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眉目溫潤，面色寬和，何曾有過這般嬌羞之態，使他姿容過人之餘，更添了令人無限遐想的空間，我微微一瞟，果不其然，最後兩位尚未來得及退出門外的侍女竟一時看得呆了忘了離去而駐了步伐。

本君即刻大怒，豈有此理！

我這般花容月貌的夫婿，你們如何看得。

然而尚未我起身攆這些貪圖美色的婢女們，便聽大師兄極不自然地咳了咳，聲音不似方才那般沈重反而有些局促：“兩位仙娥暫且退下罷！”

大師兄心神羞赧的同時，竟也能察覺有人偷窺他的美色而及時反應過來，作為即將嫁他為妻的我，心頭甚為滿意。

待眾人出去，不曉得是因為即將嫁與昌蕖為妻使我有了底氣，還是因為今日的大師兄太過美艷動人，我回過神來之際指尖便已然蹭上了大師兄那光滑如玉的面容之上，心中一陣緊張地劇烈跳動，欲要就此收手卻有些不甘心，不由一時豬油蒙了心就勢捏了一把，並極為促狹地玩笑道：“未曾想堂堂昌蕖上君，竟也有如此嬌羞的一面，嘿嘿……”

偷香竊玉成功，我心頭愈發滿足。

須知我雖與大師兄自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卻因他一直是那麽個高高在上正直端正不與其餘師兄弟們那般胡作非為的正經人，是以我心頭對他一直有這麽個敬畏之心存在。

即便在得知他心意之後竊喜了許久，但我倆從未有過任何山盟海誓卿卿我我的言行舉止，更沒有過花前月下你儂我儂的纏纏綿綿，故此我一直暗中懷揣這麽個情意在無數年華少女虎視眈眈的眼皮子底下戰戰兢兢地過活了數萬年。

實則那時我正值青春年華，話本子自然也是品閱不少，是以自然生了一顆花前月下的風流之心，故此曾多次有意無意地與大師兄試探，可莫看素日我這大師兄是那麽個溫和有禮善解人意的男上君，但卻在這一方面極為遲鈍不知主動不說，更是在窩每每婉轉相邀之際，或是被他毫無痕跡地抹了過去，或是他瑣事纏身無暇顧及。

日子久了，我自覺一個人的獨角戲頗為無聊，便也因著他在我師兄弟中有這麽個威信存在，自然始終未能膽敢在他頭上如何地作威作福，最多也就撒個嬌耍個賴而已，但這，並不能滿足我心中多少年來積攢地強烈虛榮心。

故此如今日這般大膽暧昧的舉動，真真切切乃是破天荒頭一回。

多年來高高在上的上君終於落到了我的手心裏，想著此後這人為我所有任我所用，多年來戰戰兢兢的心頭頓時圓滿，一直以來耿耿於懷的心緒，終於得到了平衡。

可我這麽個寬慰我心的舉動，卻使得大師兄渾身一顫，一瞬間他幾不可察地避開了身子，看了看鏡中之人，許久之後幽幽道：“難道桑兒不知，今日的你，很美。”

我本被他這般一躲，心中十分不滿，卻毫無預兆地被如斯美貌的大師兄這般誇讚，雖簡潔短促敷衍了事，但卻使我心中不由樂開了花，頓時得意了起來：“那當然了，這麽多人覬覦大師兄的美色，桑兒若是落後，往後如何持家相夫。”

我以為大師兄會無奈而笑，卻不料他沈默了許久不曾有所動作，待我疑惑看去，掉入他一雙不知悲喜的目光裏，使我心頭不禁顫了顫。

他說：“桑兒，今時今日，你果真想好要嫁我為妻麽？”

我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嫁衣精美妝容精致，卻已然收斂了喜人面上該有的欣喜：“師兄此言何意？”

“桑兒，你明白我的意思。”大師兄放重了語氣，“過了今日，你我再無轉圜的餘地，你當真，不會後悔麽？”

我默了默，陡然笑出了聲，道：“你在說什麽傻話，嫁得如此夫婿，多少人羨慕還來不及呢，我又豈會後悔！”

我說這話可不假，十幾日前婚訊將將公布，我便聽聞藥君滄拂老頭的孫女在府上尋死覓活，司運仙君茂八的侄女一根爛繩子上吊到一半斷了，華傾上君的妹妹投河未遂……

藥君老倌來我殿中把脈時嘮叨個沒完沒了，什麽最近藥草短缺啦人手不夠的，若非我生怕這老頭一個憤憤不平放點毒藥把我毒死，說什麽本君也不能吩咐莫歆送他一壺三師兄的酒。

藥君這老倌一聞到酒香，上一刻痛心疾愁雲慘淡形容，立刻轉做了萬裏晴空，我見他滿面春風地提著藥箱和那壺酒之際，不住地惋惜：“原本都說生閨女好，誰曉得一個男娃娃也這般吃緊，若早知當初讓我家老婆子也生個這麽好看的男娃兒來……”

當時本君險些被一口水嗆死，這麽好看的娃娃，以你這胡子拉碴邋裏邋遢的模樣，是你想生就生能生的麽？

大師兄臉色一沈：“我未同你玩笑，你也莫與我敷衍。”

我細細瞧了瞧他的神色，繼而認真道：“這天下誰我都敢敷衍，可我絕不敢敷衍你，我乃誠心誠意嫁與師兄，並非一時之意，嫁與南境無所不能的昌蕖上君，我已經準備了數萬年，我為何要反悔。”

他面色一喜，冰封一般的表情逐漸放暖，問：“果真？”

我卻是面色一沈：“可是師兄反悔不願意娶我，師兄舍不得外頭那一幹美貌的神女仙娥，若真如此，我這就回了姑姑去也是不遲的。”

我作勢向門外走去，卻腰間一緊大師兄的手臂纏了上來，他定定看著我說：“你何必這般唬我，你曉得我因何這般問你，我……我只是不願你做不情願之事。”

“賜婚一事雖說源於師尊，可我若果真的不願嫁你，這數萬年來我有的是機會說，又何必等到今時今日。”頭頂環佩叮當頗為沈重，我換了個方向輕輕倚了他的肩膀，繼而認認真真看他，“你若是因為競淵的事而心存芥蒂，那麽我今日可與你說個清楚，我與競淵……”

“師兄信你。”大師兄的面色終於恢覆如初，他忙不疊打斷我的話，低下頭與我對視，一字一句與我說，“桑兒，便過今日，我再也不會放手。”

我轉過身去看他，將手放進他溫暖的掌心：“我是真心實意與師兄成婚，並非權宜之計，也並非逃避。桑兒自小到大，風風雨雨俱是大師兄擋在前面，今後，無論何事，我願同你一並承擔。”

我此番話，句句是肺腑之言，並無一句敷衍之意。

自小到大，大師兄待我如何，我自然心知肚明，他待我的情意，我既然早已知曉，即便我是鐵石心腸，那也該有那麽一時半會兒被焐熱的時候，更何況我並非聖人，我不過是一個擁有仙神之身卻難逃七情六欲的斂扶罷了。

我無法抗拒這樣的昌蕖，也無法辜負這樣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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