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笛並不看自己外公，只是步履傲慢而匆忙。

“站住！”

兩人還沒走出院子，老頭子的聲音就傳來。

“我還沒有說結果，你們就要走？”

向笛一瞬間站住，語氣裏依然是距離感和傲慢：“外公應該知道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求人。能來求你的都是重要的事。外公如果覺得不能同意，明說就好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聽到拒絕的話。”

老頭子似乎長長嘆了一口氣。

“孽債啊……孽債！”他這話說得悠長，卻有一種痛心疾首的意味。

然後，芷雲聽到他用一種有些蒼老而疲憊地聲音對他們說道：“你們坐回來吧。”

芷雲一聽事情有了轉機，立刻想要坐回去，向笛似乎還有些遲疑。

芷雲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他楞了片刻，最終點了一下頭。

又和芷雲重新坐了回去。

老頭子這一次沒有再繞彎子，而是直視著芷雲：“你的事情，我有耳聞。我聽說你已經嫁入楚家，萬萬沒想到你和我們向笛還有瓜葛。”

芷雲想要解釋，向笛卻立馬搶先道：“我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言芷雲小姐在我的事業之上，曾經非常盡力的幫過我。要不是她，我已經被向家逐出局了。都是依靠她，我才能在向家站穩腳跟。”

“是嗎？”老頭子用審視的意味看著向笛。

他可以一眼看穿人心的眼神，倒是和楚翰墨有幾分相似。

過了片刻，他的眼睛閉上了。

“罷了罷了……”他嘆息道，“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能讓你來求我，想必也是你非常看重的人了。你要怎麽做也是你的自由。你小時候我也沒管過你，現在想要管，也是力不從心……哎……兒孫自有兒孫福，都是力不從心啊……”

芷雲聽他語氣滄桑無力，仿佛在兒孫的事情上，他曾有過非常痛心的事。

“外公，你幫不幫芷雲？”向笛似乎有些咄咄逼人，老頭子的感慨，仿佛一點也沒有觸動他的內心。

老頭子沒有立即回答向笛，而是看向了芷雲。

“不管幫不幫，有些話，我想要問清楚。”

芷雲點頭：“老先生您請問。”向笛一直沒有說老頭子姓什麽，所以她只能一直叫老先生。

老頭子便問：“聽說你們的事情都是因為和謝家的恩怨，我想知道你怎麽看待謝家？”

芷雲楞了楞，怎麽看待謝家？

“這是……”她還是開口了，“這是一個非常覆雜的問題。我想不是一兩句話來概括的。”

“你盡量講，我想聽聽。”老頭子的態度是很隨和的。

芷雲想了想，才說道：“其實我和謝家的接觸是很少的，短暫的接觸，由於雙方有根本利益的沖突，所以不能很客觀很公正的去評判這個家族。當初謝家有人違法卻被他們家族拼命包庇，我百思不得其解，翰墨告訴我說，人只要是動到他最重要的根本，都是會拼命的。謝華是他們的親人，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要維護他……於是我覺得，站在這種雙方的立場之上，我無法對這個家族做出一個很正確的評價。就好像楚家認為謝家的人傷害到了他們的利益，而謝家有同樣的做法，大家動到的都是根本，已經不存在任何公平公正……”

說到這裏，她有些說不下去了。

坦白說，芷雲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老頭子問她對謝家的看法，她不是沒有，只是這麽嚴肅的問到這個問題，她反而是想要好好的思索一番，因而愈發覺得不能好好給出一個答案。

“這樣簡單的說吧，”老頭子似乎也看出了芷雲的困惑，他換了一說法，“你恨不恨謝家？”

芷雲又是遲疑了很久，才終於開口。

“我恨不恨謝家……應當說，我是厭惡和瞧不起某一些姓謝的人，但是要談到恨這個層面，還是太輕率了。”

“你厭惡和瞧不起他們哪些人，又為什麽瞧不起？”老頭子緊接著問。

芷雲這一次沒有過多的思考，徑直說道：“我第一個厭惡和瞧不起，就是謝華了。其實最初，我還是願意和他做朋友的。但是謝華並沒有真誠的對待過我。他在飲料裏給我做手腳，想要對我做不堪的事情，而後又在辦公室對我進行非禮，因為我被慕容小姐救走，他就懷恨在心，因而策劃了後面的一系列事件……”

“可以說，整個楚家和謝家的矛盾，甚至是我如今的困境，都是謝華一個人挑起的。他把事情挑得那麽大，大到不可收拾，按理說是罪無可恕的。但是他是謝家的孫兒，他有一個了不起的爺爺，有一個了不起的家族，他知道就算自己殺人放火，自己的家族不可能真正做到大義滅親……”

“後面謝家的反應也是常理之中。但是其一是楚家被他傷害得很重，其二是他自己太過驕縱……所以事情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下去……”

芷雲沒有再說什麽了。

老頭子沈默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還是一個比較理智的人，也難怪能成為楚家的兒媳婦。那麽你認為，如果不是最壞的情況，又是什麽情況？”

芷雲想了想。

“謝華殺了人，殺人償命是必然的。不過謝家權勢很大，就算被判了死刑，應當也可以上訴，或者因為什麽緣故改為死緩，然後無期……一步步來……這個事情，我們最早是想到了的。坦白說，憑楚家的能力，最多大概也只能讓他被當庭宣判死刑，而後的事情，也非我們所能控制的，可是……謝華自己……”

她不由得偷偷看了向笛一眼。

向笛的鐵證讓謝華坐實了罪名，可是謝華卻非要當庭裝精神病人，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這話說完之後，老頭子是長久的不吭聲。

過了很久，他才說道：“所以說，事情其實是變不到那麽糟糕的，對嗎？”

芷雲也嘆息：“人太貪心，太過兇險，最終是會被反噬的啊。有一種東西叫天道，我們人在世間行走，應當記得頭頂始終有一把劍。謹言慎行，才是長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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