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能想明白，也不算太遲，總有一天，他會將這筆賬跟他算清楚，將他從自己手中奪走的東西全部搶回來。

至於顏如，總要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然後再接她回來。

厲珣如是想著，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

禁宮中。

乾元殿，厲玠一臉陰沈的看著跪在地上的禦林衛統領，寒聲質問道，“顏姑娘的行蹤還未查出來？！”

禦林衛統領渾身一顫，低著頭，小心翼翼道，“卑職無能，求陛下再給卑職一些時間，卑職一定能查出來的！”

厲玠看著他，沈默了許久，然後才開口道，“三天朕給你最後三天，三天後，你要是還查不出顏姑娘的藏身之處，便休怪朕無情！”

“是，是是！卑職領旨，卑職知道了！”禦林衛統領忙不疊的答應。

起身正要離開。

這時立在厲玠身邊的墨風卻在厲玠的眼神示意下，朝禦林衛統領走去。

在他面前停下後，攤開手掌，望著手中殷紅的藥丸子道，“統領離開前，還請將這丸半月散吃下！”

“這、這是什麽東西？”禦林衛統領有一瞬的恐懼，眸光輕微躲閃著啞聲問道。

墨風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一眼，“這是能助你一臂之力的東西！”說完，也不管禦林衛統領願不願意，他趁他張口回話時，便輕動指尖，往他嘴裏彈去。

禦林衛首領沒有任何防備的將藥丸子吞入口中，心神一凜，下意識的就要吐出來，可誰知那藥丸子卻是入口即化，一旦沾到唾沫，就全部化進口中。

苦澀的味道漫延開來，禦林衛統領表情立刻變得驚恐難堪起來，如同活生生的吞了一斤蒼蠅般。

“別怕……”墨風打量禦林衛統領的表情，擡起手在他寬厚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意味深長的安慰，“這半月散三十六個時辰後才會毒發，半個月後才會腸穿肚爛，七竅流血而死……也就是說，只要你能完成陛下吩咐的差事，便能拿到解藥，保住自己的命！”

“若……若是尋不到顏姑娘的行蹤呢……”禦林衛統領一臉青黑，嘴唇哆嗦著問。

“你說呢！”墨風目光突變，渾身氣勢陡然冷厲起來，看著他一字一句道，“若是尋不到，腸穿肚爛，七竅流血而死的可不就是你一個人了，還有你吳家三族，整整一百八十四口……全部都要給你陪葬……”

“陛下，陛下饒命……求陛下饒過卑職的家人！”吳橋被墨風嚇到，只覺膝蓋一軟，下一刻，只聽撲通一聲，整個人轟然跪倒在地，兩行熱淚從眼眶中流出，近乎絕望的看著厲玠哀求道。

可不管他怎麽哀求。

厲玠就是不曾松口。

甚至於，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吳橋。

“吳統領，請吧！”墨風摸透了厲玠的心思，冷笑一聲，沖著吳橋伸出手。

吳橋擡起頭，不甘心的又看了禦案後的厲玠一眼。

可厲玠還是沒有擡頭的意思。

就像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哭求。

鐵石心腸的令人發指。

“吳統領，請吧！”墨風見吳橋遲遲不走，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貼近他，沖著他的耳朵道，“有時間在這裏做無用功，還不如早早動身辦差……要知道，你早一刻查到顏姑娘的藏身之地，你的親眷也變多一分的安全……”

吳橋被墨風這麽一提醒，自是不敢再多耽擱，狠狠地一咬牙，躬身便朝外退去，腳下走的虎虎生風。

仿佛慢上一刻，自己的親族就要全部被處死一般……

厲玠等到乾元殿的大門合上，才擡起頭來看向墨風，問，“吳橋走了？”

墨風三步並兩步的回到厲玠身邊，點了點頭，道，“已經走了，嚇得魂不附體，想來定會認認真真的辦差！”

厲玠“嗯”了一聲，“方才有勞你了。”

墨風連道“不敢。”

厲玠擡起頭，盯著他看了一會，而後，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突然開口問，“上次說起你和墨雨的婚事，你可問過她的意思了？”

