦，可是看到那個軟綿綿的一團小人兒後，暮染忽然覺得。即便是要付出自己的性命，她也是心甘情願的。原來，女子本弱，為母則剛，是真的。

看著暮染笑，池墨也笑了。

直到暮染睡下，池墨才抱著孩子走到外殿。將孩子交給瑤心，抱給奶娘，吩咐團子等人一定要好好照顧暮染後。池墨邁步，往禦書房走去。等池墨回到禦書房的時候，青木已經在禦書房裏頭等著。

見到池墨回來，立馬跪在池墨跟前，

“參見陛下。啟稟陛下，趙昭儀也生了，是個小皇子。”跟池墨稟報著趙般若那邊的情況，青木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盡管聽到趙般若也生了兒子的消息，池墨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是冷冰冰的，帶著一絲嫌惡。好不容易，才壓下眉宇間的不悅，仰目跟青木道，

“我讓你辦的事情，你可是辦妥當了？”

“啟稟陛下，一切都辦好了。可是，當真要這樣麽？”如實回著池墨的話，青木幾乎是硬著頭皮，質疑池墨的話。可在聲音落下後，青木立馬低下頭，不敢去看池墨銳利的目光。

而淩厲的目光並沒有投射過來，池墨緩緩傳送過來的聲音裏，帶著一縷淺淺的無奈，

“若不是不得已下，朕也不願意這樣。可是，眼前這樣的局勢，朕也只能如此。朕已經對不起小染了，朕不能夠再讓她們母子再受到任何的傷害了。”

“可是陛下，那陛下也是陛下您的孩子呀。若是當真出了什麽岔子，想來聖後娘娘，也是不願意見到的。到時候，聖後娘娘對陛下，不是越來越深的隔膜麽。”深知池墨的計劃，所以青木才覺得有些不公平。還想勸著池墨。

仿佛對青木的話有些不耐煩了，池墨皺了皺眉，打斷了青木的話，

“青木，你不必再說了，朕意已決。你下去吧。”

“陛下。”青木還想爭取一下，再池墨冷冷的眼神投過來的時候，青木只能將自己的打算作罷。躬身給池墨欠下一禮，規矩的退出了禦書房，

“屬下告退。”

冷眼看著青木退下的身影，池墨的眉眼深陷在燭光裏，格外陰沈。

很多事情，並非是他願意，他只是被逼無奈。若是當真出了事情，他即便是要怪，只能怪他的母親太過貪心。莫要怪他的父親，太過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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