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臂抱懷，羅佳望著新鮮出爐的秘網之塔，難掩心中興奮，原本秘網之塔按照金色穹頂的風格，雕刻有許多奇異瑰麗的神秘花紋，看上去非常艷麗和誇張。

可惜作為一名鋼鐵直男，羅佳大手一揮，將所有裝飾用的紋路全部去除，此刻的秘網之塔光禿禿一坨，宛如還未打磨的鐵墩子，外表異常粗獷，充滿一種簡單粗暴的美。

“老話說得好，包子有餡不在褶上，外表無所謂，關鍵是裏面真材實料。”羅佳嘟囔，他完全不為自己缺乏藝術細胞而羞愧，反倒有些自豪。

“你們過來，現在給你們分配任務，在我嘗試啟動這臺機械的時候，你們要盡量確保我的安全，必要時可以幹涉機械運行…”

在羅佳的召喚下，機器人們圍攏過來，憨憨的，無論羅佳說什麽，他們都點頭答應，就像一群勤勞的工蟻，沈默而忠誠。

“現在你們都明白各自的任務了嗎？”羅佳問道。

機器人們一齊點頭，多年來朝夕相處，讓羅佳已經習慣了事無巨細的安排，和機器人做朋友，你要把一切都替他們考慮好，因為他們並不發達的智商，很難做到隨機應變，只有你讓他們做什麽，他們才知道該怎麽做。

交代好一切後，羅佳檢查擺在桌上的三套頭盔，它們是連接腦部神經信號的終端，而秘網之塔就像主機，負責連接網絡，至於虛擬實境網絡，說實話，羅佳也不知道它們在哪，以及是否還存在。

“無論如何，嘗試總不會錯。”羅佳帶著幾分僥幸心理想到，“高等級文明造的東西，往往堅固耐用，金色穹頂已經消失不知多少紀元，依舊能夠向宇宙中發射電波，搞不好他們的虛擬實境網絡也還沒有崩潰，依舊能用呢。”

興奮的搓著手，羅佳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不過隨著文明消亡，虛擬實境網絡就算沒有癱瘓，恐怕也只剩下我這最後一個客戶了，孤孤單單冷冷清清，這大概就是作為單身狗的宿命吧。”

“嗨，想這麽多幹什麽，如果金色穹頂的虛擬實境網絡依舊能用，你就是地球上第一個接觸的人類，還不夠你臭屁的？而且了解虛擬實境網絡，能幫助我在地球上也搞一個，什麽谷歌，臉書，亞馬遜，到時候統統幹掉，拿下互聯網霸權！”

身為傳承者，羅佳驚人的思維速度讓他在一瞬間想了很多，反正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嘗試虛擬實境對他都有百利而無一害。

虛擬頭盔帶上，有點沈，有點冰冷，眼前許多紅色光點，那是系統正試圖連接羅佳的視覺神經，而頭皮陣陣發麻的感覺，說明更多神經鏈路正在建立。

這個過程要花費不短時間，畢竟是系統第一次啟動，數以萬計神經鏈路需要分別測試接通，下一次羅佳使用時候，因為有了成熟的數據，一切就會變的簡單許多。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神經鏈接基本穩定，這時候，秘網之塔功率驟然加大，羅佳眼前變的明亮，出現一條對話框，用金色穹頂的文字，提示輸入ID。

“好像連接上了虛擬實境，但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嘛，感覺和登陸互聯網沒有太大區別。”

將信將疑的通過意識將128位識別碼輸入，羅佳點了一下確定。

下一秒，他忽然感覺眼前一黑，仿佛意識被從身體抽離，思維沿著時間和空間的縫隙逆流穿行，直達遙遠廣闊的太空，來到群星之上。

根據對星圖的記憶，羅佳很快分辨出了仿佛冰河激蕩一般的湍流星郡，宛如無數雙眼睛凝視黑暗的密語星郡，還有犀牛角般尖銳的毒刺星郡，以及更遠處沈寂迷幻的寧靜星郡，耀眼白光籠罩下的極光星郡等等。

“星圖！這裏就是金色穹頂所在的那片宇宙！我所有知識和力量的來源！”