墨風聽自家主子提起墨雨，臉上表情一瞬間的痛苦失神，露在外面的拳頭狠狠地攥起，渾身緊繃，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

厲玠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挑了挑眉，“是墨雨不願意？”

墨風“嗯”了一聲，目光下垂，傷情道，“師姐說，她已經有了心上人……那個人不是我。”

“那你呢，就這樣認命？”

墨風苦笑，“不認命還能如何？我也想殺了那個狗東西，可師姐卻說，我只要敢動那個狗東西一根汗毛，她就先要了我的命！”

狗東西！

厲玠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瞳孔下意識的縮了一下，眼中有殺意一閃而過。

不過很快，又被他掩飾過去。

而後淡淡的扯了扯唇，看著墨風道，“既然如此，不如朕另選一個高官貴女為你賜婚，你覺得如何？”

“陛下的心意，卑職心領了……只是卑職已經決定，這輩子非師姐不娶！”墨風沒有任何猶豫，毫不猶豫的說道……

厲玠聽了，薄唇抿的卻是更緊，過了會兒，打量著墨風反問，“即使，墨雨愛的是別人？”

墨風嘴角勾起一抹苦澀，“不錯，即使師姐愛的是別人，要嫁的也是別人……我還是會一直等著她，守著她！”

說到這，墨風略微停頓了一下，又道，“一直等到那個男人死！然後我接著去追師姐！”

厲玠瞳孔又縮了一下。

過了會兒，淡淡一笑，唇角微勾道，“那就說定了，什麽時候墨雨愛慕的那個男人死了，朕什麽時候再為你們賜婚！”

“如此……卑職就先謝過陛下了！”墨風因為厲玠的話，原本低沈的情緒恢覆了不少，沖著厲玠感激的一拱手，說道。

厲玠見他這般模樣，薄唇抿的更緊，點了點頭，然後下了逐客令。

他實在不想長時間面對一個，總是盼著自己去死的人。

墨風倒是沒有多想，說了句“卑職也去查顏姑娘的行蹤”，就退了出來。

厲玠看著他離開，望著殿門合上，原本輕松淡然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如同煞神一般。

手上微微一用力，一根狼毫朱筆便從他手中折斷。

“夏林！”他隱著激怒，沖大殿外面喊了一句。

下一刻，夏林聽到聲音，急忙從外面走了進了，上前行過禮後，打量著厲玠的怒容，小心翼翼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朕有些事情要交代墨雨，你立刻將她找過來！”

夏林聽完厲玠的吩咐，微微楞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陛下交代給他的竟然是這麽簡單的一件差事。

“怎麽，沒有聽到，是不是要朕再跟你重覆一遍！”見夏林遲遲不動，厲玠突然拍了一下禦案，厲聲道。

夏林被這一聲怒斥嚇的立刻回神，想也不想，拱手說了句“奴才明白”便迫不及待的朝外退去。

一旁偏殿廂房。

剛剛午睡醒來的墨雨聽聞厲玠召見她，而且還是大總管夏林親自傳旨，當即就怔住了。

面上浮起一抹疑惑，看著夏林問道，“不知陛下找我什麽事？”

“這……具體的奴才也不知道，只隱隱約約看得出，陛下情緒似乎有些不穩，心情也不甚好……”夏林將自己知道的都和墨雨說了一遍。

墨雨聽完後，秀氣的眉頭皺的更緊，沈默了好一會兒，才謝過夏林，然後朝外走去。

“奴婢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一個人默默的進了乾元殿，在距離厲玠還有一丈遠時，墨雨便停了下來，恭恭敬敬的問安。

厲玠聽到聲音，擡起頭朝墨雨看去，臉上有幾分不悅道，“怎麽這麽慢？離朕這麽遠，是怕朕吃了你嗎？”

墨雨見厲玠這般態度，心中那更加忐忑。

十多年了。

她認識厲玠十多年了。

從一開始相識，到進乾元殿之前，他待她一直都是和風細雨，如同對待最嬌嫩的花朵一般，可今天……為什麽變了呢！

難道，是她做錯了什麽事情！

這般想著，她更不敢上前，而是隔著一段距離，看著禦案後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問，“陛下今日這般反常，可是奴婢令您不悅了！”

