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斯思正坐在十六樓的窗邊，旁邊還擺著削好皮，切成小塊的蘋果，拿著牙簽就可以插著吃，非常方便。

今天天氣極好，讓她忍不住想到八年前的那一天，似乎也是這樣一個春暖花開，陽光明媚的日子。

都是好日子啊。

“夫人，先生打電話過來，問您離婚的事情。”傭人敲了敲門走進來，臉上的表情小心翼翼的，似乎擔心會刺激到她般。

“這樣啊，你讓他明天帶著離婚協議過來吧。”雲斯思並沒有和鄒文柏住在一起，而是在外面買了一套小公寓，鄒文柏怎麽玩她都不管的。

若不是家族聯姻，她絕對不會嫁給自己不但不喜歡，還很討厭的鄒文柏。

雲舒死後八年，鄒文柏愛上了一個和她長的很像的女孩。

說起雲舒雲斯思現在還覺得造化弄人，雲舒死的時候只有十七歲呢，正是最美好的年紀，但她已經在精神病醫院待了一年了。

兩家意外抱錯孩子，明明誰都沒有錯，但她們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因著雲斯思是見雲舒的最後一面，雲母一直很怨她，而且還總覺得都是因為雲斯思回到了雲家，雲舒才會去裴家的，繼而出事。

如果沒有那件事，雲舒不會瘋，也不會死。

雲斯思一直沒有告訴其他人，雲舒死的那天似乎清醒過。

“舒舒，你要是一直沒清醒，是不是會一直活著？我們說好的，回到雲家我要好好愛他們，你也要好好愛我媽的，結果你卻先丟下我媽走了，真是說話不算話！幸虧我不像你，我聽他們的，不讓他們為難，是不是做得很好？”

傭人離開房間後把房門帶上了，雲斯思移過目光，低聲說。

鄒文柏那個家夥，一直覺得自己很愛雲舒，怎麽就移情別戀了呢？

所有人都把雲舒的事情推到她身上，雲斯思都快覺得那確實是自己的責任了。

“舒舒，我終於要和鄒文柏離婚了，可真好啊，我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雖然不是她提出來的離婚，但也是一樣的，雲斯思的存在是不是就是為了聯姻？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卻也沒有反抗過。

雲舒死後雲母的精神一直不大好，她也不想刺激她。

不過現在好了，她完成了任務，接下來完全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和抑郁癥抗爭實在太痛苦啦。

田醫生說她只要放過自己，會慢慢好起來的，但是雲斯思卻覺得，自己好不起來啦。

反正……

和雲家雲斯思並沒有多少感情，還沒有處出來多少感情，就出了雲舒的事情，芥蒂存在，再也不會消失。

而和裴蘊呢？雲斯思一直不太敢見裴蘊來著，好幾年不見，再深的感情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吧？

看，她多聰明，早在那麽久之前就在無意識地為現在鋪路了。

“餵！媽，我是斯思，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的，我給你留了錢的。”

掛了電話拿著牙簽把蘋果吃完，雲斯思把牙簽扔到垃圾桶，然後推開窗戶。

舒舒你總說天黑了，天好像確實黑了。

哎呀，也不知道會不會嚇到路過的行人，希望樣子不要太醜，要不然嚇到的行人就要做噩夢啦！

天真的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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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崢推門走進家門就看到雲母正坐在沙發上翻看影集，連雲崢回來了都沒發現，而這恰恰讓雲崢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子上就過去把影集奪了過來，“媽，夠了！”

“阿崢你做什麽！把東西還給我！”

雲崢看著神情憔悴敏感的雲夫人，有些痛苦地閉上眼，“……媽，斯思多久沒打電話回來了？”

“我不知道。”提到雲斯思，雲母瞬間冷下了臉。

“媽，你知道舒舒的事情和斯思無關，我知道。”你只是想找一個可以怨恨的人罷了。

雲斯思嫁給鄒文柏後幾乎沒有回來過，雲崢一直以為雲斯思恨他們因為雲母而選擇犧牲她，雲崢心裏愧疚，沒敢去打擾。

——直到今天接到雲斯思的死訊。

雲崢一點都不想相信那是真的，趕到醫院卻只看到冰冷的屍體，還有屍體上新舊不一的傷。

那些全部都是雲斯思自己弄出來的。

她有抑郁癥的事情瞞得太好了。

……不，不是她瞞得好，而是他們從來沒有關註過她。

雲崢想到這裏就覺得痛苦，“……你總會問為什麽出事的，死的不是斯思，而是舒舒，我和爸爸怕刺激你，不敢說什麽勸你，現在你如願了，斯思死了。”

“媽，斯思也死了。”

雲母一楞，冷漠的表情險些撐不住，“你在說什麽胡話，雲斯思在鄒家過著她的富貴生活，死？雲崢你在來什麽玩笑！”

雲崢眼睛酸澀，但是他現在真的不想再安慰雲母了，“斯思死了，和舒舒一樣，從十六樓跳了下來。”