“剛才我仿佛穿過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縫隙，或許是空間裂痕，也可能是維度之墻，總之真的好神奇，秘網之塔一定有某種神奇的能力，讓我的思維跨越漫長空間，和虛擬實境網絡完成對接。”

剎那間，羅佳心裏閃過無數念頭，秘網之塔其實並不覆雜，簡單來說，它是一臺具有連接人類神經信號功能的，類似雲終端的存在，真正的秘密並不在終端機，而在於遙遠時空外的雲服務器。

羅佳仿佛看到在宇宙的深處，宛如星球般巨大的量子主機正在運行，它的收發天線比恒星系還要長，信號能夠穿過空間裂痕，在幾乎毫無延遲的情況下，抵達最遙遠的角落。

當身在地球的羅佳點亮了終端，星球般巨大的主機便迅速收到信號，優化算法，建立連接，於是遠在地球的羅佳，神奇的接入了虛擬實境網絡！

短暫星空之上的停留，就像某種開場動畫，緊接著光芒急墜，羅佳的思維再次開始飛躍，不到一秒鐘之後，進入一片浩瀚如煙塵的廢墟。

四周皆是倒塌的殘垣斷壁，無邊無際，一直蔓延到地平線盡頭，一切全部塌陷了，粉碎了，唯有廢墟中央的噴泉流淌依舊，碧藍色池水宛如寶石般晶瑩，噴泉頂端傲立一顆銀色眼睛，除了瞳孔是黑色，其餘皆為銀白。

羅佳沒有時間去驚嘆虛擬實境的偉大，因為他赫然發現，自己並非獨自一人，圍繞圓形噴泉，還有另外兩個人，穿深藍制服的男人正盤膝而坐，他十分緊張的閉著眼睛，沒有註意到羅佳忽然出現，而穿黑風衣的男子手掌緩緩擡起，狐疑中摸著下巴。

羅佳透過噴泉池水的倒影，看清了自己的形象，連帽衛衣，頭發有點長，下半身是牛仔褲和匹克態極運動鞋，和現實中的自己並無二致，看來秘網之塔不僅連接羅佳的神經信號，還覆制了羅佳的形象。

深藍制服男子依舊雙目緊閉，神情緊張，顆顆汗珠從他臉頰上滑落，浸濕了衣領和後背，仿佛武俠小說裏高手天人交戰時的狀態。

經過短暫沈默後，黑風衣男子率先開口了，他說金色穹頂的語言，瞬間讓羅佳莫名產生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畢竟他腦袋裏雖然裝有這種語言，卻還是第一次聽人開口說出來。

“不用緊張，這裏是秘網，在虛擬實境的世界裏，是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你的。”黑風衣男子說道。

“切，難道我表現的很害怕嗎？”羅佳在心裏反駁，但他低頭又看了一眼池水中自己的倒影，發現臉色的確比平時蒼白。

“秘網？”羅佳幡然醒悟，開口結結巴巴的說道：“那也就是說，雖然都屬於虛擬實境，但這裏和正常的虛擬實境還是有所區別的？”

黑風衣男子蹙眉，他並沒有懷疑羅佳語言生澀，第一次來到秘網心情緊張，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想當年自己第一次來到這裏，也曾緊張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聽羅佳的話，他似乎並不明白秘網究竟是什麽。

忽然笑了笑，黑風衣男子露出釋然的表情說道：“也罷，無論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既然能夠在這裏相見，我們總歸有緣，群星浩瀚，像我們這樣的人卻並不多啊。”

“我們所處的虛擬實境隔絕於現實，是網絡之下網絡，沒有任何文明或者個人能夠監控秘網，我們在這裏無論做什麽，說什麽，交易什麽，都是安全的，除非秘網參與者自己將信息洩露出去。”

“對了，我叫藍羽，來自植物文明，你呢？”黑風衣男子做自我介紹，他的金色穹頂語言聽起來相當優雅，完全不像羅佳那樣生澀。

植物文明！？

他來自植物文明！？

羅佳強壓住心中的震驚，他忽然意識到，世界並非一個整體，而是由許多不同的文明構成，如果藍羽來自植物文明，那麽自己又來自何方呢？

地球文明？

又或者機械文明！？

星圖上標示的機械系三個字迅速出現在羅佳腦袋裏，他當即回答道：“羅佳，機械文明。”

