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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乃謝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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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眉嘆了口氣,也不知他師尊是誰,看陳覽的樣子,這師徒二人感情絕非一般。

陳覽在昏迷中默默流著淚。

楊眉見他臉上淚痕狼藉,起身往盆中註了滾水,絞了塊熱毛巾,給他擦臉,又把粘在他臉上的長發理到腦後。

陳覽睜開雙眼,楊眉停了一停,見他眸色暗沈,知道他仍未清醒,果然陳覽看了她一會兒,輕聲道,“師尊……兒……好疼……”

楊眉心中一緊,“哪兒疼?”

“杖責……五十……”陳覽喃喃自語,“……不是兒做的……”

楊眉咬唇,“那我與你上藥。”

陳覽看著她笑了笑,他在發著燒,整張臉慘白如死,只有頰邊兩抹極不正常的紅暈,這一點單薄的笑意浮在這張臉上,看著實在可憐。

楊眉扶他側身躺著,解開已經滲血的白布,重新上藥包裹,這中間陳覽一直十分安靜,卻仍然止不住在疼痛中瑟瑟發抖。

此時屋中藥香彌漫,楊眉裹好傷,便去倒了藥過來,向陳覽道,“你還需吃些湯藥。”

陳覽點頭,楊眉扶他靠在枕上,舀了藥餵他,他十分乖順,餵到嘴邊便老實喝下。楊眉知道他此時意識已經回到孩提時代,這麽想來他小時候應該是個好養的孩子,畢竟她自己小時候生病吃藥可沒有這麽乖。

楊眉見他喝完湯藥臉色好了許多,便道,“再多喝些滾水吧。”

陳覽迷離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聲音突然變冷,“你來做什麽?”

楊眉心中格登,這位大爺又是到哪個時候了?難道她又雙叒叕要為他裹一次傷?

楊眉也不知該如何回他,便倒了一碗熱水過來,用木勺攪溫了要餵他,陳覽擡手,推開水碗,冷冷地說,“走開。”

那碗本來就有些燙手,楊眉只是虛虛地托著,被他這一推就滾在地上,“咣”的一聲摔得稀碎。

楊眉無奈起身,心知這樣的陳覽自己絕對無法應付,便起身到桌邊坐下,等他發過這一次癔癥再與他餵水。

陳覽坐直了身體,繃著臉面如寒霜,“顧三,放我回去,你之所願那是休想。”

他這是……把她當成顧三小姐了?

楊眉見他挺直身體筆直地坐著,他此前虛弱得起身的力氣都無,此時不知耗了多少力氣才能保持這個坐姿。她有心勸他躺下歇,卻不敢出聲,他把她當作顧三,此時她再去說什麽那不是自找麻煩麽?

果然陳覽只坐了片刻,便無法支撐,楊眉見他身形搖晃,一副搖搖欲倒的樣子,急忙上前扶他。陳覽晃了兩下便軟倒在她懷裏,楊眉正要扶他起來,忽然感覺手臂間劇痛——他竟然在她臂上咬了一口……

這……他跟顧三小姐到底什麽仇什麽怨啊……

楊眉無語,見陳覽雙目緊閉,身體綿軟,雙唇微張,想來他咬了那一口便無力支撐,又昏迷過去。

便將他身體翻轉,扶他躺好,掖好被子。

楊眉低頭檢視傷口,好在他病中無力,臂上並未出血,只留下一個清晰的齒痕,臂間仿佛仍然留著他口中極高的熱度,她伸手撫了一下手臂,拂去那一點點熱燙的感覺。

陳覽昏昏睡著,楊眉卻再不敢睡覺,擰了條冷毛巾,覆在他額上,自己坐在床邊守著他。

果然不足一刻,陳覽便又在枕上輾轉。

楊眉見他嘴唇已經幹裂起皮,摸上去仿佛一個硬硬的殼,心知他此時高熱焦渴,必然需要大量飲水,卻不敢喊他,怕他再次陷入噩夢痛苦迷離,但若不與他餵水,再這麽燒下去怕有性命之憂,一時躊躇不已。

陳覽輾轉幾下,那毛巾便滾在床上,楊眉伸手拾起來,突然腕間一緊,他滾熱的手已握住她手腕,他睜開一雙通紅的眼睛,厲聲道,“不是我!”

楊眉已經習慣他時時混亂的神志,便順著他道,“不是你。”

陳覽全若未聞,烏黑的眼珠全無半點光澤,卻死死地盯著她,“你知道不是我,為什麽要害我,為什麽?”

楊眉一時無語。

陳覽停了一會兒,嗓音又變得淒楚起來,顫聲道,“我乃謝家子……”說著他眼中突然流出淚來,又說了一遍,“……我乃謝家子……”

楊眉楞了一下,謝家子?他不是姓陳嗎?

還不及多想,腕間那手又松開了,軟軟地垂在床邊,床上的人又昏睡過去。

楊眉心中發愁,難道就由他這樣在一個又一個噩夢中輾轉反側,不能脫身?