厲玠冷笑。

墨雨不肯上前就他，他便起身繞過禦案朝她走去，在她面前停下後，面容更加肅冷道，“錯的哪裏是你，錯的分明是朕！”

“陛下到底是什麽意思？”墨雨是真的一頭霧水，她對厲玠又愛又怕，語氣中難免露出幾分焦急，“若是奴婢真的做錯什麽，您告訴奴婢，奴婢改了就是……為什麽，一定要這樣陰陽怪氣！”

“哼！”厲玠側過頭去，臉上表情更加不善，帶著幾分醋意，幾分賭氣道，“你不用改，該改的是朕……朕早早就該給你跟墨風賜婚，也省的……省的你們日日盼著朕死！”

“陛、陛下……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賜婚，什麽日日盼著陛下死……這麽多年來，奴婢對您的心思，您還不了解嗎？何苦非要拿刀子往奴婢的心口戳，您明明知道……奴婢心中只有您一個人……其他人便是連您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是嗎？”厲玠冷冷一笑，明顯不信。

墨雨心中又急又氣，死死的攥著拳頭，將上次慎刑司墨風胡言亂語求婚的事情解釋了一遍，又連連保證自己對墨風一點心思都沒有，若是墨風在這裏說了什麽，那肯定不是她的心意……全是他胡編亂造的。

好一通解釋，再加上投懷送抱。

厲玠情緒終於緩和了幾分，居高臨下的看著墨雨，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墨雨恨不得舉兩手兩腳發誓。

厲玠眸光一轉，又道，“可墨風……他盼著朕死！”

“他敢！”墨雨滿心滿意只有厲玠，一聽有人要對厲玠不利，表情立刻變的陰冷起來，充滿了肅殺氣息，道，“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對陛下不利！”

厲玠還是不放心，“他與你是同門，若是他真的起了心思，要對朕下毒……”

“那我便先要了他的命！”

“你舍得！”

“有什麽舍不得……這普天之下，我唯一舍不得的便是陛下，其他人，我都能舍得！”

“好墨雨，是朕誤會你了！”

“無妨，奴婢不怪您……”墨雨柔聲說著，再次投入厲玠懷中。

厲玠抱著墨雨，柔情蜜意的與她在殿中立了很久，才放開她。

接著，狀似無意的提起潛逃在外的厲珣。

“你可有什麽辦法，能找到他的行蹤？”

墨雨剛和厲玠溫存玩，現在滿心滿眼都是他。

見他有求於自己，更是十二萬分的上心，苦思了將近半個時辰後，終於眉頭一松，開口道，“有了，我有辦法能找到燕王諸人了！”

“什麽辦法？”厲玠眸光一閃，握著墨雨的手追問。

墨雨微微一笑，得意道，“奴婢記得師傅在過世之前，曾跟奴婢提到過一種很擅長追蹤的蜂鳥，叫千裏灰……這種鳥兒算是世界上最小的鳥類，只有指甲蓋那麽大，不過它們的嗅覺卻是比最厲害的狼犬還要兇殘數百倍，若是能找到千裏灰，屆時只要給它聞聞燕王府的氣息，它便能帶著陛下找到燕王那個反賊的藏身之地！”

厲玠聽墨雨說完，把玩著她的手指，又問，“那這千裏灰，要去何處尋找？”

墨雨接著道，“千裏灰最愛食葵花，又不愛人跡，須得去深山老林中的葵花田找！”

厲玠點了點頭，眸光又暗下來，“聽你這麽說，千裏灰似乎並不容易找到！”

“王爺若是信得過奴婢，奴婢願意親自跑一趟紫功山……一個月之內，一定替王爺捉回幾只千裏灰！”