藍羽微微一怔，目光流轉，臉上露出惋惜神色說道：“機械系？還真是可惜啊。”

“可惜你妹！機械系難道不夠威風嗎，合金裝甲，戰艦巨炮，怎麽就可惜了！？你這家夥難道就不能把話說清楚？”

羅佳心中腹誹，但他不願意被人當做菜鳥，只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違心的聳了聳肩膀，猜測植物文明會不會是一群種地的農民，負責開墾荒蕪的行星，或者是搞星系綠化的環保主義者，反正只聽聲音的話，藍羽的聲音的確很優雅，讓人蠻舒服的，不像什麽邪惡之徒。

這時候，藍羽笑著說道：“我來自植物文明，雖然地位不高，但也可以幫助你解決一些和植物有關的小問題，例如提高花粉的產量，培養農作物抵抗黑暗，當然了，我也會收取必要的報酬。”

“很不錯的提議！”

羅佳聽了藍羽的話，頓時眼睛一亮，在秘網中向其他文明學習知識，或許正是金色穹頂將秘網之塔和身份ID交給羅佳的用意，畢竟根據羅佳的觀察，金色穹頂的知識結構應該是偏科的，生命科學，植物學，空間學，很多知識無法從金色穹頂獲得。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金色穹頂才給了羅佳另外的渠道，讓他通過秘網，接觸更多文明和知識吧。

“非常合理。”羅佳點頭道：“我相信凡事皆有代價，同樣的，如果有關於機械系的需求，你也可以來找我。”

噗呲~

這時候，有人沒忍住，笑出了聲，仿佛聽到了什麽搞笑的笑話。

羅佳掃視四周，發現笑聲來自那個穿著深藍制服的男子，他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雖然帶著一身疲憊，但聽到羅佳的話之後，還是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不等羅佳發問，制服男人自己說道：“區區一個機械系，憑什麽幫助藍羽？不知道你是掌握人工智能呢，還是了解機械核心？”

“呃…你說的這兩樣我還真有，不過都是初級的。”

羅佳狐疑，擁有人工智能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嗎？難道他們各自所在的文明，都沒有掌握關於人工智能的知識？

藍羽蹙眉對羅佳說道：“黑劍在開玩笑，他只是因為艦隊被困在了荊棘谷星郡，連續三周無法脫離，所以心情比較糟糕罷了，但他的本身並沒有惡意，畢竟我們都是受到群星眷顧，有幸來到秘網的人啊，群星雖然廣闊，但能來到這裏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藍羽這番話信息量頗大，羅佳從中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例如那說話不太好聽的制服男叫黑劍，他擁有一支艦隊，艦隊被困在荊棘谷星郡已經連續三周了等等。

羅佳感到難以理解，他腦海中浮現荊棘谷星郡的星圖，各大星系之間的路徑，如何規避電磁風暴和隱匿的黑洞，哪裏有空間裂痕，能夠作為捷徑，這些信息全都清清楚楚，黑劍的艦隊怎麽會被困住呢？難道說困住他的並非自然之力，而是敵人的艦隊？

這時候，黑劍不滿的嚷嚷，“我怎麽就開玩笑了？機械系作為群星中最流氓的文明，在斷崖星郡大戰後被銷毀和閹割，如今已經是所有文明的基礎，換句話來說，如今存在的所有文明，都是機械系！”

“機械系的聚變反應堆，我們能造，星艦，我們也能造，這就好比一個人喘氣，你總不能說喘氣是他的特點吧？不喘氣人就死了！只有最低等級的文明，才會聲稱自己是機械系，因為他們除了機械，再也沒有能拿出手的科技！”

“我所在的能量文明，和藍羽所在的植物文明，都擁有獨步天下的超級科技，而機械系最具代表的殲星技術，人工智能技術，機器人技術，星系母艦技術，全都已經被銷毀和閹割了，群星之中再也沒有純正的機械文明，有的只是機械科技，機械科技絕不等同於機械文明，任何文明都應該具備獨一無二的偉大特質！”

