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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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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庭風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張淚顏,心神有些恍惚。

從兩人初次相遇開始,她在他的印象裏一直是個堅強難纏的女人,就連他在夜店裏那樣挾持她,她都不慌不懼,打他、踩他,下手毫不留情,他被派去「愛恩園」勞動服務後,她更是理所當然地使喚他,明知他家裏有黑道背景,也沒在怕的。

這樣的女人,含起眼淚來原來也有幾分楚楚可憐。

「你怎麽會來?」微啞的嗓音喚回他不平靜的思緒。

他皺皺眉,忽地對自己的恍神很不滿。「只是剛好經過。」

「這麽巧?」

就是巧怎樣!他瞪她。「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楚明歡眨眨眼,仿佛這才驀然回神,容色蒼白。「小雅不見了!」她不自覺地抓緊他胸前衣襟。「你快幫忙找人,她才五歲大,萬一出事就糟了!」

「你說清楚。」他用冷靜的語氣安撫她。「她是怎麽不見的?」

「就……」楚明歡深呼吸,努力鎮定情緒。「吃過晚飯後,孩子們都在房間裏做功課,惠姐幫小雅洗完澡,要她去客廳看電視,哪知道她清理完浴室走出來,就發現小雅不見了!客廳的大門也不曉得是誰打開的,小雅可能是自己溜出去,也可能是被人帶走了。」

「她平常會自己出門嗎?」

「不會的,她很乖,而且她對這附近不熟,一個人出去會迷路。」

墨庭風蹙眉思索,正欲說話,他的兩名護衛天成跟小黃湊過來,看了看兩人近乎相擁的親密姿態,眼神都有些異樣。

「少爺,你還好吧?」

墨庭風被那奇異的目光一掃,這才驚覺自己還摟著楚明歡不放,連忙放開她,以嚴肅的表情掩飾自己的窘迫。

她卻是毫無所覺,只單純地掛心小雅的行蹤。

「你身上有小雅的照片嗎?」

「有。」楚明歡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找出存在手機裏的小雅獨照。

墨庭風拿給天成跟小黃看。「看清楚,這個小女生失蹤了,你們在這附近仔細地找,派出所和小吃店都去問問,看有沒有人見過她!」

天成和小黃互看一眼,略微遲疑。

「可是少爺,我們的任務是保護你。」

「我都這麽大一個人了,你們還怕我不見嗎?」墨庭風火了,在這女人面前說他需要保護,豈不是給他沒臉?「快給我去找人,馬上!」

一聲令下,兩個猛男保鑣不敢再違逆,分頭離去。

楚明歡目送他們的背影,微微發楞。「原來你出門都要帶保鑣喔?我以前怎麽都沒發現?」

因為他以前都要他們遠遠地躲在一邊,絕對不能讓她發現。

墨庭風咬咬牙,不想糾結自己出門必得帶隨從的話題,直接問:「小雅的爸爸、媽媽呢?會不會是他們帶走她的?!」

楚明歡聞言一震。

墨庭風解釋。「如果她是被陌生人帶走,應該會尖叫什麽的,可是孩子們什麽動靜都沒聽到,表示來找她的可能是她認識的熟人……」

「是她媽媽!」楚明歡靈光乍現,緊張地握住墨庭風的臂膀。「快,你有車嗎?我們得快點找到小雅!」

小雅的父母離異後,她便跟著媽媽一起生活。

起初,媽媽對她十分溫柔呵護,但半年前她認識了一個男人,開始瘋狂地迷戀他,還與他同居。

為了賺錢養男人,她竟然傻傻地聽從男人的建議,下海當酒女。

她不在家的時候,男人有時賭輸錢心情不好,便會拿小雅出氣,打她、淩虐她,甚至拿香煙頭燙她。

後來她媽媽發現了,明知不妥,卻不願面對自己愛上壞男人的現實,只怪小雅不聽話。

「……最後是鄰居發現情況不對,才向社會局舉報,小雅就被送到我們這邊來安置,她的親生爸爸在東南亞做生意,我們正透過各種管道聯絡他。」

車上,楚明歡將小雅的情況說給墨庭風聽,他越聽越怒,氣那個狠心惡毒的男人,也氣小雅的媽媽太軟弱,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保護。

