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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我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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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31日,萬聖節前夜, 我妻由乃16歲的生日。

也是她大婚的日子。

婚禮的儀式從中午開始, 但一大早,賓客就陸陸續續地開始到達這座平日裏冷清的大宅子。因為是男方入贅,所以這次沒有邀請太多外客, 基本上都是我妻家的族人。至於男方那邊, 更是只來了父母, 其餘親戚大概是覺得丟臉, 壓根就沒有出現。

黑色的勞斯萊斯靜靜地駛離了市區,朝著我妻家所在的地方平穩地行進。車內,赤司穿著黑色的西裝,系著淺色的領帶,做足了參加婚禮的賓客該有的禮數。他將視線從車外不斷後退的風景中移回,看向身邊的人。

從未穿過日式禮服的茉莉也,今天第一次穿上了形制覆雜的淺紅色振袖,長長的衣擺上印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圖案, 顯得格外富有青春氣息。她的長發松松地挽起, 梳成了甜美可人的發式,紅色發帶垂在耳畔, 被妖冶的紅色團花壓著,如同紛落的花瓣,襯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只可惜她此刻臉上的表情,卻與身上的盛裝毫不相稱。

“茉莉也,別一直苦著臉啊。就算這是為了這身衣服, 也該笑一笑。”

茉莉也轉頭,沒好氣地白了赤司一眼。都這種時候了,征君還有心情開玩笑。

“就是為了這身衣服,我才更笑不出來。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穿振袖,竟然是為了——”

說不出口,“由乃的婚禮”這種有如天方夜譚一樣的詞匯竟然真的會出現在現實裏。

天知道她在收到我妻家的請柬時,那種晴天霹靂的感覺!

由乃竟然要嫁人了,這麽突然,自己作為她最好的朋友甚至連對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這種衣服應該用在更幸福的場合,開開心心地穿!女孩子一輩子可能只有一次的嫁衣就這樣被糟蹋了,由乃該多傷心啊!我一想到她現在是身不由己被迫結婚,就恨不得把她家裏那幫人吊起來打!”

也是接到這個請柬後才意識到的,由乃這段時間每天放學後見不同的男人是在做什麽。

她是在相親,在為今天的婚禮做準備。

可就算是談戀愛也要有個過程吧?從相親見面到現在才沒幾天呢,或許跟對方都沒說過幾句話就急匆匆地結婚,這樣的婚姻能幸福嗎?說到底他們現在才16歲啊,連成年都沒有就踩著法律的底線結婚。要是為了愛她也就不說什麽了,現在明擺著有問題還要她視而不見,以“這是由乃的選擇”來成全她?

對不起,做不到。

她已經決定了,如果由乃怎麽都不同意,就算是敲暈了扛走,她也不能讓由乃這麽稀裏糊塗地嫁了!

“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是茉莉也,你不要忘了,今天我們是為了什麽才來我妻家的。”

她鼓著腮幫子低頭,氣呼呼地說:“是來找茬的!”

赤司無奈地搖頭,長臂一攬,將茉莉也抱進懷裏,在她的耳邊慢條斯理地說:“我妻今天面對的或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她在最後關頭選擇了邀請你,說明她還沒能徹底下定決心。”

她不滿地推了赤司一下,反駁:“不是我,是我們,邀請函上寫著我們兩個人的名字。”

“好,我們。”他愛極了茉莉也一本正經說著“我們”時的篤定,就像他們早已不是兩個獨立的個體,而是被某種看不見的線緊緊束縛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一樣。

“她在很久之前就跟我說過,有招婿入贅的打算,這是她鞏固在我妻家地位必需的一種手段,就像是家族之間的政治聯姻一樣。她如果一開始就想要邀請我們,那早在兩個月前,請柬就該送到我家了,而不是只提前兩天。”

“……說明這是臨時決定的?”她擡起頭,小鹿一樣的眼睛眨了眨。

“說明事到臨頭,有什麽其他事動搖了她的信念。”他執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看著她的眼睛開口,聲音如大提琴般拉長了回響。

“所以她需要你,茉莉也,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夠影響她的人。她需要你來替她下這個決定,需要你來替她選擇她未來的路。”

你真的明白,你今天是來做什麽的嗎?

剛剛那種氣憤到恨不得狠狠揍誰一頓的感覺在他的話裏滿滿淡去了,茉莉也垂下視線,靠在赤司的懷裏,認真想了想。她真的要不顧由乃的想法,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暈她帶走嗎?就像征君說的,滿足由乃邀請她的意願,由自己的意志來決定她的未來方向嗎?

