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波利亞大學，華國超一流大學，由早時來華的傳教士創立，後與華大合並。若是把聖波利亞大學和廣城財經大學相對比，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對聖波利亞大學的侮辱。

上輩子，奚中易就是這所學校的傑出校友，也是名譽教授之一。

奚中易忍不住笑開了，有時候，命運真是妙不可言。

俞飛旭聲音低沈緩慢，“我可以推薦你進聖波利亞大學的經濟學院，但是除了相應的入學考試外，你還需要交一份有關於經濟研究的論文。”

奚中易歪頭看他，“萬一我沒有通過考試又或者論文太差入不了導師的眼，你不會很丟人嗎？”

況且，雖然名譽教授有入學推薦的名額，但是名額的數量很少。用在她身上，不怕浪費嗎？

俞飛旭低頭看她，眼神深處滿是星光，“不會的。”

奚中易嘴角不由自主上揚，問著一個明知道答案的問題，“不會什麽？”

“不會考試不及格也不會交不了論文。”俞飛旭只覺得自己的所有視線都被眼前這個小姑娘所吸引，連簡簡單單的話語都充滿了溫情的味道。

“你就對我這麽有信心？”奚中易咬著嘴唇，潔白的牙齒抵在嫣紅的唇上，“可是，我很久沒有讀過書也從來沒有寫過論文呢？”

她當然寫過論文，發表的論文所獲得的獎勵還不少。只是現在嘛，她就是想逗逗這個老男人。

“我可以教你，”俞飛旭說道，喉嚨滾動，“只要你不會的，我會的，你都可以來找我。無論何時何地。”

奚中易眉開眼笑，“好呀，那就先謝謝了，旭哥哥。”

奚中易把尾音拉得很長，如同獨自呢喃，又似情人間纏綿的傾訴。

這下子，俞太太就算是再怎麽不敏感，也感受到這兩個人之間的不對勁了。只是，還沒等她繼續想下去，何琳柔的插話卻打斷了她的思索。

“聖波利亞的推薦名額？”何琳柔一臉震驚地看著俞飛旭，“旭哥哥，你為什麽把名額給了她？當初我讓你把名額給我的時候，你明明說過不會輕易推薦人的！”

俞飛旭楞了楞，終於舍得把視線從奚中易轉向何琳柔了。“你確實不適合，”他看著何琳柔一臉大受打擊的樣子，難得地解釋了下，“琳柔，你的數學學得不好，不適合學經濟。”

“那難道你就知道她數學很好了嗎？”何琳柔不可置信地說道，“旭哥哥，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在糊弄我？難道一個考不上大學的人的數學比我還好嗎？”

“琳柔！”不等她說完，俞飛旭就打斷了她，“既然我推薦了她，那就證明奚小姐確實是適合學經濟。”

一個不懂經濟的人能隨隨便便就創造出一個乾安的神話來？也許改革開放的時候確實有投機的現象存在，但現在已經是資本高度成熟的時候了，沒有一定的才能和牢固的經濟知識，根本不可能在資本市場立足。

俞飛旭繼續說道，“你現在的那個大學也很不錯，沒必要要我這個名額。”

何琳柔不是非去聖波利亞不可，她也沒有對經濟學愛得深沈，但是沒必要和要不到根本就是兩回事！

她生氣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入學名額，而是俞飛旭的態度。

何琳柔幾乎控制不住了自己發達的淚腺。她恨恨地瞪了一眼正怡然喝茶的奚中易，又委屈地看了眼不解風情的俞飛旭，終於抑制不住內心的悲憤，朝著俞飛旭大喊一句“你討厭！”，就邊抹眼淚邊飛奔上二樓回房去了。

奚中易看著她委屈巴巴的背影，又轉過頭來真誠地看了一眼俞飛旭，“真是對不起，讓你為難了。”

咦，她好像把一個小女孩蠢蠢的少女心給傷害了？

俞飛旭揉揉青筋亂跳的額頭，回了一句，“沒關系，是她太欠管教了。”

看著自己兒子苦惱的樣子，俞太太不冷不熱地回了句，“勸管教？勸誰的管教？當初我說要好好給她立規矩的時候，是誰攔著我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心疼？”奚中易撐著下巴看他，“確實是應該心疼的，畢竟是唯一的妹妹。”

“不，不是那樣的，”俞飛旭不想她誤會，想也不想就張口解釋道，“只是當初她剛來我家，我就想著不要嚇著她……”

俞飛旭還沒說完，就被俞太太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嚇著她？誰能嚇得了她啊？她不嚇著我們就算是好的了。”

