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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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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薄的光線透過薄雲照射下來,散落在院子中,院子裏窩著幾只毛茸茸的小妖怪,躺在扁扁,集體犯懶。

錦瑟在搖椅上微微搖晃著,日子輕輕一晃便過去了數日,悠閑又無趣。

陶鈰自從那水榭之後就借口離了京都,連人影都沒再見過,想來是怕了她,這對錦瑟倒也無所謂,畢竟這陶鈰說的談情說愛根本沒他說的那般有意思,還不如跳梁小醜來的逗趣。

葛畫稟特地上門替葛苑賠罪過一回,順帶和她言說那日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妥當,讓她安心在京都住下去,不會有人來找她麻煩。

這些錦瑟不在乎,基本來尋麻煩的,通常都是上趕子找麻煩,與她而言並沒有什麽困擾,反倒能添些許樂子,是以葛畫稟說著時,她還有些許遺憾,葛畫稟以為她害怕,又去打點了一番,很是盡力。

這麽一來便真的再沒人來過,錦瑟過的百無聊賴,不過所幸很快就有了新樂子。

陶鈰給她安置的這處院子,確確是個好位置,連著一排而去,十家裏有七家是旁人養在外頭的外室,即便不是,也不會有什麽正經人家住在這處。

成日裏沒什麽事,各自攀比家中老爺,比衣裳比首飾,比在老爺那處多麽受寵,錦瑟住在這處,自然也被拉進了這個圈子,可別提多新鮮了,每日聽聽都覺生趣。

不過錦瑟在其中是個透明人,因為她家“老爺”數日都沒來看過她一回,是個失寵沒用的。

而另一個失寵沒用的便是錦瑟隔壁的一位姑娘,生的皓齒明目,白白凈凈的,溫溫順順的像只兔子,時不時會給她送些親手做的點心,味道很是美味,且往日是個繡娘,與錦瑟既是“同病相憐”,亦有共同語言。

可論及繡工還是錦瑟厲害,她便跟著學繡花,錦瑟倒也樂意教個聰明的,畢竟那四只狐貍實在手笨的很,無論怎麽繡,都與他們起的名字差之千裏,還不如當初的滿天噴糞來的像些。

錦瑟想著微微垂眼,看向窩在角落裏的四只毛狐貍。

風花雪月見錦瑟看來不由越發縮著身子,盡可能減少存在感,免得又被她拉去沒日沒夜苦練刺繡。

錦瑟正打量著,門外傳來極輕的叩門聲,光聽聲音就覺小心翼翼,“錦瑟姑娘。”

院子裏頭趴著的小妖怪們聽見這聲音當即爬了起身,瞬間消失在院子裏。

錦瑟放下了手中的團扇,緩步上前開了門,正是隔壁時不時給她送吃食的畫眉。

畫眉見她開了門,視線先往她院子裏掃了一圈,面上怯怯,“你家老爺今日來了嗎?”

錦瑟含笑搖了搖頭,“想來是忘記了我,不會再來了。”

“怎麽會,肯定是太忙碌了,才會沒時間來看你。”畫眉連忙開口安慰,又拿起手中的木籃,沖她露出了甜甜怯怯的笑,“今日天氣正好,不如我們一道去街上采買些針線,昨日你那屋裏的山水畫,我正琢磨著繡,可線色卻缺了好幾種。”

錦瑟自然不會拒絕,她喜歡針線活,采買針線也是刺繡的另一大樂趣,看樂子又是另一大樂趣。

她回屋拿了木籃子,挎在手上很是有模有樣,與畫眉一道去了街上。

她們這處位置好,一出來就是熱鬧的大街,街上人來人往,遠處大石橋橫江而過,連接南北兩條長街,上頭寬大的石橋摩肩接踵,時有駱駝商隊在人群中擁擠而過,熙熙攘攘,熱鬧非常。

既然出來了就不可能只買針線,二人去過繡莊裏,便又去了街上閑逛。

春時天象多變,細雨幾多,剛頭還是薄雲漸透微弱陽光,現下陽光已然消失無影。

路上的行人腳步漸漸匆忙,轉眼間變少,想來是怕落了雨,濕了衣衫。

畫眉見著天色不好,指了前頭亭子,“好像快要下雨了,我們去前頭亭子裏躲躲罷?”

錦瑟的字典可從來沒有躲這個字,哪怕躲雨的躲……

她早早便看中了前頭攤子上的油紙傘,買傘的人很多,很快攤子上便只剩下了一把。

錦瑟幾步走到攤子前,伸手去拿那把油紙傘,身旁卻伸來了一只手,與她一道拿上了那把傘,那手皙白修長,節骨分明,衣袖上的紋路清簡雅致,無一處不好看,與她分執兩頭。

錦瑟順著手往上看去,一時頓住,葛畫稟先前便說過他已經離開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會在凡間。

沈甫亭見到她卻沒有意外,松開了傘,唇角微不可見一彎,露出一抹玩味笑來,格外惹人心跳。

身後的畫眉往這處走來,見了沈甫亭頓住了腳,頗有些怯生生的看著他,臉上甚至起了薄紅。

錦瑟見了沈甫亭心中雖有疑惑,卻沒有開口,而是暗自生了防備。

沈甫亭亦是不說話,看她良久才伸手從衣袖中拿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攤子上,眉眼輕擡看來,“你拿去罷。”

畫眉伸手拉過錦瑟的胳膊,如同受了驚嚇的小鹿一般,頗為惹人憐愛,“錦瑟,這位是?”

