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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陰寒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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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階伸足蹭了蹭地面,十分尷尬地囑咐道,“人家這回是北帝特使,不像上次偷偷回來祭祖,被你抓了也只能暗吃個啞巴虧,此次你可千萬莫要胡來,否則莫說王爺,就連陛下也保不了你。”

楊眉一滯,“胡什麽來?”話剛出口便立即明白,這是擔心她再去劫那拓跋大人呢……想多了,再借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衛階又道,“你也莫憂心他報覆,我帶著南苑軍在螺湖,片刻就能趕到,只要你別自己跑回建康做死,我這裏定然保你平安。”

“多謝侍衛長好意。”楊眉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便關了門自己回去,一路走一路心中煎熬,拓跋覽居然來南邊了,這麽長時間不見也不知他是否仍然欲殺她而後快麽?

夜風漸起,楊眉摸了摸寒涼的手臂,暗自嘲諷自己如今混到這個田地,竟然還在心存幻想,他灌入她體內的陰寒真氣便是他所有態度的明證,若不是那日他病勢沈重,只怕當場就要了她小命,哪裏還有如今胡思亂想的餘地?

只好笑她始終癡心枉想,一直到路春奉命來殺她,她都不相信拓跋覽會真的對她痛下殺手。終於到陰寒真氣發作,冷得她幾欲死去,才終於明白拓跋覽對顧三恨意之深,早已不是她那個滿是兒女情長的腦子所能估量的。

如今能保住小命已是萬幸,還敢想什麽其他有的沒的……

楊眉磨磨蹭蹭地回了自家院子,小丫環們已經鋪好了床,正坐在屋子裏做著針線等她,見楊眉進來,大丫環東平起身笑道,“衛大人走了?”

楊眉點點頭,“吃了飯去的。”

東平把溫著的參茶傾了一杯出來,捧給她,口中笑道,“衛大人真是個熱心人,我原本還擔心小姐這回來了黛山,治病的事不知要怎樣才好,卻不想衛大人竟請了旨來螺湖練兵,倒叫我白白懸了好幾日的心。”

楊眉皺眉道,“胡說什麽?衛階他本來就是要來練兵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東平抿嘴笑道,“好啦好啦,算我說錯,衛大人本來就是要來螺湖練兵的,只是建康城外這許多地方,也著實是巧了。”

楊眉一滯,更懶得理她,一氣喝了參茶,趕她道,“帶她們出去睡覺吧,我這裏夜裏不要人守。”

東平便帶著幾個丫環上前伺候洗漱,自己給楊眉拆了發髻,散了頭發,用一把梳子梳了十幾遍,對著鏡子誇道,“小姐越發生得好看了。”

楊眉垂著腦袋翻揀首飾盒子,裏面珠光寶氣閃瞎人眼,便道,“我是來思過的,你帶這麽些東西做什麽?”

“思過什麽的,不過是說給外人聽聽,咱們哪裏還當真啊?”東平給她梳通了頭發,又去解她外衫,口中道,“王爺要是當真要罰小姐,小姐這會兒挨的棒瘡只怕還沒好呢。”

楊眉撲哧一笑,自己這個便宜老子還真是著三不著兩,說好的家法處置竟然都能偷梁換柱,抓了個逃犯來,強行給套了個裙子,蒙著臉打了幾十板子,也不知道顧氏族裏那些宿老看著心裏是個什麽想法,恐怕只差一口老血吐出來,可恨顧王爺權大勢大,也沒法說他。

東平替她拾掇好了,又問了一遍,“奴婢還是在外間守夜吧。”

“不要。”沒有與人睡一間屋子的習慣。

東平便也不再堅持,把那帳子合上,帶著幾個小丫環輕手輕腳地去了。

楊眉躺在枕上,在黑暗中盯著烏沈沈的帳頂默默出神,過不多時,果然覺得腹間那團冷如堅冰的寒氣此時又活泛起來,便有一絲一絲的冷氣從那裏泛出來,從腹間慢慢侵上胸口,又湧入四肢,不過片刻之間,整個人便寒如冰雪,連頭發絲都在滲著絲絲冷氣。

楊眉蜷在被中一動不動,讓那寒氣在身上浸得透了,耳邊聽見自己牙齒格格作響的聲音,她便越發使力地咬了牙,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冰河,只餘了口鼻在水面露著,萬分艱辛地茍延殘喘,呼出去的都是殘冰,吸進來的盡是霜雪。

也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只知道自己整個身軀在不住地瑟瑟發抖,直到後來仿佛連床帳都搖晃起來,寒氣才一點一點慢慢退去,楊眉只覺神智昏沈,便昏昏睡去。

睜眼時已是天光大亮,日光斜斜地照入室內,卻不像是早晨,床前沈眉肅目地坐著衛階,東寧眼圈紅紅地站在衛階身後。

衛階見她醒了,忍氣道,“有藥為什麽不吃?”

楊眉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只覺喉間澀得發疼。東寧急忙端了一個茶盞過來,扶她起來餵了一口,楊眉含了一口,是溫熱的參湯,暖暖的湯汁滑過喉間,把那苦澀之意沖走,感覺十分舒適,便仰首把那一盞都飲盡了,躺回枕間喘了口氣,笑道,“怎麽侍衛長大人在這兒?”

“你睡了兩天了,我在這兒有什麽稀奇?”衛階沒好氣道,“明明有藥,為什麽不吃?”

