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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兼濟天下——天煞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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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煞幫,杭州第一大江湖幫會組織,以京杭運河上的漕運為業,常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欺壓百姓,魚肉鄉民,官府一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天煞幫雖是江湖幫會,卻同官府往來甚密。官府常與天煞幫勾結,借天煞幫之力做一些不齒勾當)

仙樂樓——

“他的眼睛瞞不過我。”征炆對李越道:“他在撒謊。”李越回道:“征炆,別再和這個船夫費口舌了,他是不會講的。”征炆道:“我們只有兩個突破口,一個是這船夫,另一個就是天煞幫的胡兆。”李越回道:“我派人摸過天煞幫的水。”征炆問道:“如何?”李越搖了搖頭,征炆又道:“今日在船夫家中,我遇到了一個衙役,他叫羅瑞。”李越道:“是羅班頭!”征炆問:“你們認識?”李越道:“豈止是認識啊!”他問道:“羅班頭去哪兒幹嘛?”征炆回道:“他和我一樣,來調查從案真相,我從他那兒得來不少消息……”

(征炆回憶——小酒樓中,羅瑞道:“天煞幫的人,我認識不少,有不少老相識了。(經常被捕入獄)”征炆道:“那羅兄有何發現?”羅瑞道:“天煞幫雖是個江湖幫派,可是組織嚴密,幫規森嚴。據我了解,這岳霸天雖是幫中的三把手,卻只是個擺設,及不受幫眾待見。”征炆問道:“為何?”羅瑞回道:“他仗著自己是老幫主的女婿,在幫內沒大沒小,目無尊紀,陳清之(幫主)對他早已忍無可忍。”征炆道:“原來如此。”羅瑞道:“據冒則江交代,岳霸天出事那天,曾和一個叫胡兆的幫徒一同前來,以交換冒庸下落為由向冒家索要千兩紋銀。”征炆點點頭:“羅兄,這胡兆?”羅瑞喝了口酒:“物以類聚,都不是好東西。案發前日,岳霸天與胡兆在金銀樓豪賭,兩人輸光了所有銀子才離開。”征炆接道:“因為沒銀子了才找上冒家。如此來看,便能解釋其原始動機。”他疑惑道:“冒庸出海未歸,岳霸天又是如何得知?他不僅知道冒庸出海未歸,還知道冒庸究竟為何出海,甚至連冒庸番商之貨他都知道。”羅瑞道:“這就是此案的要點。”他繼續道:“岳霸天之死,沒那麽簡單。”征炆問道:“羅兄,依你推測呢?”羅瑞道:“我不敢妄加猜測。”

李越沈思了片刻:“嫁禍殺人!是誰要殺岳霸天?為何要殺他?為什麽偏偏要嫁禍給冒家?”征炆半舉著酒杯,皺著眉:“這……想要知道這些答案,就得打通一個突破口。”李越道:“征炆,老船夫那頭你繼續盯著,胡兆就交給我吧。”征炆回道:“李兄,胡兆是個亡命之徒,你千萬要小心。”李越笑道:“就怕他是個老老實實的本分人。”

一連幾日,征炆、李越、羅瑞皆沒有取得實質性的突破,時間卻在悄然流逝,從不等人。

知府衙門——

(《禮記·王治》:“官者管也,以管領為名。”;《說文》:“官,吏事君也。”;《文獻通考·自序》:“役民者官也,役於官者民也。”官:權力的掌握者與執行者)

書房內,只聞裘知府道:“你來了。”孫科回道:“先生(可見師生之情)。”能被裘荃賞識的年輕人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極少數,而孫科就是其中一個。

案頭,只見裘荃寫了個大大的“德”字,他緩緩道:“人生在世,每個人的命運都是註定的,都要各司其職,服從上天的安排。如此,就要有規範,要有道德來約束。”他轉過身,對孫科道:“因此,治學的有‘學德’、行醫的有‘醫德’、經商的有‘商德’、從藝的有‘藝德’、做官的自然要有‘官德’。(而官德恰恰是社會的主體道德,官德水平的高地,直接影響整個社會的道德境況。)”孫科謙遜道:“先生教導的是。”裘荃問道:“好,那我問你,什麽是官德?”孫科回道:“學生認為,官德乃由‘政德’,‘臣德’共聚而成。”裘荃微微一笑:“詳解而言。”孫科解釋道:“所謂臣德,就是事君之德。政德,就是役民之德,立政為民。”裘荃微微點頭,轉身寫了一個“義”字:“修身立德,這做人做官,都是在道義上做文章。孫科啊,這為官立志與常人不同,要立‘大志’。”孫科謙遜道:“先生,學生謹記。”