「小雅的身心受到很大的創傷,一開始她來到我們這邊都不跟任何人說話,總是一個人縮在墻角發抖,抱著那個破舊的布娃娃,聽說那個小熊娃娃是她爸爸送給她的,她一直當成寶貝,誰都不準碰……」說著,楚明歡有些哽咽。

墨庭風聽了也不好受,一踩油門,車子飆得更快了。

他們來到小雅母親和男人同居的公寓樓下,兩人正欲上樓,忽然聽見樓梯間傳來小女孩軟綿驚慌的嗓音。

「叔叔,媽媽要我們在家裏等她,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就是要帶你去看她。」

「可是她說很快就回來了啊。」

「不要吵!你跟來就對了——」

男人的語氣很不耐煩,小雅似乎嚇住了,不再說話。

墨庭風心念一動,拉著楚明歡退出公寓大門,躲在附近的一根電線桿後。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便拖著小雅走出來,他另外一只手提著行李袋,鬼鬼祟祟地左右張望。

一輛停靠在巷口的廂型車忽地亮燈駛過來,車上跳下一個粗魯壯漢,貪婪的小眼睛打量著小雅,像打量一只待宰的白兔。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丫頭嗎?你確定她親生爸爸很有錢?」

「嗯,聽說她爸就快回臺灣了,到時候我們就拿這丫頭勒索他。」

聽這兩人的對話,楚明歡簡直快氣瘋了,身子往前就想踏出去,墨庭風急忙阻止她。

「你在這兒等著,先別亂動。」

「可是……」

「我過去引開他們的註意力,你再乘機帶走小雅。」

楚明歡一楞,感覺手心裏多了把車鑰匙,還來不及說話,墨庭風已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兩個男人將行李袋丟進後車廂後,剛打算把小雅也抱上車,只見墨庭風匆匆過來,小雅認出他,意欲出聲叫喚,他搶先一步發話——

「請問一下,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家燒肉餐廳?」

「什麽燒肉餐廳?不知道!」粗魯壯漢不耐地應道,對一旁的高瘦男子使個眼色,要他先帶小雅上車。

墨庭風一個閃身,偏偏擋住斑瘦男子的路。「我朋友說就在這附近啊!聽說很有名的,住這邊的居民都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住這邊。」

「可是你們剛剛不是從那間公寓裏走出來?」

「跟你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閃開!」粗魯壯漢不客氣地伸手推人,墨庭風順勢倒向高瘦男子,撞得他身子一晃,雙手不覺松開了小雅。

墨庭風一凜,抓住這短暫的間隙,將小雅推往楚明歡的方向。

「小雅,快去找你歡歡姐姐!」

語落,他不等兩個男人回過神來,立刻動手,左右開弓,各自賞了他們一拳,接著右腿回旋一踢,高瘦男子重心不穩倒地,他便先專心對付粗魯壯漢。

楚明歡在他推小雅時,已知機地從電線桿後奔出來,將倉皇跑向她的小女孩抱入懷裏。

「小雅,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受傷?!」

「歡歡姐姐!」小雅泫然欲泣。「媽媽要我在家裏等她……」

「好,知道了,姐姐帶你去找媽媽。」她哄慰小女孩,眼看墨庭風和壯漢打成一團,而那個瘦男已經準備從地上爬起來,忍不住焦急。

「墨庭風,我先帶小雅回你的車上,你撐著!」

「知道了,你們先走!」

楚明歡一咬牙,明白自己和小雅留在原處也幫不上忙,匆匆拉著小雅狂奔,按下遙控鑰匙打開車門,她示意小雅坐上車,自己也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

本來以為墨庭風應該是等著她開車前去相救,沒想到她才將車子調頭,就發現他已然輕輕松松地解決兩個大男人,還從人家的車子後車廂找出一條粗繩,將兩人手腳捆住。

她按下車窗。「墨庭風,你沒事吧?」

他回頭望她,在月光下挺立的身姿帥氣而瀟灑,衣袂翩翩如謫仙。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俊唇一揚,笑出一口潔白清爽的白牙。

