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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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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延盯著攤開在書桌上的《尉遲家譜》足足看了兩個小時。

《尉遲家譜》是尉遲家的傳家寶,據說是從清朝傳下來,歷代子孫精心保管,以前是鎖在祠堂,現在則鎖在保險櫃,流傳在子孫手中相互傳閱的則是眷寫本。由於是眷寫本,所以眷到後來就有了不同版本,這一版正是尉遲晚在夢中提到的那一版。

在第二十五頁,尉遲延看到了“尉遲鹽”的生平。

尉遲鹽,字延之,生於乾隆十五年,自幼慈悲,宅心仁厚。受佛光感召,於乾隆四十二年剃度入佛門,法號無鹽,參禪禮佛,十數春秋。乾隆五十四年謚於夢中,享年三十九歲。

字延之,法號無鹽,謚於夢中。

尉遲延反覆念叨,捏捏眉心,合上家譜,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夜色深沈,寒星數點,就似他腦中閃爍的靈光。

他該如釋重負才是,為何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那天,在書房裏,他念完“轉山轉水轉佛塔”後,他驚奇地發現他擁有了夢中的聽心術,他能聽到她的心聲,卻無法再像夢裏那樣進入她的夢。

這幾天,她在悄悄觀察他,時而將他與夢中的“他”重疊,時而又把他踢到九霄雲外。

如果做“他”的替身可以讓他與她親近,他一點也不介意她把他當填充玩具。

只是,“他”的正身是否仍一直在夢裏與她相見?

那個他看不清五官的男人,就是“他”?

無鹽和尚,你可真是個花和尚!

拉開辦公室的門,他走進企劃部,那裏有位正在加班的新晉員工,她的名字叫唐半醒。

唐半醒以養病為由在家蟄伏半個月,回到公司後才發現回國度聖誕的金漢斯不知去向,發郵件不見回覆,打手機總是關機,一時間公司裏謠言四起,眾說紛紜。

有的說他口碑太差,某幾個高層主管早看他不順眼,趁著他回去述職,暗裏上書到總部參了他一本,結果他被彈劾繼而失去總經理寶座。

有的說他接手公司三年,業績不長反降,年終評估不達標,慘遭爆炒魷魚之待遇。

還有的說他得罪了總部的大貓,大貓一怒之下,隨便找了個理由就裁了他。

無論何種原因,反正他是無臉回來見人,只好當孬種玩失蹤。

他這一玩不要緊,偌大一個品牌,群龍無首,諸多決策無人拍板。眾人都追在唐半醒身後問東問西催東催西,惹得唐半醒煩不勝煩,於是她有樣學樣,扔下一堆爛攤子跳槽了。

從萬盛大樓二十五層跳到三十層,由小秘書轉行為小文案,看似明招正聘,實是空降部隊。

若是以前,照唐半醒高達三萬英尺的自尊斷不會接受此類小恩小惠,可眼下嘛,為了旁敲側擊看清他的真面目,她只好勉為其難接手他遞來的橄欖枝。

她不得不承認,他為她做了很好的安排,這份新工作非常對她的胃口,有彈性的工作時間,遲到之憂一掃而空。

文案嘛,她腦子裏時時刻刻有新Idea,不怕不新鮮,就怕太離奇。同一件case,她能寫出十幾個風格各異的文案,什麽古代版、現實版、夢想版、奇幻版、樸素版、華麗版、麻辣版、激情版、深奧版、白癡版、惡搞版、無敵版,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猶記得三天前,當她面無表情地呈上第一份文案,企劃總監隨手置於一旁,她出來時撇撇嘴,嘁,不尊重下屬的勞動成果。

一小時後,當她窩在電腦前通關殺敵正殺得眼紅心熱之時,企劃總監的爆笑聲似平地一聲雷在企劃部炸開來。

神經病!殺,殺,殺!

“Candy,你真是天才,哈哈,厲害厲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嘁,還海水不可鬥量呢!竟然從一開始就瞧不起人,哼,本某人沒那金剛鉆也不敢攬你這瓷器活。

唐半醒無動於衷,面無表情地答:“謝胡總誇獎。不過,我現在正在尋靈感,能否煩請胡總保持安靜,謝謝!”

