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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結束後,他和黑子交換坐到了替補席。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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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錯誤的行為,也是她之前極力避免的。在第二人格下,所有的質問都相當於挑戰他的權威,無一不會惹惱他,即使出自她之口。

“‘戾氣’?”

果然,僅僅半秒的失神後,赤司征十郎就睜大了雙眼,露出了一個讓人戰栗的笑容,嗓音沙啞深邃,

“夕影,你在說什麽?我一直都是這樣不是麽?”

四楓院夕影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那個令人生畏的笑容,以及那個靈壓。

赤司征十郎的話提醒了她——是她忘了,他人格剛轉換時的神情和靈壓,與現在的分明一模一樣。那個時候,靜靈庭的危機是一方面,而自己之所以能狠心離開,這就不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麽?

——現在,不過是冬季杯同伴的聚首讓他重新回到了那個狀態而已,她居然還會問他“怎麽回事”,還真是可笑。

後來他還說了什麽她沒有聽,又像看電影一樣看著他剪去額前的劉海。眾人散去時,黃瀨涼太拍了拍她的肩,在她投去目光後半閉著眼朝她搖了搖頭。

他是讓她不要和他起沖突。

然而……

四楓院夕影揚起了一絲苦笑,

那令人驚懼的笑容,那近在咫尺的剪刀尖,還有那高亢的靈壓都在腦中揮之不去,現在再讓她若無其事地繼續跟著他……還真是難以做到。

於是,看著又面無表情地朝她走去的少年,她平靜至極地開了口:

“是我錯了,我明知道我們最大的矛盾點在哪兒,也明明可以自己來看比賽,卻還是跟你一起來了。”

“想想也覺得可笑,這段時間的相處竟讓我高估了自己。”

四楓院夕影低了低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表情,

“說到底,當初你變的時候,就根本沒有受到我的影響。”

“……”

話音未落,剎那間,少年只見視網膜內她的人影閃了一閃,他忘記還給綠間真太郎的剪刀不知何時已到了她手中:

“剪刀我去還給真太郎君,他那麽神棍的一個人,沒有幸運物品不知道會不會做什麽奇怪的事。另外,最近,我想我該一個人冷靜冷靜。至於社團分數——”

女子擡起了頭,紫羅蘭色的長發在寒風中張狂無度地飛揚:

“還是不要了吧,反正……”

若是你無法變回來,我們終有一日會徹底訣別。而到了那時,這種莫須有的分數,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她沒有將後半句說出口,便轉過了身,而後不等後者回應,直接瞬步消失了身形。

>>>

四楓院夕影找到綠間真太郎所在的秀德高校並將剪刀遞給他的時候,他正和一個中分發型的人類一起找了個位置剛剛坐下。

“那麽,你的lucky item我送到了,等下萬一輸了可別說是幸運值不足。”

“今天巨蟹座運勢第一,即使沒有幸運物加成,我的投籃也絕不會落空。”

面前的碧發少年推一推眼鏡,嗤了一句,似乎並不領她的情。但過了片刻,還是道,

“不過,既然你都送來了,那我也只能收下了,現在可以確定的是,今天的比賽不可能輸。”

神棍少年在神棍方面的言論總是缺少點邏輯,夕影沒怎麽在意,只是誇張地攤了攤手,轉身就要走之際,又被對方叫住:

“你是叫……四楓院?”

女子回身看了他一眼:

“我們家族幾百號人,四楓院這個姓聽得太多了。如果你不是那種禮節癖的話,請稱呼我的名,真太郎君。”

綠間真太郎沈默了數秒:

“夕影桑。”

“嗯,什麽事?”

“關於赤司。”

“……”

綠間真太郎微微斜著眸,眼底是堅定而認真的光芒: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間是怎麽回事。但是,如果和洛山碰到,我一定會讓他嘗到人生第一次失敗的滋味。”

四楓院夕影沒有答。

確實,她還記得昨天看過的對戰表,若是不出意外秀德每場都能晉級的話,將在半決賽對戰洛山。

只是……真的能勝麽?

“嘛不說這個了,真太郎君。”

沒有將內心的不安表現出來,她笑著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你對我真身的接受速度還真快啊。該不會又是涼太君報備的吧?”

