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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為何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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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眉一夜沒睡,又被兩個丫環口中所言江陵別苑發生的事震驚得心魂俱碎,此時被顧佑誠一頓沒頭沒腦的訓斥,只覺心中一陣陣發慌,胸腹間那團冷氣便又活泛起來,又有絲絲寒意不住往胸口灌註,她只感覺腦中暈眩,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顧佑誠正絮絮叨叨地教訓女兒,說了好半天也沒聽見她有個反應,低頭見楊眉一只手捂在腹間,另一只手撐著額,身體打擺子似的抖個不住,臉上也變了青白色,慌忙停了教訓,問道,“怎麽了?又發作了?”

楊眉點了點頭,勉力指了指床邊那只白玉瓶子。

顧佑誠忙取了藥瓶,傾了一顆遞在她手裏,慌張道,“快些吃了!”

楊眉抖著手把藥丸塞進嘴裏,用茶水送下,伏在桌上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略略緩過神,擡頭向顧佑誠苦笑道,“可算是報應來了。”

顧佑誠喝道,“報應個屁!你莫慌,父王一定為你尋到治病的法子。”

楊眉搖頭,“治不治的,也不怎麽打緊。”

顧佑誠見她精神萎靡,也不好再訓,吩咐她躺下好好歇著,他雖然百般不放心,然而軍務煩忙,也只得先去忙碌。

東平送了早餐進來,楊眉全無胃口,看都不想看,只覺渾身難受便要爬到床上去躺著,東平忙攔她,“小姐且去暖閣歇息,這邊奴婢得收拾了才好睡呢!”

楊眉楞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把被褥什麽的都換了,剛要吩咐她不用換,轉念一想還是聽了她的話,轉身去了暖閣。本來就是不能妄想也無法妄想的人,再留戀那一點氣味終究也無任何意趣。

所以天道輪回,老天也是公平的。原來的顧三小姐不論是瘋子還是變/態,都已經遭了報應,死在江陵那條河裏,因果循環死得其所,這樁公案也算了結了。唯一多餘的是她楊眉從遙遠的時空穿越到這裏來。

楊眉在暖閣床上躺下,越想越是心中難受,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天天想著怎麽回去,如今斷了回去的念頭,卻尷尬發現她竟是最多餘的那一個,她要是不過來,拓跋覽那些糟心往事只怕便能揭過,從此開始新的人生了。

所以拓跋覽把顧三殺了才是這件事正常的結尾,他在顧三手中受了多少罪,只怕把顧三殺了都不能消除心中憤恨,她楊眉對他的那一點點情分能補償其中萬一就算不錯,還枉想他會因為那點情分對她手下留情麽?

然而他終於還是對她手下留情了,盛怒之下往她體內灌的那麽些陰寒真氣,還讓人送了暖香丸來,那羽翎府是什麽地方?拓跋覽若不默許,顧佑誠或是衛階能有多大本事從羽翎府裏偷出藥來?

楊眉伏在枕上,用力地握緊了拳,只覺眼中酸澀,眼淚止都止不住,枕上不多時便濕了一大片。

事到如今,她心中只有不盡的後悔,若早些知道事實如此,當日在燕京便該離得他遠遠的,省得如今叫他為難。也不對,她就不應該去燕京,呆在南朝哪個村落裏直到老死也算完結了。

楊眉哭得昏沈,也不知怎樣便入了夢裏,再醒來已是深夜,於是又接著睡,如此昏頭漲腦地過了二日,飯也懶得吃,直到第三日上東平進來說衛階來了,楊眉仍然不想見,將被子往頭上一攏又接著睡覺。

隔不多時只聽腳步聲響,頭頂被子被人揭開,楊眉睜眼見衛階立在床前,皺眉道,“說了要睡覺了,侍衛長大人這麽跑進人家閨房合適嗎?”

衛階道,“我聽說你睡了兩天了,怎麽?又犯病了?”

楊眉小聲咕噥道,“你才犯病呢……”知道無論如何是睡不成了,便把枕頭立了起來,起身靠在枕上,她這幾天沒動彈十分氣乏神虛,腦中也暈眩得很,想想多半是餓的,便也不甚在意,有氣無力道,“侍衛長大人找我有什麽事?”

衛階俯身打量她半晌,皺眉道,“你看看你那臉色,這是剛從陰曹地府裏爬出來嗎?”沈身在床邊坐了,關切道,“哪兒不舒服?”

楊眉笑了笑,“我舒服得很。”不舒服的地方,也不是您能管的事……便道,“侍衛長大人有事便說,沒事我要接著睡了。”

衛階左右打量她半日,“你是病糊塗還是睡糊塗了?我兩天為你導正一次,今天正是日子,你說我來做什麽?”

“不用了。”楊眉漠然答道,全無半點興趣,不如索性真的被這什麽鬼真氣凍死了,一了百了拉倒,運氣好點兒說不定她就穿回家去了,省得在這裏受這種靈魂煎熬。

衛階探手摸了摸她額際,憂心道,“你今天究竟怎麽了?怎麽喜怒無常的?”

楊眉揮手打開他,冷笑道,“顧家三小姐本來就是顛三倒四喜怒無常的,侍衛長大人今日才知道麽?”

