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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道之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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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絲麗款款地捋捋鬢發,把淡淡的目光投向天邊,靜靜地沒有說話。所有人也都沒有催促,也無法把目光從她迷離的眼神中挪開,似乎預感到她要說的,將是個驚天動地的秘密。

“你是東方人,該聽說過道家偉大的先哲李耳吧,還有夢見蝴蝶的莊周?”黛絲麗說著把目光轉向我,我這才意識到她是在問我,我茫然地搖搖頭說:“沒聽說過,他們跟我好像不熟。”

黛絲麗再次把淡淡的目光投向天邊,似乎在考慮該如何通俗易懂地向我們,主要是向我解釋一切,沈默半晌,最後她終於說:“我不是普通的富家小姐,而是埃國太陽教的聖女,桑巴也不是我爺爺,而是埃國太陽教大祭司,弗萊特則是桑巴大祭司的弟子,埃國是西方最偉大的文明國度,我們受聖教的重托,肩負神秘的使命,去往另一個同樣是古老文明發源地的絲綢之國,去解開困擾我們以及所有先賢和哲人的世界之迷。”

對黛絲麗和桑巴身份我沒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如果他們僅僅是普通商人的話,反而會出乎我的預料,所以我只平靜地問:“你們不遠萬裏,就僅僅是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目標?”

“這個目標並不虛無縹緲!”黛絲麗嗔怪地盯了我一眼,接著說,“很久以來,我教的先賢們就註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世界各地的宗教都有關於神的傳說,並且這種傳說竟有許多驚人的相似。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教派,都有關於創世、大災難、天界等傳說,尤其讓人驚詫的是,在東方古老的絲綢之國,關於神的記載和傳說竟和處於數萬裏極西之遠的我國有極大的相通,雖然這些經過商人和冒險家們帶來的神話與傳說,都已經面目模糊,但任何人也無法忽視它們之間那驚人的相似。還有,越是古老的典籍,關於神靈的記載就越豐富越完整越相似,無論東西方都是如此。”

出於禮貌,我沒有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卻還是忍不住說:“一切關於神怪的傳說從來都僅僅是傳說而已,我還沒想到有人會真把它當回事。”

黛絲麗輕嘆口氣,淡淡道:“你若處在我們的國度,肯定不會有如此武斷的結論。我國有許多用常理無法解釋的偉大工程和自然現象,比如大金字塔和斯芬克斯,金字塔是遠古法老們的陵墓,用你們東方人的量度單位來說,就是用重達五萬斤以上的石塊壘成,塔高足有上百丈,如此浩瀚的工程,就是在技術更發達和勞動力更豐富的今天,我們的國王也還是無法實現。還有獅身人面的斯芬克斯,設計是如此精巧絕倫,尤其用幾萬斤重的胡子支撐它碩大的頭顱的設計,不僅給它以威猛和美感,更使它在沙漠千年風沙的侵蝕下,到今天仍然安然無恙,所有這些都不能用技術來解釋,它們在我們的心目中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神跡!”

“神跡?”我終於忍不住露出一絲嘲笑,“人總是把自己無法解釋的現象歸為神跡。”

黛絲麗沒有理會我的嘲諷,眼望天邊款款道:“我們堅信在遠古的大地上,曾經活躍著不少神靈,在世界上留下了他們活動過的痕跡,人類各種宗教和神話傳說,便是根據他們的事跡而來,所以東西方的神話傳說才會有如此驚人的相似。後來不知是什麽原因,他們逐漸在我們的世界消失,回到了他們自己的世界,所以今天的我們,再也沒遇到過真正的神靈。”

懷疑一切似乎是我的天性,我再次不以為然地質問道:“這僅僅是你們想當然的揣測,就算曾經有神靈,可和今天的我們有什麽關系呢?”

黛絲麗用理解的目光望著我,淡淡問:“你肯定有過做夢的經歷,在夢中有時會出現一個從未見過的世界,在那裏你是不是發覺一切都如此怪誕而不可思議?”

