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上好的花梨木裝潢的家具，經過炎熱溫度的炙烤，透出隱匿的梨花香。

半人高的狻猊狀銅爐中，有幾縷青煙似有若無的飄浮出來，被盛夏熱風微微一哄。即刻做的鳥獸散，散在房內各處，使得房裏浮起龍涎香的味道。而百裏千辰那張陰柔的面容，攏繞在淡淡的龍涎香裏，顯得晦暗不明。

凝香半垂著眉眼，動作嚴謹的在百裏千辰跟前烹茶。

從窗外漏入內來的灼白日光下，她纖長的玉指如青蔥，靈活的跳躍在裊裊茶煙中，白皙如玉。

等的將茶烹好，凝香雙手端著茶盞，呈到百裏千辰跟前，

“相爺請用茶！”

聽的凝香的聲音，百裏千辰才是將眉目從熏香中擡起來，眸光卻不是落在凝香臉上，而是落入窗外一片灼白的日光中。並沒有立時接話，百裏千辰沈默的頓了半晌，方才緩緩開口，

“據探子回報，月隱的皇帝退位了，太子登基做了皇帝。日照與月隱那一戰，竟是沒有將月隱傷著分毫，沒想到，花費那麽多的心思，倒還是做下無用之功。”

凝香雖是百裏千辰身邊的，但卻清楚，什麽樣的話該接，什麽樣的話不該接。對於百裏千辰眼前這番話，凝香心裏明白，是萬萬接不得的。所以，維持著俯首低眉的姿態，不發一言。

得不來回應，百裏千辰也全然不在意，轉過眉梢，定定的盯著凝香很久，問，

“香兒到本相身邊，多少年了？”

“回相爺話，十年了。”凝香來到百裏千辰身邊時，不過六歲的孩童，正是天真無邪的年紀。眨眼間，十年的光陰稍縱即逝，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早已消逝在歲月的洪流中，只留下脫胎換骨後的凝香。甚至連以往的名字，凝香都沒有留下任何的記憶。

只是依稀記得，百裏千辰當年在初初見她時，道，

“當真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想必長大了，定然是膚如凝脂，溫香縈繞。從今往後，你就叫凝香吧。”

“哦，原來十年了。”淺淺感嘆一句，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從百裏千辰的眉梢飄過去。卻又很快，恢覆如常，那溫瀲的眸光，一寸一寸慢慢冷下來，百裏千辰的聲音，也一同沈下去。

“派出去的人，可回來了？”

凝香如實回答，

“回相爺話，都回來了。”

“那情況如何？”百裏千辰又問。

“據探子回報，前些日子留在臨沂候府的池墨還有繞雪城的暮染，身份並不簡單。池墨乃是月隱的太子，而暮染則是太子妃。如今月隱的皇帝退位，池墨已經成為了月隱的皇，而暮染，便是皇後了。”知百裏千辰問的是什麽，凝香半字不敢有假，一五一十的如實相告。

實情一出，百裏千辰的眸色，越發冷峻，

“沒想到，他們夫妻兩還真是大膽，居然如此大搖大擺的在本相跟前走了一遭。臨沂候可知道此事？”

“不知。”凝香又問，而後想了想，卻似又想起什麽，道，

“池墨與暮染入我雪國來，行蹤尤為低調隱秘。若不是低下的弟兄們機靈，興許半點消息也探不到。而他們更是沒有留下什麽證據，所以臨沂候府那邊，我們著實不怎麽好下手。”

“呵呵。”凝香所說之事，皆是道理。但百裏千辰並沒怎麽往心裏去，反而是冷冷一笑。

摸不透百裏千辰的心思，凝香正尋思著，該如何接話。恍惚見的一人，步履倉促的闖入到跟前來。迎著百裏千辰的面，屈身便是一跪，

“屬下見過相爺，啟稟相爺，派去日照國的人，回來了。”

“回來了？”仿佛對前來的人話有所懷疑，百裏千辰語色微高。而後一頓，才道，

“趕緊讓他們進來。”

可百裏千辰口中的他們，只有一人。

那人顯然是歷盡艱辛，吃盡苦頭方是回到。那一身絳色的衣袍，被汙漬染著，壓根看不清原本的顏色。那張消瘦的幾乎可以瞧見突出骨骼紋路的臉上，也盡是滄桑苦難。一見到百裏千辰，他整個“噗通”一聲，整個跪倒在地，