“朕自然是信任你的！”厲玠毫不猶豫的說道。

話落，兩人又商量起進山事宜……

商量完，墨雨作勢便要起身。

厲玠一把拉住她，將她困在自己懷中，貼著她的耳畔，又問了句，“對了，你手中有沒有什麽毒方，能用在兩軍對戰中？便是那種……灑在水源裏，便能毒死對方幾十萬人馬的毒藥？”

“王爺要這種藥做什麽？”茲事體大，墨雨不由慎重起來。

厲玠笑了笑，“這不是朕剛繼位，怕邊陲不穩韃子來犯！”說完，又追問了幾句。

墨雨被厲玠哄著，看著他的眼睛沈聲許久，又讓他保證不輕易妄動這個毒方，然後才將方子給了他。

厲玠記下方子，這才放了墨雨離開……

兩人都沒有察覺的是，躲在外間準備稟事的夏林，完完整整的聽到了毒方的事情。

他藏在帷帳後，看著墨雨離開，然後跟著朝外走去。

回到自己的房中，他越想越覺得毒方的事情有異……可偏偏，現在燕王生死無蹤，他便是想找到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最後只能長嘆一口氣，又朝乾元殿的方向走去。

城西，民居。

半夏從外面打探消息回來，剛進們，便三步並兩步一臉肅然的朝陸百草所住的東跨院走去。

“什麽……京城所有人馬出動，四個方向同時開始搜查？”陸百草表情一變，看著半夏厲聲問道。

半夏點了點頭，神色緊張道，“徒兒不敢欺瞞師傅，現在四個城門，把守的十分嚴密，已經不許出城，只許入城……宮裏那位，看來是鐵了心的一定要找到姑娘！”

“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讓我再好好想想！”陸百草撫著胡須吩咐半夏。

半夏領命立刻退了出去。

正房中，顏如聽到動靜，扭頭看向知茶，“去看看，可是半夏打探消息回來了！”

“是，姑娘！”知茶答應一聲，就朝外走去。

不一會兒，回來行禮稟道，“姑娘猜的不錯，是半夏回來了！”

顏如點了點頭，看向還在睡著的薛嘉，沖知茶道，“你在這裏好好看著嘉兒，我去東跨院走一趟！”

“是，姑娘……您放心的去吧，奴婢會好好看著小少爺的！”

“嗯。”顏如點了點頭，起身便朝外走去。

東跨院，因為人少的緣故，顏如一進去就看到憂心忡忡的半夏。

“姑娘！”半夏也看到了顏如，忙上來見禮。

顏如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正房，道，“師傅午睡醒來了嗎？”

“已經醒來了！”半夏實話實說。

而顏如，這次連讓半夏通報的客氣話都沒說，拔腿便徑直朝裏走去。

房門，吱的一聲被推了開來、

顏如背著光，一眼看過去，就看到了愁眉緊鎖的陸百草。

陸百草聽到推門聲，也看到了站在陽光中的顏如，擡起手，擋了擋射過來的光線，沈聲問，“你怎麽過來了？”

顏如神色之間也是一片嚴肅，根本不說廢話，直接便道，“師傅，我想我們可能需要再搬一次家！”

“你的意思是……”陸百草聽顏如這麽一說，又像想到什麽般，臉色變得更加凝重。

顏如點了點頭，“不錯，聽書這個變數太大了，我有八分把握，她一定會背叛我們！”

陸百草嘆了口氣，“你說的對，那個丫頭的確不是個能容人的。”

顏如抿唇，“就是不知道，一時間能不能找到靠譜的地方！”

陸百草聞言，一下子又想起半夏剛才稟報的細節，怔怔的看了顏如許久後，搖頭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什麽事情，師傅但說無妨！”

“半夏剛才打探消息回來，說，現在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已經全部封鎖，只許進，不許出……還有，京城越王所有能動手的人馬，已經全部出動，從四個方向同時開始搜查……重點突擊那些生面孔的人，但凡有一點不對，都要抓進天牢細細審問……”

“所以，我們你想要換居所，已經不可能了？”顏如沈悶的問。

陸百草點了點頭，“越王這次，太狠了……我們根本就沒有對抗之力！”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只好化整為零了！”

“化整為零？這是什麽意思？”