我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想到我曾經的怪夢和地獄的經歷,臉上不禁露出被人窺探到隱秘的紅暈。不等我開口,黛絲麗已轉開目光說:“相信所有人都有過做這種夢的經歷,但只有我們太陽教一個先哲對這種現象發出這樣的感慨:‘不知道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夢到現在的我,還是現在的我夢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和東方另一位夢到自己是蝴蝶的偉大哲人的說法何其相似?難道你不覺得你們那位哲人莊子,他在向後人暗示什麽嗎?而他又是另一位道教先哲李耳的信徒,這個教派相信這世上有仙界,凡人可以通過修煉成為神靈,和我教的教義竟相差無幾,這個教派關於凡人經過修煉,最終得道成仙的傳說很多,比如道教八仙。這些傳說都和我教典籍上記載的遠古那些神靈的誕生離奇地相似,如果要說是巧合,遠隔數萬裏的兩個無論民族、風俗、語言、歷史等等,均完全不同的古老帝國,在神話傳說上竟會有如此多的巧合,你不覺得這十分奇怪嗎?”

我茫然了,其實我對兩國的一切都一無所知,或者曾經知道,現在卻不記得了,但從黛絲麗的眼神,我相信這種巧合確實到了讓人驚訝的地步。

“其實東方早已有人對這種巧合感到莫大的興趣,”黛絲麗說著,眼裏露出一絲崇拜之色,“就在數百年前,絲綢之國一個偉大的僧侶在帝王的支持下,窮十四年之功,孤身到西方尋訪所有關於神靈的典籍,以帶回絲綢之國和原有的遠古記載進行對比研究,希望能勘破其中的奧秘,這就是東方偉大的聖僧取經的典故。只可惜他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便把另一個古老帝國當成了西方最悠久的文明而止步,帶回了他們的佛經,就是這樣,他也為佛經中關於生命的輪回、天界地獄等描述,與本土道教關於世界和生命的思考之相似感到驚訝,他卻不知道我們對多年後通過商人和冒險家輾轉傳到我國,和我們關於生命流轉的闡述相似的道教和佛教理論更加震驚,這促使我們下定決心,效法絲綢之國的聖僧取經,打算用我們保存的所有遠古典籍去交換東方絲綢之國的神秘經典,希望能綜合利用各取所長,勘破這個世界的終極秘密,用東方道家的說法,就是去找尋天道之秘!”

我懷疑地看看她全身上下,“這些典籍想來不是一本兩本,我卻看不出你能藏在哪裏?”

黛絲麗笑了笑,驕傲地指指自己腦袋:“這些典籍珍貴無比,我們不可能帶著它到處跑,太陽教也決不會允許寶貴的典籍離開國土一步,所以我從七歲開始就被選為聖女,除了學習東方文化,就是在桑巴大祭司的指導下,整日背誦這些典籍和經文,只要需要,我任何時候都可以把它寫出來,隨時可以用它向絲綢之國交換他們擁有的佛、道神秘典籍,當然也是靠記憶把它們都背誦下來帶回故國,以我刻苦訓練出的超常記憶力,完全能勝任這個使命!”

“可是,”我更加疑惑,“按理說你們的使命雖然虛無縹緲荒誕不經,卻沒有妨礙到任何人啊,我想不通為何‘一陣風’要如此不顧一切地阻止你們?”

“這更加證實了我教先哲們的猜想,”黛絲麗微微一笑說,“我教的先賢們認為,凡人和神靈原本共同生活在這個世界,或者說神靈就是由凡人修煉而成,但不知什麽原因,神靈們離開了我們,回到他們自己的神界或天堂,卻零星地留下了一些如何修煉成神的秘典,這些秘典散落人間,成為不同教派的不傳之秘,無論東西方,都還有人遵循這些秘典在刻苦地修煉,想戰勝死亡成為神靈,東方道家有修煉成仙之說,古天竺相信,人通過修煉,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本教也有勘破生死流轉,與日月同輝的記載,但成功的例子實在少得可憐,以至難以證實。如果我們融合東西方各自掌握的修煉術,或許可以把成功率大為提高,也許是不願看到這種情況出現,或者是不願凡人勘破這世界的奧秘,總之神靈或者只是邪惡的神靈要用盡一切辦法阻止我們,阻止東西方最神秘文化的融合,阻止人類勘破這天道之秘,而‘一陣風’便是執行這個使命的工具,受邪惡神靈指使的工具。”

我疑惑地搖搖頭,始終無法把世界和神靈聯系起來,但黛絲麗關於夢的說法打動了我,我想和我一樣夢到另一個世界的人不在少數,難道真有另一個神的世界?我曾經夢境就是那個世界?我轉頭望向尼奧他們,只見他們臉上雖有疑惑,但更多的是盲目的相信,我只好問黛絲麗另一個問題:“保護神又是怎麽回事?你為何肯定我就是什麽保護神,而不是別人?”