她剛剛的怒氣,真的只是因為由乃被人逼婚嗎?

難道沒有這麽大的事,由乃卻瞞著她,讓她心情不爽的關系?

難道不是因為她自己覺得16歲不能結婚,覺得不是真愛就不能結婚,所以才認定由乃一定是被迫的嗎?征君也說了,對於他們這樣的世家來說,政治聯姻是正常的,多的是人高中一畢業就結婚的,全看個人選擇。

並沒有人拿刀架著由乃的脖子讓她去相親,也沒有人脅迫她一定要結婚,起碼從她這段時間的行為上看不出來這種傾向。自己真的要枉顧她的個人意願,以自己的觀點去強迫由乃放棄一直以來的堅持嗎?

“今天……我們是來慶祝由乃16歲生日的。”

對,這才是他們今天的第一目的。不是興師問罪,不是強人所難,而是來給與他們共同的友人生辰的祝福的。這個被其他所有人遺忘,刻意不提起的日子,他們身為友人必須替她記住,替她高興。

所以,不能焦急,不能憤慨,否則該發現的心意就察覺不到,該傳達到的感情就無法領會了。

“由乃現在一定很混亂,也很不安,所以我們要帶著笑容去見她,將最好的生日禮物送到她的面前。”

茉莉也轉頭看了眼後面緊跟著的另一輛車,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意願。

“就該這樣。”赤司低頭碰了碰她的嘴角,“沒什麽好著急的,也不用擔心,你只要做你該做的,她一定會懂你。”

“那……要是最後真的演變成‘踢館’了該怎麽辦?”

她將下巴擱在他肩頭,笑盈盈地問。那得意洋洋的小表情實在太過可愛,赤司伸手捏了下茉莉也的鼻子,帶著笑意說:

“這個形容不太準確,應該說——‘搶婚’。”

“哇,聽起來好刺激啊。”

十幾分鐘後,兩輛車一前一後地在我妻家大宅的門口停了下來。負責迎客的美麗女性穿著漂亮的振袖和服,向著這邊走了幾步。車門側開,赤司摁住腹部的衣擺,動作優雅又不失幹練地踏上地面,站了起來,標志性的紅發在晨光中格外的耀眼奪目。

“歡迎您大駕光臨,赤司先生。您能來參加由乃小姐的婚禮,真是讓我妻家蓬蓽生輝。”

此話一出,四面八方的視線頓時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迎客的人規規矩矩地鞠躬,克制住了想要跟其他人一樣仔細觀察這位傳說中的禦曹司的心。擡起頭來正準備將他帶進會客室時,卻見他再一次向車內伸出了右手。

“慢點,註意腳下。”

一只手伸出車外,扣住了他的手心。然後是白色的足袋和草履,淺紅色印滿了花卉的和服衣擺……只是看到這裏,她就已經知道這是位未婚的小姐了。

可能跟赤司家的少爺一起出席這種場合的會是誰?她記得來賓名單裏沒有其他世家的小姐了啊。

下一秒,少女不顧自己穿著振袖,一步跳下車這種完全不合禮數的動作不僅驚到了迎賓,更是嚇得赤司立刻伸手替她擋了一下腦袋——差一點就撞到車頂了。

“下擺太緊了邁不開步子……”她湊到赤司身邊小聲吐槽,“我差點下不來!”

“噗——”

“啊你竟然笑我!”

兩人在那邊旁若無人地咬耳朵,迎賓也終於反應過來,在他們重新看向她的時候再次鞠躬,道:“歡迎您來參加由乃小姐的婚禮,黑木小姐,由乃小姐一定會很高興的。”

棕發碧眼,看起來跟由乃小姐差不多大,不是大家千金,跟赤司先生一起來。

以上所有的條件加在一起,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果。

看著兩人的互動,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麽由乃小姐親筆寫的邀請函上,有違常理地寫了兩個人的名字。

不過這就不是她應該關心的問題了。

“兩位,這邊請——”

兩人在迎賓的帶領下穿過層層回廊,一路看過的景致大同小異。茉莉也搭在赤司胳膊上的手動了動,他不動聲色地側過身來。

“我覺得等下跑不出去,會迷路!”

