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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0章 潼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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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關。

原本是瘟疫的重災區,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喜歡溫熱潮濕的病毒慢慢的在幹燥寒冷的大自然面前敗下陣來,同時對於屍首的清理、掩埋、焚燒,也漸漸的讓潼關附近重新恢覆了生機。

楊彪雖然離開關中,但是像潼關這樣的險要關隘自然不可能假人於手,因此便留下了兩千兵卒,由一個楊通,楊子然作為主將,李賢,李伯仁擔任副將。

楊通,自然是弘農楊氏的人,而李賢則是隴西李氏之後。

不得不說,隴西李氏從李廣開始,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如果按照後世的說法,李廣不但是個徹頭徹尾的路癡,甚至連運氣值也是負數……

但是李廣對於隴西李氏來說,並不是悲劇的終結,而是悲劇的開始。

李廣之後,還有李陵。

這一位倒黴孩子雖然沒有李廣在認路那麽的悲慘,但是在其他的方面,卻比李廣有過之而無不及。就在李陵征討匈奴的時候,在返回的時候,距離漢境只有不足千裏的時候,遭遇匈奴主力,被圍堵了起來。李陵幾番奮戰之下,卻不能脫身,又遲遲沒有援軍,準備突圍的時候約好夜半擊鼓為號,分頭突圍,結果戰鼓受潮了,敲不響……

李陵最終被匈奴縮俘虜,起初還沒有投降的,結果漢武帝讓方士查看了李陵母親和妻子的面相,說沒有“死喪之色”,漢武帝便起了疑心,後來又聽信了公孫敖的脫罪之言,說是因為李陵在替匈奴訓練兵卒,才導致的戰敗,便怒火攻心,直接下令將李陵一族,滿門抄斬。

李陵在匈奴得知,嘔血數次,最終投降了匈奴……

隴西李氏便從此一蹶不振,直至今日都沒有能夠恢覆元氣。

潼關是關中和弘農之間的門戶,但是現在弘農是楊家的,關中的趙溫也是親善的一方,而征西將軍的部隊又遠在雕陰附近,因此楊通在度過了前期一段時間的謹慎小心之後,慢慢的也就自然懈怠了。

尤其是當下這寒冷的冬日來臨的時候。

按照漢律,凡屬於重要的軍事關隘,軍中主將每隔三個時辰,必須巡關一次,軍中副將則是每隔一個時辰,就需巡關一次。雖然楊通是主將,但大多數的時候楊通並不巡關,而是常常窩在潼關府衙之內逍遙自在,因此對於潼關如今大多數的軍務來說,都是李賢在操持。

一個時辰巡關一次,那麽就差不多意味著根本沒有辦法下城墻休息了,因此李賢幹脆就將被褥搬到了角樓之上,累了的時候隨意迷糊一下也就是了。

冬日的太陽,也似乎是懶惰的,每天出來露個臉,打個卡,應付一下差事,便懶懶洋洋的往西墜,準備下班。

潼關又因為臨近大河,所以不僅冷,還比別的地方還多了三分的潮濕。若是站在城池之上,沒有遮擋的,一夜下來,衣衫便是盡濕,再吹上一晚上寒風,就算是沒有病估計也是吹出病來,因此入夜之後,值守的兵卒便會窩在一起,蜷縮在避風之處。

其實也怨不得楊通偷懶,守潼關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待久了,誰都會覺得無聊,也就越發提不起多少精神來了……

在懶洋洋的太陽順溜的滑下了西山之後,天色很快的就黯淡了下來,淩冽的寒風開始呼嘯,周邊山崖之上也隱隱傳來野獸鳥雀的鳴叫聲,似乎也在抓緊最後的一絲光亮在活動。

下午的晚脯那一點食物並不能抵禦多久,在夜晚來臨之前,吃下的食物和熱湯就已經是消化殆盡了,而等待這些潼關守兵的,還有一個漫長的黑夜和難熬的清晨。

遠處,在昏暗的夜幕當中,傳來了一些聲響。

“註意!有人來了!”

潼關之上的守軍高聲喊道。

一匹戰馬從夜色當中沖了出來,馬背上的騎兵背後掛了一只小認旗,雖然夜色暗淡,但是依稀能夠得出來是屬於長安禁軍的標識。

騎兵在城池之下勒住戰馬,戰馬噗嗤噗嗤的喘著粗氣,在原地轉著圈子,顯得有些疲憊,“潼關守軍聽了!奉京兆尹趙使君之命,攜牛酒糧草等物前來勞軍!輜重已至十裏外!速告守備,準備迎接!”

