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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如渺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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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匕首劃破手臂的時候還不覺得,等那股冰冷利器的觸感消失過後,火辣辣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

尤其是在大夫上過藥之後,本來只能算是七分的疼痛驟然增加到了十分。

“小姐手臂上的傷口見骨,切忌使力,否則傷口極易崩裂,很可能會傷及筋骨。”大夫看過後神情嚴肅地告誡,被聞訊趕來的許氏聽進耳裏,整個人都不好了!

來的路上她就聽到下人來報說是紅袖喪心病狂傷了洛歡歌,嚇得三魂不見七魄,匆匆而來又聞大夫凝重之言,向來不愛發怒的她竟是當場怒喝:“紅袖在哪裏!”

曲水聽到洛歡歌的傷那麽嚴重,心裏的難受鋪天蓋地而來,乍一聽許氏發問,喏喏道:“回夫人,小姐已經下令將她拖下去處置了。”

“怎麽處置的?圓圓你絕不能再姑息這等狼心狗肺之徒!你就是太善良了。”

曲水悄悄用眼尾掃了洛歡歌一眼,但見她泰然自若,心裏咯噔一下!

小姐的處置辦法可算不得善良。

瀾朝最是註重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連宮裏的公公們去了勢也會在年老入土之際將寶貝帶入墳墓期盼來生做個完整的人,小姐卻讓人將紅袖剁碎了餵狗,別說留全屍了,整個就是讓紅袖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曲水默不吭聲,洛歡歌三兩下便將許氏哄好:“娘放心,女兒自有主張。女兒覺得有些困了。”

許氏見洛歡歌臉上的疲憊,趕緊起身:“那好,你且好生休養,不許亂動!有什麽事讓流觴曲水去做,或者直接差人來落雪居也成。”

等到許氏的背影再也看不到,洛歡歌忽然從床上坐起,驚動了陪侍一邊的曲水:“小姐別起身,你這傷可動不得啊,有什麽讓奴婢去做!”

洛歡歌冷著臉:“我還沒那麽脆弱。你去把紅袖刺傷我的匕首尋來。”

匕首?曲水眨眨眼,雖說不懂洛歡歌的意圖仍然依言去了。

不多時,喘著氣跑著進屋的曲水遞上還沾了血跡的匕首:“幸好他們沒把它帶走,原是落在咱們院子裏的。”

洛歡歌緩緩接過平凡無奇的匕首,刀柄沒有雕刻暗紋,同街邊小攤販賣的匕首別無二致,唯有一點,刀刃異常尖銳。

傷口處的疼斷斷續續,洛歡歌算得上很能忍痛的人,也幾乎要疼得叫嚷出聲,足見匕首的鋒利程度。

曲水見洛歡歌看得認真,忍不住出聲問道:“小姐,這匕首可是有什麽異常?”

“噓——”打斷曲水的問話,洛歡歌再次將匕首翻了一轉,窗外光線很足,刀刃被照得反射出詭異的光澤。

洛歡歌眉心皺緊,她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匕首上有毒!

難怪傷口的刺痛與往常受傷時的痛感完全不同,原來是毒素作祟。

大夫沒有發現,一是因為她血色正常,二是她服用過幽谷沁蓮還有龍淵谷中各式解毒聖藥,血液裏自帶抗性。

這也就變相解釋了紅袖刺殺她的行為。

她剛才沒有點破,紅袖枯瘦如柴的身子根本不是吃穿用度苛刻能導致的,因為饑餓只會讓她面如菜色形容無光,而不會讓一個人完全頹然,充滿死氣。

對,就是死氣。

據她所知,這種狀態只有一種原因,紅袖服用過致幻藥物。

這種藥物是一種隱形的慢性毒藥,服用者上癮,而且整個人會隨著藥癮迅速被掏空,就像紅袖那樣。

鄉下莊子不會有這種藥物,那麽就是有人刻意誘導或是強迫紅袖服下,紅袖本就對洛歡歌心生怨懟,或許還得算上送藥給她之人的循循牽引,才有了紅袖今日癲狂的舉動。

將整個過程牽連成一條線,洛歡歌得出的結論便是,有人利用紅袖要置她於死地!