黛絲麗猶豫了一下,突然狡黠一笑說:“其實就在我們決定進行這次偉大的冒險之前,已經做了多年的準備,我們已經通過商人和冒險家向絲綢之國的君主輾轉表達了我們的意願,也得到了他的回信和首肯,並慷慨地派出一位非常出色的將軍不遠萬裏,越過兇險的死亡之海來迎接保護我們,那位將軍就是我們的保護神。”

“就這麽簡單?”

“那你以為呢?”

盯著黛絲麗那躲閃的目光,我突然意識到她的話並不完全可信,至少關於保護神的解釋不可信!不過我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只疑惑地撓撓頭說“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苦力,既不是將軍又不是什麽神。”

“你覺得自己是個普通的苦力嗎?”黛絲麗笑問道,“你見過如此深谙兵法,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苦力嗎?你見過熟悉天文地理、行軍布陣的苦力嗎?尤其你還是商隊中不多的東方人之一,雖然我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意外,使你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責任和使命,但從你第一次挫敗‘一陣風’後,桑巴大祭司就肯定,你是一直沒有和我們聯系上,絲綢之國派出的保護神!”

雖然我並不完全相信她的話,但我也不得不承認黛絲麗分析得很有道理,難道我真是她的保護神?是絲綢之國的將軍?我無助地抱住頭,想從記憶深處找出關於我使命的哪怕一絲一毫的線索,但混沌一片的大腦使我不得不放棄,在找到新的線索以前,我不得不暫時接受我是她的保護神的推測。

“好吧,我暫時找不到反駁你的證據,”我有些無奈,然後把目光轉向尼奧、巴斯和老苦瓜說,“就算我是保護神,你們卻不是,你們有權決定自己的命運,不必跟‘一陣風’死拼下去。”

尼奧三人對望一眼,然後把堅定的目光投向我和黛絲麗,我心中暗嘆,知道黛絲麗方才的話打動了他們,使他們覺得保護黛絲麗就是投身於揭開天道之秘和拯救世界的壯舉中。所有男人,無論高貴還是卑賤,無論武士還是苦力,都會在條件具備的時候,產生一種保護弱者、拯救世界的英雄情結。

“如果大家都不願獨自逃命,那麽我們就和‘一陣風’鬥下去,”我環視眾人一眼,緩緩地說,“並且隨時做好為保護黛絲麗而犧牲的準備!”

“我們聽你的!”尼奧三人異口同聲地說,我望向托尼,托尼也微微點頭道:“我和他們一樣。”

我最後望向黛絲麗,黛絲麗對我嫣然一笑,款款道:“從現在起,我也聽你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我們帶出眼前的困境,安全地把我護送到遙遠的絲綢之國的京城!”

我長嘆口氣,其實自己是不是保護神都無關緊要,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她帶出這“死亡之海”,況且我也不甘心就這樣被“一陣風”挫敗。用棍子在沙地上劃著,我心中在揣測“一陣風”下一步可能采取的行動,一個大膽的計劃在我腦海中漸漸形成。

“咱們分開走!”我在沙地上邊劃邊說,“老苦瓜帶著受傷的巴斯和黛絲麗一直往正東方向前進,我、托尼、尼奧原地休息,天黑之後望原路返身而回,‘一陣風’若追著我們的足跡一路跟來的話,相信今夜我們就能和她遇上,趁著黑夜我們可以悄悄接近他們,也偷襲他們一回!”

“可是,”托尼疑惑地說,“如果他們有狗的話,我們根本無法悄然接近。”

我一呆,不禁為自己的漏算感到沮喪,對著沙地怔了半晌,又一個不得已的計劃在我心中醞釀,我重新拿起木棍,在沙地上邊畫邊解釋說:“老苦瓜帶著黛絲麗和巴斯分乘三匹駱駝,先折向南走四十裏,然後再一路望正東前進,給我和托尼、尼奧留下一匹駱駝,我們就在這兒埋伏,駱駝可以藏到那邊的沙丘後面,我們則把自己埋入沙中,只要‘一陣風’追著我們的足跡而來,我們一定能殺她個措手不及!就算他們的狗先發現我們的氣味,通常也不會引起主人的註意,只當是獵狗又發現了什麽遺棄物,這個計劃十分冒險,如果失敗,我和托尼、尼奧就肯定回不來了。”

