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冥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明媚的燭火將室內耀的明亮，皇甫冥睜開眼瞳，映入眼簾的是金色的簾頂。旁邊的軟煙羅紗帳，用金色的絲線，勾勒著騰飛而起的龍紋。皇甫冥看的分明，那是他的寢宮欽安殿。

動了動身子，皇甫冥掙紮著坐起來，還沒起身，一旁熟悉的身影早已靠近過來，扶住他，

“殿下，您醒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您終於醒了。”是王恩。

看著熟悉的周圍，熟悉的王恩。皇甫冥忍不住生出一絲錯覺，仿佛之前的種種，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一個噩夢。

夢醒之後，蓮兒還在自己身邊，日照國也沒有亡國。努了努唇，皇甫冥忍下心底的驚顫，向王恩詢問起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蓮兒呢，她怎麽樣了？”

“陛下，您忘了那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吧。她為了保命，竟然說跟陛下您半點關系也沒有。老奴也不知道她到哪兒去了，倒是陛下您，身子仍虛弱著，該好休息才是。”乾坤殿內發生的事情，王恩已經知道了。所以對白蓮，生不出好感。

但皇甫冥卻不以為然，而是道，

“我為何會在此，池墨他們，沒有處置我？”

“太子仁慈，他見陛下您昏倒了，命人將您送回欽安殿，還派來太醫給你醫治。並且祝福老奴，好好照看您。眼下陛下您什麽都別想了，仔細將養身子，方是正經。”認真將池墨的決定給皇甫冥說了一遍，王恩從旁倒來一杯茶水，遞到皇甫冥手裏。

猜不透池墨的心思，皇甫冥接過王恩的茶水，小呷一口。

恍惚聽見門外傳入珠簾晃動的聲響，皇甫冥轉頭往玄關處凝望，清晰見的暮染的身影，出現在此。迎著皇甫冥的面，暮染邁開步子，慢慢靠近過來。居高臨下的掃皇甫冥一眼，暮染雲淡風輕的開口，

“陛下醒了，如此甚好。”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將手中空了半杯的杯盞遞回到王恩手裏，皇甫冥凝起目光，怒視般逼問著暮染。

並不理會皇甫冥的怒氣，暮染慢悠悠的回答，

“我們想做什麽，過些日子，陛下自然回知曉。”

“你們，你們要做什麽，給朕一個痛快，不要這般不死不活的拖著朕。”其實，死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是那種不生不死，對前路茫然不知的恐懼感。眼下皇甫冥心裏，充斥的正是這種尖銳的不安。

“太子妃娘娘，我家陛下身子不適，難免失言，還請娘娘不要見怪。”不等暮染回應，生怕暮染會因皇甫冥的話震怒，而對皇甫冥造成不利。王恩瞬間，跪了下來，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哀求暮染。

看著王恩忠心耿耿的模樣，暮染為之所動，聲線放柔幾分，

“公公不必擔心，我不會讓你家主子死的。好了公公，您先出去吧，我與你家主子，還有緊要的事情要商量呢。”

“可是……”即便暮染答應的信誓旦旦，王恩還是不放心。直到聽見皇甫冥道，

“王恩，你先出去。”

“是。”王恩這才退了出去。

等的王恩走後，皇甫冥再次擡眸，定定的盯著暮染，冷言道，

“好了，現在四下無人了，你可以告訴我。你們到底想幹什麽了吧？”

“嗯哼。”悶聲哼一聲笑出來，暮染到皇甫冥下首的椅子上，屈身坐下來。盯著皇甫冥看了良久，暮染才是開口，

“皇甫冥，你真蠢。”

雖然被暮染罵了一句，皇甫冥面上不見怒氣，反而是看著暮染不動聲色，似乎在等暮染的下文。沒有讓皇甫冥等的太久，暮染終於出聲，

“皇甫冥，其實你的猜測沒有錯。我確實是當年的暮染，那個面容其醜無比，身份卑微，被挖了心的安國侯府的醜丫頭，暮染。”