俞太太沒有背後說人壞話的習慣，即便那個人是她的養女。她站起身來，沒有理會自家兒子那苦惱的神情，和顏悅色地對奚中易說道，“剛剛說話耽誤太多時間了，我們兩個都沒有說什麽知心話，他們小一輩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個去忙活去，我帶你去逛逛我們家的花園。”

小輩兒？

奚中易忍著沒笑，也站起身來親昵地挽著俞太太的手臂，“走走，我最喜歡花兒了。”

和俞太太一起離開大廳的時候，奚中易還特地回過頭來對被遺棄的俞先生用口型說了句，“小輩兒……”

她笑顏如花，就連那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似乎也帶上了難以言說的韻味。她說的一字一句，都以無可避免的趨勢沖進了他的腦海，留在了他的心臟。

在他即將邁進三十關頭的時候，俞飛旭突然相信了一見鐘情和日久生情。

天色已晚，奚中易沒有留下來過夜的打算，便收拾東西準備和主人家告辭。

俞太太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夜色還有那被風吹得張牙舞爪的樹枝，實在是不放心奚中易一個小姑娘走夜路出去。

“飛旭！”俞太太高聲呼喊俞飛旭的名字，結果一回頭卻發現俞飛旭一直在背後默默地看著她們倆。

俞太太差點沒被嚇一跳，“你躲在背後幹什麽？”

俞飛旭無辜地擺擺手，“媽，我一直在這裏，只是你們聊天聊得太入迷了。”

但是奚小姐肯定是註意到他了，否則為什麽奚小姐任意角度的微笑都像是在對他放電呢？俞飛旭只覺得自己的心甜滋滋的。

若是讓奚中易知道這番話，奚中易可能也只會懶懶地感嘆句老男人的心思真莫測吧。

俞太太指使著俞飛旭說道，“飛旭，你把中易送出小院吧。”

俞家住在軍區小院，停車庫和家裏還有一段距離。

俞飛旭眉毛揚了揚，常年癱著的臉終於發揮出了它的功能，硬生生地把喜色給壓下去，“好的，保證完成任務。”

——

昏黃的燈光將他們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兩人鞋跟瞌在水泥板上的聲音，似乎有種獨特的韻律。

“其實我不是因為心疼才對琳柔疏於管教的，”俞飛旭撩起層層疊疊的雙眼皮看她，聲音在夜色下竟顯得分外溫柔，“那時候，她的哥哥為了救我而犧牲了，她是他們家人唯一還活著的人了。”

奚中易雙手插兜，微風將她的發梢吹得很高，“所以你們家就收養了她？”

俞飛旭點點頭，“嗯，我父親很感激她的哥哥，也很愧疚。所以他就決定要收養她。”

“但是收養她並不代表無條件縱容她，”奚中易淡淡地說道，“說實話，初見時，我還真不相信她是俞家人。”

俞飛旭搖搖頭，“她確實不是俞家人，我也不想她是俞家人，俞家人太累了。”

“但是當她成為俞家的養女後，她也就是俞家人了。”

俞飛旭苦笑，那張往日冷漠的臉竟顯露出幾分人間的鮮活來，“當初我剛把她領進俞家的時候，她才十歲。看起來整個人都可憐兮兮的，一直拉著我的衣擺不敢放手。我就想，她還小呢，但是她所有的親人都不在了。”

“那你真的是挺對不起她哥哥的。”奚中易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

“確實，”俞飛旭擡頭看天，“我對不起他，沒有把他的妹妹教育成一個像他那樣子的人。”

奚中易沒有回話，沈默便在他們之間漸漸蔓延。

等到他們來到車庫的時候，奚中易停住了腳步，鞋跟瞌在水泥板上的聲音猛地消失。

“好了，我已經到了，謝謝你的帶路。”奚中易擡頭看他，禮貌地笑笑。

俞飛旭猛地從對不起兄弟的情緒中掙紮出來，他擡頭看著車庫那大大的標志，幾乎無語凝噎。

好不容易有了和小姑娘獨處的機會，你談什麽育兒經？

若是主動點，也許你們倆故事就開始了呢？

俞飛旭摸摸鼻子苦笑，“抱歉，剛剛和你說了很多不開心的話題。”

“沒事，”奚中易找到了自己的車，拉開車門對他笑笑，“其實話題還真的挺新鮮的。”

確實是挺新鮮的，還沒有男人和她獨處的時候三句不離自己妹妹的。

哦，還有那個妹妹的哥哥。

奚中易笑得更開心了，“其實，今晚還是個不錯的體驗呢。”

說罷，她便坐進了駕駛位，扣好安全帶，從車窗內伸出頭看他，“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再見。”

“再見，”俞飛旭伸出手傻乎乎地搖了搖，微風將她的發梢吹過他的手心，那酥酥麻麻的觸覺仿佛直達心上。

如果你覺得體驗還不錯的話，那約會還有下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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