我平靜地望著托尼和尼奧,他們也平靜地望著我,相信所有人對這個計劃的風險完全了然於胸,以我們三人要偷襲四個以上騎馬的匪徒,完全成功的機會並不大,就算僥幸成功,三人靠著一匹駱駝,如果三五天內追不上前面的黛絲麗,我們多半也走不出這“死亡之海”,要是黛絲麗他們的行進方向偏離了預訂的目標,我們就再也找不到他們。這個計劃唯一可行的一點就是,我們可以擊殺“一陣風”的獵狗,讓黛絲麗徹底甩掉“一陣風”的追蹤,這個計劃幾乎可以說是犧牲我們三人為黛絲麗贏得生存機會,我不敢肯定他們一定會同意。

“不行,這太冒險了!”黛絲麗最先反對,“如果我們分開,就算你們僥幸成功,在茫茫大沙漠,你們找到我們的機會實在微乎其微,如果僅僅靠著一匹駱駝,你們肯定走不出‘死亡之海’!”

我舉起雙手說:“誰有更好的辦法,我肯定第一個聽從,不然,這就是唯一的辦法!”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後,托尼鎮定地對我說:“我同意!”

“我也同意!”尼奧把玩著手裏的刀,從他冷靜的眼中任何人都能看其出決心,我立刻一躍而起,對所有人一揮手:“現在每一剎那對我們來說都異常寶貴,我們沒有時間再仔細斟酌權衡,咱們立刻照方才的分派分頭行事!”

眾人不再說什麽,開始分派最後的資源,雖然老苦瓜給我們留下了一半的食物和清水,但只有一匹駱駝,我想我們也沒有可能帶走太多。

黃昏,沙子開始不那麽熾熱,那匹孤零零的駱駝已藏在遠處那座沙丘後,我和托尼、尼奧三人把自己淺淺地埋在沙中,正好在我們走過的路中央,只露出腦袋,可以從頭頂蓋著的一塊破布的縫隙看出去,這塊破布混在我們故意丟棄的廢棄物中,為了不引起“一陣風”的疑心,我們在這一段丟棄了不少廢棄物。我想就算“一陣風”聰明到能猜出我會在沙中埋伏,她也不知道這埋伏會出現在沿途什麽地方,而她又不可能減緩速度謹慎而行,她怕失去黛絲麗的蹤影。所以就算她知道有陷阱,也只有一路闖進來!

天色越來越晚,沙子也越來越涼,遠方仍然沒有“一陣風”的蹤影,我靜臥在沙中,不禁對自己的揣測感到一絲動搖,萬一“一陣風”不會連夜追蹤,我們豈不是要在沙中凍一整夜?心中正在胡思亂想,身旁的托尼突然沖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把耳朵貼到沙上,我輕輕把耳朵貼上沙子,立刻就感受到了遠方傳來的震動,我心中一松,“一陣風”果然如我所料,要頃力作最後一擊了!

蒙蒙的天色使我們看不出多遠,但從沙子上傳來的震動我知道,“一陣風”已經近在數十丈外,遠遠地還有狗吠聲傳來,我不禁握緊刀柄,極目望去,隱約可見夜幕下幾匹戰馬緩緩而行,戰馬後果然還跟著幾匹駱駝,除了一匹牽著狗的騎手遠遠在隊伍前方領路外,剩下的幾匹戰馬都墜在後面呈雁陣散開,一見那陣勢我就知道自己低估了“一陣風”,她現在不僅有五人五騎,比我估計的多一個,在全力追蹤中還不忘防備埋伏,只讓一人一騎帶著狗超前數丈打頭領路,其餘人馬都遠遠散在後方,這樣,就算遇到埋伏,最多犧牲打頭那人,後面的騎手立刻可以縱馬反擊。我突然發現自己把自己陷入了絕境,但我已無從選擇!還好,至少我們可以殺了他們的獵犬,這想法總算可以安慰一下我自己。

狗叫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狂躁,我知道這畜生已經發現了我們,牽狗的騎手也謹慎起來,拼命想拉住獵狗減緩步伐。借著月光,我們幾乎能清晰看到他臉上的戒備之色,我正要一躍而出,身旁的尼奧突然按住我的手悄聲說:“我殺狗!你埋伏!”

