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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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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天使赤luo的滿心喜悅地降落到人間,帶著他最純粹的善良、寬容、快樂跟對一切美好的期待。他的這些天然的純粹的美好讓他在人間散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來,那光芒實在是太閃耀了,照亮了他周圍的一切,而且這光芒不但讓小天使自己沒有一點昏暗的部分,也讓他看不見人世間的任何昏暗的角落。只是,那些距離小天使有些遠的人是不高興的,因為小天使的光芒把越遠的人給映射得的暗影也越發明顯了,而且他們也不願意向小天使靠近些,所以只得一面忙著掩飾自己的暗影,一面也羞憤地責怪小天使甚至也還有咒罵,小天使的光芒的確能讓很多人感到快樂了,但也被很多人怨憤了。

為了保持人群的安定跟和諧,也出於對小天使的保護,一些善良的人們便體貼地給小天使穿上了人的外衣,讓那純粹美德的光芒不再顯得那麽刺眼了。穿上了外衣的小天使在自己的微露出來的光芒的映照下竟然也看見了自己的暗影,他為自己身旁的這無法擺脫的暗影感到難過,他不喜歡這暗影,但看到人們卻還是滿意的,小天使對這個世界感到困惑了。漸漸地,小天使發覺了,如果他把他的光芒越收斂一點兒,那麽人們身邊的暗影就更淡一點兒,而人們也就更滿意一點兒,這一發現可讓小天使感到為難了,因為他既願意看到人們滿意的神情也非常喜歡自己的光芒,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應該保留著他的那些讓他無比喜愛的光芒。

小天使困惑莫名地看著人們滿意的笑臉,善良的他做出了一個讓自己感到傷心跟失落,但能夠讓人們很滿意的決定:小天使丟棄掉了他的那些善良、寬容、快樂跟對一切美好的期待,他想讓人們永遠滿意下去。於是小天使也不再發光了,而他跟人類之間也沒有了任何的差異,他變成了人。

變成了人的小天使極力想讓自己看上去跟別人也是一樣的,所以他既要學會如何利用映射在自己身上的光芒,也要懂得如何巧妙地掩飾住自己身後的暗影。小天使勤奮的努力得到了人們充分的肯定,他也變得越來越跟別人一樣了,然而他也並沒有得到真正的快樂,而人們卻也還是原來的人們。終於,他傷心地發覺到,如果你的存在妨礙了人們的安寧,那麽難免是要遭受譴責的,但你因為顧慮人們的立場而做出了犧牲,那麽他們大多就不會跟你計較了。

小天使還是那麽喜愛被他丟棄了的光芒,沒有那光芒他就無法得到真正的快樂,沒有那光芒他簡直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小天使想念他的光芒了,朝思暮想,那種想望的心思折磨著他,簡直要他活不下去了,終於,小天使決定了,他得去找回他自己,找回來那個他天生就有的善良、寬容、快樂跟對一切美好的期待——

並不是天使不該在人間,而是天使不應該丟掉他的光芒。人生就是一個錯錯對對的交替循環,一個不斷地重覆著別人的故事的過程。

如果說現在的伍哲已經背棄了從前他的出人頭地的目標跟夢想,其實是不準確的,雖然他那最初的完美的計劃在現實生活中被修訂過了很多次,但從來都還是朝著更好的方向去的,並沒有改變過,跟最初的想望一樣。

有了老婆孩子的伍哲跟當年比性格思想那當然是大不一樣了的,更何況除了妻兒,還有日漸衰老的父母親跟手足親情,都是需要彼此照應相扶相攜地過生活的,其實,自從過了而立之年伍哲就發現了,有太多從前並不大需要他的人,如今卻都很是依賴著他的了。所以,伍哲的生命的價值已經顯現了,即使他還沒有實現理想中的成就,即使他覺得自己還不夠強大,但似乎就已經可以了,擔負著這麽多人的幸福生活的使命就已經讓他的存在意義非凡了,也許他們跟他自己也並不需要他有多麽強壯多麽可依賴,他們只是需要生活裏能一直有他就已經是盡夠了的。

對伍哲來說,青春年少時的追求已經沒有重拾的必要了,以他今時今日的心態跟精力來說,他覺得餓了有飯吃,累了有床睡,冷了有衣添,病了有人疼就已經是蠻好蠻好的了。現在他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不再只是他自己了,跟這許多人的許多事相比,曾經的夢想跟追求也不過是兒時無數個美麗卻飄渺的設想之一罷了。

