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雪還在下著，洋洋灑灑的，像飛揚的鵝毛。

銀裝素裹的世界，將四方天地籠罩的猶如冰雪王國般素凈。安靜的氣息，將偌大的城主府都包圍起來。小桃的死，就跟一顆透入湖裏的石子，只是蕩起輕微的漣漪，漣漪過後，便不再有任何的波瀾。

這便是這個世界，人命有的時候，連一顆石子都不如。

回到明月臺，夜慢慢的黑下來。團子知道暮染心情不好，不敢多話，默不作聲的將堂前的燭火點亮。暮染失魂落魄的臉映照在燭火裏，憔悴的讓人心疼。

緩緩靠近過去，團子輕輕吐出一聲，

“老大，天色暗了，長夜漫漫的，不如吃點東西吧。”

因是小桃的時候，江皓要趕回去處理後事，所以未能留在明月臺跟暮染一同用膳。而暮染身份尊貴，堂堂一國皇後，自然不能親自去為一個小丫鬟操辦喪事。所以派人跟於氏知會一聲，叮囑於氏辦的體面一些，也只能如此。

知道團子是關心自己，暮染轉眸，投給團子一個笑靨，

“好了，我知道，不用擔心我。你先去吃吧。”

“老大。”知道暮染心中不痛快，可見暮染不吃東西，團子哪裏能放心。上前去，趴在暮染的大腿上，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在為小桃的死不值。可是，你若是餓壞了自己的身子，日後她們的事情，誰來為她們請命呢。還有江皓少爺，若是沒有您在此地為他支撐保駕護航，他只怕連一日的光景，也撐不下去。”

“你呀，我就說了一句，你就可以拿十句來頂我，當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呢。”被團子說的無話可說，暮染無奈的搖搖頭，只能應下團子的要求。

見暮染答應，團子臉上立馬露出笑意，即刻命令下人，將飯菜端上來。

在暮染用完膳後，池墨那邊有人來稟報，說是池墨今夜不回明月臺歇息了，要歇在工地上。當即，團子就有些著急了，一時顧不上尊卑，當著來人的面張口就道，

“陛下怎麽好端端的，說不回來就不回來呢。再說了，那工地裏頭如何能睡的舒坦呀。”

“團子。”見團子僭越了，暮染急忙出聲喝住她。她這番話自然是為池墨好，可是在有心人聽來，可就不是這麽回事兒了。眼下他們的身份都不同了，什麽樣的話說的，什麽樣的話說不得。暮染心裏頭，還是有些數的。出聲喝住團子後，暮染轉眸淡淡看來人一眼，

“好的，我知道了。你們好生照顧著陛下，仔細陛下的身子。”

“是。”得到暮染的應允後，來人才是雙手抱拳，鞠了一躬，才退下去。

等的來人走後，團子頗有些不悅，跟暮染抱怨道，

“陛下也真是的，雖說河道離這兒有些距離，可是連夜回來也是可以的。好端端的，怎麽就……”

團子還想說什麽，接到暮染的目光時，生生將吐出口的話壓住。沒有再說什麽，便是伺候著暮染下去歇息。

讓暮染沒有想的事情，還真是讓團子給說中了，還真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一件，讓暮染很憤怒的事情。

天色才蒙蒙亮，又是冬天的早晨，天就是亮了，也有些陰沈。暮染睡的昏昏沈沈的，隱約聽的門外的婢女們在吵鬧，說什麽“娘娘，在歇著，不得入內。”而緊接著，又有人回道，“是了不得的事情。”

後來，才是聽到團子的聲音，門就被打開了。

確實是團子。入內後，團子徑直入到房裏頭來，上前輕輕喚暮染幾聲，

“老大，別睡了，出事了。”

難得見到團子這樣的表情，暮染也是一臉的意外，茫然的看著團子，

“怎麽了，為何一副這樣的表情？”

皺了皺眉，團子幾乎是深深吸一口，仿佛在想著該怎麽跟暮染說。想了有好一會兒，才開口，

“老大，您千萬可要耐住性子。昨天夜裏，陛下不是宿在工地上們，今天早上，就有人回到府裏傳話。說是，昨天夜裏，陛下喝了點酒，居然將江家大小姐的身子給奪了去。眼下，江家大小姐正在房間裏頭尋死膩活呢。”