墨庭風親自將那兩個壞蛋押進警局,不久,小雅的媽媽也趕來了,得知同居人教唆自己去帶回女兒,竟是意圖綁架勒索,她又驚又怒,像瘋婆子似地撒潑。

楚明歡不想讓孩子看到這一幕,做完筆錄後,便要墨庭風開車送她和小雅回宿舍,小雅似是被嚇著了,賴在她懷裏不肯起來,她百般誘哄,好不容易才將哭哭啼啼的小女孩送上床。

在楚明歡哄小雅入睡的時候,墨庭風一直靜靜地在旁邊看,奇怪這女人對孩子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不論孩子怎麽哭、怎麽鬧,她都那麽親切溫柔。

比起來,她對他的態度,簡直就像只潑辣的母老虎!

想著,墨庭風莫名地有些不悅,胸臆悶悶的,也不曉得是不是在吃味。

兩人離開宿舍時,已將近午夜,墨庭風見楚明歡神色悵然,猜想她是為小雅擔憂。

他想了想,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好笨拙地開口。「你別擔心,小孩子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你當他們是貓是狗啊?」她輕哼。「怎麽可能睡一覺就沒事?!」

墨庭風一窒,不覺為自己辯解。「我就是覺得那孩子笨啊!明明她媽媽對她也沒多好,眼睜睜地看著那男人虐待她,怎麽她還那麽依戀媽媽呢?」

「孩子都是那樣的,我以前也是……」楚明歡驀地頓住。

墨庭風察覺到她的神情變得異樣。「怎麽了?」

「沒什麽。」她連忙掩飾地搖頭。

他卻不信,墨眸緊盯著她,似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她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看什麽看啊?你說小雅笨,你自己就很聰明嗎?難道你小時候不依戀媽媽?!」

他怔了怔,眸光瞬間黯淡。「我媽生下我以後就去世了。」

什麽?楚明歡啞口無言,許久,才吶吶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沒關系。」他淡淡地打斷她。「很晚了,我開車送你回家。」

「嗯,謝謝。」

氣氛陡然沈寂下來,楚明歡暗惱自己失言,很想說些什麽彌補,想了半天想不出來,眼角倏地瞥見遠遠跟在後頭的兩道身影。

那是天成和小黃,在墨庭風將壞蛋扭送警局時,他們便接到通知過來跟他們的主子會合,此刻自是盡忠職守,遙遙相護,楚明歡見他們亦步亦趨地跟隨,卻又保持著一段很安全的距離,櫻唇不禁彎了彎。

「你那兩個保鏢還挺乖的耶。」她沒話找話。

墨庭風順著她的視線往後望,天成跟小黃察覺主子看過來了,咧著嘴傻笑,如果不是他們倆身材都高大結實,絕對是不折不扣的猛男,楚明歡真以為那是兩只對主人搖尾示好的牧羊犬。

她噗嗤一笑,而墨庭風誤會了她,以為她是在嘲弄自己,頓時發窘。

難得他今夜這般英勇,威風凜凜地制伏兩個大男人,結果那兩個家夥在他身後一跟,他的英雄形象又破功了。

哪個英雄需要別人這樣隨身護衛的啊?真沒面子!

他清清喉嚨,正想說些什麽挽回形象時,肚皮偏不爭氣地咕嚕兩聲。

楚明歡訝異地挑眉。「什麽聲音?!」

墨庭風沒答腔,肚皮不滿主人死撐,繼續抗議。

楚明歡總算恍然。「你肚子餓了啊?」

這肚子也響得太不是時候了吧!墨庭風惱得幾乎想捶自己,楚明歡見他神態窘迫,唇畔笑意更深,星眸燦亮。

「這樣吧,看在你今天幫我救了小雅的分上,我請你吃宵夜。」她很大方地宣布。

「不用你請。」他鬧別扭。「我又不是沒錢。」

「哎呀,大男人幹麽這樣斤斤計較嘛!」楚明歡呵呵笑,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眉目彎彎,竟有幾分少女的嬌俏可愛。「走啦走啦,我知道有一家熱炒店很好吃,現在過去剛好是宵夜時間,我們還可以叫點酒來喝……」

蒜苗鹹豬肉、幹煸四季豆、酥炸豆腐、麻辣花枝、野菇炒水蓮、脆皮肥腸……

滿滿一桌菜,盤盤油光水滑、酥香味濃,好吃是好吃,不過半夜三更吃這麽豐盛,不怕鬧肚子嗎?

