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章 疑是故人來 (2)

關燈
障礙,十六個先天性殘疾,其餘的都有不同程度的缺陷——來,張開嘴巴,啊。”溫霖一邊給孩子檢查,一邊給嚴展晴解釋,“這裏其實也不算是孤兒院,這裏原本是楊老太的家,不過她從2007年開始就陸續收養了幾十個有缺陷的孩子,有的是走失,有的是被遺棄。”

“她靠什麽養活這些孩子。”她問。

“她的退休金,包括社會上一些愛心人士的捐款。看見那些阿姨沒有?她們都是來這裏當志願者的,她們都是一些媽媽,因為家庭條件限制讓她們沒辦法領養這裏的小孩,所以她們一有空就會過來幫忙。”

“……”

“怎麽樣?母愛很偉大吧。”溫霖對她彎起眸子。

嚴展晴心神一閃,避開了他充滿笑意的目光,爾後沈默地走開。

溫霖看著她冷淡的背影,微微蹙起眉。

閑下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嚴展晴卻一個人消失了很久,溫霖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握著一個小女孩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寫字。

他隔著一段距離站著,沒有打破這幅寧靜又美好的畫面。

午飯是在孤兒院吃的,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家常菜,可是那些孩子卻吃得津津有味,有一些孩子連最基本的吃飯都不會,必須要靠那些阿姨一口一口地餵,他們甚至連咀嚼都有障礙,可是“母親”們卻非常耐心地哄著,鼓勵著。

嚴展晴久久地註視著,眸底隱匿著一絲寂寞,對“母親”這個角色,心裏似乎還起了一絲變化。

只是細微得稍縱即逝。

吃過午飯,他們開始把器械裝回車子準備回程,臨走時,嚴展晴跟楊老太要了捐款賬號,楊老太也算是性情中人,知道嚴展晴要捐款,開心得一把抱住她。

嚴展晴身體一僵,隨即有些不自然地拉開與她的距離。

“今天的任務算完成了。”溫霖上車後就脫掉了白大褂,“張醫生,到市區後找一個地方把我們放下吧,我就不回醫院了。”

“好的。”

“那些器械就麻煩你們了。”

“沒事兒,你盡管約會去吧。”說完,那個女醫生還笑笑地看了嚴展晴一眼,惹得某人瞬間有些尷尬。

“現在我們要去哪兒?”下車後,嚴展晴問。

“再陪我去一個地方。”說話間,他自顧地牽起嚴展晴的手走過斑馬線。

沒想到這次是上養老院,而且明顯溫霖是“熟客”。

“小溫,又過來了啊,咦?女朋友嗎?”這位老人是第五位跟他打招呼的,“不錯,這姑娘長得精神,跟你很般配啊。”連後面誇獎人的話幾乎都一模一樣。

“這裏有你的什麽人嗎?”沒辦法,嚴展晴只能這麽想了。

“嗯,我以前大學時的一位老師。”

嚴展晴還以為他口中的老師會是個老頭,見了面才知道是個老婆婆。

老人坐在輪椅上,有一名小護工在一旁的休息椅上低頭玩著手機,而老人則一人靜靜地看著天空。

“老師。”溫霖走過去蹲下,很溫順的樣子,“我來看您了。”

“呵,今天又不是周末,怎麽有空過來。”她笑得慈祥,而溫霖的表情卻微微一頓。

今天是周六,但是看溫霖的表情,老人很明顯不是單純的記性不好。

“我剛好路過,順便過來看看。”

“哎喲,老師知道你乖,但是你昨天不是才來過?還是學業要緊。”

“……”

果然。

“老師,您的腿怎麽樣了?”

“好著呢,就是懶得走。”老人似乎想動動腿,但是沒動起來,而她似乎對於自己不能動這件事情非常困惑,這時,溫霖示意嚴展晴也蹲下來。

“老師,我給您介紹一個人,她叫嚴展晴。”

“您好。”嚴展晴盡量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不那麽嚴肅。

老人左右打量了她一番,隨即笑道:“我認得你,你不就是那個最近經常跟溫霖出雙入對的那個‘小學妹’。”

“小學妹?”嚴展晴脫口而出,但很快,她就被自己這種類似質問的語氣弄得有些尷尬。

“對,就是她。”某人卻很大方,回答起來像真的一樣。“老師說的那個‘小學妹’是當時跟我們一起做實驗的學生,只是這樣而已。”他又悄悄地跟嚴展晴解釋。

老人似乎很喜歡嚴展晴,拉著她東聊西扯,老人說的話她都似懂非懂,溫霖都暗暗跟她解釋。

“對了對了,差點忘記了。”老人忽然有些緊張地抓住嚴展晴的手,“琳琳啊,待會兒芳芳要來,你去幫我買點她愛吃的炒栗子,快去快去。”堅決的態度不容拒絕。

嚴展晴看看溫霖,不知如何是好。溫霖沈默了好一會兒,又安靜地笑了,有些小憂愁。

“知道了老師,我陪她去買。”