綠間真太郎“啊”了一聲:

“如果你是指IH預選後秀德和誠凜打完在鐵板燒店碰到黃瀨後他說的話的話,確實。”

“……所以其實是涼太君同時告訴了你和哲也君?”

綠間點了點頭。

四楓院夕影見狀抽了抽嘴角,仰首四十五度望天,嘆道:

“涼太君真是好效率啊。”

她當初勾搭他只是為了讓他做保鏢,如今這保鏢自己多了這麽多附加功能,真是……是否該誇讚一番自己的慧眼識人?

幹脆青峰和紫原的疏導工作也交給他好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 ①這是赤火炮,98公式書上說赤火炮註意力道可以照明。

表白一下二黃小天使。順便一提,冬季杯劇情別名二黃強化章。

還有,按照我的尿性,甜到極致就是虐,虐完更甜。而且這本來就是一直藏著的矛盾,總會有爆發的一天。

不過俺赤回來就沒有虐了我保證

☆、絕望與希望

一望無際的暗夜,高懸的殘月,沙沙作響的灌木叢,悠哉悠哉晃蕩的秋千,還有側坐其上舉頭喝著酒的長發女子。這本該是十分賞心悅目的情景,但在半夜三更夜深人靜的公園中,便顯得有些違和了。

戴著綠白相間帽子的怪大叔正走到這附近,他對著眼前的圖景楞了楞,當即跨出步子高揚著老不正經的聲調朝那走去:

“夕影小姐,果然是你啊!”

“喜助?”

四楓院夕影聽聞懶洋洋地側了側頭,冷綠色的貓眼迷迷蒙蒙地半瞇著。她將酒壺垂到胸前,隨意地道,

“你怎麽在這裏?”

“呀,只是連續幾天晚上都感覺到你的靈壓在附近,今天終於頂不住好奇出來看看。”

一陣寒風吹過,浦原喜助壓了壓頭頂的軟帽,防止它被風吹走。

“是麽?”

夕影不置可否地吐出了一句,便稍稍欠下身子從腳邊拿來另一壺酒,隨手一甩,那個酒罐便準確地落入了男人的手中,

“喝酒麽?”

浦原喜助看著手中的東西沈默了片刻。

“放心,不要你的錢。”

後者面色不善地如此說了一句,又慵懶地看向了高空中的彎月,

“也不用擔心影響你莫名其妙的實驗。就這酒的純度和喝水也沒什麽區別,醉不了——反正和志波家的桃花釀比起來,光一杯就可以抵得上這個幾十罐了。”

“……”

“不。關於錢,即使你問我拿,我也是不會給的。”

閉了閉眼如此道了一句,浦原喜助就走到了一旁滑梯下方坐下,慢條斯理地剝開了罐瓶,

“不過,夕影,你這幾天不會都在這裏吧?即使是我們,這麽多天不睡覺身體也是受不了的哦。”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

四楓院夕影不甚在意地伸過手中的壇子與他的碰了一下,又優雅地小啜了一口,半瞇起眼,淡淡道,

“我知道啊,這兩天身上的每個靈子都在叫囂,可是眼睛就是闔不起來,大腦也活躍得完全無法平靜地入睡。”

浦原喜助聽聞蹙了蹙眉,沈聲道:

“怎麽了?”

“不,讓我猜一猜。”

她尚未開口,他又挑著老不正經的音接了一句,

“是因為那個人類?”

夕影沒有答,斜了他一眼,才慢慢道:

“你這猜對了也沒什麽值得高興的,說得還有別的可能似的。”

“啊哈哈……”

奸商露著一如既往欠揍的笑容撓了撓頭,而後又馬上恢覆了異常嚴肅的表情,

“所以到底怎麽了?”

四楓院夕影深吸了一口氣:

“嘛,其實,是我的問題啦。”

“還記得我說過想要他原本的人格回來麽?現在他們正在比賽,而這次全國大賽就是最後的機會,我不過是一時心急說話沒了分寸……”

“吵架了?”