殺,我殺,我殺,我殺殺殺!

胡總一楞,看著屏幕上殺來砍去的小人,搖搖頭。

果然是有怪癖,玩游戲能玩出靈感來?

半小時後,唐半醒瞪著桌邊新放的一堆鉆飾資料,咬牙切齒。

唐半醒,你已是職場老油條了,怎麽到現在還沒學乖,職場快手的下場就是幹得比別人多死得比別人快。

他當她是神仙?三天內完成?他知不知道接下來的兩天是周末?哼,想整我看我好戲嗎?那,本某人就稍微給你露一手!

結果咧,為了露一漂亮的小手,她唐半醒只好連夜加班。

“唐半醒。”

“幹嗎!我很忙,別煩我!”

很好!她越來越貼近於夢中兇巴巴的形象,這樣的她看著令人很放心。

尉遲延隨意往她旁邊的桌上一坐,看向桌上未打開的食盒,“你一直餓著?”

“廢話!吃飽了哪能寫東西。”

她的怪癖之一:越餓,寫的東西越好看。

尉遲延湊過去,看了眼屏幕問:“這次寫了幾個方案?”

唐半醒“啪”一下合上筆記本,瞪著他叫:“不準看!”

伴著話音,她的小卷毛兒似彈簧一樣在頭頂彈來跳去,是在表示她的抗議。

她的怪癖之二:沒有完成的好東西一旦沒捂嚴漏了氣,那再好的東西也只能淪為半成品。

尉遲延好笑地縮回頭,揉揉她頭發道:“九點多了,回家寫,嗯?”

討厭討厭,她對他帶問號的“嗯”老是有錯覺,覺得那是傳說中所謂的寵溺。

他是以寵貓貓狗狗的姿態來寵她嗎?

哼,本某人是很有實力的,不要用看花瓶的眼光來看我!

唐半醒理也不理他,抱著筆記本走進會議室,“哢嚓”一聲落了鎖。

尉遲延敲了敲門,喚:“唐半醒。”

討厭討厭!不要老是拿一把性感的聲音直呼人家的名字!

“唐半醒?”

討厭,還叫!

“唐半醒!”

“你有完沒完了!”

“回家吧!”

聽聽,多像是委曲求全的丈夫在懇請離家出走的妻子快快回家。

“不回!”

聽聽,多像是無理取鬧的妻子在恃寵而驕!

討厭討厭,這廝故意破壞她的形象!

尉遲延倚在門板上,聽她的惱,聽她的怨,聽她的自我解說,聽她的自行研判,不禁揚唇而笑。

十點半,唐半醒把文案E-mail給企劃總監後,捶著腰酸背痛的身子拉開會議室的門。

坐在門口的尉遲延擡擡手腕看看表,“唐半醒,我有沒有告訴你,今晚十點電梯檢修?”

馬後炮。他一定是故意的。和她一起被困在這裏,感覺很得意嗎?幼稚!

不就是三十層嘛,她連泰山都爬過,何至於怕這區區三十層?

尉遲延像只懶散的貓一樣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走出企劃部,走過前臺,走到電梯間,再折到安全出口,拉開門,裏面黑咕隆咚。

唐半醒瑟縮一下,回頭瞪了一眼尉遲延,咬咬牙摸黑探腳走進去。

她雖然喜歡摸黑作業,但並不表示她喜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爬三十層樓。

沒走兩步,她就打了退堂鼓,逞能也要看情況,她才不會冒無謂的風險。不就是熬八個小時嘛,回辦公室窩著上網看小說好了。

打定主意,唐半醒轉身,剛邁腳就撞上一具溫熱的身體,她下意識地跳開,他忙抓住她的胳膊以免她又笨兮兮地滾下樓梯。

“傻瓜,是我。”

“你豬啊!”