楊眉笑了一下,“吃了容易忘事,還是不吃記得清楚些,省得以後常常犯傻,又做出些顛三倒四的事來。”

衛階皺眉,“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聽不懂才好啊……”楊眉出了一會兒神,又把臉往枕間埋了一埋,悶聲道,“放心,下回一定好好吃藥。”

衛階坐在旁邊,絮絮地勸慰道,“不是還有我麽?等我慢慢把那陰寒之氣導正煉化了,你這病也就好了。”

“衛階。”楊眉喚了他一聲。

衛階便湊過來。

楊眉伏在枕上出了一會兒神,問道,“你跟我說實話,這個藥是我父王還是你派人去偷來的?”

衛階叱道,“胡說什麽呢?什麽藥犯得著我去偷?這是江左邵家配的藥,以我和邵家的交情,你要吃多少就有多少。”

楊眉笑了一下,“你莫哄我,暖香丸我以前吃過。”藥名暖香,這個東西連拓跋覽本人都不敢說要多少有多少,衛階這牛皮吹得可算是吹破了。

衛階一滯,尷尬道,“你認識這個藥啊……”

“羽翎府戒備森嚴,你們怎麽弄來的?”楊眉停了一停,又道,“以後別去了,沒這個藥也不會怎麽樣,就是冷了點兒,我還受得住。”

衛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嘆氣道,“放心,弄這個藥也沒多大難處,我們有人在那邊,設了個法子就弄出來了。”又道,“我已經讓江左邵家照著樣子去配了,他這方子再神密也總有查出來的時候,等配出來,你也就不用舍不得吃了,總會好的,放心。”

楊眉不出聲。

衛階又道,“你再認真想想,那日襲擊你的人是誰。”

“做什麽?”

“你身上這陰寒真氣十分厲害,等我一點一點導正煉化也不知要多少時日,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把這個人抓來,讓他為你把這陰寒真氣給引出來,拔了你的病根。”

楊眉撲哧一笑,“侍衛長大人又在說笑了,就算你能把人抓來,也不能讓人老老實實聽你的話呀!”

衛階冷笑道,“我只要能把他抓來,自然能讓他老實聽話。”

楊眉默默不語。

“跟你說個高興點兒的事,你那老對頭拓跋覽最近肯定很郁悶。”

楊眉擡眸看他,“怎麽?”

“前日謝氏也換家主了,謝中軒說年紀老邁,不堪重任,家主要交給下一代謝氏子弟。”衛階見楊眉聽得認真,便仔細說道,“按說謝氏下一代聲名最顯就是你那老對頭,沒成想族中合議,家主竟然讓謝瑜做了。”

“那又是為什麽?”楊眉不解。

“謝中軒剛直不阿,頂著北邊皇帝貴妃那麽大的壓力,對拓跋覽行了家法,簡直被朝裏大臣奉為文臣風骨,所以他那官兒雖然被免了,聲望卻一下子竄了不知道多少倍。他說拓跋覽佞臣之流,謝氏又怎麽敢選個聲名狼藉的家主?所以就讓謝瑜做了。如今謝氏可是十分有趣,官兒最大的在族裏呆不下去,家主又是沒個官銜的謝瑜。”

楊眉楞了一下,“謝瑜沒有官銜麽?”

衛階搖頭,“原來是益州牧,謝中軒打了拓跋覽,皇帝就給他免了,如今閑在燕京城裏等差使呢。”想想又笑了起來,“不過就算這樣,拓跋覽見了謝瑜仍然要給他磕頭行禮,誰叫人家是家主呢?”

謝中軒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給拓跋覽行家法,原來是為了把自己兒子拱上家主之位。現如今做官謝瑜定然是做不過拓跋覽,先把家主的位子籠在手裏,以他謝氏百年聲望,謝瑜以後要弄個什麽官兒來做,必然是非常容易的。

楊眉在心裏暗自慚愧,人家一個一個都老謀深算,只有她一個人滿腦子風花雪月,落得靠自己便宜老爹去偷藥,純是活該啊……

衛階軍務繁忙,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楊眉便又昏昏睡去。原以為衛階剛剛為她把那陰寒真氣導正煉化,應當一夜好睡的,卻不想月上中天時腹間那團寒氣又活泛起來,楊眉被凍醒時不由郁悶非常,她早前一個月都沒這一兩日發作得頻繁,自己果然沒有出息,聽到那人要來,心緒便混亂到這種程度。

她早前一翻折騰早已氣虛神乏,這回便再不能忍,抖著手去枕下摸那藥瓶,還未把那塞子拔開,一波寒氣從胸間直沖臂上,手腕發抖,那藥瓶便滾在地上,楊眉伏在枕上喘了一時,便要撐著起來去拾那藥瓶。

低垂的視線中多了一雙墨色緞鞋,地面斜斜的月影中有一只白如霜雪的手拾起那只藥瓶,楊眉不由一個哆嗦,擡頭看了一眼,便如被光線刺著眼睛一般,忙把臉埋進枕間,她想自己一定是凍出幻覺了。

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停了一停,便沿著脊背緩緩下移,又在她腰間虛虛按下。楊眉只覺自己不住哆嗦,卻並不是因為冷。

黑暗中,她的感官比白日更加敏銳,她清晰的知道在那只手停著的地方,寒氣正從那裏一絲一絲地抽離。

她漸漸感覺心中寧定,便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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