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的研究經費……”有研究員忍不住提到這個問題，他們的研究經費從哪裏來，之前楊勇年根本沒讓他們為錢的事情發愁，而現在換了人，就算停掉了毒品的研究，其他研究需要花費的錢也很多。

從前楊勇年販賣毒品，自然是不缺錢的，而且這邊會研究出新的毒品，給他新的收入，因此很值得投資，至於其他那幾種藥物，楊勇年心裏還有著不為人知的野望，並不甘心當一個普通的毒販子。

手裏沒點自己的力量，那多沒有安全感。

“我不信楊勇年投進來的錢已經全部沒了。”許見微輕飄飄地看了說話的研究員一眼，和傅長安打了個招呼，讓他暫時負責這裏的一切，這才離開去。

齊家的房子有三個房間，一個主臥，一個客房，還有一個則是齊樂住的房間，目前許見微住一個房間，齊樂自己一個房間，而客房則是徐母在住，不過晚上回去她就準備自己去和徐母住，讓齊榮成住主臥去。

反正她是不會和齊榮成同房的。

作為許清的時候那是沒有理由和借口，但是現在卻有足夠的理由分房睡，那許見微當然不會願意繼續跟對方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許見微又去超市買了日用品，從前齊榮成很多東西過去時間太久，全部已經不能用了，得買新的，即使他們可能住不了幾天，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

回到家後家裏很安靜，廚房那邊傳來徐母做飯的聲音，齊樂則不知道去哪裏了。

徐母因為齊樂之前被綁架，現在還心有餘悸，她既然在家裏，那齊樂肯定也在家，沒有出門，一旦齊樂出門，她肯定會跟著。

不過許見微並沒有在客廳和齊樂的房間看到他，還以為他去洗手間了，準備把東西拿給齊榮成就聽到主臥那邊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齊樂和齊榮成？

許見微驚訝了一下，她知道齊樂現在還很害怕齊榮成，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去找他。

她離開以後，齊榮成就去休息了，徐母則帶著不自在的齊樂下去找孫藝洋和孫爾陽玩，直到快到做晚飯的時間才回家。

別看齊樂只有八歲，但他最近經歷的事情多，成長得也快，從齊榮成回來後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徐母問了他又不說，沒辦法只能去做飯，讓齊樂自己看書玩。

齊樂看了一會兒書就放了下來，鼓起勇氣敲響了主臥的房門，聽到裏面的聲音後才推門走進去，“……爸爸。”

齊榮成瞬間就從床上彈了起來，窘迫地理了理頭發。

齊樂和齊榮成已經不熟悉了，所以他不知道，了解齊榮成的人卻知道他現在很緊張，努力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樂樂有什麽事情嗎？”

“之前對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你……”你能原諒爸爸嗎？最後齊榮成還是沒有把這樣的話問出來，他實在沒這個臉要求齊樂原諒他。

理智知道他當初做的沒有錯，可是對於齊樂而言，他這個當爸爸的不但不負責任，一直在外面工作，還要殺了他，即使是情有可原，又有幾個人可以放下釋然的？這太為難人了。

而且他家樂樂只有八歲，要求一個孩子理解原諒這樣的行為，實在不是一個爸爸該做的。

他欠了齊樂，這是事實，哪裏還有臉求齊樂原諒。

聽齊榮成提到那天晚上的事情，齊樂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轉身逃走，然而最後他還是堅強地停住了步伐，“爸爸，媽媽很辛苦，你不要告訴她。”

“媽媽不知道你打我了，我沒有告訴她我看到你了，你不要告訴她。要是媽媽知道了，她一定會很難過的，這是屬於我們男子漢的小秘密，你不能告訴她。”齊樂就站在門邊不遠處，似乎並不願意靠近齊榮成般，一臉嚴肅地說了自己的來意。

然而齊榮成聽了以後喉頭一哽，忍不住低頭捂住自己的臉，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好，我不告訴她，不讓她難過。”

他想，齊樂大概真的不知道救了他的人是誰，如果不是許見微及時出現，他在那天晚上就會死在他手上，許見微什麽都知道，可是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告訴齊樂這件事。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說。

見齊榮成答應了下來，齊樂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我們就說好了哦！”

他看到齊榮成，除了害怕，還擔心許見微會知道這件事，他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很多事情的，知道徐如紛要是知道了這一切，一定無法接受。

許見微拿著東西，站在門外聽著裏面父子兩個商量怎麽糊弄她，心裏卻軟極了。

越是這樣，她就越恨那些毒販子。

沒有她過來，齊樂這樣的孩子在那天就真的徹底死去了，現在就算活了下來，也歷經痛苦，現在身體的隱患都還沒有解決。

故意弄出聲音讓裏面的大小男子漢聽到，許見微這才敲門進去，“你們在聊什麽？”