看她緊張得跟真的一樣,仿佛等下他們需要趕在這一屋子的人反應過來之前殺出一條血路似的。還在這裏一本正經地觀察地形,真是太可愛了。

“這裏是我妻的地盤,真要殺出去,她也會一馬當先。”

茉莉也慢半拍地歪了下頭,“也是哦。”

兩人在會客室門前分開了。

茉莉也要去見由乃,對於她來說,這才是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而聽說赤司來了,鬼長老特意邀請他去下棋,想必是有什麽話想談。

“除了我妻以外,不要相信這裏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小孩子。”

在她耳邊留下這樣一句匪夷所思的話後,赤司先一步去了北院。而茉莉也帶著兩位保鏢姐姐,走向了由乃所在的東院。

同一時間,西院。

儀式在中午12點開始,新郎和他的雙親正在這裏進行最後的準備。門外,由乃派來的兩個黑衣大漢如門神一樣杵在兩邊,知道的以為是保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監禁呢。

輕快的腳步身噠噠噠得由遠及近,兩人同時轉頭,轉角那邊,跑來了一位年幼的金發女孩。她抱著一束半人高的鮮花,開開心心但磕磕絆絆地朝著這個房間跑了過來。

“麗安小姐好!”兩人同時岔開雙腿,彎腰屈膝,雙手放在大腿上,行了一個特殊的禮。

不管對外的人訓練得多麽光鮮亮麗,看起來多有世家貴族的範,他們骨子裏仍舊是黑道,遵的是黑道的義氣,行的是黑道的法則。

“你們好,我想來看看未來姐夫。”麗安天真地舉起了手裏的花束,“麗安有禮物要送給他。”

兩個大漢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蹲了下來,為難地說:“對不起啊麗安小姐,由乃小姐吩咐過,儀式開始之前任何人不準進入這個房間。”

“哎——?”小女孩拉長了尾音,軟糯的聲音可愛又委屈,“怎麽這樣?麗安一大早去店裏一支一支挑的,還想給姐夫一個驚喜,嗚嗚嗚……”

眼看小姐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大漢手忙腳亂地想給她擦又不敢碰,急得暈頭轉向的。

“別、您別哭啊!要不,要不您看這樣,我替您把花送進去,成嗎?”

“可、可是這樣麗安就見不到姐夫了……嚶……”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地。

“這個真不行,麗安小姐。您看再一個小時就到12點了,您再忍一個小時就能見到了。您看,花也送到了,那位也知道您的心意了,由乃小姐也不會生氣罰您,多好,是吧?”

一聽到“由乃小姐生氣罰您”幾個字,小女孩緊張地縮了縮脖子,似乎很怕的樣子。最後看看手裏的花,又看看緊閉的房門,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花束交了過去。

“那、那好吧……你們一定要好好幫麗安把花送給姐夫哦!”

“是,一定一定。”

小女孩一步三回頭,“一定哦?”

“您就放心吧。”

終於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等她離開後,兩人檢查了一下這束花,沒發現有什麽特別之處後,就敲響了房門,將花送了進去。

另一邊,茉莉也總算是走到了東院的範圍內。領路的侍女在一扇拉門前跪下,恭敬地說:

“由乃小姐,黑木小姐到了。”

幾秒鐘後,門內才傳來一個熟悉卻有點陌生的聲音。

“請她進來,你退下吧。”

“是。”她替茉莉也將拉門打開後,跪著後退了幾步,才起身離開了這條長廊。

茉莉也好奇地走進了門內,一手搭著門框,向內望去。

由乃正側對著門的方向,坐在梳妝臺前。

她今天並沒有穿著象征純潔的白無垢,反而穿著格外艷麗的黑色本振袖,長發全部盤起,白皙的後頸露在外面。十指纖纖,一層丹蔻,朱紅的眼尾,染就桃夭。她看向門邊的一眼,眼波流轉,媚意橫生。

這從未有過的風情讓茉莉也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見到的其實不是由乃,而是那位黃泉的女神。

“啊啊啊是穿振袖的茉莉也!你今天怎麽打扮得這麽可愛!啊我要死了!”然後下一秒,看到茉莉也後整個人激動地蹦起來,抱住她就猛蹭的人,重新變回了記憶中熟悉的模樣。

剛才的隔閡和異樣眨眼間就如晨霧般消散了。

“哼哼,可愛吧?”她得意地拍了拍由乃,用行動支持她,請繼續誇!

“恩恩,世界第一可愛!”