“怎麽可能。”即便曾經懷疑暮染的身份，但在與暮染相處過後，皇甫冥已經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懷疑。因為如今的暮染，太過奪目，太過耀眼，怎麽可能是當初安國侯府那個平淡無奇，又醜陋無比的卑賤婢女。如今聽見暮染親口承認，皇甫冥的臉上懷疑，堆積了一層雲，壓在皇甫冥的眉眼間。

奮力搖了搖頭，皇甫冥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那醜丫頭不是長你這樣子，再說了，挖了心的人，怎麽可能還活著。不可能。”

看著皇甫冥因難以置信而變得慌亂，暮染覺得，這就對了。含笑盯著他的面容，暮染接著開口，

“為何不可能，這世間之事，神奇的很。你挖了我一顆心，自然會有人還給我一顆心。只是可惜呀，你視之如珍寶的蓮兒，對你也不怎麽樣嗎。或許還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吧。你的蓮兒，其實是雪國的細作，她想方設法留在日照，留在你身邊，原本也不過是為了讓日照與月隱起爭端。好讓雪國漁翁得利。”

“你胡說。”無論是暮染的身份，還是白蓮的身份，對皇甫冥而言，都是不能相信的。聽著暮染把話說完，皇甫冥聲嘶力竭的怒吼出聲，

“你胡說，蓮兒怎麽可能是細作，不可能。她，她只是被嚇壞了，被嚇壞了。”

“皇甫冥，到了此時此刻，你還在自欺欺人麽。蓮兒留在你身邊的種種，包括她教唆你的的種種，你的心裏難道沒有一丁點的懷疑？”從椅子上起來，走到皇甫冥跟前，暮染伏低身子，眉目清正的盯著他。

在暮染清明的目光裏，皇甫冥清晰的瞧見，自己狼狽的身影。

“啊，你胡說，我不信，我一個字也不信。”頓時覺得頭痛如裂，皇甫冥一把將暮染推開，整個人從床上滾落下來，躲到墻角的角落裏。沒有梳理的發絲垂頭散下，落滿肩上，將皇甫冥的面容遮掩的嚴實。

可如此看來，皇甫冥的模樣，更加狼狽。

“如果你不信的話，可敢跟我走一趟。我讓你看看，到底什麽是真相。”沒有讓皇甫冥逃避，暮染站定在原處，信誓旦旦的與皇甫冥道。

即便不願意相信，但是皇甫冥還克制不住內心深處的疑慮，撥開遮住面容的發絲，望著暮染，

“好。”

在暮染的帶領下，皇甫冥來到大牢裏。將皇甫冥領入一間牢房，暮染沒有出聲，只是用手勢示意，讓皇甫冥仔細的聽。

果不其然，隔壁牢房內很快就傳來白蓮的聲音，

“公子，公子。您不是說只要日照國一敗，就會安排我歸國麽。如今，如今月隱已經入主日照，您何時救我出去呀。”盡管沒有瞧見白蓮的面容，但是從她的聲音，仍是能聽出她的驚慌失措。

緊接著，一道男音回覆了白蓮的話，從皇甫冥耳裏聽來，隱約覺得熟悉，卻是想不起。

“眼下炎都已經戒嚴了，根本出不去。如今看來，池墨跟暮染也沒有想殺你的心思，索性你不如留在此地。看看他們，後續有何動作，也好向主子匯報。”

“可是公子，我與那暮染有私仇，她如何能放過我？”等的男子話說完，白蓮越發的焦慮，接話道。

“呵呵。”卻是聽的男子冷冷一笑，

“蓮兒，你的美貌便是你最好的武器。當初，你能迷倒慕容夜，迷倒皇甫冥，那一個池墨，又算得了什麽。想想，你是如何將皇甫冥迷的神魂顛倒，連皇甫家二百年的國祚都顧不得的。你一樣，能夠迷住池墨。”

“公子，那池墨他與皇甫冥不同，他……”

接下來，蓮兒跟那男子說的什麽，皇甫冥已經聽不清了。真相在他的腦海，一寸一寸的明朗，卻是撕開了他內心，最猙獰的絕望。顧不得暮染的提醒，皇甫冥從牢房裏跑出去，徑直跑到隔壁去。

“白蓮，枉我對你一片癡心，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陰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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