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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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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老太監的話,蘇梅站在原處未動,片刻之後才勉強的擡起那張僵硬小臉道:“既如此,那便不用了。”

說罷話,蘇梅趕緊提著裙裾轉身便走,卻是冷不丁的撞上前頭那正巧推開房門進來的年輕男子。

那年輕男子穿著沾雪的官服,面容普通,手裏還拿著一把油紙傘,擡眸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蘇梅,怔楞了一下之後正欲說話,卻是只聽得一旁那老太監畢恭畢敬的趕上前來道:“大人,這天寒地凍的,快些進來屋子裏頭坐。”

“不必了。”一把揮開身側的老太監,那身穿官服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蘇梅之後輕咳一聲道:“有何事?”

看著面前那張明顯年輕了許多的熟悉面孔,蘇梅張了張嘴,片刻之後才聲音梗澀的道:“尚書大人。”

“嗯?你認得本官?”聽到蘇梅的話,那禮部尚書微挑了挑眉道。

蘇梅當然認得,若不是面前這個人,自己上輩子也不會被那馬焱一腳踹死,不過也多虧了他,自己才能死的那般利落幹凈,免得被那些齷蹉的東西臟了身子。

盈盈朝著面前的禮部尚書屈膝一拜,蘇梅聲音細緩道:“晚風陰冷,奴過來要些火石好取暖。”

面前的女子穿著一身舊衣,雖姿貌稚嫩,但形容嬌艷,身型纖細,談吐之間聲音細軟糯氣,垂首之際那藏在厚實毛領之中微露出來的一截細膩肌膚白皙順滑,看在那禮部尚書眼中,不自覺的便晃了神。

怪不得那位貴人指名道姓的要好好待人,這般姿色的女子若是再往上長個兩三歲,那必定是花開動漢陵啊。

“大人若是為難,那奴……”

“沒有為難,要火石?”聽到蘇梅的話,那禮部尚書趕緊伸手招過身旁的老太監道:“去,拿兩塊火石過來,再拿些上好的果碳木。”

“呃,這……”站在那禮部尚書身側的老太監臉上顯出一抹為難神色,這火石是沒什麽問題,只是這上好的果碳在教坊司之中一年也只撥下來那麽一點,他可都還私藏著呢……

“怎麽,有問題?”聽到那老太監為難的話,禮部尚書狠皺起一對濃眉,沈聲道:“本官可記得那果木炭是前日裏才撥下來的,怎麽,這才幾日便已經沒了?”

“不不,是,是還剩下一些,只是……”那老太監話說到一半,擡首看了看面前的禮部尚書,上前一步壓低了幾分聲音道:“這些果木炭,那連枝秀已經與奴才說了幾日了……”

那連枝秀是漢陵城中第一教坊的臺柱子,一舞動漢陵,曾得千萬人捧場,雖已年近四十,但風物秀麗,姿色猶存,現今也是這教坊司之中出了名的臺柱子。

“她那處的過幾日再說。”打斷那老太監的話,禮部尚書不耐煩的伸腿用力踢了一腳身旁的碳爐道:“快些去,本官過會子還有事呢。”

“是是是。”見到禮部尚書發怒,那老太監連連點頭,趕緊轉進一側裏屋之中捧著一捆新鮮的果木炭遞與蘇梅。

“蠢貨!幫著一道拿過去,這大冷天的,她這小身子板拿的動嗎?”伸手用力的狠拍了一下那老太監的腦袋,這禮部尚書猙獰著一副面孔,似乎煩躁至極。

“是是是……”那老太監被禮部尚書這突如其來的暴躁脾氣所震懾,趕緊點頭哈腰的恭請著身側的蘇梅出了屋子。

月半正蹲在房內撥弄著暖爐裏頭的木炭,聽到外頭傳來的聲響,趕緊起身去拉開了房門。

只見屋外站著一個腦滿腸肥的老太監,手裏頭哆哆嗦嗦的捧著一捆果木炭,見到自己立刻便拉攏下來了一張橘皮臉道:“你是哪個東西,在這房間裏頭做什麽?”

“我……”月半還未說話,就聽到那老太監身後傳來一道細糯軟語道:“這是住在我隔壁的,天冷力乏的,我們正巧湊在一處說說話。”

“是是是,這天寒地凍的,也沒什麽事兒好做……”那老太監一聽到蘇梅的話,便趕緊變了臉色,用力的繃起一張橘皮臉諂媚道:“我與姐兒搬進屋裏頭去,莫臟了您的手。”

畢恭畢敬的搬著手裏的果碳木進了屋子,那老太監還替蘇梅與月半生了暖爐,這才低頭哈腰的出了屋子。

看著那老太監消失於漫雪之中的肥碩身影,月半不解的轉頭看向身旁正蹲在暖爐邊烘著小手的蘇梅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我剛才可是聽人說那門房裏頭的人皆不好惹,特別是那老東西。”

聽到月半的話,蘇梅聳了聳肩道:“我也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大致是這老太監……唔……看上我了吧?”歪了歪小腦袋,蘇梅自顧自的說完之後便勾起了唇角,笑的肆意。

其實蘇梅也不知那禮部尚書怎的突然對自己這般殷勤,難不成是與上輩子一樣,又看上了自己準備好好養著再送給哪個達官貴人?