即使是在黑暗中,唐半醒也敏感地感覺到他在一寸寸地靠近,她想躲,卻又害怕一腳踏空跌進無邊的黑暗,該死的,她忘了今天是黑色星期一。

尉遲延準確無誤地摟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來,下巴抵在她肩窩,熱氣拂過她耳邊,他以性感撩人的嗓音問:“唐半醒,我抱你下樓,嗯?”

抱她下樓!他以為他是擁有夜視能力的貓頭鷹?

即使他是,她也不願冒險,搞不好兩人一起跌下去摔個人事不省,屆時被人發現爆料,八卦頭條立刻就變成“盛世財團延三少緋聞新鮮辣報”,而她則一舉成名為無名氏“唐某”。

唐半醒不敢掙紮不敢輕舉妄動,抵著他胸口,微惱,“尉遲延,你要和我比身高嗎?放我下來!”

黑暗中的聲音隱隱透著笑意:“唐半醒,還有一個多小時才是星期二,你別掉以輕心,我松手了!”

話音剛落,腰上的溫暖就迅速撤離,順著他身體往下滑的唐半醒本能地伸出胳膊掌握平衡,手胡亂往上一勾,勾住他的脖頸,想松手又怕跌倒,不松手又覺自己像只掛在樹上的猴子,腳尖向下試著探探地面,結果左探右探都沒探著,只好繼續學爬樹的猴子,一點點松手,摸索著往下爬。

真是的,長那麽高幹嗎,害人家爬得面紅心熱卻怎麽爬也爬不到底。

“唐半醒,你摸我?”

“我哪有!”

欺負他不是貓頭鷹嗎?她知不知道她的手在惹火?

尉遲延用手托起她小巧的臀部,把她固定在懷裏,兩三步就走回光明之中。

走廊裏的暈黃燈光朦朦朧朧,令人不由自主意亂情迷。

唔,如果是別人摸了她屁股,她定會認為那是鹹濕佬的鹹濕手,可是如果對象換成他,她不但不厭惡,反而會想一些有的沒的,比如什麽臀部是否下垂臀線是否優美的問題,惡!

“唐半醒?”

該死的!他在取笑她?

“放我下來。”

“不放,今天是星期一。”

難不成星期一是“抱抱日”?

唔,只要你不嫌累,那,隨你愛抱多久抱多久好啦。原來,摟摟抱抱一點不惡心,還蠻舒服的咧,難怪老見癡男怨女似雙面膠一樣粘一起。

尉遲延輕笑出聲,抱著她一路走,進入他的辦公室,推開辦公室裏的一道門,門裏現出個一室一衛的小套間。

唐半醒看到小套間裏的雙人床,手腳並用立刻跳下“樹”,跳離三步遠,瞇著眼指著他叫:“尉遲延,你可真隨便,我對你的主動獻身不感興趣!”

尉遲延摸摸嘴角,開始體會湯姆貓逗弄傑瑞鼠的心情。

“唐半醒,難不成,你想對我強行上壘?”

這人!明明板著一張嚴肅的臉,為何總讓她覺得他在笑,並且笑得很不正經?

哼,她的鹽土豆才不會這麽欠扁,她怎麽會老眼昏花到將他倆混淆,並且還稀裏糊塗和他熱吻!

討厭討厭!幹嗎老摸嘴角,以為她沒嘴嗎?

哼,你摸我也摸!

尉遲延放下手,轉身,嘴角咧到耳根。

“唐半醒,去洗個澡,衣櫃裏有衣服。”

“我又不臭!”“那我先洗。”

聽到浴室裏嘩嘩的水聲,唐半醒又開始“意淫”。

這是自看到他拿毛巾擦濕發的那天始,她常做的糗事。

唔,濕漉漉,水淋淋,光溜溜,華麗麗,是否和鹽土豆一樣誘人?

猶記得夢中的鹽土豆站在一汪碧藍清澈的水潭裏凈身,陽光透過林木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照在他烏黑閃亮的長發上。他一邊撩著水往身上澆,一邊回頭望向躲在大石後偷窺的她,以平板的聲音問:“唐半醒,你想挨揍嗎?”