“在被搜查，抓進天牢之前，我們所有人全部分開！”

“怎麽分？”陸百草知道這一步是必走的，所以直接問起重點。

顏如便道，“留下我一個人在民居中，您和半夏一路，知茶和嘉兒一路……我們分開！這樣，就算有一路人被抓了，其他人至少是安全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陸百草點了點頭。

顏如“嗯”了一聲，便出去布置。

半個時辰後，一些收拾停當，陸百草和半夏先一步離開。

顏如看向正房中，抱著床柱死活不肯走跟知茶走的薛嘉，忍不住緊緊的皺起眉來。

“嘉兒，聽姐姐的話好嗎？”她近乎哀求的看著薛嘉，一字一句的說道，“姐姐答應你，我們一定會有再次團聚的一天，你就答應姐姐，先和知茶走好嗎？”

“我，我不走，我已經走了太多次了，這一次，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再離開姐姐身邊半步，我一定要陪著姐姐……我不走！”九歲的孩子像是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床柱，無論知茶和顏如怎麽勸，他就是不肯走。

到了最後，顏如都動了強行將他趕走的心思！

但薛嘉好像看透了她一般，扯著嗓子沖她喊道，“姐姐你休想對我用強，我也是跟師傅學過防身術的人……我、、我不會任由你擺布！”說著，他一手放開床柱，往袖中一掏，竟然掏出一把匕首來，刺向自己的喉嚨道，“你要是逼我，我現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顏如看著這樣的薛嘉，徹底的無奈了。

她總不能看著自己的弟弟去死，只能放軟語氣，松口道，“好……姐姐答應你，讓你留下來，你先把匕首放下好不好……”

“姐姐真的答應我！”

“是，真的答應你！”顏如紅著眼眶保證。

薛嘉好像被自己姐姐騙了太多次，卻是不肯立刻相信，而是目光一轉，看向知茶，要求道，“你讓知茶先走！”

“不，奴婢也不走！”知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向顏如帶著哭腔道。

081 仇恨與秘密

“你想救我和嘉兒嗎？”顏如看向知茶，沒有回應她的哭求，卻是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知茶沒想到顏如會這麽問，下意識的止了哭泣，看著她疑聲道，“姑娘這是什麽意思，奴婢有搭救您和小公子的本事嗎？”

顏如搖了搖頭，“你沒有這個本事，可別人有！”

“是何人？”

“城東慕華別院的主人！”

“便是去年冬日，姑娘讓聽書帶著小少爺先一步進京，去投奔的貴人？”知茶記性很好，聽顏如說起慕華別院，立刻想到去年聽書進京投靠的事情。

顏如點了點頭，頓頓，又道，“我和嘉兒現在不方便出去，所以只能有勞你，走一趟慕華別院，將越王全城搜捕，我可能被抓的消息告知於我堂兄……之後，他自會有搭救我的法子，然後將你送回我的身邊！”

“姑娘說的都是真的嗎？那位貴人真的能救您？！”知茶淒惶追問。

顏如毫不猶豫的頷首，“自然是真的……你若是真的想搭救我，現在便走，再啰嗦下去，就真的遲了！”

“那奴婢現在就走！”知茶說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轉頭便要朝外狂奔。

顏如見她這就要走，卻是突然出聲又叫住了她，然後回頭看向拿著匕首的薛嘉道，“知茶只是個弱女子，沒有任何防身的手段，你便護送她走一遭罷！”

薛嘉將顏如方才的話都聽在耳中，也相信慕華別院的貴人能救他們姐弟，當下，臉上便露出幾分猶疑。

“嘉兒，你還在等什麽，是想真的跟姐姐死在越王的刀下嗎？”顏如見薛嘉眼中露出猶疑，又催了一聲。

薛嘉被顏如催促著，眼中帶著淚光，一咬牙，終究還是舍不得顏如身死，拱手道了聲“姐姐等我”，便向前疾走兩步，扯著知茶朝外走去。

顏如看著薛嘉和知茶一起離開，原本提著的心總算松了下來。

此番，那些人搜查不到她最好。

若是搜查到的話，她也不介意和厲玠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在堂屋中坐了下來，她目光沈靜的看著外面……