“吵架什麽的也說不上吧。”

她坐在秋千上懶洋洋地歪了歪身子,一動不動地看著天空,如同一尊雕像,

“矛盾本來就存在,只是一下子就爆發了而已。”

“空座決戰的時候日世裏說過,因為作為死神隨時都要做好同伴或者自己死去的準備,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地在靜靈庭鬧騰,並且格外珍惜同伴的關系。但在這一點上,即使是人類也沒什麽區別。四面八方的人聚集到一起,一同戰鬥一同奪冠,這本來就是不可多得的緣分。但對他而言,這一切都不過是他自己保持長勝的墊腳石而已。”

“我其實之前有想過,如果他真的無法變回來,是不是也無所謂。但,果然不行,這可是三觀的偏差啊,喜助。”

紫羅蘭發色的女子又仰起頭灌下一口酒,將視線對向了一旁垂頭沈默著的人,

“三觀不合的話,再深的感情都會在生活瑣事中被慢慢消磨幹凈。我這次雖然感情用事了點,但這點最基本的理性還是有的。”

浦原喜助久久沒有答話。

“嘛,你的這些事我雖然能理解,但確實給不出什麽好建議。”

過了半晌,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了她身邊,

“那麽,以有多年交情的好友的身份,我只想問你一句,你這個樣子還要保持幾天?”

夕影擡起頭斜睨向他。

“明天是半決賽,秀德對洛山、誠凜對海常。”

“誠凜和海常我不知道,但秀德……雖說真太郎君賽前信誓旦旦地告訴我他會打敗征十郎,但冬季杯開賽以來秀德的風格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大變化,按照征十郎的習慣,肯定已經制定了無數擊潰他們的策略,所以實話說,我不看好秀德。”

“涼太君在今天的比賽上真的學會了短時間模仿‘奇跡的世代’,但他的腳也出現了問題。明天的半決賽比完,不管誰輸誰贏,他都不能再參加下面的比賽,因此——雖然對不起他,但我還是希望哲也君能贏,畢竟沒有他上場的海常,和洛山的差距實在太大。”

“所以,也就後天吧,一切就結束了。”

她說著長嘆了一口氣,略帶疲憊地道,

“如果我的希望僥幸成真了,那麽皆大歡喜;但若沒有,我想接下來,我就該好好給自己做做思想工作早日回靜靈庭了。”

“……這樣。”

微風吹過,男子的衣袂輕輕扶起。浦原喜助又擡手壓住了帽檐,軍綠色的雙眼瞇成了一條促狹的細線,

“那就好,萬一到時被夜一桑知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把自己折騰進了四番隊①,她生氣起來我可是很難辦的啊。”

“呵……”

>>>

秀德洛山戰的結局就如四楓院夕影所料的一樣,盡管綠間拿出了壓箱底的組合技,卻還是在赤司征十郎的步步算計中敗北。而誠凜,最終以一分之差戰勝了海常。

誠凜海常戰進行到一半時,洛山眾人回到觀眾席觀賽時經過了夕影身後,那個時候,他感到少年的腳步稍稍一停——但也不過半秒而已,他就帶著幾人略過了她,走入了另一端的座位。

雙方列隊解散之後,四楓院夕影註意到黃瀨涼太突然莫名停了一下步子,而後將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腳踝,她便當先起身離開了座位,瞬步擋在了海常回休息室的通道上。

“你是……”

海常眾人自然對女子的突然出現感到驚訝,更何況他們都不認識她。

不過這些和四楓院夕影沒什麽關系,她只是偏了偏頭,下一秒,金發少年就撥開人群從後方跑了上來:

“小夕影?!……誒幹嘛?”

紫羅蘭發色的女子擡起一只手抓住了黃瀨涼太側肩的衣領,繼而頗為淡定地看向前方的眾人,面無表情地道了聲“涼太君借我一下”便直接拉著某人走出了體育館。

體育館附近沒什麽路燈,要找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很容易。四楓院夕影將少年拉到了附近的拐角處,就壓著他的肩將他放到了椅子上。

她蹲下身,微微閉上眼,待淺綠色的靈壓在掌心匯集後,將其虛按在了黃瀨涼太的腳腕上。

“雖然想說萬一你的腳以後真出什麽問題也都是自己作死作出來的,但想想這段時間也受了涼太君你許多照顧。”

她慢條斯理地說著,語調如電子答錄機般毫無頓挫,

“畢竟,也不知道我還會呆在這裏多久。”

“誒?什麽意思?”