衛階抿了抿嘴,沈默了好一會兒,便起身往外走。

楊眉看了看他遠去的背影,心中那股子混不吝的硬氣突然便有些要洩了,死力咬了唇一言不發,也罷,反正她早已厭倦了在這鬼地方活著,做個人憎狗嫌的也沒什麽不好。

衛階走到門邊,停了一停,突然轉身,大步回來,向她道,“阿眉,你究竟發生何事?你可以告訴阿階,咱們合計一下,總能尋出辦法。”

楊眉本來就是撐著一口氣,此時被他軟語一說立時便洩了,立時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慚,就算她自己厭倦了生活在這裏,衛階卻是一直真心實意對她好的人,她究竟又是憑了什麽對衛階任性使氣?

她越想越是羞慚,便道,“衛階,對不起……”將臉埋在膝頭,她身上難受,心中苦悶更是無法排解,只覺軟弱無比,便又止不住哭了起來。

衛階認識她這許久,從未見她哭過,立時便慌了,情不自禁便伸手將她攬在懷裏,柔聲問道,“阿眉,你是怎麽了?為何要哭?”

楊眉哭得昏沈,只覺自己被一個人擁在懷裏,那個懷抱堅實有力,有溫熱的氣息環繞著她,心中那種軟弱便感覺有了依靠,幾日來積壓的情緒便如被阻隔的山瀑,一日決堤,便一發不可收拾,她索性便放縱自己靠在那個溫暖懷抱裏,失聲痛哭起來,昏沈間感覺有一只溫熱的手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頭頂,楊眉便覺自己仿佛又回了前世幼年,被父親擁在懷中入睡的那段時光,恍然以為怎樣哭鬧都是有理的,眼淚便越發地停不下來。

也不知哭過多久,耳邊聽到有人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話,“二位這是在做什麽呢?”那聲音冷峭鋒利,又不無嘲諷。

楊眉悚然一驚,擡頭越過衛階肩膀,淚眼朦朧中只見一個修長秀雅的身影立在門邊,楊眉心中越發驚惶,使力眨了眨眼,眼前這個人果然是拓跋覽,他正倚在門框上,神色漠然地看著她。

楊眉只覺心中驟然一冷,一把推開衛階,正欲解釋,又突然想起自己幾日懶床,也不知如今是怎樣一副尊容,心中立時生出一種比早前嚴重十倍的驚恐,便將臉埋在膝頭,崩潰哀嚎道,“你們怎麽能隨便進我閨房?快出去!”

衛階被她推開,只得尷尬起身,喚了一聲,“阿眉,你——”

楊眉此時心中忐忑,另加羞窘難當,早已經崩潰不已,哪裏耐煩聽他說什麽,便蒙著眼睛尖聲打斷道,“出去,快出去,把門關上!”

楊眉埋在膝頭堅定地做著縮頭烏龜,直到聽見一聲門響,身周悄無聲息,她仍然不敢動彈,又忍了一會兒不聞人聲,才擡起頭來,果然眼前一個人影不見,只有一片日影搖晃。

楊眉略略松了口氣,重重地躺倒在床上,使力過大連後腦勺都撞得有些疼痛,恍惚躺了片刻又反應過來,忙爬起來撲到窗前揭了鏡子上的罩袱,頓時照出一個慘白似鬼的人來,頭發亂蓬蓬地披散著,因為剛剛哭得厲害,兩只眼睛腫成了兩個大核桃,一張臉上仿佛蒙了層灰,整個人看上去像只灰撲撲的水鴨子……楊眉發出一聲哀嚎,委頓在桌上,直恨不得從來沒在這裏存在過。

此時外間門響,楊眉心中一緊,悚然擡頭,見東平端著個水盆進來,才松了口氣,怒道,“怎麽隨意讓人進來?王府養著你們連個門都看不好麽?”

東平被她劈頭蓋臉一頓罵,郁悶道,“小姐,那兩個都是大人物,奴婢有多大本事能攔著他們進來?”

楊眉一滯,“總……總要先進來回一聲……”

東平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架上,擰了布巾過來與她擦臉,解釋道,“衛大人時常過來,今天又是來與小姐治病,奴婢便讓他自己進來了,至於那位大人……”東平給她擦著臉,尷尬地閉了嘴。

“那位大人怎麽?”

東平又把布巾拿回去投洗,“王爺走前吩咐了,不許小姐再與禦苑那邊的人來往,昨天和前天路大人來過幾回,都奉命沒讓他們進來,誰知道……”東平尷尬地看了楊眉一眼,“誰知道特使大人今天自己過來了,咱們算哪個名牌上的人,敢把特使大人攔在外面?”

楊眉神智有些飄忽,聽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你說前兩天禦苑那邊派人來了?誰來的?什麽事?”

東平又給她擦了一遍臉,回道,“頭天是來送藥的路東大人,昨天是那晚上來接特使大人的那個路大人,奴婢也不知道名姓,至於什麽事……王爺吩咐不讓與他們來往,奴婢也沒敢問。”

那就是路秋,在燕京剛剛得罪了他還沒找補回來,如今舊恨又添新仇……楊眉深感崩潰,捶桌道,“他們過來你怎麽不進來通報一聲?”

東平一滯,“小姐,您剛才不是怪奴婢沒看好門麽?您到底是想見還是不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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