就在我還沒來得及回答時,尼奧已一躍而起,舉刀向幾丈外的獵狗沖去,一連兩刀都被那畜生躲開,尼奧完全不顧近在眼前的騎手,突然扔下刀,抓住拴狗的繩索使勁把它往懷裏拖,就在獵狗一口咬中尼奧胳膊時,尼奧也奮力擰斷了他的脖子,幾乎同時,那個騎手的刀也捅進了尼奧的後背。

大概沒有想到有人會不顧一切以自己一條性命去換一只狗,後面那些騎手都怔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立刻放馬向這邊沖來,尼奧雖然身中數刀,仍然掙紮著向我們這邊狂奔,我知道他的意圖,他是要把對方引進我和托尼埋伏的地點,我按著托尼的肩頭,異常冷靜地望著眼前這一切,心中在估計著匪徒們的距離,並暗暗禱告尼奧再堅持一會兒!我對自己的冷血也感到吃驚。

尼奧終於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渾身浴血的他重重地摔倒在我的面前,他的血濺了我一臉,我舔舔嘴角有些腥鹹的鮮血,望著追上來的騎手,我知道該我動手了!

我一躍而起,在完全躍出沙坑前,我的刀已先後捅進兩匹戰馬的肚子,我不奢望能一舉殲滅所有匪徒,但至少要殺掉他們的馬,使他們不能再快速追擊黛絲麗。兩匹拖著腸子的馬慘叫著逃開,把馬背上兩個匪徒摔了下來,托尼的刀果然夠快,幾乎沒有多浪費體力便連斬二人,剩下的幾個匪徒慌忙勒馬逃開,退到我們攻擊範圍之外。

我和托尼背靠著背,戒備地盯著十幾丈外圍著我們打轉的三名騎手,現在是三比二,我們並不落下風,不過沒有戰馬,我們也沒有辦法對付剩下的匪徒。

三名騎手圍著我們轉了幾圈後,一名騎手突然探指入口吹響了口哨,從她的動作我認出她就是“一陣風”,兩名匪徒在她的招呼下,牽起不遠處的幾只駱駝緩緩向西方退去,我和托尼相似而笑,苦笑。顯然,“一陣風”不想和我們硬拚,又或者是在失去獵狗後,我們已經是她找到黛絲麗的最後途徑,在沙漠中,她也不需要專門對付我們,只需把我們交給老天就可以拖垮我們。

朝陽剛升起的時候,我和托尼埋葬了勇敢的尼奧,牽起孤零零的那匹駱駝,把幾個羊皮袋負在身上,裏面是珍貴的清水,駱駝已經疲憊不堪,馱不起太多的東西,我們不得不自己背起足夠的清水。一夜的休息讓我們感到精力充沛,迎著初升的太陽,我們繼續向東方前進,身後不遠處就是“一陣風”和她的駝隊,她根本不想掩飾自己的意圖,就是要跟著我們去找黛絲麗,或者等著沙漠把我們拖垮後,再不費吹灰之力地收拾我們,雖然知道她的意圖,我們卻也無能為力,沒有馬匹,我們連跟她拼命的機會都沒有,只希望在我們體力耗盡前能走出這片大沙漠。

一天下來,我和托尼都筋疲力盡,比起那些騎在牲口上的匪徒,我們不僅要在烈日下徒步而行,還要背負重物,體力消耗可想而知,為了留下點自保的體力,我們一天下來沒走多少路程,而休息的時候更不敢大意,兩人只能輪換著歇息,知道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會被拖垮,卻也無法可想。

“我們幹脆不走了!”已經是和黛絲麗分開的第五天,體力過量消耗再加烈日的烘烤,我只覺頭昏昏沈沈,只想永遠躺下一睡不起,我相信托尼比我好不了多少,這個時候需要相互鼓勵,不然大家都堅持不下去。

“再堅持幾天,聽桑巴說過,順利的話一個半月也該橫穿‘死亡之海’了,”托尼鼓勵我的同時也在鼓勵著自己,“咱們從鹹水鎮出發也差不多有一個半月了,就算中途走了些彎路,想來現在我們已經在這片沙漠的邊沿,千萬不要功虧一簣!”