黃瀨涼太睜大了眼,

“小夕影你會走?”

“我和家主約定,若是一年內曾經的征十郎回來,就放我在現世一百年,但若沒有,我就要回去我本來的世界。”

四楓院夕影平靜地如此說了一句,便擡了擡眼。話音停了數秒,又補充道,

“嘛,我可是信任你才告訴你的,涼太君你可別出去亂說,征十郎也不行。”

金發少年聽聞沈默了良久。

“……是嗎……小夕影你果然……”

沒有理會她追加的言論,他的話在這裏戛然而止。幾秒後,又閉口抿了抿唇,倒吸一口氣看向天空,緩緩道,

“要原來的小赤司回來嗎?這到底要怎麽做?”

“說起來也不難。”

淺綠色的光漸止,四楓院夕影站起了身,踱到他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第二人格本就是為了勝利而出現的,只要讓他嘗到失敗,他自然就沒有了繼續存在的意義,或許到時就可以……況且,我明明已經可以感覺到第一人格的存在,只是冬季杯開始後,那種感覺又弱了罷了。”

“啊,感覺……好奇怪,這種說法。”

黃瀨涼太聽聞半抽著嘴角翹了翹眉,額頂掛下了一滴尷尬的汗珠,

“不過要打敗小赤司的話,現在也只能靠小黑子和小火神了吧。”

“嗯。”

“小夕影是覺得,誠凜打不過洛山麽?”

四楓院夕影轉頭看向他。

寂靜的晚風拂過他的發梢睫毛,金發少年微微仰首看著天空,眼底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奕奕光彩。

“……想聽實話麽?”

“沒什麽好說假話的吧,小赤司很強,我們都是知道的。”

“呵。”

四楓院夕影翹了翹嘴角,

“在我看來,誠凜只有一成勝利的希望。”

“首先從硬實力說,他們雖然很強,但成員整體的反應力和能力還是比征十郎的洛山差一截。再者,哲也君他們雖然在前面的賽局中戰勝了大輝君、敦君還有你,但每場都拼盡全力用盡底牌。反觀洛山——”

她的話音一頓,

“我敢說,即使是和秀德的那一場,他都沒有用盡全力。”

“這樣的情況下,讓征十郎定好全盤計劃,並將誠凜一步步擊潰,實在是太容易了,因為底牌全開的對手在他面前是沒有威脅的。這不是實力的問題,是誠凜在一開始就輸了先機。”

黃瀨涼太微微晃著懸在座椅下的雙腿,兩手撐著椅面。

“……哈,照小夕影你這麽說,小黑子他們豈不是毫無勝算?那一成又是什麽?”

“那一成?哈哈,其實虛無縹緲得很,但也是誠凜才有的——”

四楓院夕影攤了攤手,朝身後的椅背上一靠,靜默須臾,慢慢道,

“成長性。”

“你和火神大我一樣,你們的成長性是球隊和比賽最大的變數,這也是唯一征十郎可能算不到的。因此,便是獲勝的希望。”

然而話雖如此,她四楓院夕影從來都不是個相信成長性的人。不做無把握的事,不去為扭轉可見的未來爭取拼搏,她從小到大便是這樣,如今會寄希望於這點,完全不過是因為這是唯一的希望所在。

賭註就一個,想要賭,只得押。

但,她內心深處,已幾乎不對結局抱什麽期待了——這一點她很清楚。

赤司征十郎自開賽那日起便再也沒有和她聯系過。然而,畢竟是自己先開的口,四楓院夕影端得不會矯情地說對方什麽。不過這樣想想的話,若是這次再回去,該是不會再有什麽牽絆了。

至少他不會。

這樣似乎也不錯。

她就回到靜靈庭好好地管理家族,然後按照長老們的意願履行自己的職責隨便聯個姻,為四楓院家貢獻出自己的一切。

——說到底,這本就該是她的宿命。

那天晚上四楓院夕影就靠在體育館的屋頂上,對著空中的彎月與黯淡的星光發了一整晚的呆。希望此刻的時間延長,又想要快些過去,恐懼又期待,這諸多矛盾的情緒撕扯得她頭痛欲裂,卻偏偏依舊毫無睡意。

該來的還是會來。第二天晚上九點,當洛山與誠凜的正選在場上列隊準備開賽時,已結束三四名賽的黃瀨走到了她身邊,擡手拍了拍她的肩。

“盡管小夕影你那麽說,但是——”

金發少年看著下方神色堅定的黑子哲也和火神大我,只向她說了一句話,

“我還是相信,小黑子和小火神會贏,他們一定會打敗小赤司!”