“屬下鬼鮫見過相爺。”

凝眸細細的打量著跪在自己腳下的鬼鮫，百裏千辰也是滿臉的茫然。

當初被派往日照的那些人，皆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細作，再怎麽不濟，也不濟於落的眼前這樣的下場。斂了斂眼神，百裏千辰撇開臉上掛起的陰翳，換上柔和，與鬼鮫道，

“起來吧，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只有你一人回來？”

“相爺，我們在日照的謀劃，失敗了。蓮姑娘被擒住，將兄弟們全部供了出來。連鬼奴大人，還有濂安大人，都死在了日照。他們幾乎封鎖了整個日照國，小的是混在死人堆裏假死，才能得以逃脫。“將在日照遭遇的慘事，一樁樁的回想，鬼鮫堂堂七尺男兒的臉上，居然掛滿了淚痕。

“怎麽會這樣？”聽著鬼鮫將話說完，百裏千辰的面色，也是一滯。

仿佛有些難以置信，更多的是其他的一種難以捉摸的神情。足足自我控制了很久，才是從壓抑中，走出來。看著鬼鮫，再問，

“蓮兒不是已經成為日照的皇後了麽，即便月隱破了日照，你們也該有時間離開才是。”

“濂安大人想打探到更多的消息，想著借日照之手，除掉池墨。不曾想……”回憶著往事，鬼鮫的神色逐漸隱入落寞之中。

但百裏千辰在聽到池墨的名字的時候，周身頓的一怔，

“池墨？”

“是，月隱的太子池墨，還有太子妃暮染。他們將我們全盤的計劃都給打亂了，不僅如此，我們在日照的兄弟們，都難逃他們的魔爪。他們在日照布下天羅地網，搜捕我們。不過兄弟們，都沒有出賣相爺。濂安大人，甚至以死來將計劃隱藏。”鬼鮫點了點頭，吐出這番的話時候，眼底閃爍的明燦燦的恨。

“呵。”自從月隱破城之後，日照國那邊就失去聯系。起初百裏千辰還以為，他們是為了避開耳目，故意不與雪國聯系。萬萬沒有想到，他安插在日照國的細作們，都已經死絕了。

若不是鬼鮫僥幸回來，他都不知道，其中居然還發生如此驚心動魄的事情。

“池墨，暮染……”喃喃著池墨及暮染的名字，百裏千辰的眼底浮起森冷的恨意，還有探究。

聽見百裏千辰喃喃著池墨與暮染的名字，鬼鮫似乎想起什麽，又開口，

“對了相爺，那太子妃暮染的身份更是奇怪。日照的安國侯府曾收留了一個其醜無比的婢女，也叫暮染。那位太子妃跟安國侯府的醜女名字一樣，但是容貌仿佛不相同。不過，也有人說，那位太子妃就是安國侯府的暮染，她是回來報仇的。因為日照的皇帝皇甫冥殺了安國侯，所以暮染夥同月隱太子池墨，殺回了日照。滅了日照，為安國侯報仇。”

“安國侯府，其醜無比的醜女。”仔細參詳著鬼鮫口裏吐出來的話，百裏千辰陷入到另外一番深思中。

那是一件很久遠很久遠的事情。久到連百裏千辰自己，都不怎麽願意想起來。

“難道是她？”

“什麽？”沒有聽清百裏千辰突然吐出來的話，鬼鮫神色一怔，凝眸問。

百裏千辰卻是仿佛累了，揮了揮衣袖，將鬼鮫退出門外。

“好了，想來你也累了，下去好好歇著吧。香兒，吩咐下去，讓人好好照顧鬼鮫。”安撫鬼鮫幾句，百裏千辰又是轉頭，吩咐凝香幾句，才轉過頭。

凝香會意，立馬命人將鬼鮫帶下去。

等的鬼鮫走後，凝香才是回到百裏千辰跟前，福了福身。

百裏千辰忽爾擡起手，在自己的額頭捏了捏，覆又睜開眼瞳，看著凝香，

“香兒，你說會是她麽？”

“香兒不知。”沒有絲毫的遲疑，凝香張口接話。

得來這樣的答案，百裏千辰面不改色，只是緩緩在唇角撇開一絲笑弧，而後隱去，換上冷色，

“吩咐下去，全力搜索那群人的蹤跡。無論生死，殺無赦。”

“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