她從大石後磨蹭出來,抓緊時間再偷看幾眼,在他的瞪視下,最終心不甘情不願地背過身。

“小心!看腳下!”

看腳下,她看,腳下是水,她想收腳已來不及,“撲通”一聲跌入水潭。

如果她就此淹死,她的墓志銘上是否該刻上“水潭中淹死,做鬼也風流”?

夢裏的她可真色啊!

即便被他救上岸時又嗆又咳涕泗橫流,她也沒忘對他上下其手大肆揩油。

色,真色!

之後,他抓開她不規矩的手,以平板的聲音不鹹不淡地宣布:“唐半醒,你摸我!”

她臉紅得可媲美猴子屁股,嘴卻硬道:“我哪有!你別誣賴好人!”

後來,後來,他吻了她,那是一個懲罰之吻,也是他與她的第一吻。

如果是夢,為何每個細節都清晰如斯?

尉遲延從浴室出來時,唐半醒正抱著《尉遲家譜》看得津津有味,她所停留的那一頁是第二十三頁。

尉遲延抽走她手中的書,無視她的不滿,拿出衣櫃裏的睡衣,把她推進浴室,待聽到裏面傳出水聲,他進入辦公室把家譜鎖進保險櫃。

現在,還不是時候。

唐半醒挽著褲管甩著長袖子步出浴室,先在床上櫃子裏翻來翻去,最後進到辦公室,裏面只亮著一盞落地燈,在燈的光圈之外,是他有點孤單的背影。他站在落地窗前,不知看什麽看得出神。

她繼續找,東翻西翻,上翻下翻,左翻右翻,越翻越惱火。

“唐半醒,不用找了,那不是你該看的。”

“小氣,我又沒長激光眼,看一眼又看不壞!”

“唐半醒,只有尉遲家的人才有資格看。你想看,也是可以,不過得先改名為尉遲唐半醒!”

尉遲延轉過身,望著她的眼睛和他身後的夜色一樣深沈,她不自在地絞絞手指,打個呵欠道:“好困,我睡了先。”

笨蛋笨蛋!平生第一次被人求婚,竟然是為了一本家譜!

哼,不就是本破家譜嘛,有什麽了不起,大不了她從現在開始記家譜,過個三五百年,她的唐氏家譜必定比他尉遲家譜要餡兒多料兒足麻辣香鮮!

只是,尉遲棗後來怎樣了?那裏面有沒有尉遲米、尉遲鹽、尉遲碗和尉遲尺的故事?鹽土豆,你是真有其人?鹽土豆,你執了誰的手,與誰偕了老?

夜裏,唐半醒從夢裏醒來,臉頰濕漉漉。

夢裏有鐘聲,有青石山徑,有紅磚廟宇,有繚繞香氣,有“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祈願,還有一個男人立在青山之崖的背影。

山頭升起一輪紅日,薄暉暈染上他的頭他的肩他的長袍,暈染出一幅孤寒清冷的觀日圖。

隨後,場景一換,尉遲延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被定格,獨自承擔,默默忍受,幽幽暗暗,似一首哀傷夜歌。

唐半醒伸手在床上摸來摸去,身邊沒人。

她摸黑下床,拉開門,只見辦公室裏仍亮著落地燈,尉遲延躺在沙發上雙臂環胸而睡。

她蹲在沙發邊,打量他的臉。

這是一張男人味十足的臉,如果用形容詞來描述,則是堅定、果斷、有力、可靠,很MAN,還有,性感。

發線很性感,鬢角很性感,嘴角很性感,下巴很性感,性感得令人喉口收緊口幹舌燥。

唐半醒咽了咽口水,眼睛覷到他敞開的領口,從領口望去,可以看到他胸口躺著一粒酸梅,唔,或者,烏幹梅?楊梅?核小,唔,吃不著,摸摸總可以吧。

正當她把手伸進領口之際,一道沙啞男聲在頭頂響起:“唐半醒?”