約莫一刻鐘後，外面果然響起了拍門聲。

一聲比一聲大，到最後已經是在撞門……

顏如始終沒有動，直到轟的一聲，大門被推倒……

嘈雜聲越來越近，直到一行黑衣甲胄的禦林衛踏進堂屋！

“只有你一個人！”為首的郎將在屋中掃了一周，然後看向顏如，神情肅穆的問道。

顏如點了點頭，“不錯，只有我一個人！”

“可據周圍百姓說，租賃在這裏的分明是一家人，那些人呢！”郎將走近顏如，目光如狼子一般，瞪著顏如一字一句的問。

語氣中充滿了嗜血兇殘的味道。

顏如身子不動不搖，仍舊挺直如松，嗓音清冷道，“有幾個下人，不聽話，已經打發走了！”

“下人？打發走了？”郎將冷笑著反問，然後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禦林衛，“拿畫像來！”

“是，大人！”禦林衛將畫像展開，送到郎將身邊，郎將拿著，和顏如對照了一番，道，“是有幾分相似，來人，帶回去！”

“是，大人！”禦林衛聽到郎將吩咐，沒有任何猶豫，上來兩個人，便要抓住顏如便往外拖。

顏如最厭惡陌生人的觸碰，尤其是一身臭汗的軍汗！

在兩人抓到自己胳膊前，突然運起輕功，身如輕燕稍微一掠，便到了兩人身後，背對著兩個禦林衛，側臉看向身邊的郎將道，“不用你們領路，皇宮的路我比你們熟！”說著，擡步便朝外走去。

郎將聽出顏如語氣中的深意，轉過身，道了句“留步”，然後看著顏如驟然停下的背影，沈聲道，“敢問姑娘，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什麽人，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嗎？”顏如慢慢轉過頭來，脖頸雪白而修長，渾身氣質冰冷，只嘴角勾起淡淡一點弧度，“快走罷！便當我心善，送你一場滔天的富貴！”

這話說的再清明不過。

郎將只覺渾身一震，接著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不再與顏如答話，卻是轉向身邊剩餘的禦林衛，大聲道，“還不快去備車，備最好的車！”

“大人，這……”禦林衛沒想到失態會發展成這樣，一臉懵逼的質疑，“我們不是抓逃犯的嘛，怎麽……”

“你閉嘴！”郎將急著立功，直接打斷了質疑他的禦林衛，然後看向別的下屬，啐了一聲，“還不快去準備，只想讓老子親自去嗎？”

“是、是是，屬下這就去……”禦林衛被上司這麽一罵，再也不敢置喙，忙轉身朝外跑去。

顏如直接出了民居。

身後跟著滿臉絡腮胡子的郎將。

郎將小心翼翼的站在她身後，錯開半個身子，試著道，“姑娘再等等，馬車很快就來了。”

“嗯！”顏如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而後沈默了一會兒，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突然又道，“這幾日的搜捕為何突然變得這麽稠密……”就像是狗急了跳墻一般。

郎將聽顏如這般問，眼中閃過一抹覆雜的情緒，似憤怒，又似心疼。

顏如轉頭時，剛好落在她眼中。

“可是陛下逼你們立了軍令狀？”她試探著問。

郎將搖頭，一臉苦笑道，“比軍令狀還要厲害！”

顏如瞇了瞇眼，想到厲玠身邊的墨雨，心中差不多已經有了數。

無聲嘆了口氣，悲憫的又看了那郎將一眼，道，“等我進了宮，你們這一劫就算過去了。”

郎將沒想到顏如會安慰他，面部一下子僵硬起來，良久，才道了句，“多謝……寬慰。”

顏如笑笑，又轉回頭去。

因郎將下了令要找好一點的馬車，禦林衛直到半個時辰後才回來。

等顏如進宮時，天色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

“陛下，顏姑娘找到了！”夏林緊繃了幾日，終於松了一口氣，進殿向著厲玠回稟，“現在就在殿外，陛下可要召見她？”