TBC

作者有話要說: ①四番隊司醫療,就是靜靈庭的醫院。

其實我覺得誠凜能贏洛山除了成長性,還有就是他們始終沒有放棄。赤隊機關算盡底牌盡出他們都能想到相應的辦法應對,所以仆赤在開zone,並感覺到失敗的可能後才會慌亂。

不過這裏是妹子在分析,我是事後諸葛亮,妹子當時還看不到這層,嗯

所以,我覺誠凜的勝利是必然的,眾望所歸,而且他們確實夠強大。

另外夕影妹子雖然作為死神的魂魄年齡還不大【。】,但好歹活了幾百年了,很多事情也是沒有二黃他們那種沖勁的,加上其實她和赤隊一樣也是個喜歡步步算計的類型【我之前寫圍棋就是為了表現這個】,而且還是個保守型,所以,嗯,表現出來就是看起來有點悲觀。。。所以其實文裏,她決定回現世賭這一把算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大的賭博,但是她又了解赤隊,知道他真的很厲害,所以心裏深處其實對這件事沒抱什麽希望。畢竟她自己影響不了他,只能寄希望於別人。就是這種賊尷尬的狀態。

☆、水窮雲起

赤司征十郎最大的弱點是什麽?

要四楓院夕影說的話,大約就是不被允許失敗所造成的心志上的極度薄弱。

要說不會失敗,對他而言,更多的是輸不起,一個沒有經歷過失敗的人是無法忍受失敗的,哪怕只是失敗的可能性。

因此,想要打敗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將他的招數一個個破解幹凈,直到他退無可退使出最大的底牌,再將這個底牌也將一軍。

理論如此,卻極其艱難。

因為赤司征十郎有著深不可測的實力,而在與他的對局中,他用無數策略將這個底牌層層包裹,見招拆招從每一個部位擊垮敵人的鬥志。想要剝開他設下的層層疊疊的迷霧就極其困難,更何況還要將住他的底牌。

只是,相信和鬥志、以及賽場上的冷靜真是無法形容又力量無窮的東西,在那機關重重之下,誠凜,居然真的做到了。以至於,當場上的少年放棄團隊合作並開啟zone獨自作戰時,盡管彼時的他正以一人之力吊打著誠凜,四楓院夕影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小夕影?”

一旁的黃瀨涼太有些奇怪地朝她側過了頭,

“你在笑什麽?現在的情況明明……”

“‘明明很危險’?”

紫羅蘭發色的女子朝後退了一步,兩手抱胸,懶洋洋地倚靠著身後的墻,

“我在想,我之前還真是高看他了,看來也不過如此。”

“……哈?”

“如果是我的話,縱使是必勝的底牌,也會欲蓋彌彰,讓對手猜測不出我是否還有後手。”

四楓院夕影歪了歪頭,

“然而,征十郎現在這個拋棄隊友單打獨鬥的做法,不正是告訴哲也君他們,這就是他最大的底牌,只要破解,他就再無後招麽?”

言畢,她半瞇起眼,冷綠色的眸底是如鷹般犀銳的淡漠光芒,

“第二人格的個人實力確實強大,但如此做法……就只能說明,他的器量太狹小了。若是這樣的人都能永遠長勝下去,恐怕我會想去和靈王大人①談談人生。”

“啊……哈哈……”

黃瀨涼太側著頭幹笑了一聲,

“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小夕影,你看……”

觀眾的呼聲剎那間歡騰而起,金發少年睜大了眼直直地盯著場上突變的局勢,高挑著尾音的動聽聲線就這樣穿過觀眾鬧騰的背景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小黑子把小赤司的球斷了,天帝之眼——被破解了!”