齊樂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反應，還是齊榮成反應快，很快就擠出了一個笑容，“樂樂在問我事情，我在給他講故事呢。”

說這話的時候，齊榮成心裏特別心虛，其實他心裏清楚，許見微十有八九是聽到那些話了，要不然也不會時間卡得那麽準，而且許見微不是普通人，他在那天晚上就明白了。

雖然那時候他還沒有服用H藥，但也是隊裏的好手，在那邊當臥底的時候身手也完全沒有生疏，然而就是這樣，他也根本就不是許見微的對手。

這說明了什麽齊榮成已經不想細想了，更加不敢問許見微，她是不是因為他，在之前他被人懷疑的時候就註射了那些禁藥。

“哦，原來是這樣啊。”許見微笑笑，沒有拆穿他們，將東西放下來就帶著齊樂出去了。

幫助徐母把晚飯準備好，很快一家四口就開始吃飯了，不過齊榮成因為吃完時間不久，並不怎麽餓，算是陪著他們的。

“對了，樂樂感覺有點瘦，多吃點肉，男子漢，要長得強壯些，小姑娘不喜歡瘦巴巴的男孩子的。”桌子上上有些沈默，齊榮成看了看齊樂，夾起一塊排骨放到齊樂碗裏。

然而他這話出來，徐母的臉就黑了。

瘦？從前樂樂多胖，多壯實啊，要不是被戒毒給折騰的，現在怎麽可能是這副模樣！

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補回來。

齊樂眨眨眼，又低頭看了看碗裏的排骨，最終還是夾起來啃掉了。

是他最喜歡的位置，非常非常好吃的，不吃太對不起自己了。

齊榮成也察覺到自己似乎說了什麽不對的話，回想了一下沒想起來，只能把自己的懷疑先放下來。

他記得兩個月前齊樂不是這樣的，才兩個月他好像瘦了很多，難道是這兩個月他生病了？還是……因為被他嚇到了？

他其實很想摸摸齊樂的腦袋，但齊樂明顯害怕他，他也不想為難孩子，再說了，作為一個父親，他本來就欠了齊樂很多，根本沒辦法為難他。

齊榮成想問，但又怕自己問到什麽不該問的，只能將問題憋回去，想著等私下裏問許見微。

剛好許見微也有事情要和他談。

齊樂晚上睡得比較早，許見微坐在主臥的化妝臺前，齊榮成則坐在床上，兩人相顧無言，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來。

“……樂樂怎麽瘦了這麽多？”好幾年沒見了，齊榮成現在面對許見微就心虛，氣氛太尷尬，忍不住先撐不住了。

其實他的耐心是非常好的，要不然也做不成臥底，早就被發現殺了。

“這也是我要和你說的事情，兩個月前我把樂樂救下來，但是把他送到醫院以後，卻發現他染上毒癮了。”許見微目光挺平靜的，因為她知道這事情真的不能怨齊榮成，只是該告訴齊榮成的還是要告訴他的，就算她現在不說，等之後齊樂毒癮犯了，也還是會知道的，而且她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瞞著的。

“他會這麽瘦，主要還是因為在戒毒，身上的傷倒是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毒癮還在戒。當然，我今天和你說這些，其實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他的身體裏除了被註射了毒品，還其他的東西，那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不知道會給樂樂帶來什麽樣的後遺癥。”

“我媽不知道其他東西的事情，只知道樂樂染上毒品了，你別說漏了，老太太可能會打你。還有，我媽也不知道，當時你在場的，要是她知道了這些，我也救不了你。”

從許見微說齊樂染上毒品開始，齊榮成的身體就僵硬了，喉嚨幹澀，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聽到後面更是一臉隱忍的痛苦。

妻子不知道那是什麽，但齊榮成卻猜到了。

他以為，那時候齊樂只是被打了個半死而已，萬萬沒想到，王勇懷居然給他註射了毒品還有那些禁藥，明明只是試探他的身份而已，怎麽會……

這一刻，齊榮成突然覺得自己最後時間緊急，只打了王勇懷幾槍就要了他的命實在是太便宜他了，就應該把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才對！

比如楊勇年，他就應該讓王勇懷嘗嘗楊勇年的那個下場才對，那個畜生！

“成哥，我知道樂樂遭遇的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錯，但很抱歉，我們離婚吧。”

齊榮成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是英雄嗎？

他是。

可是他完成了任務回來，得知的卻是這樣的消息，唯一的兒子因為他遭遇了可怕的事情，很可能妻子也遭遇了，只是沒有告訴他，現在妻子也沒有辦法再和他一起生活下去，要和他離婚。