“嘖嘖……你也太不挑了吧?”嫌棄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蘇梅,月半提著裙裾上前,用那雙沾著木炭的手捏了捏蘇梅那張白細小臉道:“你長了這般好看的一張面皮子,竟還想著要找那齷蹉東西?也不覺得可惜?”

“唔……放開。”一把拉下月半那擰在自己臉頰上的手,蘇梅伸手擦了擦自己滿是木炭灰漬的小臉道:“那齷齪東西我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我呀……”

說到這處,蘇梅伸手招過一旁的月半,湊到她的耳畔處細細耳語了一番。

聽罷蘇梅的話,月半臉上笑意漸斂,片刻之後才點了點頭道:“你若是想如此,我必是要幫你的,只是這大內防衛森嚴,你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逃得出去……

最後那句話月半沒有說出來,只是她那看向蘇梅的眼神已然說明了一切。

“有志者事竟成,你呢?可想與我一道?”蘇梅仰著白皙下顎擡眸看向面前的月半,那雙晶亮水眸之中浸著一層薄薄細霧,看上去嬌艷非常。

“我……”絞著手中的巾帕,月半面露猶疑,片刻之後才緩慢的搖了搖頭道:“天大地大,卻是沒有我的容身之所,我在哪處都是一樣的,而且這教坊司本就是我自願進的,茍且偷生之人,哪裏還有什麽選擇。”

“難道你就沒有牽掛的人?”咽下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蘇梅轉了話鋒道。

“沒有,我龔……我家裏頭的人,都死了。”垂下腦袋,月半聲音低靡。

“那外頭的人呢?我看你現今也應當有十六了吧?就沒有什麽……情郎嗎?”小心翼翼的伸手推了推月半的胳膊,蘇梅放緩了聲音,神色暧昧道。

聽到蘇梅的話,月半神情一頓,不知想起了什麽,面上顯出一抹緋色,但是片刻之後那張略帶著羞澀神情的面容卻是陡然白。

用力的捏著自己手中的巾帕,月半垂眸看著自己那雙細膩修長的手掌,神情悲切,說話時的聲音還帶上了幾分哽咽,“如今我身處這教坊司之中,若來日還能再相見,怕是只能……當作未相識了。”

“相識便是相識,哪裏有什麽未相識之說。”蘇梅一把握住月半的手,突然神情嚴肅道:“其實,我認得你。”

聽到蘇梅的話,月半一驚,猛地一下就抽開了自己那被蘇梅握在掌中的手,蒼白著一張面容細喘了片刻之後才壓下心頭那抹驚惶道:“你,你與我素昧平生,怎的可能相識?”

“龔府世代官宦之家,到這代卻無子嗣連綿,只育有一嫡女名喚龔月彎,其祖父龔禔身為內閣大臣,其父龔麗正任按察使,其母段馴,為江南著名文學才子段玉裁之女。”說罷話,蘇梅睜著一雙濕漉水眸看向面前的月半道:“我說的沒錯吧?”

龔月彎站在蘇梅面前,靜默片刻之後緩緩點了點頭道:“對,沒錯,我就是那個三日前被滿門抄斬的龔府嫡女,龔月彎,你既已知,那為何還要與我一道?難道就不怕被我連累嗎?”

“不怕。”拍了拍自己裙裾上的果木炭細灰,蘇梅慢條斯理的起身,聲音細糯的看著面前的龔月彎又重覆了一句道:“我不怕,所以你怕什麽,都是爛命一條,為何不與我一道闖闖,你難道就沒想過你為什麽會進到這教坊司裏頭來嗎?”

“自然是我自願……”說到這處,龔月彎卻是陡然一頓,神情變的有些難看。

聖旨下來的前一天,父親便將她喚到書房內與她一封信,說只有等到明晚子時才能打開,然後便差車夫將她送到了城外郊地,龔月彎渾渾噩噩的在馬車之中睡了一覺,等第二日起來,便聽到龔府被滿門抄斬一事。

車夫是父親親信,強按著她駕馬直接便進了漢陵城,然後將她換入宮中教坊司,之後便消失無蹤。

之前在馬車之中,龔月彎看了那封書信,信裏頭只有寥寥幾語,說的話卻句句深寒。

她的父親好像早就知道明日會有大劫,便提前將她送到了城外,並言宮中教坊司可棲身,但其餘之語卻是只字未提。

龔月彎一向是在龔府受盡嬌寵之獨女,自然明白他父親為何要將她送入這教坊司,只因她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可茍且偷生這一輩,殘喘過活,但今日被蘇梅猛然一提,龔月彎卻是猛然驚醒,她父親為何要將她束縛在這教坊司之中,寧願她若螻蟻一般茍活也不願她出了這教坊司?

“這教坊司是磨人心志之地,我想你父親想做的,不僅只是護你,更是想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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