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秋赤西呆在家裏沒有出門, 冰箱裏塞滿了昨天趙叔買回來的菜。她一大早起來洗菜、切菜，打算做一桌子豐盛的菜。往年和她媽過年家中的菜難得超過三個，今年秋赤西準備了十二道菜。

這麽多菜, 只有秋赤西一個人來, 即便起了大早, 也得到下午三四點才能徹底做好。為了不讓章明卉餓著, 秋赤西在她面前放了不少零食。

“你吃。”章明卉盯著電視, 卻推過一個蘋果給出來看一眼的秋赤西吃。

秋赤西唇動了動, 心裏是有些高興的。她人生中在乎的事不多，章明卉能偶爾清醒一點，於她而言算一件快樂的事。

秋赤西拿起蘋果咬了一口, 往廚房繼續準備除夕餐。

下午三點半左右, 秋赤西才終於將最後一道老鴨湯吊好，端了出來。章明卉已經坐在餐桌上，眼睛眨也不眨看著那些菜。

趙隆確實會照顧人，他做的一手好菜，平日經常給章明卉按摩手臂和下肢，秋赤西幫著她媽洗澡時，發現她下肢腫脹好了許多。

“媽, 這湯今天可以多喝一碗。”秋赤西接過章明卉手中的空碗，站起來幫她又盛了碗湯。平時的飲食註意到位，只過年這一天吃些好的，還是可行的。

城市裏是明令禁止放煙火鞭炮的, 但沒有了這些東西年味又少了些。因此每個集中的廣場會有專人放煙火。

吃完飯過後，在家休息好後，等到晚上十點，見章明卉依舊精神奕奕。秋赤西想了想，將她媽裹得嚴嚴實實的，帶著人出去看煙花了。

難得第一年不用為生計發愁，一切都在往上走。秋赤西心中也放松了些。牽著章明卉的手，順著人群往廣場上走，人也越來越多，大家臉上都掛著喜悅的笑容。

“好多人。”章明卉戴著頂紅色針織帽，手套也紅紅的，再加上穿著新衣服，整個人好像年輕了不少。

“媽，你跟著我，別亂走。”走出來，秋赤西發現廣場上的人比想象中還要多。有些後悔這麽冒冒失失將她媽帶了出來，不過見到她媽臉上的笑容後，那些後悔又瞬間消失。

難得見到她媽這麽開心的時候。兩人在廣場到處走，累了就坐在長椅上休息。

到了後面廣場上人流量極高，聽著周圍人的討論，秋赤西才知道原來大家是出來等跨年的。廣場中心的大廣告牌這時候還在播著春節聯歡晚會，所有人都在笑。

“喝那個。”章明卉用力捏了捏秋赤西，指著一小孩手裏的奶茶理直氣壯道。

“奶茶？”秋赤西沒喝過這種東西，但見過班上的女生常喝，也知道是什麽。

章明卉見秋赤西沒動，一時間脾氣又上來，想要往小孩那沖。

“媽，我帶你去買。”秋赤西拉住人，環顧四周，在街對面看見了小孩手中奶茶的牌子。

章明卉氣來的快，也消得快，樂顛顛跟著秋赤西往街對面走去，她甚至沒有意識剛才自己要做什麽。

秋赤西神色未動，章明卉這麽多年的沈默瘋癲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總需要時間，時間是最好的治療藥。

……

只不過這奶茶到底沒喝成。

兩人剛走到街對面，秋赤西便見到秋建成。他似乎也是出來過除夕，還牽著一位女人。

秋建成一開始並沒有認出自己的女兒，還是見著秋赤西一直攔著她面前的女人，不讓她掙紮，才好奇看了過去。這一看便被嚇得連連退後。

“建成，怎麽了？”邊上的女人莫名其妙看著自己丈夫。

“秋建成你去死！”章明卉真的恨這個男人，幾乎一看到他整個人便瀕臨崩潰。之前走過來還好好的，孩子氣的要喝奶茶。這下要沖過來和秋建成拼命。

“怎麽回事？”旁邊的女人也不是好說話的人，聽見章明卉喊著自己丈夫的名字，再看她神情，怒火蹭得就冒上來。

秋建成皺眉：“我前妻。”

“前妻？”女人聲音一下子拔高，眼神在章明卉和秋赤西身上打轉。

女人對穿著打扮這方面最為敏感，對面這個瘋顛顛的女人面色青白，看著嚇人，但身上的衣服都是好貨，比她穿的好多了。

“小秋，你爸他不要你了！”章明卉腦子裏一片混亂，大概記憶又回到了秋建成剛離開的時候，說話顛三倒四。

“他死了。媽，我們回去。”秋赤西面無表情道。

“怎麽說話的，大過年的。”女人嗓音一下子尖利起來，對著秋赤西指指點點。

秋赤西撩起眼皮，冷冷盯著女人。身上積壓的氣勢把女人嚇一跳，也讓秋建成陷入沈思。

“對，對，他死了！”章明卉忙不疊點頭，忽然又問，“趙隆去哪了？”

秋赤西被她後面一句話給問楞住，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在家裏，我們先回去。”