四楓院夕影聽聞又迅速踱到了少年的身側,探頭看向球場上以迅雷之勢發起快攻的誠凜。

赤發少年低著頭在原地楞了半秒,又迅速調轉方向上前攔截火神大我的灌籃,只是在先機盡失的情況下,他終究又失敗了。

那一刻,他坐在地上,滿臉皆是驚愕與不可置信。

這本該是四楓院夕影最想看到的情況,然而,心中那個自信又優秀的少年露出這樣的表情,她卻死死抓住了面前的欄桿,只覺得心臟莫名得抽痛。

——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沒出息得很。

不過,她雖料到赤司征十郎意志力脆弱,但僅僅一球便立刻慌亂到沒了分寸,倒是遠遠出乎了她的意料。

比賽在那之後就呈現出了一面倒的情況,主將意志的崩潰讓對手奮起直追,終於在僅差兩分之時,洛山喊出了暫停。

這是一場無聊的比賽。即使過程一波三折,但碾壓與被碾壓終究都不是什麽能吸引人眼球的劇本。只是,夕影覺得,這大約是她看得最認真的一場籃球,並且當哨聲響起時,她竟然有些脫力地後退了一步,靠在墻面上微微喘著氣。

只是,整日想著有誰能打敗那個少年,但當比賽進行到這個地步,她居然會開始糾結究竟替哪一方加油——她自己也是有夠無聊的,到頭來這麽多決心和暗示都像是笑話一樣。

“吶,我說小夕影。”

不過,不會讀心術的黃瀨涼太當然不知道四楓院夕影在想些什麽,他只是邁著異常歡快的步伐走到她面前,仿佛是炫耀自己對相信誠凜的正確性一樣,頗有些嘚瑟地挑了挑金色的美目,

“我就說吧,小黑子一定不會輸!而且——”

他回過身去:

“按照你說的,若是以前的小赤司可以回來的話,那……”

“嗯,我知道。”

紫發少女仰著頭,雙眸微閉,將一只手搭在眼眸上方,

“我在感覺著呢,只是心跳聲好刺耳,又快又尖利。”

她說著揚起嘴角,略帶自嘲地“呵”了一聲,

“沒想到我居然還能緊張到這種地步。”

上一次是什麽時候?

小時候不懂事,死神的課程未成就一個人溜到了現世,結果與虛不期而遇差點變成對方的食物,幸虧被趕來的死神救了一命。

不,那時候還處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齡,即使巨大的惡靈抓著自己,尖利的爪子離自己越來越近,她都不曾這麽害怕。

——若是曾經的少年可以回來,那麽現在就是最佳時機。而這個時刻,她卻怕得全身發抖,甚至都不敢看那一頭洛山的情況,就怕曾經的他真的已經消失,縱使窮途末路也沒有半點回歸的希望。

盡管她早已察覺到了屬於第一人格的靈壓。

以至於,當她最熟悉的那股氣息漸漸完全取代這個淩厲和充滿戾氣的靈壓時,她感到有什麽東西打濕了置於眼眶上的手背,然後順著面頰一路下滑,最後融入一刻不曾離身的圍巾中。

“小夕……影……”

“抱歉,涼太君。”

四楓院夕影慢慢地開了口,原本清脆又帶些張揚的嗓音低沈而沙啞,

“讓你見笑了,看場比賽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

“沒關系。“

金發少年搖了搖頭,

“以前的小赤司,是回來了吧。”

“是,回來了。”

她的嘴角揚著喜悅之極的弧度,聲線卻鎮定而平靜,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嘆息與顫抖,

“終於……回來了。”

誠凜,她雖報以希望,卻不曾真正相信過。這一刻,她不知該感謝無論何種逆境都不曾放棄的誠凜高校和黑子哲也,還是自比賽開始就一直在她耳邊念叨著“相信小黑子和小火神”的黃瀨。

哨聲再響起時,她將置於眼眸上的手放下,再次長嘆了一口氣,而後重新走到了欄桿邊。

從結果來看,這場球賽當真是跌宕起伏。洛山眾人全員半zone的強勢歸來,絕望之中“奇跡的世代”所有人的打氣與加油聲,以及最後一節應接不暇的攻防戰,一直到最後的空接絕殺。黃瀨涼太在喊完“加油,誠凜!”後還半開玩笑地問她“你要不要給小赤司加油”,四楓院夕影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置之死地而後生。

其後的結果,就是她終究放下了近幾日的種種情緒,以平和的心態看完了整場比賽,而後突然發現——其實籃球,真是項不錯的運動。

雙方列隊握手之後是十分鐘的休息時間,過後便是本次大賽前四名的頒獎儀式。

那個時候夕影叫住了就要去與前輩匯合的黃瀨涼太,翹著冷綠色的貓眼道:

“涼太君,先幫我個忙。”

“怎麽了小夕影?”