騎兵轉了幾圈,將喊話重覆了幾遍之後,便又打馬回去了……

“這是什麽意思?”

“聽起來說是誰來,要勞軍?”

“這麽說,有肉吃,有酒喝了?啊哈哈,這感情好啊……”

“得了吧,美得你,酒肉是你能吃得到的?有兩粗餅子,加點腌肉條,就算是不錯了!”

“唉,有粗餅子也成啊……”

守兵一邊嘰嘰喳喳的議論著,也不敢怠慢,連忙上報了李賢。

“楊校尉,這莫名而來的勞軍……多少有些蹊蹺……”

在潼關府衙上,李賢拱手說道。

楊通皺著眉頭說道:“有何蹊蹺?趙使君素來與家主交好,勞軍也是應有之意……並且吾等在此偏僻苦寒之地煎熬許久,這勞軍物資,也早就該送些來了……”

“楊校尉……”李賢還待再勸,卻被楊通截住了話頭。

“行了!知道了!讓兒郎戒備就是!若是真勞軍,自然無礙,若是假冒之人,便截殺於關下就是!”楊通揮揮手,有些不耐的結束了談話。

“……”李賢無奈,便只能是拱手退下。

在潼關守軍的翹首期盼之下,吱吱呀呀的輜重車隊終於是到了近前。

輜重車一共十五輛,護送的兵卒約一百左右。

旗號麽,確實打得也是趙氏的旗幟,但是領隊的一名中年人,李賢卻不認得。

當然,不認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關中長安禁軍近萬人,誰能都認得過來?

“某乃京兆尹趙使君麾下!特護送物資前來勞軍!還請速開城門,好交了差事!”中年壯漢高聲沖著潼關之上喊道。

李賢仔細打量著車隊,可是光線昏暗之下也看不是非常清楚,自然也無從辨認是真是假,只得高喊道:“可有移文、印綬,取來一觀!”

中年大漢也沒有遲疑,從馬背上的布袋當中取出了一塊木牘和一枚方印,便讓人放在潼關垂下的竹筐之內。

李賢將銅印和移文遞送到楊通面前。

“軍司馬趙?”

楊通翻轉著銅印,銅印上面有許多銅銹,還有一些磨損和磕碰的痕跡,顯然已經是使用過一段時間的了,不是新制的。

不過木牘麽,上面蓋的火漆確實是京兆尹的印記,只不過字跡就有些模糊了,一些文字或許是因為碰到了水,或者是寫的時候沒有等墨汁幹透便觸碰到了,反正只能大概看出是送了五十壇酒,十五頭牛,還有若幹腌肉、粟米什麽的……

“……手續也算是齊備……嗯……百人啊……”楊通沈吟了一會兒說道:“開門,讓他們進來罷!”

李賢有些吃驚,連忙說道:“校尉,依照慣例,入夜之後概不啟門!”

楊通“呵”了一聲,揮揮手說道:“這不是還沒有入夜麽……要不然怎樣?讓這些人在城外熬一夜?區區百人,何須如此!”

勞軍物資就在眼前,眼見即將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潼關上下頓時都興奮異常,勤快了不少,連忙卸下了巨大的門閂,吱吱呀呀的將沈重的城門推開,好讓輜重車能夠進關。

這一段時間,潼關上下忙的的焦頭爛額,又要清理周邊,又要修補城墻,好不容易挨到了冬季,活是少了些,但是每日看著校尉在府衙之類吃香喝辣,說不得還能有些營妓助興,而大頭兵便只能啃著粗餅,在寒風當中苦挨著,這心中難免也是有些犯嘀咕,如今難得有勞軍物資送到,便是笑得連嘴都合不起來,校尉吃大頭,但是怎麽也會分碗湯來喝,都是刀口舔血求生的人,難得有機會放松放松。

吱吱呀呀的輜重車輪滾動的聲音當中,城外的中年壯漢帶著兵卒過了吊橋,進了城門。

道路兩側,早有不少聽到消息的潼關守軍嘻嘻哈哈的站著等候,而負責打開城門的潼關兵卒則是湊了上去,嘿嘿笑著,一邊和進城的兵卒打著招呼,一邊就要往輜重車的蒙布當中摸過去。這些都是軍中的老油子,都是逮著便宜不沾點都不舒服的類型。一般來說,輜重車肯定是堆滿了大小物資,隨便掏摸兩把都夠自己多上一頓兩頓的嚼頭了,再者說了,要是能扯根腌肉什麽的,豈不是賺大發了?