作惡的手迅速縮回,唐半醒強作鎮定地掩著嘴打個假呵欠,板著臉撐著膝蓋想起身,只是蹲得太久,腳板發麻,膝蓋一哆嗦,她整個人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彎在尉遲延的頭頂,迎上尉遲延朦朧又性感的眼,唐半醒腳麻得一提起就軟得無法落地。

“唐半醒?”

“不準說話!”

“怎麽了?腳麻?”

尉遲延擡手一拉,她就倒到他身上,臉栽進他脖頸,嘴唇貼上他的喉結,唔,好性感。

不等唐半醒讚嘆完,就覺腳指頭猛然扭曲抽緊,唔,痛。

“尉遲延,別、別動,我,我腳抽筋啦!哎哎,叫你別動啦,笨蛋,是右腳啦!”

當他溫暖的大掌握上她冰涼的小腳,手指略用力捏向她抽筋的腳趾,片刻後,痙攣消失。

唐半醒擡起腳攀上沙發,整個人趴到他身上,臉在他脖子裏磨來蹭去,舒服得吐了口氣,好似她的身體渴望他的溫暖渴望了很久後終於如願以償。

尉遲延的手仍握著她冰涼的腳,“你沒蓋被?怎麽這麽涼?”

“還說呢,中央空調都沒了,被子又那麽薄。”

“現在暖和了?”

“嗯,我終於知道為什麽要叫熱血男兒了。尉遲延,你不蓋被也這麽燙,你發燒了?幸好我壯,不怕你傳染。”

尉遲延摟著她纖細的腰肢,丈量她所謂的“很壯”,不禁輕笑著吻上她的小卷毛兒。

唐半醒把臉從他脖子裏挪出來,往上爬一爬,盯著他嘴角問:“尉遲延,我能不能咬你一口?”

性感的嘴角往上翹出一個優美的弧度,似在發出邀約,於是唐半醒老實不客氣地湊上去用舌尖舔舔,左一角,右一角,左一角,右一角,舔得尉遲延心癢難耐,忙擡手固定住她不安分的頭,“唐半醒,你在調戲我嗎?”

折磨人的小東西,她知不知道她是在往幹柴上添汽油,嫌火燒得不夠旺?

“調戲?你不喜歡?”

喜歡,怎會不喜歡。她終於像夢裏一樣主動親近過來,他不喜歡才怪!

只是,能不能換種調戲方式,比如說,由他主動。

他的主動帶著火辣的掠奪和占有,不是調戲,而是侵略。

不過是一記吻,就吻得唐半醒出了一脊梁的熱汗,面頰滾燙,整個人熱乎乎暖融融,就似一塊剛出爐的甜香宜人烤地瓜。

如果第一次吻是百轉千回的遲疑,那這一記吻則是千錘百煉的堅定。

“唐半醒。”

“嗯?”

“唐半醒。”

“哦。”

天亮時,唐半醒從床上坐起來,一臉迷糊與怔忡,如果不是摸到嘴唇的肥腫,她會以為她又做了春夢。

她不得不承認,他真會調情呢!哼,也不知道是被哪個女人調教出來的?可惡!

辦公室裏似有人聲,她將耳貼在門上良久,什麽也聽不見。

她該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出去而不被同事發現?

或者,她就暫充一天陳阿嬌?

她小心翼翼擰開門把手,輕悄悄把門拉開一條縫,窺。

什麽也看不見。

她把門又開大一點,借著文件櫃的遮擋,慢慢探出頭。

剛把頭挪到能看到的角度,她的面前就多出一雙大腳。

“尉遲……棗?”

男人瞇著眼,居高臨下打量她好一會兒才問:“你是誰?認識我?”

唐半醒不客氣地回以打量,這個男人和尉遲延一般高大,給人一種淩厲霸道的壓迫感,看久了會頭皮發麻。

唐半醒不答反問:“你們全家都移民過來了?”

“我問你,你是誰,你怎麽在這兒?”

沒禮貌!和夢裏一樣是個臭屁男人!