冒府——

那方,恰是微雨初晴。冒府外,只見林蓉與蔚苒緩緩而來。

屋內,只聞林蓉道:“纖雲姐姐,你怎麽了?”纖雲緩緩回道:“昨日,天煞幫來人了。”她低垂著眉:“他們實在是……實在是……”天玥接道:“實在太過分了!”她氣道:“這陳幫主開口就是一萬兩!”蔚苒驚訝一聲:“這……”纖雲愁著臉:“冒家何來如此多的現銀。”林蓉與蔚苒面面相覷,只聞天玥道:“他們就逼老夫人,非要老夫人將冒家祖田抵出去,老夫人都暈了過去,如今還臥病在床呢……”林蓉氣道:“真是欺人太甚!”蔚苒皺著眉:“他們是走江湖的,冒家如何得罪得起,何況……(殺死岳霸天的真兇未曾捕獲,而官府判定的行兇之人乃是冒桀與冒則江。岳霸天是天煞幫的三當家,天煞幫自然要趁機大訛冒府一筆)”林蓉嘆了聲氣:“一萬兩啊!就算賣了所有田地,估計都不夠償還。”纖雲道:“冒家在建德置有良田兩千畝,可是……這畢竟是祖上傳下的家業,豈能輕易交出去!”天玥接道:“他們這是稱火打劫,與強盜何異。”

聽到“兩千畝良田”,蔚苒不禁若有所思,問道:“千畝良田,在建德?”纖雲點點頭:“恩,冒家先祖是建德人世,曾在那兒開國綢布店,幾代辛苦才積得這家業。”蔚苒思道:“難道這真是巧合?(昨夜,郭彬同一群官員應酬之後,睡在了仙樂樓,蔚苒伺候在側。郭彬有個習慣,酒後易吐真言,沒完沒了得講,直到累了才會入睡,醒來之後,昨日之事幾近全忘。這晚,郭彬無意中說道:“厲害啊!你們當真厲害!佩服啊!佩服!權力的力量……權利……的力量……可是,這全是百姓的血淚……血淚啊!這……兩千畝……兩千畝良田,輕輕松松得手了……巧取豪奪!巧取豪奪!”)”林蓉氣道:“天煞幫如此囂張,這……置官府的顏面於何地!”天玥氣道:“林蓉姑娘,我看啊,官府和他們是串通一氣的!”蔚苒打斷道:“天玥所言不無可能。”她將郭彬酒後之言全全道來,倩雲聽罷,更是心急如焚。

仙樂樓——

夜色如水,星疏風輕,仙樂樓內,盡是笙歌曼舞。

少頃,只聞一出散戲,一女扮作北宋權相蔡京,一女扮作黑臉包拯。蔡京一登臺,眉眼方動,便噓聲四起;包拯亮相,聲口未開,彩聲滿場,甚者高呼“青天”。這出戲中,兩者均借以官府之勢,攬詞訟,收賄賂。待戲畢,在座眾人皆唏噓詫異,不禁嘆息。

眾人喝得盡興,一商客顯然喝高,胡言道:“郭兄!你看看,看看,這一個個楚楚可憐的優伶,再想想那一個個赫赫威凜的官老爺。”他輕搖著身子:“做官如做戲,有何異哉,何異哉!”郭彬扶起他,不禁一笑:“歐陽兄,你喝多了,來來來,這邊坐下。”歐陽奇氣道:“你看這包拯,外沽清廉之名,內行貪賄之實,此人神共憤!”郭彬微微一笑:“作戲罷了,豈能當真。”歐陽奇搖頭一笑,隨後感慨道:“戲場小天地,天地大戲場啊!當今朝廷,文武百官,口倡清廉而行同犬彘,何嘗不是做戲?”

