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公府，翠玉軒。

聽聞喬美人求見之時，楚霸天是很有些意外的。

喬美人被引進屋之後，他瞧了她一眼，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沒讓人去宮裏頭取你性命，你倒是識趣，自個兒來送死了？”

喬美人噙著笑，不慌不忙摘下鬥篷上的帽子，“正因為楚公子沒有派人到宮裏取我性命，我才覺得奇怪，想親自上門，問個究竟。”

“不過是不想因為殺一個叛徒，而惹得一身麻煩罷了。”楚霸天說罷，忽然從輪椅後邊拿出了一把新制的強弩來，直指喬美人，“既然你送上門來，我就不客氣了。”

喬美人冷笑一聲，卻沒有一絲半點兒的畏懼之心，“大將軍府的人可是一路尾隨我至陳國公府外頭。不想給陳國公招惹麻煩的話……不過，我敢送上門來，其實並未打算活著回去。”

言及此，她的眸光漸漸變得冷厲起來。冷厲之中，還透著無邊的恨意，“這些日子，阿寬的鬼魂總來找我，說他一個人，在水裏，好冷……是你！是你逼我害死了阿寬！”

“原是為了男人。”楚霸天豁然開朗，暫且收回了手中強弩。一剎沈默之後，他卻道：“我可沒逼你害死你的男人啊。”

“當時的情況，我若不殺了他，你會留他性命嗎？”喬美人嗓音擡得很高，立時聲淚俱下，“與其讓他死在你手裏，還不如我親手……我愛他！我根本不想他死的。是你逼我，是你逼的我！”

“女人的道理，真是令人搞不懂。”楚霸天微皺了皺眉，“我可從未想過要殺了他。你雖是宮裏的貴人，愛跟哪個侍衛私通就與哪位侍衛私通，與我何幹？我又不是那個戴綠帽的天子。”

“你……你胡說！”喬美人聽了這話，又氣又恨，“阿寬總勸我不要害人，以你的性情，定會認為阿寬終有一天要妨礙我，你定會除了他！”

“可是，我真的沒想過取他性命。”楚霸天仍是這樣說。

喬美人幾近要發瘋了。

她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楚霸天當真沒有動過要楊明寬性命的念頭？原來不過是自己多心，才害死了他嗎？

不，無論如何，都是楚霸天逼的！是他害死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她也不要他恣意得逞，事事順心！

她突然狷狂地笑了兩聲，而後高昂了下頷道：“殺了我吧！想必這個時候，伺候我的宮人，已把天子中毒至深，將不久於人世的事告知李貴妃了。至於李貴妃，會不會立即將此事告訴天子，楚公子一定猜得到吧？”

“為何不直接告訴天子？”楚霸天道，“告訴天子，把我供出來，不是對我更不利嗎？”

喬美人嗤笑一聲，“楚公子有通天的本事，一人跑路，再容易不過。與其如此，我還不如攪弄起一番風雲，讓那些人來對付你，讓你所謀之事，受盡坎坷，不得圓滿！”

“算你不笨。”楚霸天又一次舉起了手中強弩，直對著她，問：“你可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喬美人緊抿了雙唇，坦然地閉上了眼目。得知楚霸天從未對自己心愛的男人有過殺心，她再無活下去的勇氣。

楚霸天面不改色，手指一下動彈。

“砰”的一聲，門被人從外頭推開了。

是洪祁推開的，沈連城就站在他身後，恰見一只短箭，直插進喬美人的心窩。倒到地上的，是她一臉平靜的面孔。

“來了正好，找幾個人幫我清理一下吧。”楚霸天的目光，悠閑地落在沈連城臉上，毫無殺人過後該有的哪怕是一絲的嚴肅。

“我都聽到了。”沈連城走進屋，擡高了嗓音，“不是怕麻煩纏身嗎？又為何要殺她？”

“她想死啊。”楚霸天一臉無辜，晃了晃手上的強弩，“我不過是舉手之勞，成全她罷了。”

沈連城深知與他理論不清。想到事已至此，也唯有收拾好殘局了。她暗自吸了口氣，而後吩咐洪祁道：“找你的人，把這裏收拾幹凈。屍體，運到城外，找個隱秘之地，埋了。”

“夫人找我有事？進來說吧！這裏血腥味太濃了。”楚霸天說著，自顧推著輪椅，往後院去了。

沈連城神色肅然跟了過去，一邊問：“李霽的人知道她來了咱們府上，你打算如何應對？”

“當然是抵死不認了。”楚霸天若無其事答。

“李霽是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找陳國公府麻煩的！”沈連城緊步走到他前面，有些著急，“李貴妃那邊知道天子的情況，定然不會立馬告訴天子，而是會傳信與李霽。李霽一旦知道，必會有所動作。而我們，則會陷於人命官司，難以抽身去做別的。”

“夫人太高看李霽此人了，同時，卻又小看了尊公的本事。”楚霸天道，“尊公要做的準備，早就準備好了，便是天子派人盯著咱們府上，咱們也無所畏懼。”

沈連城突然發現自己忘了一件事，陳襄所謀之事，其實跟自己所謀之事，是不一樣的。

楚霸天說的這話，不就證明陳襄早已有了選擇嗎？他終於還是，選擇了榮親王。

“霸天，”她突然沈靜地喚了楚霸天一聲，鄭重道：“你趕緊收拾東西，逃。”

楚霸天莫名不解，好笑道：“我為何要逃？還怕李霽向天子告密說我殺了喬美人，天子會馬上派人把我捉了不成？李霽沒這麽傻，聽了天子將不久於人世的事，他沒這麽快來管一個後宮貴人的死……”

“是我。”沈連城的目光，仍緊緊地看著楚霸天，“我要去向天子，告發你。”

說罷，她邁開步子，快速往外頭走了去。

“你！你站住！”楚霸天一剎驚楞之後回過神來，想要喚住她，卻發現絕無可能了。

“洪祁，屍體別管了，送我入宮！”

沈連城不管不顧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楚霸天想讓張奎攔她，都沒有機會了。

他沒有想到，有生以來，第二次這樣又氣又急又無可奈何，還是因為這個沈阿蠻！

“張奎！”他大喊一聲，吩咐道，“快收拾東西！這裏不能待了。”

“大哥……”

“不要問，照我說的做。”楚霸天打斷張奎，臉色十分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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