她佯裝傷心地擦了擦毫無水汽的眼角,哀怨地說:“還是由乃好,征君那個木魚腦袋,今天一次都沒誇過我漂亮,嚶。”

“什麽?那個死小子這麽不懂事的嗎?甩了他!我養你!”由乃大手一揮,豪氣地說。

“你的心意我很感動,但是由乃,不要說得好像現在是征君在養我一樣好嗎?我爸爸會哭的,真的會哭的……”

聽說參加由乃生日會需要穿振袖和服還沒得別的選項時,死要面子的雅人差一點就砸鍋賣鐵真的給她買一套振袖了。好在茉莉也還是知道自家到底是幾斤幾兩的,最後堅持去租了現在穿的這套衣服。

至於讓征君給她買這個選項……一開始就不存在好嗎!

他就算真的買她也不會收的!拿“維奧蒂”砸她也不收!

唔,雖然會猶豫那麽一下,就一下!

“再說了,過上幾年我們倆到底誰養誰還不知道呢!”茉莉也叉著腰,得瑟起來,“以後我可是世界知名小提琴演奏家,一次出場費5位數上下,比由乃你那小保鏢公司可掙錢多了吧?包養你沒問題吧?”

這句話真是從頭到尾都是槽點。

聽她這麽說,由乃就知道這孩子其實壓根不知道音樂界的行情,也不知道一般公司的盈利能力。世界級音樂家怎麽可能出場費才5位數,換成美元也許還勉強。至於她才成立兩年不到的“小破保鏢公司”,雖然不及赤司家一個零頭,但也是每分鐘3位數上下。

貧窮真是限制了她的想象。

在這孩子的腦子裏,10萬日元就很多了吧。

“恩,夠了。”由乃笑瞇瞇地拽著她的手,問,“那包養我之後,需要我做什麽?”

“啊?包養你,不就是讓你當米蟲?還有別的?那……”突然涉及到了自己的知識盲區,茉莉也絞盡腦汁,掰著手指數了起來:“唔,讓你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帶你出去的時候很有面子。讓你喜歡什麽就買什麽,豪氣地說‘刷我的卡,想買多少買多少’。然後帶你出席酒會,氣一氣我的白月光,讓對方知道沒有他我也過得很好。再然後……你會說吃白食不太好,要有自己的事業,決定進軍演藝圈……”

“噗——”由乃越聽笑得越狠,眼淚都快要被她笑出來了,“你這又是看了什麽奇怪的霸道總裁劇啊。”

茉莉也沒有理會由乃不顧儀態的拍桌狂笑,繼續一本正經地數了下去。

“再然後,唔,你發現當演員沒意思,覺得治病救人比較適合你,想要去當醫生。”

由乃的笑聲突然失去了靈魂,為了不露破綻又尬笑了幾聲後才停下來。她不知道茉莉也這句話是巧合還是刻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妝容艷麗的臉陷入了一片空白。

茉莉也像是完全沒有註意到她的異狀一樣,繼續著她那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奇怪設定。

“可是醫生哪有那麽容易的?就算我家財萬貫也沒辦法買個醫生的職位給你做,你得去讀大學,苦讀好幾年。我舍不得你受苦,跟你說‘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你不用這麽辛苦’,我可以一直養你。但是你拒絕了,你說你一定要當醫生,還說等你讀完,當上醫生的那一天,我們就結婚。”

衣裾翻飛,長長的袖子與地板磨蹭的聲音由遠及近。少女身上熟悉的橘子香,帶著溫暖的太陽的味道一起向著這邊倒了過來。美麗澄澈的綠逐漸靠近,壓迫性地占據她視線的全部,然後錯開,只餘幾縷棕色的發絲還垂落在眼前。耳畔間,她溫柔的聲音軟糯地響起。

“我說由乃,你覺得這樣的劇情怎麽樣?”

她沒有回抱回去,雙手垂在身側,握緊了拳頭,全身僵硬著,腦海中一片混亂。

“我……這種劇情不適合我。我沒想過進演藝圈,也不想當醫生。”她在走之前把家裏所有的書都收拾幹凈了,茉莉也沒理由,也不可能會發現她在看醫學的書籍。

巧合,肯定只是巧合!

“騙人。”

由乃心裏猛地一驚。

“你明明說過將來想成立一個演藝公司,把所有重金屬搖滾的歌手全都簽到自己旗下。”茉莉也突然直起上半身,扶著由乃的肩膀,一本正經地提了個八百年前她胡扯的時候說過的話來堵她的嘴,囧囧有神之餘也讓由乃松了口氣。

什麽啊,是這個意思啊,嚇了她一跳。

“如果將來有這個機會的話,說不定——”

茉莉也突然打斷她,斬釘截鐵地說:

“你還說想考東大理三!”東大理三就是醫學部。

“……有這回事?”又是哪次口胡的時候說過的?