會是誰,所有可能之人在腦中迅速過了一遍,唯一的可能性指向——元如渺。

紅袖被罰去鄉下莊子罪魁禍首本就是元如渺,若不是她慫恿紅袖爬洛天毅的床,紅袖也不會立刻“失寵”,而她更是見證紅袖由天堂掉入地獄的唯一一人,物盡其用是她的慣常做法。

洛歡歌眸底洶湧的冷意和徹骨的戾氣連曲水都感受到了,想說些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索性乖乖站著等候洛歡歌的指令。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既然非要搶著來送死,若是不成全你,豈不是辜負你這般惦記的一片心意!”

聽著洛歡歌咬牙憋出的低低狠言,曲水背心一寒,知道小姐這次是真的生氣,更知道有人要倒大黴了。

護國將軍府,元如渺所在院落。

元如渺又急又恨,咬碎一口銀牙道:“她怎麽這般命大,這樣都能不死!”

丹琴則是淡定多了:“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小姐何須如此著急,平白落了下乘。”

背地裏,丹琴更是輕視元如渺蠢笨如豬的行事作風。自從元如渺在通達寺被自己安排的乞丐破了身後就對洛歡歌恨之入骨,緊接著又被那群強盜輪了一遍,自然恨上加恨,巴不得吃洛歡歌的肉,喝洛歡歌的血。而她,因為平凡的外表和適時的示弱以及點點小心機,竟是在強盜堆裏混了個平安無恙。

故而元如渺那樣刻骨的恨,在丹琴這裏完全沒有絲毫體會。

元如渺哪裏管丹琴心裏的彎彎繞,大揮著衣袖歇斯底裏:“下次下次!每次都失敗每次都說下次!我忍不了了!為什麽我過得這樣難堪她卻依舊過得風生水起!我要她死,立刻馬上!我要把她挫骨揚灰!”

見元如渺已經瀕臨瘋狂邊緣,丹琴默默垂下頭,打算向那位稟報一下情況。

他們,是時候放棄元如渺這顆棋子了。照她這樣發展,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為一抔黃土。

元如渺還在繼續計劃著:“找殺手,迅速去找!找個機會把洛歡歌引出去,不論出動多少人,必須殺了她!”

“我知道了。”

丹琴收了指令就推門而出,獨留元如渺兀自喘著粗氣在屋內發狂。

元如渺沒有發現丹琴態度上的轉變,她沒有再自稱“奴婢”,從而忽略了這一信號的元如渺更是迅速迎來自己的死期。

於是當青禾前來鈺槿齋時,洛歡歌是驚訝的。她還沒找上門,元如渺就主動湊上來了?

看來她真是活的不耐煩了,連身邊的青禾都親自用上,就為了將她一網打盡麽!

本以為會被拒絕的青禾,出乎意料收到洛歡歌的點頭。

小姐讓郡主去南郊,她還真的打算前去赴約?青禾搖搖頭,弄不懂這群主子們到底在想些什麽。

時間更是定的奇怪,晚膳後,天都快黑了還要出去見面,為何不直接在府裏見?任青禾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夕陽西斜,殘陽如血紅透半邊天。

為了成功勾引洛歡歌上鉤,元如渺親自出馬前去“赴約”。最重要的是,她要親眼看到洛歡歌被亂刀砍死才安心。

於是,當一群來勢洶洶的黑衣人靠近洛歡歌時,元如渺微笑著站在那群人背後,洛歡歌也是微笑的獨自一人站在原地。

元如渺的智商早在她被仇恨蒙蔽雙眼時就已經降到了塵埃裏,她怎麽不想想,以洛歡歌的身手想要捉住她來做人質是件多麽輕而易舉的事!

這種貓捉弄老鼠的感覺,洛歡歌正是準備讓元如渺慢慢體會,從滿懷信心到失望再到絕望的過程,她要讓元如渺親自嘗嘗上輩子她所受的待遇!

所以,當人數眾多的黑衣人在元如渺眼前一一倒下時,她驚恐的表情才那樣令洛歡歌愉悅。

直到最後一人也緩緩墜地,元如渺拔腿就朝相反方向逃竄的動作才顯得如此滑稽。

腳下是急速後退的泥濘路,元如渺邊跑邊往後看,看到洛歡歌分明是用走的,她卻怎麽也甩不掉!

那份前所未有的心慌剎那間湧遍全身,元如渺更是將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兩條腿上,恨不得再多長出兩條腿來!