後不後悔？

不後悔。

有些事情即使知道要犧牲很多，也還是需要人去做的，即使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這樣選擇，只是再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不會因為齊榮成這個身份已經死了，就覺得不會有人找到妻兒身上，就覺得妻兒是安全的，一定會讓妻兒搬去其他地方隱姓埋名。

就在許見微覺得自己今天晚上不會得到齊榮成的答覆的時候，他出聲了，“……紛紛，你是不是，是不是也被人註射了未知的藥？”

許見微瞬間就明白齊榮成這是誤會了什麽，大概以為自己突然變得很厲害是因為同樣被人註射了禁藥？雖然說就這麽順勢把鍋推到那些人身上會方便很多，不過最後許見微還是沒有這麽做，直接否定了。

“不是。”

齊榮成看著許見微苦笑，怎麽可能不是呢，他自己註射了H藥後吃了不少苦頭，那中國疼痛他現在還記憶猶新，妻子比他還要厲害，他懷疑也是註射的H藥，從來沒有吃過苦的妻子是怎麽撐過來的？

是不是想著，他不在，如果妻子也撐不過去，不放心留下樂樂一個人？

他是這個家庭的罪人。

低頭狼狽地抹了把臉，齊榮成擡頭已經恢覆了正常，“我答應離婚，樂樂就跟你吧，估計跟著我，我也照顧不好他，而且他很怕我，我……房子就留給你們母子兩個，過兩天我會搬出去住，然後這幾年一直都是你在養家，一個人實在辛苦了，警局那邊已經將我這些年的工資補發了，我也會留給你們兩個，這幾年實在是對不起了，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兩個。”

“你還年輕，又有房子有車子，雖然帶著樂樂一個孩子，但要重新找個合適的人結婚也不錯，畢竟下半輩子還有好幾十年呢，樂樂將來長大了肯定要結婚成家的，到時候你沒人陪著，估計會孤單單的……我就說說，你要是喜歡一個人，那也挺好的，挺好的。”齊榮成說話有些語無倫次，透著說不出的可憐，然而許見微卻沒有辦法在這件事上退後。

即使不是她，即使是原本的徐如紛回來，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她也不可能再繼續和齊榮成繼續這段婚姻。

理智知道理解是一回事，但情感上面又是另一回事，不能說誰對誰錯，至少在許見微看來，誰都沒有錯。

這個世界比許見微之前去的都要覆雜，不是小世界本身覆雜，而是人。

如果齊榮成是個不堪的人，那麽許見微絲毫不會為此煩惱，可他不是。

他是英雄。

悲劇英雄。

“房子我和樂樂留著就行了，你這幾年的工資你自己拿著，要住到外面去，什麽都要花錢，我這邊不缺錢。還有，樂樂雖然怕你，但我看得出來，他沒怪過你。”許見微說完就離開了，留下齊榮成一個人。

走進客房徐母正在聽收音機放音樂，裏面鄧麗君正唱著甜蜜蜜，老太太也跟著哼，似乎心情還不錯，看到許見微進來也沒說什麽，直到這首歌聽完了才把收音機關掉，“怎麽了？”

“媽，我準備和成哥離婚了。”

徐母楞了一下隨後嘆了一口氣，“你心裏有數就行，你是我閨女，我心疼你跟樂樂，但有些事情，不是齊榮成能掌握的，你爸說的對，我們現在的好日子，是建立在有人犧牲的基礎上的，離婚就離婚吧，但紛紛啊，媽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啊？”

“我知道的，樂樂現在很怕他爸，我也怕哪天，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徐母沒有再說什麽，起身去旁邊的櫃子裏又抱了一床小被子過來，放到床的另一半。

她是知道閨女過來的原因了，不只是說想離婚的事情，還想跟齊榮成分居。

但她能說什麽呢？

齊榮成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出去了，沒有去警局，而是去了他領導薛爭明那裏。

他現在被放假了，不方便去局子裏，但有些事情又想問問薛爭明。

以前就算了，把楊勇年抓到，而且又已經有了證據，那他就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剩下的事情交給他那些同事和領導就可以了，但是現在他卻忍不住上心了。

薛爭明也沒想到這麽早就看到齊榮成了，聽他問起研究所的事情忍不住皺眉，“楊勇年現在根本什麽都問不出來。不能寫，不能說，他想表達的東西很難理解，而且……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醫生說他精神好像有點不正常了，想要知道研究所的事情估計還有得磨，你怎麽突然問起來這個了？是不是身體有哪裏不舒服？”

薛爭明知道他註射了H藥，見齊榮成這麽關心研究所的事情，還以為那藥有什麽麽後遺癥現在反應出來了。

齊榮成苦笑著搖搖頭，“不是我，我沒什麽問題，只是想讓自己忙起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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