我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信心,只覺牽著的韁繩一沈,幾乎把我拉倒,回頭一看,我們唯一的駱駝已經栽倒在地,一個多月的跋涉再加沒有充足的食料,它也終於倒下了,望著它早已完全癟下去的駝峰和微微抽搐的後腿,我知道它已經不可能再站起來。

托尼對我們最後的夥伴只靜默了片刻,便毅然拔出匕首,輕輕割開它脖子上的血管,然後俯下身對著割開的血管吮吸起來,足有頓飯功夫他才滿足地擡起頭,抹抹嘴邊的血汙,招呼我也像他那樣飽餐鮮血,一個多月的幹饃加鹹菜的日子,使鮮血於我有莫大的吸引,我學著他的樣子俯下身去,幾乎幹裂的舌頭一嘗到腥鹹的鮮血,便如嘗到瓊漿玉液般甘美,隨著那溫熱的液體大口大口地咽下肚,我感覺自己的體力也一點點地在恢覆。

我和托尼交換著吸食了兩次鮮血,終於感到肚腹飽漲得再難咽下任何東西,這才背起盡可能多的食物和清水再次上路,走出數步我們都忍不住回頭,最後看看倒斃的駱駝,我心情非常平靜,在背負的清水和食物消耗完之前,我們還不能走出沙漠的話,我們也將像這匹駱駝一樣,成為‘死亡之海’吞噬的兩個微不足道的生命。

遠方,像禿鷲一樣緊綴在我們身後等著我們倒下的“一陣風”和她的手下,我們反而沒興趣多看一眼。

失去駱駝的最初幾天,一種無依無靠的孤獨感一直縈繞著我們,當我們開始習慣這種孤獨感時,我們的食物已經不多,就在我們感到絕望的時候,一成不變的東方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隱約的綠色,我和托尼確信那不是幻覺而是可愛的駱駝刺時,不禁喜極而泣,這裏的天空也不再是清澄得讓人恐怖的一片湛藍,而是有雲彩阻住了太多的陽光,我們第一次覺得天空中的烏雲原來也是這麽的可愛,雖然出現駱駝刺只意味著我們就要走出沙漠,將面臨不知還有多寬闊的戈壁灘,但至少,我們離同類活動的地帶近了一大步!

可惜還沒等到我們興奮時間超過盞茶功夫,“一陣風”三人已縱馬向我們逼來,顯然她不想給我們任何逃命的機會,我和托尼面面相覷,我們經過十幾天的負重急行,早已經是強弩之末,根本不是精力充沛的匪徒們的對手,何況他們還有可以疾馳沖鋒的戰馬。

三人三騎緩緩圍上來,卻並不急於進攻,顯然“一陣風”並不想被我們的困獸之鬥所傷,望著三人熟練地舞動著的繩套,那種草原牧民套馬的繩套,我和托尼就知道我們連拼命的機會都沒有,如果在精力充沛的情況下,這樣的繩套對我們根本沒有威脅,但現在,我們已不敢肯定能否躲過被匪徒們像套牲口那樣拖倒的命運。

“一陣風”率先發難,繩套準確地向我拋來,就在我倒地躲開時,第二個匪徒的繩套又向我套來,顯然匪徒們是要集中力量先制伏我再說,我狼狽地左躲右閃,不一會就氣喘籲籲,動作越加緩慢,而托尼根本幫不上我,就在我一刀斬斷套住脖子的繩索時,卻已被“一陣風”準確地套中了拿刀的手腕,跟著她縱馬疾馳,立刻把我拖倒在地,我口鼻中立時嗆滿黃沙,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托尼比我多堅持了一會兒,最終也被拖翻在地,我們被兩匹戰馬齊頭並進地拖拽著在黃沙上疾馳,粗糙的沙礫磨礪著我裸露的肌膚,立刻在肌膚上劃出道道血痕,手中的刀也早扔到不知什麽地方,此時我完全放棄了無謂的反抗,只在心中暗自發狠道:將來我要有機會報仇的話,一定把“一陣風”脫個精光,用最快的馬拖拽著在沙漠中疾馳三百裏!