“江漁“團子一說江家的大小姐，暮染立刻就能反應過來，腦海中浮現過江漁那張盛氣淩人的臉。喃喃出她的名字後，暮染捏了捏有些發疼的額頭。

沒想到，她都沒有去找她們的麻煩，她們倒先找上門來了。

不用說，她們打的什麽主意，暮染心裏知道的清楚。當下，暮染也沒有多話，只是吩咐著團子，給自己更衣後，就帶著幾個下人，來到江漁的院子裏。

確實像團子說的那樣，江漁在房裏頭哭的死去活來的。口口聲聲嚷嚷著，不想活，死了算了。

暮染心頭忍不住一哼。若不是有心為之，池墨到工地裏去，她一個女兒家，如何會到工地裏去。雖然池墨此番一切從簡，但是為了周全，青木也是裏裏外外的布置了好幾層守護。若是她費盡心機，如何能夠入到池墨的帳中。

若說其中沒有貓膩，暮染是一萬個不相信的。既然，她們鬥膽鬧騰到她頭上來了，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氣。

冷冷在唇角撇出一縷笑痕，暮染邁開步子，走到江漁的房中，

“江小姐這是做什麽呢？”

見到暮染過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連同過來勸江漁的於氏，也跪在地上，

“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民女見過皇後娘娘！”江漁臉上的淚痕未幹，“噗通”一下，在於氏身後也跪下來。

沒有讓眾人起身，暮染扭開步子，走到軟榻上悠悠坐下來。居高臨下的垂眸，在江漁的臉上流連打量幾番，許久才開口，

“喲，哭的梨花春帶雨的，江大小姐著模樣讓本宮都心疼的很呢，莫說是陛下了。”

“娘娘恕罪，小女無知，不敢爭奪娘娘光輝。只是如今，小女已經失身給陛下，還請娘娘垂憐，讓小女在陛下身邊伺候，若不然，日後小女可該如何是好呀。”沒讓江漁回話，於氏先是撲騰過來，哀求著暮染。

風裏來火裏去的，什麽樣的陣狀沒有見過，於氏的這番苦肉計，對暮染而言，其實沒有多大的作用。淡淡的瞥於氏一眼，暮染冷冷一笑，

“夫人倒真是愛女心切呀，只是本宮的威名，夫人沒有聽說過麽。趙閣老家的小姐，都被送到庵堂當姑子去，何況是你的女兒。來人呀，好好給江大小姐驗驗身子，如是江大小姐還是完璧之身，那便是欺君之罪。若不是完璧之身了，那就送到庵堂，當姑子去吧。本宮小氣的很，可容不得陛下身旁，有別的女人。”

“啊，娘娘大量，還請娘娘饒恕小女吧。”一聽到暮染的話，於氏整個入都蒙了。仿佛沒有料到，暮染會有如此的處置。

原本她們以為，事情鬧大了，為了名聲，暮染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江漁跟著回宮裏去。沒想的，暮染居然還是這樣的狠角色，倒是讓於氏失算。

聽到暮染對自己的處置後，江漁心中甚是不甘，當下也不跪著了，站起身來，瞪著暮染，

“皇後娘娘，你不能這麽處置我。陛下不會原諒你的，陛下他……”

“誰說朕不會原諒，皇後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沒等江漁的話說完，一道清凜的男音如冰雪凝固般，飄入屋內。聲音落下後，池墨頎長的身子，也一同出現在眾人面前。

看見池墨，江漁如同看見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撲著過去，抓住池墨的衣角，

“陛下，陛下。您要救救漁兒呀，您要救救漁兒呀。”

卻不想，池墨一腳將她踹開，冷冷的道，

“昨夜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心裏清楚的很，朕的心裏也清楚的很。妄想用下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能算計朕，你未免也太小看朕了。昨天夜裏，不過是你自己中了自己下的藥罷了，朕顧念著江愛卿的一片忠心，所以才沒有當場處置你。沒想到，你膽敢鬧到皇後跟前來，當真該死。”話到末端，池墨的聲音生生冷下幾分。

似乎沒有料到，池墨如此的冰冷無情，江漁整個人呆呆的楞在原地，幾乎忘記了求饒。

看都不看江漁一眼，池墨厭惡的皺了皺眉，道，

“你們都是死人麽，還楞著做什麽，沒聽到娘娘的吩咐麽，將這賤婢拉下去。送到庵堂去，永身永世，不得回到都江城。”

“是。”在池墨一聲令下，立馬有侍衛入內來，拉著江漁就往門外走。江漁求救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冰天雪地中。

“小染，我們走吧。”處置完江漁之後，池墨的面色又恢覆了溫柔和藹的模樣。靠近到暮染身邊，有些討好的意味。暮染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走開了。

看著相繼離開的帝後兩人，於氏整個癱軟在地，她好像，知道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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