“嗯,快點去。”

“那老師您一個人要好好的。”

“怎麽一個年輕人比我這個老太婆還啰唆,去吧去吧。”

直到走遠,嚴展晴才聽見溫霖那聲淺淺的嘆息。

“我們……不去買炒栗子嗎?”這明顯不是出口的方向。

溫霖露出慣有的笑,搖搖頭:“芳芳是她的女兒,不過已經過世好久了。”

嚴展晴一時無言以對,只能聽他繼續說。

“當年老師去西部支教時她女兒還很小,當時他們家裏人都很反對,可是老師還是去了,老師的小女兒——也就是芳芳——總是吵著要找媽媽,有一次她夜裏偷跑出去,失足掉進護城河裏溺亡了。可是為了給西部那些孩子教學,老師連女兒的葬禮都沒有回來參加,在那裏一待就是八年。”

“……”

“等回來的時候,家人對她都很漠然,不久她的丈夫也跟她提出離婚,大女兒自願跟著父親生活,聽說那時候老師大病了一場,可是還是堅持上課,直到昏倒在講臺上才被學校強制住院。2001年的時候,她的丈夫因為意外死亡,大女兒重新跟她一起生活,雪上加霜的是,琳琳患上了尿毒癥,嚴重到需要換腎,老師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己的腎給她了,盡管一直以來,琳琳都怨恨著她。”

沈默少許,嚴展晴有些漠然地開口:“可以理解她女兒的怨恨,畢竟她是因為自己的母親而喪失了自己快樂的童年,甚至更多。”

“我不反對你的說法。”溫霖深深地看著她,“但是也許每個被怨恨的母親,背後都有一個很淒涼的故事呢?”

忽地心間一緊,嚴展晴異樣地看著溫霖。溫霖依舊笑笑地與她對視,直到嚴展晴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他的目光。莫名地心虛。

“你們老師現在看起來怪怪的,她怎麽了?”嚴展晴借著話題來掩飾自己的異樣。

“阿爾茨海默病,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不過其實老師才五十六歲而已,所以當時聽說她這樣我挺吃驚的。”他苦笑了一下,“現在她就一個人住在這裏。”

“她女兒呢?”

“現在跟丈夫在武漢生活,不過是老師自己把她趕回夫家的,為了不想拖累她也拒絕到武漢跟女兒一起生活。保護孩子是母親的天性,只是有時候可能表現的方式會不一樣。”

他說得淡然,她聽起來卻別有一番滋味。

溫霖繼續跟她描述著老教師的情況,嚴展晴卻越聽越不對勁,漸漸地,她表情也冷了下來。

“溫醫生。”她忽然打斷他,聲音裏是一觸即發的緊繃,“我要當那個女孩辯護律師你知道了吧?”

沈默片刻,他點了一下頭。

嚴展晴直勾勾地盯著他,目光漸漸收緊:“那麽……除了這件事你還知道什麽?”

溫霖逐漸收攏表情,他的眸底閃過一絲沈郁。

在他短暫的沈默裏,再聯想到他今天奇怪的要求,嚴展晴很快就看到了答案,沒有震驚多長時間,甚至連他如何得知的她都沒有追問,一種恥辱與憤怒交織在一起的情緒讓她掉頭就走。

“嚴律師!”溫霖追上去,她卻一把甩開他的手。

“所以你現在在做什麽?兜了這麽一大圈為的就是給我洗腦嗎?”她難得地激動。

“我只是想用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讓你別那麽抵觸母親這個角色,別讓心裏的怨恨蒙蔽你的雙眼,從而做出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的事。”

“傷害別人?你是指蕭煒嗎?”嚴展晴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他什麽都沒做我怎麽去傷害他?我只是替一個受到傷害的女孩去爭取和維護她的權益,不存在所謂的傷害。”

“你在犯錯。”溫霖加重語氣,“你正在做一件錯事。”

“我只是在做一個律師該做的事情。”

“不管怎麽樣,在知道蕭煒是清白的情況下,為了報覆而給他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就是錯的。”

“只要法庭沒有宣判結果,我們誰也不能斷定他是不是清白。”

“你在強詞奪理。”

“我是一名律師,我會做的只是幫我的當事人爭取最大的權益。”

“所以你準備在法庭上顛倒黑白。”溫霖的語氣透著一絲沈重。

“我不會顛倒黑白,我只是會提供一些客觀的資料和建議讓法官做出更公正的判決而已。”

說完,嚴展晴揚長而去。溫霖站在原地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心裏越發沈重起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