這也太苦逼了!

她卻也無辦法,只能先扶他靠在枕上,自己用勺給他餵水,好在他在神志迷離中十分焦渴,水餵到唇邊便自行吸吮,楊眉用木勺足足餵了三碗水,陳覽才抿緊嘴唇昏昏睡去,口中猶自喃喃自語,“……我乃謝家子……”緊閉的眼角又源源的流出淚來,滾入烏黑的鬢中。

楊眉摸他脖頸,只覺溫度奇高,此時如果有溫度計,只怕已經到三十九度以上,只得擰了冷帕子為他擦拭臉頰,又擦拭他脖頸、手心和腳心,只盼能降下熱度,快些恢覆神志。

陳覽此後卻再無片刻睜開眼睛,就連早前神志混亂的短時清醒也沒有,只是在枕上不住輾轉,口中不是念著師尊,就是念著我乃謝家子,或是默默流淚,他在昏迷中流淚總是緊緊咬著下唇,一點嗚咽聲也無,仿佛害怕被人聽見一般。

楊眉把那藥又煎了兩回,餵他吃了,好在他雖然神志不清,卻仍然知道吞咽,楊眉便隔一時半刻餵他喝一次溫水。

也不知是湯藥有效,還是飲水足夠,到天亮時,陳覽熱度雖然未退,卻也並無升高,只是仍然意識迷離,一直睡不安枕。

所幸大夫來診時,陳覽只是安靜地昏昏睡著,整個人處在短時的安寧中。

還好還好,楊眉想,他想必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昨夜混沌迷失的樣子。

“怎樣?”楊眉眼巴巴地看著老大夫,楊眉此時已知道他姓吳,便道,“吳大夫,他昨晚半夜開始起燒,一直說胡話。”楊眉說著,心中微微發梗,豈止說胡話?

吳大夫閉著眼睛診脈,久久不語。

楊眉十分緊張,卻也知道大夫診脈需要安靜,咬著嘴唇強自抑制想要說話的沖動。

吳大夫又診了一刻,伸手摸陳覽脖頸,又將他手臂從被中拉出,舉高了又松開,那只無力的手臂便重重地摔在床沿上,昏迷中的陳覽微微皺眉。

楊眉急道,“您這是做什麽?”

吳大夫翻了個白眼不理她,走到桌邊抽了張紙寫方子,“他底子不錯,現在比昨天好多了,性命已經無礙。”

楊眉剛松了口氣,那吳大夫又道,“只不過——”

楊眉一滯,特麽的說話不帶大喘氣的啊!

吳大夫說了三個字便閉口不言,斜著眼睛看她。

楊眉連忙捧場,“只不過什麽?”

吳大夫見她識相,才拈著胡子道,“他此前寒氣深重,此時發熱雖然將寒氣驅盡,卻也傷了身體根本,需得好生將養,一年內不可再受寒氣侵襲,否則日後輕則手足骨痛,重則半身不遂,你們自己惦量。”

楊眉哦了一聲,呃……陳覽出身土豪,只要不被顧三小姐抓回去,好好將養身體想來是沒啥問題的。

吳大夫皺眉道,“哦什麽哦,我今天說的話你需得記清,待你男人醒來好好交待他,還有——”

還有?大喘氣還分兩口的?楊眉在心中腹誹,臉上卻仍然十分恭敬地看他,“還請吳大夫指教。”

吳大夫指指陳覽,道,“昨日,我見他未必能保住性命,便沒有多說。此時須得告訴你們,有些事情應徐徐圖之,不可急於求成。”

楊眉茫然看他,“什麽?”怎麽每個字都懂,湊一塊兒就聽不明白呢?

吳大夫翻了個白眼,“你男人雖然中了毒,但是你們解毒要慢慢解,不要用虎狼之藥,否則就算毒解了,以後也不是個能長壽的!現在能聽懂了嗎?”

楊眉被他中吼得一楞,才突然想起當時在朱家村時,孫大夫說陳覽開的藥量“便是頭牛也吃死了”,想來陳覽當時急於脫身,對自己很是下了狠手。

楊眉連忙點頭,“我會跟他說的。”見吳大夫收拾箱子要走,連忙扯住他袖子,哀求道,“只是他燒得這麽厲害——”

吳大夫把衣袖從她手中奪回,“要不了命,最多再燒個三五日也就好了,你按我的方子抓藥,每日四次餵他服藥。”

說著頭也不回地去了。

三五日!

楊眉咬牙,心道特麽的燒成傻子你丫管賠嗎?

不過那吳大夫本事也不一般,光憑在手腕上摸了這麽一會兒,不但知道陳覽此前中過毒,還知道他用過虎狼藥解毒……這麽一想楊眉又略略淡定了,吳大夫這麽大本事,他既然說陳覽無事,想來定然是無事的。

嗯,一定是這樣。

正要起身去煎藥,房門一響,吳大夫又推門進來,“忘了說了,你今日莫要四處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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