李賢順著城池的馳道往下走,卻看到進了城的那些兵卒一個個站在輜重車旁,將那些企圖在輜重車上掏摸的老油子都驅趕開,惹得那些兵油子在一旁嘰嘰咕咕,反正沒說什麽好話……

李賢忽然站定,看著在最前面的中年漢子,皺了皺眉,朗聲說道:“既已進城,為何還不下馬?”

中年漢子呵呵一笑,然後帶過馬頭,沖著李賢說道:“多些提醒!走得乏了,這都有些遲鈍了……兒郎們,哈哈哈……”

“動手罷!”

笑聲當中,中年漢子已經在馬腹上一磕,長槍揮起,便直沖李賢所在的馳道而去,而輜重車旁的兵卒聞聲也都是抽出了兵刃,頓時就沒頭沒腦的往周邊的潼關守軍砍去!

“不……”一心想要占點便宜的老油子,一個“不好”還沒與說完,一柄戰刀已經當頭砍至,“喀拉”一聲,一蓬獻血頓時噴灑半空!

一顆猶自瞪大眼睛的頭顱飛起,夾雜著血光落在輜重車的蒙布之上,骨碌碌只是打著轉,一雙眼睛裏還凝固著最初的驚惶!

“殺!”

輜重車的蒙布猛的被掀起,藏身車中的兵卒紛紛暴起,從車輛之中跳將出來,便沖向了這些潼關守軍。

一些被用來掩飾的米袋草袋被掀翻到了一旁,有些黃黃白白的豆子和粟米撒到了地上,但是此刻已經沒有任何人去再多看一眼了……

猛然遭遇這樣的變故,潼關守軍根本來不及反應,被這些兇悍的兵卒沖進了人群當中,左右砍殺,一股股鮮血激射而出,慘叫聲響成了一片。

潼關守軍原本是興高采烈的等著接受勞軍物資,不少人連兵刃都沒有拿,只是琢磨著想象著接下來的吃喝之物,等到中年漢子帶著人馬暴起,殺將過去的時候,真的就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殺得潼關守兵毫無抵抗的能力!

在突如其來的襲擊面前,這些潼關守軍慘叫著,逃竄著,雜亂無章,有的在地上亂滾亂爬,昏頭昏腦的想摸出去,卻被奔湧過來的不知道誰的腳板踩中,接連幾下之後,便沒有了多少氣息;有的雖然提著兵刃,然而周邊的其他守兵都在逃竄,也就沒有了反抗的心思,只能是順著人流一同奔走,驚慌的大喊大叫……

“別跑!都別亂跑!”李賢在馳道上,頓時被湧來的潼關守兵撞身形都不穩,“結陣!結陣!”

“糟了!中計了!”楊通在城墻之上,大驚失色,連聲吼叫道,“擊鼓!擊鼓!整隊,整隊,擋住他們!”

那帶隊的中年漢子,長槍紅櫻已經是鮮血淋漓,不知道是痛飲了多少人的鮮血,看見如此情形,便只是舉槍大喝:“殺!搶橋!奪關!”

伴隨著中年漢子的聲音落下,頓時幾根火箭被點燃,斜斜的射往空中。

伴隨著火箭在夜空當中劃出一道道的弧線,在潼關之外,隱隱的傳來了悶雷一般的聲音……

城墻上面,趴在城垛上的潼關守軍,一手指著關外,張開嘴想要喊些什麽,但是喉嚨卻嚇得咯咯有聲,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楊通臉色都白了,看著洞開的城門,剛想要讓人將吊橋強行絞起來,就聽到一陣斧鑿之聲傳來,然後“嘣嘣”兩聲,兩條扯拉吊橋的鐵索被砍斷,飄蕩回來擊在了墻體上……

在天邊最後的一絲光亮當中,楊通看見數不清的騎兵從昏暗當中沖出,催馬向潼關狂奔而來,似乎是無窮無盡一般。騎陣當中,那一桿在風中飄蕩的三色旗幟是如此的刺眼!

“完了!征西……是征西……來了……”楊通發出宛如哭泣一般的聲音,喃喃的重覆道,“征西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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