“找到了？”厲玠放下手中朱筆，擡起頭來，沖著夏林道，“既然找到了，就讓她進來罷！”

“是，陛下！”夏林領命朝外走去。

沒多久，顏如便孤身一人進了乾元殿內殿。

“你來了。”厲玠靠在金龍椅上，目光溫潤的看向顏如，問候道。

那模樣，那語氣，就像當日瘋狂之下想要十支箭射死她的不是他一般。

顏如面上沒有意思多餘的表情，只是冷冷的看著厲玠，在他面前半丈處站定後，一字一句道，“是，我來了……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可以說出來了！”

“如兒，你是不是從來就不肯相信朕對你的感情！”厲玠站起身來，繞過禦案，一步一步的朝顏如走去，在她面前停下後，居高臨下，帶著幾分困惑問道。

顏如聽他這般問，冷冷的嗤笑了一聲，“你這種人，會有感情嗎？”

“不會有嗎？”厲玠反問，語氣有幾分縹緲，像是在問顏如，又向是在問自己。

“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感情！”顏如仰頭看著他，一臉嘲諷道，“你只是一個冷血的怪物，殺父殺兄……你說你對我有情，可你為我做過什麽，你對我下毒，哄我騙我，還欲射殺我，如果這就是你口中所為的感情，那我告訴你，你讓我惡心！讓我痛恨！讓我不齒！就算我失去記憶，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可我只是喜歡你，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只想今生今世都擁有你……”厲玠看著顏如的眼睛，壓抑著自己內心的痛苦，嗓音沈啞道，“跟你在一起，我很自在，很歡喜……我舍不得你離開我的身邊！”

“你夠了！”顏如不想再聽厲玠說下去。

這般自私狠厲的愛，她要不起！

“如兒，你真的就這般討厭我嗎？”厲玠眼中閃過一抹受傷，帶著淡淡的水澤，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委屈，“你說我不懂感情，可你當我就想如此嗎……你從來都不曾了解過我的過去，我的生活，就妄下斷論，這對我公平嗎？”

“是我討厭你，我恨你……至於你的過去，誰愛去了解就去了解，我卻是一句、一個字都不想聽！”顏如眼中帶著濃濃的厭惡和痛恨，毫不猶豫的說道。

“我生母生下我就過世了。”厲玠像是沒有聽到顏如對他的指責和謾罵，再次開口，卻是說了這麽一句，“差點一屍兩命！”

“從我記事起，我身邊就一家奴才，他們領著厲懷義給的銀米，但是卻從未用在過我身上半分……那兩個刁奴從來不將我當人看，他們的幾個小崽子更是將我當做會說話的玩意兒一般打罵蹂躪……”

“……”顏如沒想到厲玠會跟他說起這些，一時沈默不語。

厲玠背過身去，接著道，“直到……六歲那年，一個老嬤嬤在隔壁賃了宅院住下，老嬤嬤臉上有很嚴重的燒傷，手背上脖子上也有，別的人都怕她，但她對我卻異常的溫柔，會給我米糕吃，幫我洗手，給我裁衣裳……”

“當時我不知道她為何對我這般好，便總是追問，可她卻好像很忌諱，從不跟我說原因。”

“直到半年後，我在她家中用完膳時，她家中又起了火……”

“火光中，她似乎很激動，整個人都瘋了一般，一直跪在地上磕頭，說自己錯了，大錯特錯，不該聽男主子的吩咐在女主子生產時做手腳，差點害女主子一屍兩命……”

“那時，我才知道，她竟然是我生母曾經的奶娘，也是我生母曾經最信任最看重的人，可也就是她，為了厲懷義一句話，為了厲懷義能娶得將門虎女，而害了我的生母……”

“如兒，你知道那種感覺嗎？那種生母被生父害死的感覺？那種還出生就被人算計著去死的感覺？”

顏如一時啞口。

厲玠生母的事情她並非一無所知。

她比誰都清楚，厲懷義那人的狠辣無情。

“對了，還有一件事是，你必定不知，卻是極其感興趣的！”