疾馳的戰馬毫無征兆突然停了下來,昏昏沈沈的我隱約聽到“一陣風”的驚呼,那是一種恐懼的驚呼,夾雜在隆隆的雷聲中有些隱約。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聽到過雷聲了,我想這可能是我的幻覺,掙紮著擡起頭,我看到前方黑沈沈的天幕中,偶爾有金蛇般的閃電掠過蒼穹,然後是滾滾雷聲迎面撲來,我猜“一陣風”恐懼的不是閃電或雷聲,而是前方天幕下漸漸形成的一個巨大漩渦,像漏鬥一樣慢慢伸向地面,當它最後到達地面時,只見地上黃沙立刻像合抱粗的巨龍般旋轉著騰空而起,旋轉著直飛向天幕深處。片刻功夫,漩渦旋轉的速度就越來越快,而沙柱也越來越大,並向我們這邊緩緩逼過來。

“龍卷風!是龍卷風!快走!”

我還在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壯觀的一幕,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和身上的痛苦,卻聽“一陣風”和匪徒們恐懼的驚呼,呼聲未落,她已調轉馬頭向相反方向狂奔,此時我才感到,沙柱雖然離我還有段距離,但巨大的吸力已經把我向它拉過去,就像有神秘的力量在吸引任何接近它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駱駝。

沙柱越來越大,逼過來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令人難以想象。我吃驚地看到幾只失群的駱駝被它吸了進去,然後在沙柱中打著旋不斷翻滾,身不由己地慢慢升高,最後直達天幕,在高空飄浮不下,這情形真是既怪異有趣又令人感到恐怖!

雖然“一陣風”拉著我在狂奔,可那漩渦還是越來越近,它的吸力也越來越大,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漸漸飄了起來,漸漸被那沙的漩渦追上、裹脅。前方“一陣風”的戰馬正拼命奮蹄,可也只能原地踏步,甚至不由自主地慢慢向後退卻,它像在和看不見力量拔河,而我就是它們角力的工具,雖然兩股巨大的力量拉得我渾身劇痛,像要被生生撕裂,我還是祈禱“一陣風”千萬不要松手,我可不想像那些駱駝一樣在天空飛翔!

四野的黃沙彌漫天地,使我僅能看出十幾丈遠,馬與風的角力還在繼續,我的身子漸漸越升越高,最後幾乎是頭下腳上倒懸半空,有一股大力死死把我拖向天幕,唯一阻止我飛向天空的就是套住我手腕的繩子和緊拉著繩子不放的“一陣風”!這情形十分怪異,雖然我曾經幻想過像小鳥那樣飛翔,卻決沒有想到自己真有機會飛起來,只是現在這情形我不像是只飛翔的小鳥,只像個懸在半空收不下來的風箏。

我雙腳已漸漸接觸到龍卷風那快速旋轉著的氣流,兩眼也漸漸被風沙迷蒙,我想我是逃不脫飛翔的命運了,人的一生中能這樣飛一回的機會大概也不多,我不知道是該詛咒該死的老天還是該感謝老天爺,畢竟它把我從“一陣風”手裏救了下來,沒讓我在一個女人手裏被折磨而死,卻要我以這種超乎常人想象的方式壯烈一回。

“一陣風”似乎明白以馬的力量力無法和自然之力抗衡,她終於放棄了死拼,開始縱馬順著漩渦旋轉的方向,也就是順著風向繞著漩渦疾馳,雖然坐騎的速度遠不如風速,但她在轉到第三圈的時候,卻還是漸漸地,一點點地離開了旋渦,戰馬轉的圈也越來越大,把我也漸漸地拉離了漩渦,雖然一時還無法拉著我完全掙脫,卻還是給了我一絲希望。

龍卷風卷起的沙塵柱漫無目的地在沙漠中游蕩著,“一陣風”也就縱馬繞著它疾馳,戰馬不能完全把我拉離漩渦,漩渦卻也不能把我完全吸進去,我知道這是一次與老天爺耐力的較量,如果戰馬的耐力輸給了龍卷風,很可能它和“一陣風”最終都將陪我在高空翺翔。

不知過了多久,風速終於開始緩下來,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一顆心立刻又提到嗓子眼,戰馬的速度下降得更明顯,只一會兒,它已經圍著龍卷風卷起的沙塵柱疾馳了上百圈,我不知道它還能堅持多久,我註意到它的嘴裏不斷有白沫湧出。

“一陣風”還在拼命抽打坐騎,馬股上漸漸血肉模糊,但戰馬的速度還是越來越慢,最後終於馬失前蹄,在戰馬失蹄那一瞬,“一陣風”死死抱住了馬的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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