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知道麽，那個老太婆又回到宮裏來了。“一腳邁過百鳥朝凰的大門，團子的腳步很是急促。移步停在暮染跟前時，光潔的額頭，滲出細細的汗。唯有看著暮染的眼光，落著一絲不茍的嚴謹。

夏季的天正熱，哪怕大殿裏放了冰，那熱浪也如潮湧，一股一股湧進來。竄著熱氣的風拂過暮染的面，撩起她額前的碎發，那對清亮的眸子尤為清明。轉眸含笑看了看團子，暮染往一旁榻上挪了挪，

“看你跑的滿頭大汗，這大夏天的，此處可不比咱們的那會兒，再熱的天也不怕，有空調。”

瞅著暮染一副不緩不急的模樣，團子卻是坐不住，蹦到暮染跟前，聲色生生提高幾分，

“老大，你有沒有聽見我的話呢。那個老太婆，雲太妃又回到宮裏來了。當真是不要臉，陛下都讓她回佛堂了，自己借著端午節死乞白賴的要回來。既然舍不得宮裏的錦衣玉食，當初又說什麽要為先皇祈禱。表裏不一的老太婆，鄙視。”

“噗。”看著團子氣鼓鼓的樣子，暮染一時沒忍住，“噗嗤”笑出聲。左右環顧一番，最終無奈的搖頭嘆首，

“你呀，總怎麽不知道輕重，什麽話都敢說。雲太妃到底是太上皇的母妃，就是陛下見著她，也得稱一聲皇祖母。莫說她要求端午回到宮裏來，她就是要回宮中常住，陛下也得答應的。到底，百善孝為先。日後你這樣的話，不可再多說，若是讓有心聽去，少不得多出事端來。”

“老大。”見暮染言裏意裏，皆是在維護雲太妃。團子可是不滿，跺了跺腳，皺眉上前坐在暮染身旁，

“你怎麽還沒聽明白呢，那老太婆處處見不得你好。前些日子，不是還讓你勸陛下納妃麽，如今她回到宮裏來，咱們可還有安生的日子過？”

“原來你是擔心這事兒。”鬧騰半天，暮染總算明白，團子的癥結所在。說到底，也是為她憂心，暮染擡過眼，輕輕握住團子的手，目光裏盡是堅定，

“我既然與池墨結成夫妻，選擇了他。那麽，我便相信他。此事即便旁人多加強迫，也是無用的，掌握權還在池墨手中。所以呀，你也別太擔心，池墨不點頭，即便把那些姑娘送入宮裏，也是獨守空房，生不出兒子。”

“話雖如此，但是我還聽說，禦書房裏頭伺候的那個趙般若，可是雲太妃母族孫外甥女。雲太妃，可是姓趙的。老大你，還是不擔心麽？”雲太妃本名趙琦雲，乃是趙閣老的嫡親妹紙，依照輩分，趙般若得叫她一聲姑祖奶奶。團子也是早上聽到宮女們閑聊時，才得來的消息。可不，才火急火燎的告到暮染處來。

確實是不知還有這一層，暮染的臉色足足滯下一會兒，而後緩過來，抿唇輕笑，

“那有如何，世家大族關系覆雜，誰還沒有幾個上的了臺面的親戚。上次雲太妃被池墨送回佛堂，那已然說明，池墨瞧不上這層關系。你呀，就放一百個心吧。”

饒是暮染說的氣定神閑，團子還是不能放心，還想說什麽，卻被進來的瑤心打斷了話語，

“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啟稟娘娘，儲秀宮的雲太妃派人過來傳話，說是在禦花園裏頭設了席，邀請各家的小姐們過來賞花，請娘娘過去一並飲宴。”

“哼，看吧，就知道她不安好心。”沒等瑤心話說完，團子冷冷一哼，吐出一句話。

暮染轉頭瞪她一眼，而後回頭與瑤心笑道，

“好，本宮知道了，你去回吧。說本宮換件衣裳，即刻就來。”

“是。奴婢告退。”福了福身，瑤心才敢起身退下。

不理會團子的阻擾，暮染起身回到內殿，換了一件鵝黃色的薄紗宮裝，就出了門。團子沒有辦法，只能跟在暮染身後。待暮染的鳳駕來到禦花園時，嬉戲笑鬧的聲音，已經此起彼伏的蔓延到暮染耳中。卻在隨性太監的一聲高呼下，戛然而止。

“皇後娘娘駕到！”

園子裏玩鬧的一堆鶯鶯燕燕頓時扶裙起身，迎著暮染過來的方向，俯低身子欠下一揖，

“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不必多禮，都起身吧。”虛擡一下衣袖，暮染讓在跟前見禮的鶯鶯燕燕都起了身。而後才是走到雲太妃面前，頷了頷首，

“雲太妃安好！”

“皇後有禮了。”雲太妃也點了點頭，還著暮染的禮。

禦花園雖說是一處園子，但為了方便宮中的女眷賞花，前朝帝君特命人在園中修了一座樓閣，名為賞花閣。此閣正立於禦花園中央，樓前時一灣碧綠清池，池中栽種滿水蓮芙蕖，而其餘三面，背面是十裏梅林，剩餘兩側，則是栽種著各種名貴花卉。一年四季，皆是花繁葉茂，艷麗無比。

眼下，雲太妃帶著京中的女眷們，正是落足在賞花閣中。暮染身份特殊，一來自然是要上座的，便和雲太妃一道，坐在堂前的主位上。落坐之後，暮染和雲太妃相視一笑，撇眸掃視一圈，底下的京都貴女們。