章明卉情緒一激動，眼淚鼻涕全糊了一臉。秋赤西扯了紙巾給她擦幹凈，半夾著人回去。

她沒想到出來湊個熱鬧，居然會碰上秋建成。秋赤西對他沒什麽感情，即便章明卉沒得病前，秋建成也算不上什麽慈父，不會陪著女兒玩樂。

“畜生，混蛋……”章明卉還在嘀咕，好在沒有看見秋建成她也不鬧那麽兇。

正當兩人走進小區時，倒計時已經開始，最後一秒跨年，廣場開始齊齊點燃煙花。人聲鼎沸，熱烈興奮的呼聲順著風傳入秋赤西耳中。

又過了一年……

而大街上的秋建成還在和自己妻子解釋。

“都說了前妻，早沒了關系。”秋建成臉色也不太好看，他還以為章明卉帶著秋赤西回老家了，沒想到還賴在S市，而且看樣子活得還可以。

他當初離家出走早預謀好了，離婚證他使詐讓章明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簽了字，後來又找關系開證明，自己一個人去辦理離婚證，當時還花了他不少錢。

S市不算小，秋建成到底不願意離開，這些年只沒在這一帶待過。因為離市區近的學校，教學資源更好。他現在重新回來就是因為自己兒子要讀初中，沒想到半年沒待完就碰到了章明卉。

“晦氣！”秋建成皺眉，有點怕章明卉纏上來，畢竟那病太耗錢。

……

秋赤西哄章明卉睡覺的時候，她又鬧了許久，眼睛哭到腫紅。

秋赤西被鬧得頭疼，她這段時間經常出去，照顧她媽的事全交給了趙叔，大半個月沒見過章明卉‘瘋狂’的樣子。

“媽，你別哭了，不然被趙叔見到要生氣。”秋赤西試探道，趙隆的名字一出，章明卉果然抽泣聲一頓，似乎有些害怕又有點不好意思。

還能聽得進話，秋赤西松了口氣：“睡覺吧。”

章明卉低頭沈默了半天，最後慢慢縮進被子內，背對著秋赤西。

秋赤西將燈關了，留下一盞小夜燈，沒有立刻離開，坐在邊上看著章明卉休息。

平常章明卉八.九點就睡了，今天已經淩晨，又鬧了這麽久，早累了。沒躺下十分鐘便沈沈睡去，秋赤西這才從房內出來。

洗漱一番，秋赤西正要去睡覺，拿起手機想看一眼時間，卻發現一個多小時前寧景塵發了消息過來，正好在跨年的時候。

是一條語音短信。

秋赤西猶豫了會才點開，揚聲器裏便傳了男生清朗幹凈的聲音：“阿秋，新年快樂。”

明明再簡單不過的話語，秋赤西胸腔仿佛有只無形的手在內攪動，莫名酸漲。

良久，手指動了動，秋赤西給對方回覆道：【你也新年快樂。】

寧景塵似乎一直在守著，秋赤西才剛發完，他短信便發了過來：【阿秋還沒睡覺呀？】

撒嬌精。

秋赤西盯著他發來的短信想，手上卻依舊回覆：【沒睡。】

‘嗡嗡’兩聲，對方直接來了視頻通話。

秋赤西這回沒有猶豫，直接接通。寧景塵那邊還是白天，他坐在度假別墅內，金黃色陽光透過玻璃撒在他的身上，耀眼至極。

“阿秋，你要睡了嗎？”寧景塵顯然註意到秋赤西穿了睡衣。

“等會睡。”秋赤西握著手機，除了回話不知道要怎麽主動開口說話，好在寧景塵話多，嘰嘰喳喳問一堆。

“阿秋，你看了春節聯歡晚會嗎，我在這裏也在一起看呢。”

“看了一點。”

“我和爸媽說好了，明年要留在S市過年，不出來了。”

“嗯。”

“阿秋，我很想你。”寧景塵忽然道。他一直沒敢和她視頻，就怕見到對方不耐煩的樣子，現在看起來阿秋並沒有煩他，剛才只響了三聲，阿秋就接通了自己視頻。

兩人驟然陷入沈默，寧景塵正打算繼續轉移話題，卻不料秋赤西有了回應。

“……嗯。”

寧景塵臉偏了偏，耳尖泛起薄紅，一對梨渦若隱若現。

秋赤西有些走神，沒註意到視頻裏寧景塵不對勁，她應完一聲便道：“時間不早，我去休息。”

“……好，阿秋再見。”寧景塵難得沒有拖拖拉拉，幹脆利落將電話掛了。

原本坐在落地窗前，寧景塵突然躺下，手機順勢掉在地板上，他也沒管。一雙眸子濕漉漉的，臉頰泛起紅暈，阿秋她……

是不是有些喜歡自己了？

這個念頭光是想想，寧景塵心緒便亂了。

也許阿秋只是順便應了一聲，她因為沒說什麽，只‘嗯’了聲，寧景塵指尖輕輕按在透明玻璃上，心下紛雜。

阿秋……喜歡阿秋……

良久，寧景塵翻身而起，將機票改簽到初一晚上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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