“幫我看好我的身體。”

“……哈?”

女子歪過頭,擺著甚為輕松而愉悅的笑容:

“你聽說過‘靈魂出竅’麽?”

如此說了一句,她就在對方的一臉懵逼中離開義骸,瞬步進入了下方的球場內。

彼時的赤司征十郎正抱著一個水壺站在球場的邊緣,看著那一頭興高采烈的誠凜眾人,以及長椅邊自家同伴低落的神色,並沒有註意到誰的靠近。四楓院夕影站在他身後朝他看了一會兒,便上前一步環住了少年的腰,將整個身體貼在了他的背上。

“別動、也別說話,現在能看見我的只有你。”

她將頭擱在他肩上,微微側著腦袋,在他耳邊低聲地呢喃,

“雖然我自認不是個花癡的人,但還是想告訴你——征十郎,比賽辛苦了,你剛才打球的樣子……真是太帥了。”

“以及,歡迎回來,我等你很久了。”

赤發少年的身體一僵,但終於還是遵照她說的沒有開口,只是從水壺上騰出了一只手,反手握住了她。他溫潤平和的靈壓縈繞在她的周身,讓她又不自覺閉上眼緊了緊雙手的力道。

半晌後,才依依不舍地道:

“那麽,我先回去了,涼太君還幫我看著身體,要是耽誤他們也不太好。”

赤司征十郎“嗯”了一聲,稍稍放松了握著她的那只手。

>>>

何為人生如戲?

走在參賽學校休息室外的走廊上,夕影想,若是將她這兩年的經歷翻譯成劇本,大約比過去的幾百年都跌宕起伏,好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起點。

不,或許她還是該感謝四楓院夜一。

因為她的自作主張,她可以以本型站在這裏等他,也可以以人形的姿態迎接他的歸來。

選手以外的人本是不能進入這條通道的,只是這類限制本就攔不住她,加之賽事結束,門口的警戒早已松弛。然而,當洛山高校籃球部的成員們捧著亞軍的獎杯緩緩踱來時,還是被她驚了一驚。

“誒,小夕?”

走在最前方的實渕玲央睜大了眼,

“這幾天都沒看見你……話說你是怎麽進來的?”

“冬季杯結束了,那些警戒當然自己就散去了。”

女子彎起眉眼,鎮定自若地發揮起她信口開河的優良品質,

“不過,其實我是迷路了,然後看見這個門前的牌子上寫著“洛山”,就想隨便試試運氣。”

沒見過世面的眾人自然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瞬步”這種東西,稍稍狐疑地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相信了。

只是他們還沒表示,赤發的少年就從人群中踱步而出,走到了她面前。

四楓院夕影收斂了面上不正經的表情,將目光聚焦上他如今已恢覆赤色的雙瞳,一時竟忘了面前還有一大票人。好在她的少年朝眾人回過了身,將她推到身後,繼而垂首,微微鞠了一躬:

“因為我的緣故輸了今天的比賽,我再次向各位道歉。抱歉,大家。”

人格回歸的少年此時溫柔而謙和,他如此低言了一句,便稍稍擡起頭,向後排的監督兼教練投去了請求般誠摯的目光:

“雖然作為captain這麽做不妥,但——”

“請允許我先走一步。”

TBC

作者有話要說: ①靈王:死神世界觀中創造世界的神

第二卷完。第三卷專業撒狗糧。

沒有虐了!沒有虐了!沒有虐了!重要的話說三遍!

☆、守得雲開見月明

大約是少年回了京都的緣故,東京的分宅此時並無人煙。四楓院夕影無所事事地走在宅邸之內,浴室內是淋浴花灑的潺潺水聲。她走到書房的書架前,看著與記憶中幾無變動的擺設,只覺恍如隔世。

水聲驟停,門打開的聲音傳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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