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含雨被找到的時候，那個匪寨就被清繳了，頭子和周含雨那個便宜媳婦自然都被壓進了大牢，後續怎麽處理則再說，若是手上有人命的，最後估計就是相約斷頭臺了。

上輩子周含煙查到周含雨所在的時候親自過去找他的，自然也把那個匪寨給端了，最後這功勞就落在了駙馬周含雨身上，後來真正的周含雨自然白撿了個功勞。

可以說十分無恥了。

而這輩子周含雨就沒有這個待遇了，一起被關進了天牢，一起相約斷頭臺。

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周含雨被關在大牢裏才會那麽不甘心，不停地叫屈。

“皇上！學生是無辜的！根本就不知道周含煙會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六月飛雪，蒼天可見啊皇上！”

“……”

牢頭沒什麽文化，對這些秀才舉人心裏頗為敬重，可在這樣每天每夜的噪音下，他終於飛升了，甩著鞭子就抽了過去。

這牢裏關押的肯定不是小偷小摸的犯人，大部分犯的事情都不小，而牢頭也已經從上面那裏知道了周含雨的身份，知道他不可能翻身後下起手來自然沒留情。

周含雨爹娘活著的時候過得是大少爺的生活，死後周含雨又很快就中了秀才，後來有事舉人，就是在匪寨的時候因為劫匪頭子的女兒喜歡他的臉，自然不會讓他幹什麽事情，留在身邊好好養著才是，因此長這麽大真的沒有吃過什麽苦，整天就是讀書，這一鞭子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都給我老實一點！再聽你鬼叫，我就撕了你的嘴！”

“刑不上士大夫！你居然敢對我動手！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舉人……”

“閉嘴！”牢頭感覺自己的權威被挑戰了，頓時怒火中燒，又是一鞭子甩了過去，別管在外面是什麽大官，在這裏面都得給他老實了！

更何況周含雨還是絕對不可能翻身的那種，就這樣的還以為自己身份多高貴，瞧不起他們？那可不能怪牢頭不給面子了。

將人收拾了一頓，以防對方皮癢，牢頭看著鞭子上的血跡冷笑，“你的功名已經被皇上取消了，算什麽舉人！”

周含雨根本就不相信牢頭的話，他要是再沒了功名，那不用抱著僥幸心理就知道自己涼了。

可周含雨並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他被打了一頓，現在不敢再挑釁牢頭，只能縮在陰暗的牢房裏咒罵拖累了自己的周含煙。

而周含煙的情況並不比他好，甚至更加差。

誰都知道她有多膽大包天，這才犯下的滔天大罪，而她又是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年輕姑娘，即使牢房裏的看守並不敢對她做什麽，可卻經常會用一些讓周含煙覺得惡心的眼神看她，看得周含煙恨不能將對方的眼睛挖出來。

大慶朝男女之別很嚴，而即使是女牢這邊的衙役也不可能會全部換成女人，所以很多女子犯了事，寧願自行了斷也不願意到牢房裏走一遭，因為不管她是不是什麽都沒有遇到，最後名節都會沒了。

周含煙卻不願意。

她這樣的人最是珍惜自己的命，只要有一絲可能，她都不會找死，更何況沒到最後誰知道她會不會僥幸留下一條命？

在這一點上，這對兄妹想法出奇的一致。

不過這時候周含煙心裏已經沒精力後悔了，她只是恨許見微。

她女扮男裝這麽久，從來沒有被人認出來，為什麽許見微那時候要在殿試的現場，要一眼就認出她女子的身份，否則的話她現在不可能是個命不久矣的階下囚，而是年輕的狀元爺，即將步入官場，前途無量。

她明明沒有得罪過皇後，為什麽皇後要點出來她的身份，皇後自己也說了，都是女人，怎麽可能不知道女子的苦，她既然知道，為什麽要害她！

就算她騙了皇後和皇上，皇後完全可以事後找她的啊！

可許見微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周含煙以一個女子的身份考上狀元，本身的學識那絕對是頂尖的，就算有宋榮宣提點，她若是個草包，那也不會有用。

就這一點，許見微其實很看好周含煙。

——前提是周含煙沒有喪心病狂地準備應下來嘉元帝的賜婚。

如果她沒有應下來，不管說自己有婚約，還是說自己命中註定不能早婚都可以，就算是後者，嘉元帝一聽就會明白這是拒絕的意思，也不會去為難她，可是她沒有。

為自己找那麽多借口，其實不過是因為受到傷害的是其他女子，並不是她而已，而且能得嘉元帝賜婚，對方的身份肯定不低的。

況且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她和周含雨那麽像，將來直接和周含雨換回來身份就可以了啊，反正她的那些功名與成就全部都在周含雨身上不是嗎？