錦瑟卻沒回答,拿著傘打量了沈甫亭一眼,“我們走罷。”

畫眉見她不介紹,又看了一眼沈甫亭,忙跟著錦瑟往另一頭去了,那回頭看向沈甫亭的神情似怕又似好奇,很是惹人憐愛。

彼時黑沈的天際已經落下鬥大的水滴,一場大雨正在醞釀。

錦瑟打開了手中的油紙傘,不由轉頭看去,沈甫亭也準備離去。

賣傘的攤主拿起銀子忙道:“公子稍等片刻,您怎麽多銀子我可不好叫您淋雨,我自己還有一把傘留著,您稍等片刻,我去給您取來。”

“可以。”沈甫亭只道了兩字,聲音依舊好聽悅耳,在即將落雨的清冷時候格外引人心顫。

錦瑟視線不由在他身上打量起來,身姿如玉,面容如畫,無論怎麽看都叫人按耐不下心思。

他本是平靜站在原地等著,似有所察覺,轉頭看來,正對上了她的眼。

許是他眉眼太過深遠,這一眼莫名叫錦瑟心中似有什麽東西被輕輕一敲,似乎靜立的風鈴,隨什麽一敲,撞出了清脆聲響。

身旁的畫眉見沈甫亭看著錦瑟,眼神不曾分給她半點,一時微微凝了面色,伸手輕輕拉了拉錦瑟的衣袖,“雨要大了,我們快回罷。”

錦瑟也無意多留,見沈甫亭看來便收回了視線,打著傘與畫眉一道離開。

天際無雲,天色卻越發陰沈得滴出水來,很快便落下了一場大雨。

二人一路在雨中走過,畫眉一路默然不語,待到了門口,連告辭都沒有說,便從錦瑟傘下鉆出,冒雨跑了回去。

錦瑟看著她離去也沒放在心上,撐著傘慢悠悠回了院子裏,屋裏頭趴著幾只毛茸小妖怪。

見她回來連忙上前跟著,接過手中她濕了的傘,斜放在門旁,又端上了熱騰騰的果茶,很是會賣乖。

錦瑟在榻上坐下看著那傘半晌,才端起果茶喝了一口,“那四只狐貍呢?”

為首的小猴妖當即湊上前獻媚,“他們覺得自己繡工不好,唯恐給姑娘丟了臉面,現下正躲著苦練呢~”

恐怕是剛頭錦瑟在院子裏看了他們一眼,讓他們察覺到了危險,唯恐被她磨礪,還不如找個借口,未雨綢繆一番。

錦瑟聞言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茶盞,伸出手,細嫩的掌心出現了一顆黑色的珠子,泛著彩色的流光,在珠子緩緩流轉。

她正看著,一旁突然憑空浮現出一紙書信,上頭的字微微泛著金光,上頭寥寥幾字,龍飛鳳舞,簡單明了表達了意思。

‘隱有動蕩,盼君早歸。’

錦瑟看完後也不收起,眼眸微顯紅色,那張紙憑空自燃,火舌從紙上一角一下燃起,瞬間燒完了整張紙,只留下些許灰燼,隨風消散。

錦瑟收過珠子,拿在手中靜靜看著,忽而笑眼微微彎起,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外頭大雨傾盆,天光卻越發亮,雨水嘩啦啦落著,從屋檐上垂落而下,墜成了晶瑩剔透的水晶簾子。

門外響起了叩門聲,在雨聲中清晰傳來。

錦瑟擡眼看去,卻沒有起身。

外頭的人等了片刻,又是不長不短三聲輕叩,很有耐心。

錦瑟才起身,拿過斜在門旁的傘,慢悠悠打傘走進雨裏。

院子裏的地早已濕透,清澈的雨水成灘,一點點砸落濺起了清透的水珠,細軟的繡花鞋微微沾濕,上頭的花紋顏色卻越發鮮艷。

她幾步上前打開了門,門外立著一個男子,衣衫清貴雅致,長身玉立於在石階外撐傘靜等。

見門打開,微微擡傘露出了清雋的眉眼,油紙傘上滑落的雨水在眼前垂落成了水簾,時不時遮掩了他的面容,卻擋不住他投射過來的目光,明明清澄幹凈卻莫名叫人口舌生燥。

錦瑟微微動了動唇,視線落在他面上不動。

他好看的唇角弧度微微揚起,眉眼一抹輕不可尋的淡笑,低沈惑耳的聲音似潤清冽雨水,穿過重疊雨幕透來,“錦瑟姑娘,雨大不易行路,可容在下借檐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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