跑的急了,長長的裙角被泥濘絆住,整個人都撲倒地上摔成了狗吃屎。

就是這麽短短片刻,洛歡歌已經悠悠飄到了元如渺眼前,看著她眼神中的驚懼和惶恐,唇邊綻開一縷嗜血的微笑。

看在元如渺眼裏就成了催命符!

向來愛幹凈的元如渺雙手按在泥濘地裏也不自知,撐著半個身子蛇一般在地上扭動著後退,她不要死,她不要死!

“表姐,你該多有恨表妹我,才能出動這麽多人來,就為了要我的命,恩?”

那句“恩”拉得很長,長的元如渺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元如渺狠命搖頭,“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表妹!表妹我是你表姐,你不能這麽對我!”

看著元如渺死到臨頭還一直推脫,洛歡歌唇邊的笑意悄然隱沒。前世今生兩世加起來,可以說護國將軍府裏每一個人,沒有誰虧待過她元如渺,到底是什麽令她如此憎恨護國將軍府,恨到要讓他們滿門抄斬才罷休!

洛歡歌忽然覺得有些累,語氣失了耍弄元如渺的興趣,淡淡道:“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說出為什麽這麽憎恨我,憎恨護國將軍府,我就考慮饒你一命。”

元如渺猛地擡頭看向說這話的洛歡歌,嘴唇蠕動像是要說出些什麽,猶豫了一會兒仍舊選擇閉緊嘴巴什麽也沒說。

直到一雙看似纖弱實則有力的手襲上她的脖頸。

“唔——”元如渺沾染了泥土的雙手扣上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想扒下來卻發現無論如何用力那只手都紋絲不動。

漸漸的,肺裏的氧氣變得稀薄,元如渺的臉色也迅速漲紅,隨即轉向紫紅,最後隱隱透出黑紅的灰敗之色!

充血的眼珠艱難地挪到洛歡歌臉上,悲哀地發現她真的打算掐死自己!

“放……放開,我……說……”硬生生從胸腔裏憋出這幾個字,元如渺就感覺卡在喉嚨的手一松,久違的空氣爭相恐後湧進肺裏,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持續了很久,久到洛歡歌忍不住打斷:“說!”

元如渺被嚇得往後一縮,委頓道:“是,祖父說……護國將軍府是害,害我爹娘慘死,害禮部侍郎府滅門的元兇——”

話沒說完,就見洛歡歌眼中冷光閃過,嚇得驚聲尖叫抱頭哆嗦:“啊——不關我的事!是祖父說的,啊不!是元,元崇說的!真的不關我的事!表妹我求求你放過我!”

體會過瀕死的感覺,元如渺對洛歡歌的恨意,一身的高傲和信心都被一一擊潰,什麽都比不過性命重要!

原來真的是他。

洛歡歌沈思,不管這個元崇到底是真是假,毋庸置疑的一點就是,元如渺前世對護國將軍府無來由的憎恨和怨懟終於找到了根源。

最後一絲疑問放下,洛歡歌不可否認困擾自己多年的心事落地帶來的些許輕松感。

元如渺趁著她發呆思索的檔口,從地上快速爬起來繼續逃跑!

“噗——”“呃——”

前者是利器入肉的聲音,後者則是來自人的悶哼。

元如渺瞪大眼緩緩低頭,穿胸而過的匕首從胸前冒出個頭,上面鮮血彌漫……

整個人猶如一棵折斷的枝丫緩緩墜落,倒地之時連灰塵都沒能揚起一縷。

“為……什麽,你……答應,放,放……”

回答她的,是洛歡歌不帶一絲感情的話語聲:“我答應的,是考慮要不要放了你。”

元如渺美眸晃了晃,最後一絲光彩隱沒。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元如渺的視線放到天際最後一絲斜陽的餘光之上,瞳孔放大,直至不動。

親眼看著元如渺咽下最後一口氣,洛歡歌望望天竟有種奇異的解脫感。

手臂上的傷開始作痛,洛歡歌知道是傷口撕裂了,血液汨汨流出的感覺讓她忍不住一陣暈眩。

終於,還是做到了這一步啊。

洛歡歌喃喃道。

就在她即將倒地的時候,一個熟悉的懷抱將她緊緊擁住。

鼻間是那人清清淡淡的氣息,洛歡歌欣慰地想勾勾唇,卻發現連這點力氣都在方才的對戰和對峙中用光了。

他來了,自己也終於可以放心睡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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