顏如沈默。

厲玠低低的笑了一聲，眼淚都笑了出來，然後仰著頭道，“你可知，厲珣的生母又是怎麽死的？厲珣的外祖父和兩個舅舅又是怎麽死的？”

顏如聽到這兩個問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厲玠……他怎麽會突然提起慕家人。

難道……

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在她腦海之中。

她驀地轉頭，瞪向厲玠近乎癲狂的眼神，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厲玠桀桀的笑出聲來，如一種兇獸。

顏如只覺得遍體生涼。

直覺告訴他厲玠說的話定然是她最不想聽的，她緊緊的咬著下唇，想將他的話堵在耳外，可偏偏，那個男人的話音卻像魔咒一般，直往她耳朵裏鉆。

“……當年的鎮國公是看不上厲懷義這個女婿的，可誰讓他的掌上明珠沒出息呢，竟然被厲懷義這個草根軍漢，又成過親的男人搞大了肚子，沒辦法，鎮國公只能咬牙認了這個女婿……之後，慕氏嫁給厲懷義七個月，便產下厲珣，對外只道慕氏身子弱早產，可實際上……分明就是未婚先孕，珠胎暗結……”

“因為厲珣的出聲，鎮國公就算再不喜這個女婿，也只能咬著牙認了……他開始重點提拔厲懷義，如此自己的掌上明珠和疼愛的外孫子也能過得好一些，可他怎麽也沒想到，厲懷義所圖謀的根本就不是高階武官的地位，他圖謀的比鎮國公肯給的遠大多了，所以在巨鹿谷一戰中，他想都不想便設計了鎮國公……那一戰，鎮國公戰死，他去了半條命！”

“不過至少還活著不是……鎮國公戰死，爵位自然數屬於慕氏的兩個哥哥，可厲懷義怎麽甘心！於是在養傷期間，他又設計了慕氏的兩個哥哥去死！”

“鎮國公府的血脈死絕，他這個半子自然而然的就接替了整個慕家軍……”

“那厲珣的娘親，又是怎麽死的！”顏如沒有說相不相信厲玠的話，沈頓片刻後，直接問起厲珣的生母慕濃。

厲玠又桀桀的笑了起來。

顏如只覺得刺耳至極，但是接下來的話他又不得不聽，只好強心忍耐著。

厲玠笑夠了，終於再次開口，“慕氏會死在厲懷義的手裏，是因為她發現了厲懷義害她父親和兄長慘死的真相！那個傻女人，真的是被父兄慣壞了，這般要命的事情，她知道了，不自己去查探，竟然跑到厲懷義的書房去質問厲懷義……”

“厲懷義哪裏想到自己的枕邊人竟然會發現自己犯下的殺孽罪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扼殺了慕氏……哈哈哈，厲懷義不知道的是，那時候的慕氏，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你說……厲珣的娘親……死的時候還懷了身孕？！”顏如只覺腳下一個不穩，不可抑制的朝後退去，“這、這怎麽可能！”

“你若是不信，可以讓人去驗慕氏的屍體！”厲玠說的信誓旦旦。

顏如由不得不信。

終於推到了禦案下手的太師椅旁。

她一下子跌坐在那裏！

雙手捂臉，淚水從指縫中一點一點的溢出。

厲懷義……那個男人，到底是怎樣的狼子野心！陳氏、慕氏……這兩個女人又是何其無辜！

還有厲珣，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外祖父、他的舅舅，他的生母全部都死在厲懷義的手上。

他的生母被扼殺時，更是懷著三個月的身孕。

“如兒，你現在還怪我嗎？我忍了這麽多年，等了這麽多年，在厲懷義剛稱帝的時候讓他畢生願望破裂……我不止是在替自己報仇，更是替厲珣報仇，替你的父皇母後報仇……哦，對了，你還記得姜昭嗎？那個厲珣沖冠一怒為紅顏，他自以為最愛的女人，你還是記得她嗎？”

“……”顏如放下捂住臉面的手，擡眸看向厲玠，“你到底還想說什麽，我父皇母後的死，和厲懷義又有什麽幹系！”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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