“有,你說想試試看當外星人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由乃:……確實,是自己腦抽的時候可能會說的臺詞。

“那個應該只是隨口說——”

“才不是呢!”她再次打斷了由乃的話,“你明明有好好準備,每天晚上都在提前學後面兩年的功課。我是知道的,由乃肯定已經學完了高中全部的知識,已經開始看大學的了。難道不是這不是為了讓東大的入學試更穩嗎?”

“我……就不能是因為興趣才學的嗎?”

一直在等這句話的茉莉也直接露出了勝利的笑容,輕松地笑了出來。

“什麽啊,原來你看那麽多醫學相關的書,是因為興趣啊。既然那麽喜歡,那將來考不考慮當醫生?”

事到如此,要是由乃還不明白自己是被茉莉也繞進去了,就白在泥潭裏混了這麽長時間了。萬萬沒想到,自己從來不防備的人竟然挖了這麽大個坑給她跳,真讓人哭笑不得。

“茉莉也……你被赤司帶壞了。”她沈痛地說。

“哪有,我一直都這麽機智的!誒嘿!”某人試圖萌混過關。

以及,她果然還是發現了,是在她離開之前的事?

是了,之前她從來沒有刻意鎖過房門,是怕突然鎖了反而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是不會去讀東大理三的,更不會去當醫生。”

“為什麽?你、你明明有興趣不是嗎?”

這是今天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根據她的回答,可能會走向完全不同的未來。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茉莉也不受控制地腿軟,還因為緊張咽了下口水。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會不會太過凝重,征君說過,越是風輕雲淡地問,就越能得到真心的回答。要是表現出了一絲過分地期待或緊張,就會激起由乃的自我保護機制,讓她下意識地選擇隱瞞真相,反過來安慰她。

所以她只能笑,用最溫柔最可親的笑容,最輕柔最不讓人有壓力的口吻去問這個問題。

她已經長大了,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聽到不好的消息就只會躲起來哭泣的膽小鬼,不僅僅只會活在他們的羽翼之下,還能夠用她的方式來保護他們。

請依靠我吧,就如我相信你那般相信我!

拜托了由乃,讓我聽你的真心話!

就在茉莉也開始覺得自己的笑容變得僵硬之際,由乃終於開口了。

她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她的眼前不安地動了動,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我……沒有成為醫生的資格。”

在這種沈重的氛圍下,茉莉也暗地裏誇張地松了口氣。

太、太好了……聽起來不是那種沒有轉圜餘地的理由。

之前在備案的時候,她跟征君想過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可能性,其中最糟糕的就是——我要扛起我妻家,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所以我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追求那些虛無的夢想。

一旦出現這種意志堅定的話,茉莉也就找不到任何別的方法來說服她了。她總不至於說什麽“我妻家不重要,管它去死”之類不負責任的話吧?

好在,由乃並不如他們所設想的那樣。

“成為醫生的資格?不就是考上行醫執照就行了嗎?以由乃的頭腦,不是分分鐘的事?”哪裏有問題?

自己糾結的問題被茉莉也這樣隨便地說出口,由乃那纖細的情緒頓時一梗,沒好氣地懟了她一句:“不是那種問題,是心情的問題。”

“心情?你剛不是說你對醫學有興趣嗎?那……不就代表你喜歡?既然喜歡,哪來的問題?”不能怪她找不到重點,對茉莉也來說,這真的就是這麽理所當然的事。她說完後再次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甚至把自己的經歷也拿出來,在由乃面前掰碎了講:

“還是說,你跟我當初一樣,覺得學了醫,會傷害到什麽人?也不存在吧,當醫生不僅傷害不到別人,還能拯救更多的人,是特別偉大的職業呢。啊,除非……”說到這裏,她突然發現了盲點,認真地說:“由乃會做個草菅人命的庸醫嗎?”

“誰會專門去做庸醫啊?!”這孩子每天腦子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呢?

“那你在糾結什麽呢?你自己喜歡,又不會傷害到別人,又考得過,又很有醫德……”她掰著指頭數了半天,納悶地歪頭:“還需要什麽別的資格?”