此時,(又一商人)韓沖笑道:“誒,歐陽兄,古往今來那麽多戲,還是有很多精彩好看的嘛!”歐陽奇道:“好看?”韓沖道:“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亦有風花雪月、才子佳人!”郭彬笑道:“韓兄是想說沈魚落雁,閉月羞花吧。(皆是“性賄賂”的產物)”韓沖舉杯一笑:“來,郭兄,我敬你!”

烈酒迅疾而下,韓沖道:“要我說啊,整個杭州府,也就裘知府為官清廉……”郭彬沈聲一笑:“都說‘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怕死’,但是不愛財的未必不好色。”韓沖輕聲探問:“郭兄,此話當真?”郭彬只是舉杯,不禁一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韓沖意會道:“哈哈,英雄難過美人關。韓某佩服,佩服啊!(他佩服郭彬捉住了裘知府之“弱點”,心思:“想必是絕世佳人!”)”他心思道:“一臉正氣啊,我還真信了。信你是個操守堅正,潔身自好,不為女色所動之人。看來我錯嘍,你呀,早被亂了心智!也是啊,女色比銀子的誘惑更大。”

片刻後,一女子端來幾壺酒:“郭公子,這是桂花清釀!”郭彬輕輕摟住她:“坐會兒,別走了。陪我喝兩杯。”那女子輕輕坐下,舉起一杯酒:“郭公子,請!”一旁,韓沖羨妒道:“美,真美!”郭彬笑道:“孔老夫子曾說:‘食色,性也。’一笑傾城,再笑傾國。女人的身體是上天的恩賜。”

一旁,蔚苒只是由衷一嘆,心思道:“這些天生麗質的美女,只不過是商人政客的一枚棋子,一旦失去了價值,便只能四處飄零,甚至客死他鄉。”夜色漸濃,在場並客無不伶仃大醉,郭彬搖著頭,指向蔚苒:“蔚苒,蔚……苒……”蔚苒來到他面前,給他倒了杯茶:“郭公子,喝口茶吧。”郭彬只是自顧自地說道,蔚苒見狀,將他扶回一處清雅客房:“好啦!你又說胡話了,我扶你去歇息吧。”

郭彬躺在床上,蔚苒伺候他更衣,只聞郭彬喃喃:“蔚苒……蔚苒……你恨我嗎?”蔚苒朝他微微一笑,搖搖頭:“郭公子,你喝多了。”郭彬大聲道:“我沒……我沒喝多,你……你真的不恨我嗎?”他滿臉慚愧,甚是後悔:“可是……可是我好……我好恨我自己。”他轉而問道:“蔚苒啊……蔚苒……我……我愛你……對……對不起……”蔚苒停了下來,不禁垂眸含淚,怔在一旁,她擦了擦淚水:“(救蘇延之事)謝謝你,你……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

待郭彬完全躺下後,只聞蔚苒問道:“郭公子,冒家是冤枉的,對嗎?”郭彬笑了笑:“柳藏鋒、裘荃、李良弘……都……他們………他們都不是好人,都不得好死!什麽清廉,什麽公正……都是……都是……”她又問:“裘知府是貪官,對嗎?”郭彬側了個身:“銀子,珠寶、字畫……《瑞鶴圖》、《萬壑松風圖》、《雪景寒林圖》,統統不要,統統不要。他要的是素晴姑娘……素晴姑娘……”原來,當年郭彬屢次行賄裘荃不成,便在高人(蘇州知府:裘知府喜愛宋史……)指點之下想出一計(美人計)。西子湖畔,湖畔雅苑,一正氣凜然的官員,一步步被色欲吞噬。令杭州知府裘荃失足的美人,正是蘇州名妓素晴,(對付裘荃,一般的美人怎能奏效……郭彬請了蘇州最有名的先生,教導素晴研習宋史……被重新包裝的素晴,更是氣質非凡。)在裘荃眼裏,她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卻又如此的與眾不同,令人楚楚可憐。那日,湖畔雅苑,風吹細柳,影度回廊,只見素晴一陣暈眩,軟軟地倒在裘荃懷裏……(從此之後,裘知府不得不對郭彬妥協,以便其行商斂財。)