看著墨庭風遲疑的臉色,楚明歡的大眼睛眨了眨。「大少爺是吃不慣這些家常菜嗎?」

「你不覺得太油膩了?」

「是有一點。」

「半夜吃這些不會消化不良?」

「可能會。」

「那你還叫這麽多菜!」他狐疑地瞪她。該不會嘴上說要請客報答他鼎力相助,其實是想害他拉肚子?

「呵呵呵。」楚明歡笑了,拿起桌上的冰啤酒為兩人各斟了一杯。「瞧你這表情,該不會懷疑我想整你吧?拜托!我就算要整人會連自己都賠上去嗎?放心吧,這些菜我都跟你一起吃,酒也一起喝,你要是怕腸胃不舒服,就讓老板上一碗白粥來配怎樣?」

說著,她為表示自己的誠意,每道菜都挾了一筷,一口一口送進嘴裏。

墨庭風看她吃得香,也就暫且忽略了養生問題,今晚鬧出小雅這件事,他連晚餐都沒吃呢,肚子早就餓翻了。

他吃了幾口菜,就著白飯,轉眼之間便消滅了一大碗,正感覺原本空虛寒冷的胃袋總算溫暖起來時,一擡頭,只見楚明歡正似笑非笑地凝睇著他。

他倏地有些發窘,剛剛自己的吃相似乎不甚優雅好看……

「你吃啊!」他粗聲催促。「不是說要跟我一起吃嗎?」

「好好好,我吃。」她又挾了幾口菜,看了看依然知趣地守在遠處的天成跟小黃。「餵,要不要叫你那兩個猛男保鑣一起過來吃?」

「不用了。」墨庭風淡淡地應。

「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這麽晚了還叫人家站崗?」

「是他們自己願意的,你以為我沒趕他們回家嗎?」

他的語氣和神態都有些無奈,楚明歡不禁好奇。「你們做保全這行的經常得罪人嗎?不然為什麽……」

她禮貌地頓住,但他已領悟她話中涵義。

他迎視她炯炯發亮的雙眸。「你該不會懷疑我們是做黑的吧?」

「怎麽會呢?呵呵。」但到底有沒有完全漂白幹凈很難說吧!

他瞪她,一字一句地強調。「本公司絕對是正派經營。」

「喔。」口說無憑。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他冷哼。「我身邊帶保鑣那是因為我爸……嗯,以前有過一些不大好的經歷,我不想讓老人家擔心。」

是怕自己以前混黑道時惹下的仇家對付自己的寶貝兒子吧?

楚明歡微笑尋思,做社工這行的,往往必須去揭露、處理別人最傷痛不堪的私密,正因如此,他們更能理解這社會向來是光明與黑暗並存的,每個人都會有過去。

她體貼地轉移話題。「說起來你這人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什麽意思?」墨庭風瞇了瞇眼。

這好像是他感覺被冒犯時的習慣動作?楚明歡註視他微瞇的俊陣,櫻唇悄悄彎了彎,舉杯喝啤酒,一派爽朗。「你知道的啊,我本來以為你混夜店又嗑藥,八成是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浮華公子哥。」

「你那天不也跟我在同一家店裏?」

意思是大家彼此彼此。

「我那是難得才去一次,聽說你幾乎晚晚報到。」

好吧,五十步跟百步還是有點差別。

墨庭風自嘲,也爽快地喝幹一杯酒。「我沒嗑藥,都說了是有人故意在我的酒裏下麻藥。」

「是喔。」

「你不信我?」

「也不是不相信啦,畢竟那天忽然有人舉報這種事讓警方來臨檢是挺奇怪的。」她頓了頓。「那你後來有找出是誰陷害你的嗎?」

他沈默兩秒。「是我們公司去年開除的一個員工。」

「啊?」她訝異。

「他被我們公司派去當一個社區的警衛,因為在夜間巡邏時打瞌睡,導致社區裏發生失竊案而被開除,之後大概是生活過得很不如意,便覺得都是公司害的。」這些事他其實沒必要對她解釋的,但不知怎地,他不願她誤會自己。

