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城，大牢。

四周很安靜，柵欄外頭的墻壁上，掛著幾枝火把。燃的甚旺，熊熊的火焰，在冗長的過道上燒開一片明亮的光。不時有穿堂的風吹胡忽過來，那火光明顯的閃了幾下，讓陰森的地牢，顯得越發恐怖。

出來臨近過道的木柵欄，牢房裏頭四面都是墻壁。因年代久遠的緣故，墻壁上都長出了青苔。很多發黴的草垛堆積在墻角，一口破碗跌落在草垛上，打翻的飯食散出發餿的味道。卻仍是有老鼠在裏頭竄來竄去，吃著上頭的吃食。

往日裏威風八面的都江城城主江澄，眼下如同一個喪家之犬一般，窩在墻邊的角落裏。幾日沒有梳洗，頭發亂糟糟的發出異味，散落在面目周圍，擋住了容顏。身上的囚衣也因為幾日不曾梳洗，染上汙皇。

仿佛已經料到自己的結局，江澄的面上，猶如死一般的寂靜。

一對眼珠子，無神的看著正在啃食著發餿的飯食的老鼠，江澄好似從那群老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陰暗的眸子，晦暗中動了一下，掠過一絲微涼的光，一抹薄涼的笑意從江澄的嘴角撇開，

“呵呵，呵呵呵。”

在江澄的笑意裏，臨近過道的牢門被人打開，“吱呀”一聲，一個獄卒帶著一個一身黑衣，披著黑色鬥篷還戴著鬥笠的人從敞開的門縫裏頭擠進來。那獄卒並沒有去直面見黑衣人，只是不耐煩的叮囑一句，

“你們最好快一些，上頭有規定，任何人不得探視。若是被人知道了，誰都落不著好。”

“嗯。”黑衣人的面容全都隱藏在那頂鬥笠裏，壓根看不清他的面容跟眼神。只是從他清冷的聲音裏，能夠辨別出來，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聽到外頭的響動，江澄死寂的眼神仿佛活過來一樣，從地上竄起來。站起身，迎著黑衣人的面看過去。

黑衣人的身影匿在門口的火光裏，全身都籠罩在一片陰影中。江澄好似認出來人，上前“噗通”就是一跪，

“江澄見過大人，還請大人看在江澄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救江澄這一次。”

“江澄。”艱難的喊出江澄的名字，男子的聲音頗有些痛心的壓抑，道，

“並非我不想救你，而是你此番犯的錯太重了，非我之能可以救的。此番，你就認命的去吧。”

“大人！“心中未必沒有想過這樣的結局，但是由男子親口說出來，江澄才感覺到，什麽是絕望。仿佛緊緊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斷了，江澄整個人面如死灰。最後，認命一樣從唇角擠出一縷涼薄的笑意。看著男子的目光，都淬滿落寞。

“大人，這是要放棄江澄了？”

“你跟隨我多年，於公於私，此次我都該救你。可是，我也曾提醒過你，是你沒有聽從我命令，才鑄成如此大錯。眼下陛下親自徹查此事，莫說是你，牽連其中的人多的很。到時候我都難逃幹系，江澄，讓此事到此為止吧。”接下江澄的話，男子一連貫的說出一串。頓了頓，終於給了江澄一個甘心認罪的理由，

“你放心吧，你走後。都江城的城主之位，還是你們江家的。”

“有大人此言，江澄，死而無憾了。”從黑衣人的話中，江澄讀懂了什麽。不再掙紮，重重的給黑衣人磕了一個響頭。

而後，黑衣人也沒有多留，便是邁步離開了大牢。

一切，再次恢覆下來，猶如波瀾無痕的湖面般平靜。

不知為何，這一晚上，暮染總覺得心神不寧。天還不曾亮，暮染便是睡不著，醒了過來。暮染一醒，池墨也是睡不著，只能陪著暮染一同醒過來。兩人折騰半晌，總算等來天亮。

團子帶著一屋子的婢女進來，給暮染還有池墨更衣梳洗。正待暮染跟池墨要用早膳的時候，青木腳步急促的跑入到房裏來，

“陛下，娘娘，大牢出事了。”

聽到青木的話，池墨拿著筷子的手，頓時停下來。頓在半空，池墨轉眸看著青木，一臉的不解，

“說清楚，大牢裏頭出了什麽事情？”

暮染也是心急，一下子吐出一句，

“難不成，江澄還逃獄了？”

“不是，是江澄死了。”否定暮染的話，青木將牢裏頭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今日天一亮，牢頭入牢裏查看的時候，發現江澄已經在牢裏頭上吊了。不僅如此，江澄還用血寫了一封遺書，牢頭不敢私藏，一大早就交給屬下，還請陛下過目。”話說完，青木雙手捧著遺書，呈送到池墨跟前來。

池墨徹底放下手中的碗筷，從青木手中接過遺書。倒還真是用血寫的，那深紅的字跡上，還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熏的一旁正在吃包子的暮染，頓時也沒有了胃口。只能湊頭過來，與池墨一同看著遺書上的內容。

其實也沒什麽太過覆雜的內容，無非就是江澄自知罪孽深重，為了不連累家人，所以自己以死謝罪。並且請池墨看在江澄多年來將都江治理的有條不紊的面子上，留下江家人一條性命。

這樣的要求，倒也算不得過分。

“將江澄屍體燒了吧，骨灰灑到河裏去。”將遺書合起來，池墨放回到青木手中，池墨再吩咐著，

“江家的人，除了江皓，一律貶黜為庶民，逐出都江城。”

“是。”躬身領下池墨的命令，青木接過池墨剛剛遞過來的遺書隨意收好，便是邁步，走出了房門。

在青木走後，暮染才是湊近到池墨身旁，

“你還是心軟了？”

池墨皺了皺眉，漆黑的眼瞳裏，光線晦暗不明。只是在轉頭看向暮染時，一如既往的溫柔，款款流淌出來，他與暮染道，

“什麽心軟不心軟的，說到底，都是人命。說起來，江家的人雖然跋扈一些，可是那些事情，他們未必牽扯到其中。既然江澄用死來求情，那就饒他們一命吧。”

“好。”自然是池墨說什麽就是什麽，暮染也沒有多言，淺笑著迎向池墨，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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