蔚苒又問:“那究竟是誰陷害冒家?”郭彬累了,喃喃三字:“織造局……織造局……”說罷,便打起了鼾,窗外一輪新月。

北新關(鈔關)——

(天煞幫陳清之)陳幫主與(天煞幫二當家)林峰信步於綠柳長堤的湖畔,林鋒皺眉一問:“織造局為什麽要趟這趟渾水?”陳清之只是一笑,林峰不解:“幫主,我還是不明白。送往織造局的生絲,三分之一出自建德,絲價如此之低,他還想如何?何況這些年來,冒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不,他們為什麽要殺冒庸。”陳清之回道:“李公公是什麽人?一個太監,身無子嗣,他要那麽多銀子幹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他微微一笑:“有些官啊,不愛錢財,不愛女色。”陳鋒問道:“不愛財色,那他們究竟要什麽?”陳清之道:“貪財固然是貪,貪權也是貪。這個太監啊,和裘知府一樣,他們要的是無盡的權利。”他頓了頓:“這些人更可怕,你永遠別想猜到他們在想什麽!(當公權被私人壟斷,必然導致嚴重的腐敗。這種腐敗,可能表現對公共財產肆無忌憚的侵占,也可能表現為對公共財產隨心所欲地揮霍。二是絕對的權力必然導致唯我獨尊的專制,專制的最大特點是蔑視別人的權利。)”

陳清之向一老船夫搖搖手:“餵!老人家!”隨著一葉扁舟,於湖心小築,只見一方酒肆,兩方棋桌。只聞林峰喃喃道:“既然不為錢財……莫非他們有什麽把柄被冒庸知曉?”陳清之道:“怎麽?冒庸之事,你為何如此上心?”林峰道:“幫主,冒家如何對織造局你也知道,向來是盡心盡力,任勞任怨,如今落得如此下場,難道不值得細思嗎?”陳清之凝視著棋盤,輕輕落下一子:“與虎謀皮是嗎?”他繼續道:“這人啊,難得糊塗,他是潔身自好,想做個問心無愧之人。可是,在這個世界上,能做到問心無愧的人,又有幾個?”林峰問道:“怎麽?”陳清之嘆了一聲氣:“冒庸啊,畢竟是個書生,處事不夠圓滑老練。這李良弘與外商暗中互市,牟取暴利,織造局一年所產之綢絲,半數皆被賣於番商……朝廷不管,內閣不報,皇上不知。”他娓娓道來:“那日,李老賊正與一位倭國客商洽談,被冒庸無意撞見……”(嘉靖年間,杭州紡織業的蓬勃發展,江南地區民間絲織業已逐漸商業化。在以絲織為龍頭,湧現出了一批大絲綢商,南屏繡莊的冒庸就是其中一個。冒庸雖是個商人,可對李公公通倭之事甚是不齒,再不賣生絲於織造局。他一氣之下,自行招雇織戶,擴大生產,亦不再聽命於織造局。李公公親自登門“求和”,卻被無情拒絕,如此心生殺意。)

陳清之輕輕按下一子:“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林峰,你輸了。”林峰望著棋局,不禁搖頭一笑:“是我大意了!”林峰道:“做人最怕大意,做官的更是如此。通倭罪死,但凡有一絲大意,便會死無葬身之地。你說這冒庸是不是該死?”林峰道:“幫主說這老閹狗不愛財,可是……”陳清之道:“老賊貪來的銀子,都是為了孝敬他上面的人。他的幹兒子本是一個品級很低的宦官,自他來織造局後,兩三年內,他幹兒子居然連連高升,如今已躋司禮監重臣行列。”林峰深思:“所以,你也很謹慎,不惜違背承諾(對老幫主的承諾,無論岳霸天犯什麽錯,都不能殺他。),殺了岳老三。”

陳清之一邊收子一邊道:“對天煞幫來說,這樁買賣並不虧。”他目光詭異,沈聲道:“就岳老三的爛命,也值不了多少銀子。”林峰應聲道:“若不是胡兆,還不知道他會捅出什麽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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