果真是大好年華，這些個京中的小姐們，一身的綾羅綢緞，珠頭玉翠。那富麗的光景，將天邊洩下來的太陽都要黯淡了去。

原本賞花的活計，就是無聊。正悶著，忽爾聽得一身著煙水藍銀紋繡百蝶度花裙的妙齡姑娘脫穎出聲，頭上裝戴的一色宮妝千葉牡丹頭面輕而易舉的，奪走暮染全部註意力。特別是那嗓音，清脆婉轉，若黃鶯初啼。

“啟稟太妃娘娘，皇後娘娘。般若姐姐的舞畫引蝶技藝在京中可是非同凡響，皇後初入月隱不久，想必沒有見過。不如就讓般若姐姐現場表演一番，也好讓皇後娘娘嘗嘗新鮮。”

“思兒。”女子話落，趙般若才從紅粉綠繞的胭脂堆中走出。今日的趙般若倒是沒有穿著宮女女官穿著的宮裝，而是一襲堇色雲紋紗裙，一頭青絲也只是梳著簡單的垂雲髻，鬢間貼一朵鉑金花鈿。發間除了一柄紫玉鏤金簪，再無多餘的飾物。不過，便是如此簡單的穿戴，她只稍往臺前盈盈一站，就如仙子誤落凡塵，讓暮染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簡單斥說話的女子一句，趙般若踱步到暮染跟前，屈身盈盈福了福，

“皇後莫要聽思兒胡說，般若蒲柳之姿，豈敢汙了娘娘鳳目。”

“若兒，你這便是過於自謙了。”還沒等暮染回趙般若話，一旁的雲太妃已經先為出聲。偏過頭，看著暮染，又開口，

“皇後怕是沒見過，剛剛那位乃是定國公倪珺的嫡長女倪思。般若就不用哀家介紹，她是哀家長兄的嫡孫女，亦是皇帝禦書房的掌書女官。不是哀家自誇，哀家這孫外甥女，才貌雙全，難得一見。只怕普天之下也尋不出，第二個這般玲瓏剔透的人兒來。”

“太妃娘娘說的是。”聽雲太妃那話，趙般若此番獻藝是拒絕不得了，暮染索性順水推舟，應下來，

“既然如此，就請趙小姐好好讓本宮，開開眼吧。”

“謝皇後娘娘謬讚，那般若就獻醜了。”又是低伏了下身，趙般若才是退下去。等她回到堂前時，身上已經換上七彩的紗衣。而堂間，也早已準備好了作畫的工具，畫卷屏風，文房四寶一字排開，那陣仗還真是齊全。

在雲太妃和暮染的點頭示意下，被宣召入內來的樂師撥弄出曲調。隨著音符的輾轉，趙般若在堂前翩翩起舞。

妖嬈的水袖靈活被她柔弱無骨的臂腕輕輕舞動著，款款腰肢，靈動如蛇。舉手投足間，儀態蹁躚，風情萬種。在起舞的同時，趙般若拿起畫筆，在畫卷白紗屏風上，翩然作畫。手法靈敏而巧妙，一筆一劃，尤為嫻熟。

堂上的眾人，皆是看的津津有味。唯有團子皺起眉頭，這番表演著實算不得什麽，好歹團子也是穿越過來的現代人，在古代劇裏頭，什麽稀奇古怪的表演沒有見過。

眼前趙般若的這個，早就被看膩了。

等的最後一根音符落下，趙般若的舞步也稍止。當白卷畫屏被翻轉過來，好一副百花爭春圖躍然屏上。自有宮女將屏風取下，呈到暮染及雲太妃跟前，供她們欣賞。

暮染並不懂畫，只是裝模作樣的往畫屏上看兩眼，出聲讚著，

“趙小姐不愧是京中第一的才女，這舞姿絕無僅有，這畫工更是天下罕見。若能修得其中，已是人中龍鳳，趙小姐竟然能兩者兼之，果真不愧於月隱第一美女及第一才女的美名，實至名歸。”

“皇後娘娘謬讚。”收斂姿態，趙般若走到暮染跟前，欠身謝禮。

一旁的雲太妃早已因趙般若的一般獻藝，美的合不攏嘴。那笑痕跟紋在嘴角一樣，卸都卸不下來，連連點頭稱讚，

“也不知道你爹是修了什麽福分，才得來你這麽個七竅玲瓏的閨女，說到底，也是我們趙家的福分。只是不知道，這福分，會落到誰家去。”

話才落，猛然又聽得一聲驚呼，

“哇，蝴蝶。”眾人因聲音所引，又轉眸投往畫屏上，果真有幾只蝴蝶，附到畫屏上的牡丹花上。連畫屏被宮女捧在手中，也不怯生。

“看吧，我都說了，般若姐姐的舞畫引蝶之技，才是京中的一奇。這蝴蝶，才是重頭。”剛剛驚呼出聲的女子，這會兒又走出來，得意洋洋的道著。暮染瞧的清楚，正是那位定國公的嫡女倪思無疑。

這話下來，團子卻是不樂意了，沒忍住，擡高聲，

“這算哪門子的記憶，在畫屏上灑了些花粉，自然能將蝴蝶招來。莫說畫朵花，即便是畫一枝枯枝，也有蝴蝶落在上頭。”

“放肆，你一個下人，這兒哪有你開口的份兒。”無端被團子駁了顏面，倪思頓時氣的臉通紅，怒斥團子一聲。

“般若姐姐身份尊貴，豈是你能隨意汙蔑的。皇後娘娘！”

知倪思要為難團子，不等倪思把話說完，暮染及時開口，

“今日可真是讓本宮開了眼了，趙小姐姿容絕色，才華橫溢。團子，去取了那柄陛下賞給本宮的玉如意來，賞給趙小姐。”

“是。”接下暮染的話，團子福身退下去。

被暮染噤了口，倪思不好再繼續為難，只能吞聲作罷。

園中，再一次熱鬧起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