由乃被她的話懟得有點慌,連反駁的語氣都不確定了起來。

“可、患者不會覺得很可怕嗎,我是黑道出身……”

“出身能決定什麽?前兩天山口組的大小姐不是去當老師,還上熱搜了嗎?也沒見大家怎麽樣啊。”

是的,山口組的山口九美子,跑去高中教數學了。這事兒雖然差點鬧起來,但她的學生和其他教師同事全都自發站出來維護她,已經傳為一則美談了。

“可,可我這雙害得舅舅家破人亡的手,這雙為了爭權奪利染滿鮮血的手,真的能拿起手術刀,拿起聽診器嗎?”

聽到這話,茉莉也突然意識到,由乃對那兩個折磨了她這麽多年的親戚,竟然還是有感情的。也是,畢竟是撫養她長大的情分,是她僅剩的最親近的家人。

她握住了那雙漂亮卻不停顫抖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地說:“我不會說為了活下去就可以剝奪別人的生命。但是由乃,你也沒有奪走他們的生命不是嗎?你只是架空了你的舅舅,廢掉了你表哥的腿。還有其他哪些人我不知道,我不是他們,沒辦法替他們原諒你。我也不是法官,沒辦法因此就說你無罪。但不管你做過什麽,我仍舊感謝你能健健康康地站在我面前。”

“茉莉也……”

“如果你想要為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贖罪的話,與其繼續讓自己待在這個地獄,說不定為了活下去會不得已去傷害更多的人。不如離開這裏,去當醫生,去拯救更多的人。你傷害過多少人,就救多十倍的人。也許被你傷害過的人永遠也不會原諒你,但你會收獲十倍的救贖。”

她撩起由乃額角的一縷碎發,放輕地語氣,問:“這樣不可以嗎,由乃?如果你只是想有誰來給你這個資格的話,那我來給你——”

我妻由乃,我允許你去讀大學,允許你去行醫,允許你去拯救更多的人,也允許你獲得幸福。

這就是,我最想聽到的話。

為什麽,為什麽你總能聽到我心裏的聲音,實現我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

我是在做夢嗎?不,這簡直比我做過的所有夢都要美好。

“謝謝……謝謝你,茉莉也……你果然是我的天使……”

強忍了好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視線一會兒格外清晰,一會兒又一片模糊。

困擾了她足足半年的陰影,在茉莉也堅定的話語中徹底消散。

“才不是,我是由乃的好朋友。”

茉莉也抽了幾張紙巾,幫她擦了擦眼睛。

“我不是什麽公主,更不是什麽天使,我一直都是由乃的好朋友,一輩子的好朋友。”

聽了這話,由乃頓時哭得更兇了。

“你、你騙人,剛剛還說等我當上了醫生就娶我的,現在又變成朋友了!”

“……還記著呢?”她不滿地嘟囔了句,無語地反問,“你難道還真的想嫁給我不成?”

“想啊,做夢都想。”她擤了擤鼻涕,準確地把紙巾丟進了垃圾桶裏。回頭還繼續說:“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那小子連誇都不會誇你,你還是踢了他選我吧!”

“我不要,你看你現在妝都哭花了,難看死了,我嫌棄。”說著還站起來,後退了兩步。

由乃立刻轉頭看向梳妝鏡,除了眼影稍微暈開了點,鼻子兩邊有點掉粉,其他地方好好的呢!她嚶嚶嚶地追過去,想要繼續跟茉莉也撒嬌。

“我好看著呢,比那死小子好看一百倍!茉莉也你就從了我吧~”

“不從。我嫌棄你,有人不嫌棄啊。”誰知她突然一把拉開了門,將一直站在門外的一位保鏢小姐姐拽了進來,推到由乃的面前,還不忘飛她一個媚眼。

“來,這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差點忘了。生日快樂啊親愛的。”

由乃莫名其妙地看看茉莉也,又看看這位穿著標準保鏢套裝——白襯衣黑西裝黑包裙黑絲的小姐姐,不解其意。然後,小姐姐無奈地摘下了自己的墨鏡,好笑地看著由乃一瞬間懵逼的臉,用自帶笑意的聲線溫柔地說:

“我妻,是我。”

“!!!”

由乃倒吸一口涼氣,一把將“小姐姐”推出門外,拉上拉門奔回梳妝臺前瘋狂補妝。邊撲粉邊緊張地問茉莉也:“怎麽辦怎麽辦我剛剛是不是真的很難看啊,嗚嗚嗚茉莉也你害死我了!”

茉莉也:呵,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打算一口氣寫完整個事件的,但是沒成功……

你們的作者我努力了!

以及,讓幸村女裝的成就我達成了,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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