理直氣壯。

可不管是現在的榮慧，還是上輩子的榮安，都不是一個物件或者寵物，能隨便換個陪伴的人或者主人的，怎麽可能隨著周含煙的想法來，對方的身份原本就肯定會比周含煙高很多，就算要成為那個決定者，也該是對方而不是周含煙和周含雨。

當然，榮安和榮慧也不是這樣的姑娘。

若是事情真的這麽簡單的話，那榮安就不會痛苦一輩子了，即使最後將周含雨當眾杖斃又能怎麽樣，她的一生已經因為周含雨還有周含煙毀掉了。

已經訂了婚約的榮安和差點被指婚給周

含煙的榮慧並不清楚這些事情，許見微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讓嘉元帝將榮慧指給周含煙，所以並沒有告訴榮慧，省得她多想，而嘉元帝就更加沒這麽細心了，所以從頭到尾，榮慧都不清楚自己差點就要嫁給一個女人，並且毀了一輩子了。

許見微將周含煙的身份捅破，又引著嘉元帝找到周含雨，就沒有再插手這件事，即使陳思容對嘉元帝的影響不小，她也沒想過要幹政，實在不適合這道道。

從某方面來講，許見微還是喜歡能動手就絕不逼逼——雖然很多時候，都不是動手就能解決問題的。

宋榮宸這次狠狠地發作了一番，讓看出來嘉元帝有退位傾向的大臣們膽戰心驚的，可宋榮宸對這件事確實不滿意。

不是因為庶妹榮慧差點被指給女人。

而是科舉這麽嚴肅的事情，每一道關卡檢查都非常嚴格，為什麽直到殿試了依舊沒有人發現周含煙的女子身份？這很難發現嗎？這麽疏忽的話，若是有人想要作弊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那些人將科舉當成了什麽？這麽疏忽大意，讓宋榮宸忍不住將這一屆的進士全部都懷疑上了。

他平日裏和後宮接觸不多，大部分時候都在嘉元帝那邊學習，有時間的話就回景福宮，又或者去看陳思容，幾個妹妹也就和榮安的感情好一點，對其他妹妹們都沒有太深的感情。

不過這不妨礙他生氣啊。

“太子以為，該如何處置周含雨和周含煙兄妹？”

宋榮宸恭恭敬敬對嘉元帝行了一個禮，這才說出自己的看法，“此次的事情固然有檢查的人疏忽的緣故在，可這周含煙也確實太過膽大包天了些，父皇仁慈，並沒有牽連多少周家族人，那對周含雨兄妹就必須得殺雞儆猴，免得以後那些人覺得懲罰太輕不足以威懾，進而欺上瞞下。因此兒臣以為，周含雨兄妹該當淩遲處死。”

——這是周家族人的安全換來的，如果嘉元帝對周氏族人下狠手株連的話，那周含雨和周含煙固然依舊是一死，但絕對不會是這樣痛苦可怕的死法。

嘉元帝拿著帕子咳嗽了一聲點點頭，對宋榮宸的看法顯然很滿意。

宋榮宸想的就是嘉元帝想的，反正……周氏兄妹是罪有應得，若是以此換周氏族人的安危，那確實是值得的。

不過嘉元帝還有宋榮宸都覺得，周含煙和周含雨大概不會覺得值得，可誰在意呢？真正下決定的人是他們。

周含煙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瘋了。

淩遲處死！

怎麽可能會是這樣的下場，不應該的啊，她是最年輕的狀元，皇上怎麽可能會這麽對她！而且周家那群人恨不能吃了她和周含雨，她怎麽可能會為了他們寧願死得這麽痛苦！

她恨不能他們都過來給她陪葬才對，如果他們不要咄咄逼人，這樣周含雨失蹤以後她就不會因為擔憂自己的處境而選擇女扮男裝上京，也就不會發生現在這些事情了。

她求著一線生機，無論如何也不是想要經歷這樣痛苦的事情的，光是想想她都覺得不寒而栗，完全沒有勇氣。

她怕死，也可以面對死亡，但卻不敢面對淩遲處死這樣的死亡。

周含煙知道自己若是還不能下決定，那麽等待自己的絕對是地獄，若是不想被淩遲處死，她現在最好就趕緊自己解決了。

周含煙很惜命沒錯，可當沒有選擇的時候，她也知道怎麽才能對自己最好。

至於自己在牢房裏自行了斷會不會連累周含雨和周家族人……周含煙冷笑，牽連了就牽連了，反正不是牽連到她！

然而，當聖旨下來說要淩遲了周家兄妹後，天牢這邊對兄妹兩個的看管瞬間就嚴厲了起來，周含煙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找到。

——誰都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要淩遲後天牢這邊肯定得防著對方不要先行了斷了，否則的話他們不好交代。

天牢衙役慶幸的事情，對周含煙來說就太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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