「那人被開除後心懷怨恨,就拿你這個執行長開刀?!」

「嗯。」

「難道你們公司沒給人家遣散費嗎?」

「給了。」

「那他不應該怪你啊!」她為他抱不平,念頭一轉,忽地又遲疑。「欸,你該不會是開除人家的時候還私下給教訓了吧?」聽說黑道在整治那些背叛的小弟時,手段可是很殘忍的。

他猜透她的思緒,郁惱地白她一眼。「我們公司是依照正常程序開除他的好嗎?頂多罵他幾句工作不用心,你覺得我會跟那種小人物計較嗎?」

「切,說人家小人物?你以為自己就是什麽大人物嗎?」她低聲咕噥。

他面色一變。

她知道自己又踩中他的地雷了,扮無辜地笑了笑,很識相地幫他倒酒。「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說你啊,其實你這人挺不錯的,就是有時候愛鬧別扭。」

「你說什麽!」

「來來來,喝酒,我敬你!」

趁男人的怒火還沒飆起來,她機靈地用一杯又一杯的冰啤酒先把它澆滅了,兩人喝到微醺,氣氛逐漸熱絡。

在一次與他幹杯之後,她忽地慎重表示。「墨庭風,我們和解吧!」

「我又沒告你,和什麽解?」他慢條斯理地吃菜。

「哎,你懂我的意思,我們不要再彼此鬥氣了好不好?」她放軟了語氣。「交個朋友吧!」

「男女之間哪可能有純友誼?」他哼哼。

「誰說不能?難道你從來沒有過異性朋友嗎?」

「沒有。」

「那你以前的學校的女同學呢?公司的女同事呢?」

「那些就只是同學跟同事而已。」

「我知道了,你是怕你女朋友生氣吧?」

「我現在沒女朋友。」

「真的?」

「剛分手幾個月。」

「原來你失戀了啊!」她斜著醉眼凝視他面無表情的俊顏,只覺得自己喝到腦袋有些暈暈的,情緒卻是異常高亢,也不曉得哪來的沖動,竟將身子往前傾,仿佛吐露什麽大秘密似地對他低語。「其實我也差不多,我想我跟我男朋友也快要分手了。」

「你男朋友?」他挑了挑眉,胸臆微澀。奇怪了,聽說這女人有交往的對象,他怎麽就這麽郁悶呢?難道是因為自己正處於感情空窗期,所以內心不平衡?

「嗯!」她用力點頭,帶點傻氣的。「他現在在美國讀博士。」

「為什麽說你們快分手了?他不要你了?」他故意嘲諷。

沒想到她又認真地點了點頭。「對,我想他不要我了。」語落,咧嘴一笑。居然還笑!