直到現在他們其實都不明白雲舒是怎麽跳樓的，精神病院在安全這方面做得非常好，可雲舒就是找到了機會。

她最後見的人是雲斯思，這也成為了雲母恨雲斯思的另一個原因，她總以為是雲斯思說了什麽話刺激到了她。

雲母看著雲崢，感覺自己的反應有些遲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雲崢痛苦地抓著頭發，頹廢地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我在她公寓裏找到了藥，也聯系上了她的心理醫生，她已經得了好幾年的抑郁癥了，而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以為她過的很好，於是理所當然地不去想她，關心她。”

雲母在雲父回來後才慢慢理解了雲崢的話，跟著人去醫院看完雲斯思的屍體，回來後雲母就瘋了。

雲家父子看著這樣的雲母，心裏的痛苦更加深了，對鄒文柏的恨意也深得刻骨。

雖然只有一天時間，但是足夠他們知道很多從前不知道的事情了，雲崢更是從雲斯思保姆那裏得知第二天鄒文柏就要過來和雲斯思離婚。

離婚！

多可笑，他們一直以為雲斯思日子過得很好，結果雲斯思卻一直生活在冷暴力中，人前夫妻恩愛，人後卻互相厭惡，而現在鄒文柏找到了自己想要過一輩子的那個人，想要和雲斯思這個沒有感情的聯姻妻子離婚了。

當初鄒家是怎麽答應雲家的？

鄒文柏因為雲舒對雲斯思一直很冷漠厭惡，而發現雲斯思從來不和雲家告狀後，就更加有恃無恐變本加厲了，他沒想到自己會遇到一個和死去的雲舒長得很像的女孩。

那個女孩和雲舒一樣溫柔知禮善良優雅，最初只是把她當替身，後來卻忍不住愛上了她。

從前自己太弱小，沒有辦法反抗父母和雲家，不得不娶雲斯思這個害了雲舒的女人，現在他已經強大起來了，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了，自然不願意委屈季琳，更何況季琳還懷孕了。

他沒想到這關頭雲斯思會自殺。

知道雲斯思跳樓身亡的那一刻，鄒文柏心裏突然產生了強大的恐慌，而事實上也很快就成真了。

鄒家迎來了雲家瘋狂的報覆。

雲家根本就不聽鄒文柏解釋，鄒父出來提兩家的感情也被雲家趕了出去，雲家選擇了兩敗俱傷的方式在報覆。

鄒家這些年發展得不錯，可這個不錯是建立在鄒家和雲家聯姻的份上的，否則鄒父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推下來，而鄒文柏還年輕，他憑什麽？真的以為他自己是商業奇才嗎？

不過短短兩個月時間，鄒家就破產了，完全不給鄒文柏挽救的機會。

他不明白，雲斯思是自殺，和他沒有關系，雲家憑什麽這麽對他？明明雲家自己也是冷暴力雲斯思的人之一不是嗎！

況且他和雲斯思原本就沒有感情……

雲家並沒有好多少，也在這次報覆中損失了很多，不過無論是雲父還是雲崢都不後悔。

鄒文柏怨恨的吼聲還在耳邊，但雲父和雲崢都沒有放在心上。

雲舒的事情是意外，他們不能去責怪誰，但是雲斯思的死他們都是兇手，關於這一點雲父和雲崢心裏都明白。

雲父看著眼神渾渾噩噩誰都認不出來的雲母，心裏實在不好受，短短兩個月感覺就老了十歲不止。

而這時候雲崢推門走了進來，手上的青筋暴起，似乎在壓抑自己的理智般，“爸，舒舒的事情不是意外！”

知道這件事是一件極為巧合的事情，還是關小絮自己做夢說出來的。

她嫁的人不好，但仗著自己的家世壓著丈夫，引得丈夫十分不滿，想離婚又沒有膽子，無意中聽到她的夢話頓時更加堅定了離婚的決心。

和這樣小小年紀就這麽狠毒的人同床共枕，他怕自己死得早。

接二連三的刺激讓雲父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對了，他一直都是理智的，即使面對鄒家也能理智地一步一步報覆回去，可是現在聽說了雲舒的事情，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保持理智了。

一切悲劇的源頭，全部都是雲舒遭遇的那件事情。

想不到，居然是人為的。

雲父笑了兩聲，替雲母按了按被角。

理智的人瘋狂起來，才更加可怕，而現在他的家庭已經支離破碎，他如果不讓造成這一切的人付出代價，他的兩個女兒在天上都不會安寧的。

一個月後，關小絮出車禍死亡。

半年後，王思怡不小心失足從樓上滾下來，腦袋磕到了桌角，搶救無效死亡。

一年後在工地幹活的鄒文柏遇上事故，失足墜樓當場死亡。

雲父看著報紙上的新聞，笑了笑，牽著依舊認不出來人的雲母慢悠悠在公園裏散著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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