呃…

面對傲慢的黑劍，一向善於演講和鼓動人心的羅佳，竟變得無言以對，知識結構的差距讓羅佳非常被動，機械系的閹割，斷崖星郡之戰，能量文明，植物文明，這些他全都沒有聽說過。

“果然，還是劉慈欣說得對，宇宙就像一座黑暗森林，充滿未知和危險，以地球當下的科技等級，貿然開啟星際之路，恐怕只有被宰割的份。”

“不過我確實掌握機器人技術和人工智能啊，這一點黑劍和藍羽都猜錯了。”

羅佳腦海裏瞬間又是無數個念頭閃過，他的思維高度緊張，進入秘網之後的短短十幾分鐘，羅佳便被謀殺了數量驚人的腦細胞。

“能夠來到秘網的人，一共也沒有太多，大家都挺不容易的，何必糾結誰屬於什麽文明呢。”藍羽像個和事佬一樣，他怕羅佳和黑劍吵起來，於是急忙調轉話題，說起黑劍被困的事情。

“嗨，你可別提了，我們沿著滿月星系的碎石帶轉了整整三個星期，硬是沒有找到穿越的路徑，如果實在不行，我們恐怕要考慮強行通過了，用能量武器炸開一條路。”

“炸開一條路？不愧是能量系啊，群星中最簡單粗暴的文明。”藍羽感慨道：“只是這樣一來，你們恐怕要損失不少星艦和戰士。”

黑劍點頭，傲慢的眼神裏流露出痛苦之情，和剛才的狀態截然不同，看得出他十分在意戰士們的死活，或許是一名好的指揮官也說不定。

羅佳聽著他們倆的對話，金色穹頂給他的星圖上除了位標，更有無數信息，滿月星系的碎石帶羅佳很清楚，那可不是普通的碎石帶，密布著躍遷幹擾，星艦如果想要跨越，就會因為強烈的躍遷幹擾導致失控，最終艦毀人亡，只能靠電推進慢慢穿越。

“滿月星系碎石帶？”羅佳狐疑道：“位標249.009.130…的那個滿月星系？”

“可以啊，你居然知道滿月星系的位標？不會你也去過荊棘谷星郡吧？”黑劍聽羅佳被送出完整位標後，當即便是一怔，剛才對羅佳的輕視瞬間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種提防和極度震驚的神色。

“他為什麽知道滿月星系的位標？該不會他也有一支艦隊在荊棘谷吧？該死！應該多調查一下這個家夥的，大意了，竟然一不小心，把艦隊的位置給暴露了！”黑劍在心裏憤憤不平想著。

“果然！登陸古老的秘網，需要持有遠古遺留的認證ID，以及掌握深層虛擬實景網絡的連接技術，絕不是誰都可以得到，這個叫羅佳的新人，似乎來歷很不簡單呢，他聲稱自己所屬的文明是機械文明，恐怕也是故意這樣說的，事實上，他根本沒打算讓我們知道自己的文明歸屬，以及文明的等級！”藍羽同樣瞪大了眼睛，在心裏飛快想著。

羅佳笑了笑，故作高深說道：“滿月星系的位標而已，沒什麽大驚小怪的，通過碎石帶的路徑在249.009.127.351…”

羅佳又報出了第二個位標，這個位標正是穿越碎石帶的路徑。

“你說的可是真的！？”

“竟然知道通過滿月星系碎石帶的路徑！？這怎麽可能！”

藍羽和黑劍同時驚呼，看他們震驚到無以覆加，以至於有些扭曲的臉龐，也是一件蠻有意思的事情。

特別是黑劍，他已經開始後悔剛才輕視羅佳了，用不安的聲音說道：“原來你真去過滿月星系！請原諒我剛才的傲慢，如果你說的位標沒錯，助我們順利通過碎石帶的話，必有厚報！”

羅佳面帶輕笑，小聲嘟囔道：“瞧你說的，誰規定非要去過滿月星系才能知道位標？我沒去過，可我一樣知道。”

本是一句調侃，可誰知話音剛落，藍羽眼淚都快下來了，他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神經兮兮說道。“領航人，原來你是領航人！”

“領航人？這名字似乎有點風騷呢…”羅佳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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