他重重放下酒杯,在桌上敲出清脆聲響。「你擺出這麽強顏歡笑的態度是做什麽?給我說清楚是怎麽回事,他移情別戀了嗎?」

「我也不曉得。」她臉頰暈紅,水眸迷離,小手扭捏似地握著空酒杯,轉來轉去。「只是我們愈來愈少聯絡了,我最近打電話他都不接,寫信他也只回幾句話。」

「那你就這樣傻傻地在臺灣等著他啊?」他翻白眼。「不會飛去美國問清楚是怎麽回事?」

「我……我不敢。」

「為什麽不敢?」

「萬一他真的說不要我了怎麽辦?」她輕聲細語,委屈似地看著他。

「你這笨蛋!」他簡直恨鐵不成鋼。

她眨眨眼,忽地吃吃笑了起來。「不過我跟自己說好了,只再等他一年,等我滿三十歲,我就不等他了。」

還要再等一年?人笨沒藥醫!墨庭風在心裏吐槽,轉念一想,警覺不對。「這麽說你今年二十九歲了?」

「嗯嗯。」她點頭。

「居然還比我大一歲……」他懊惱地低喃。

「你說什麽?」她沒聽清楚。

「我說,」他怒視她。「你怎麽有臉要那些孩子叫你姐姐,卻叫我叔叔?」

「啊?」她茫然,微張的粉唇漾著瑩亮的光澤,如枝頭初結的櫻桃,嬌嫩欲滴。

他看得發楞,半晌,陡然收回視線,語氣更粗魯了。「總之你不要再當縮頭烏龜了,反正怎麽樣都是一刀,倒不如早點砍了幹凈!」

「你這是什麽意思?」她嘟嘴抗議。「你是說他一定會甩了我?!」

「你不就是這樣想的嗎?」他冷笑。

「我……」她哀怨似地眨眨眼,眼鏡歪落一邊,襯著她醺紅的醉顏,顯得更傻氣了。

他看不下去,索性一把拿下她沒戴好的眼鏡,隨手丟在桌上,順便嘲諷幾句。「我看錯你了,我本來以為你是那種很堅強勇敢的女人,沒想到在愛情上根本就是個笨蛋!」

「那你在愛情上就很聰明嗎?」她不滿地哼哼。「說說看你跟你女朋友為什麽會分手?你說啊!」

卸下了眼鏡,她清秀的容顏看來分外鮮明,迷蒙的大眼睛也多了幾分勾人的韻味。

墨庭風又看楞了,半晌,才懊惱地別開視線。「她在拍廣告時意外受傷,額頭縫了幾針。」

「那又怎樣?」

「她怕我克她。」

「什麽?!」楚明歡駭然,敲了敲昏沈的腦袋,好不容易靈光一現。

「難道Vicky說的是真的?你們墨家男人真的有克妻的傳聞?」

「原來你也知道啊。」他語氣幽幽。

她努力張大眼,努力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似是帶著一絲惆悵黯然。

她莫名地想安慰他。「拜托!那種穿鑿附會的流言怎麽能信啊?你可別告訴我連你自己都覺得你會妻!」

「我當然不信,問題是……」他皺眉。

她又敲敲腦袋,用力回憶在夜店那天,好友是怎麽對自己說的。

「Vicky說你以前交往過的每一任女朋友不是生病就是受傷?」

「嗯。」

「那只是巧合……吧?」疑問的語尾。

他聽出來了,悶悶地喝酒。

「那你該不會一輩子結不了婚吧?」她又問。

他狠狠瞪她。「我想結婚!」

她總算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對,連忙補救。「嗯嗯,放心吧,你總有一天會結婚的。」

真沒誠意的安慰!他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故意冷哼一聲後宣稱。「我想現在就結婚。」

「啊?」她錯愕。「不會太早嗎?我還以為現在的男人都不想在三十歲以前結婚。」

「我想早點讓我爸抱孫子。」這是真心話,父親年邁,早該享受含飴弄孫的樂趣。

「喔,原來是為了傳宗接代啊!」她理解了,頓了頓,好奇地問:「聽說你是你爸的老來子,他現在很老了嗎?」

「快八十歲了。」

哇!真的很老!

「那是應該早點結婚讓他抱孫子……」她完全理解了,可問題是背負著那樣「輝煌」的情史,恐怕沒有哪個女人敢輕易點頭嫁給他。

不知不覺間,她凝睇著他的眼陣中染上幾許憂傷。

他一窒,頓時狼狽又氣惱。「你別用這種同情的眼光看我!」

「沒、沒!」她想自己又刺傷他了,慌忙搖手。「你一個堂堂男子漢哪裏需要人家同情啊?我們喝酒、喝酒!」

她又勸他喝酒,一醉解千愁嘛!

墨庭風察覺她的心思,有股沖動想掐著她搖晃,警告她不準小瞧自己,他才不是那種會為情所苦的男人。

可看著她瑩白潔潤,弧度優美,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頸脖,他又不舍了,還是別掐了吧!大男人不與小女子計較。

正覺得自己實乃光風霽月、胸懷磊落的君子一枚,咚的一聲在他耳畔敲響,他定睛一看,愕然大驚。

這笨女人,居然醉到趴在桌上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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