唐半醒甩甩衣袖,當著他面“砰”一聲關上門,“對不起,走錯門了。”

嘁,她無欲無求,無求無畏,她才不怕他!

過了好一會兒,門上“叩叩”兩聲,尉遲延在門外喚:“唐半醒,你醒了?出來吧。”

唐半醒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拉開門,扯扯裙擺,端出職業化的表情,問:“特助,有何吩咐?”

白天,她是冷漠的冰塊,夜晚,她是熱情的火焰。

她在玩雙面嬌娃,一人分飾兩角?好玩兒?

尉遲延暗咳一下,也學她疏離的樣子板著臉,“唐半醒,出來吃飯。”

不聽還好,一聽“飯”字,肚子立刻就“咕嚕嚕”叫起來。

唐半醒懊惱地揉揉肚子,掃一眼尉遲延後,懊惱又增幾分。

臭家夥!板著方片臉,很酷?這麽快就忘記昨晚的激情熱吻了?還說什麽“我愛你”,嘁,姑妄聽之,切莫信之。嘁,不就是你大哥來了嘛,有大哥就了不起。嘁,你有大哥,我有大姐,誰怕誰!

多麽熟悉的一幕,多麽熟悉的抱怨,這一回,他是否當真要像夢裏一般靠犧牲色相來搞定她的牛角尖?

尉遲延暗嘆口氣,勾住她氣鼓鼓的臉,俯下頭,牢牢吻住。

她知不知道,每當她端出冷臉的時候,他也會如她一般情緒波動,也會忐忑不安於她的刻意疏離,她這招是否該命名為“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咳!”

唐半醒圈住他脖頸的胳膊連忙撤下來,用手擰向他胸口,氣惱地問:“尉遲延,屋裏還有別人?”

尉遲延扯下她報覆的手,攬住她肩,走進開闊的辦公室,裏面坐著一臉威嚴的尉遲早。

“唐半醒,來,見過我大哥。大哥,她就是唐半醒。”

尉遲早冷冷地看了唐半醒幾眼,鼻子裏“哼”一聲。

唐半醒更大聲地回“哼”過去,頭一扭,端起桌上的食盒,無視他的存在,咂巴著嘴“吧嘰吧嘰”嚼菜咽飯,間或端起豆漿“咕嘟咕嘟”灌兩口。

“你!”

“我怎樣?你不吃飯?你不拉屎?假模假式!”

“延,你從哪兒找來的這女人!”

“大哥,她叫唐半醒。”

“這文案當真是她寫出來的?”

唐半醒頭也不擡地答:“不是,我抄的!”

尉遲延捏捏眉心,“唐半醒,好好說話。我大哥哪兒得罪你了?”

“全身上下,這兒,這兒,這兒,還有這兒,全得罪我了。告訴你,我老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今天終於得著機會損他罵他一頓,不洩不足以平民憤。

“唐半醒,你又錯亂了,現在不是在夢裏。”

唐半醒倔強地轉轉頭,惡狠狠地瞪著尉遲早,兇狠的眼神連向來以“狠”聞名的尉遲早看了都不禁有點遲疑。

尉遲早向後一仰靠在沙發上,銳利的眼似X光般想要穿透她的腦子,“唐半醒,說說看,我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

唐半醒“哼”一聲:“尉遲棗,我可不會對你付出那麽深切的恨之情,我又不愛你,我是替人抱不平而已。尉遲棗,如果這輩子,你又遇到一個你愛的女人,還有一個愛你的女人,請你務必做出正確選擇,不愛她就不要娶她,娶了她就好好愛她。尉遲棗,這世上是有因果輪回現世報的,不要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玩劈腿的下場就是去練葵花寶典,不想當岳不群,你就努力當一個專心專意專情的男人。咳,看在尉遲延的分上,我提醒你,你的逢魔時刻快來了,做好準備吧,祝你好運!”

尉遲早嘲諷地冷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麽!延,你的審美眼光越來越差了!”

尉遲延捏捏眉心,似看到唐半醒的小卷毛一根一根變成尖刺,棘手,真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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