如果未來已經來了,那麽幸福就是捧在手裏已經有了的,不是沒得到的或者被丟掉了的,更不是已經捧在別人手裏了的。

如果把每個人都比作是一滴水的話,那麽人生就是人群匯聚在一起的河流,日夜不息地只為奔去大海的。水聚得越多奔騰的力量也就越發激勇,這河便是水滴的生的搖籃也是死的歸宿,這河水裏面的每一滴都是享受著的同時卻也是須得忍受著,脫離不得也不能脫離,大浪中的每一滴都只能是身不由己地顛簸。河的目標是大海,一個遼闊的自由之境,只是在奔湧的途中,總會有些思維激進或行為另類的個例,或因好奇,或為名利,著意另辟蹊徑立志傲立群雄,結果卻大都改變了奔去大海的目標而他尋安身立命,又或者枯竭而終罷了。也許從眾,正是造物主賦予人類的生存本能,所以普普通通就是人的本性,另類跟創新如果是愛好也就罷了,但如果變成了辛苦的勞作甚至搭上性命,那真的就沒有必要了。看那河流的終點我們就明白了,大海畢竟不是某個體的輝煌,那是個只見大海水不見一滴水的無我境界。

人的生命的真正意義,跟動物一樣,在於整個種群而非個人,就像螞蟻或者蜜蜂!如果非要強調個人的意義的話,那麽完成種群繁衍應該是最根本的,存在本身就是意義跟價值。

雖說物極必反,但是食物鏈最頂端的人類,是不必擔心會有種群繁衍到爆炸的危險的,因為跟戰爭或者疾病相比,欲望跟嫉妒才是真正的人類數量的平衡系統,人類的天敵就是人類自己。所以,無比高貴的人類,還是穩穩地保留住你們的欲望跟嫉妒的天性吧,那不但能讓人們好好地活著,而且更能保得住整個種群的存在!

時光從不懂得停留,人生也就不會很長。

我們為什麽不順應自然賦予給我們的能力,隨其自然呢?人定勝天真的就好麽?比如說跟人類生活在一起的鳥類或者貓犬類,其實他們對環境對生存狀態有著比人類更精確的認知本能,人類怎麽就認定它們就是無知無識的呢?從來都只是拿它們來逗逗趣兒的,並不認為它們就值得尊重?我們並不知道,可能它們正站在一個更高遠的視角,一個更遼闊的價值觀裏輕松愉快地正欣賞著人類的掙紮跟困頓著呢!?

每個人都一定是要經歷活著的痛苦的,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從這痛苦的禁錮裏實現蛻變。

幸福是一種能力,這種能力就好像人體免疫力,有天生的部分,也有後天努力成就的部分。悔不當初是人類最沒有智慧的抱怨,那說明你不但輸了過去,也輸了現在。所有的遇見都是為了照見自己,沒有對錯。

人要貪婪就讓他貪婪吧,自私就由他去自私吧,追逐就放他去追逐吧,人還有那許多的欲望正是因為人還有著旺盛的生命力量,那欲望,遲早都會因為人身體的衰老跟孱弱而一起衰落下去的。畢竟一切掙紮都是生命還鮮活著的特征,都是值得恭喜的。

人生的過程大抵是這樣的,從最初的混混沌沌,用人的天性跟人品面對著世界的,然後在人群中學習了人類的智慧,一邊好奇著一邊興奮地演練著,在小有成效之後便耐不住喜悅地大肆宣揚了,把自己置在一個眾矢之的焦點上,於是吃到虧了,受了委屈或者傷害,人便陷入思考了,之後又情願緘默了,就如同涉世之初的樣子——

不論多麽熱烈的喧鬧過後,終還是要歸於沈寂的,而且往往是喧鬧得越激烈,平靜得也更久。一切風光過後都會歸於平常,經過躁動的喧囂之後也會更安於平常,更懂得平常的意義。

人是人生的旅行者,一切吃喝拉撒跟喜樂哀愁都是風景,只有豐富的感情才更懂得享受平淡的日常,那種閑淡之情是源於跋涉後的安詳跟滿足。

人的一切罪惡都源於懦弱跟不安於懦弱。原來人經歷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證明人都是平凡的,但也都是偉大的。

生命隨著時間一起繼續向前流淌著的,生理機體奔向的,的確是一個不太令人感到愉悅的未來,然而人的精神是完全可以愈走愈輕松,越來越舒暢的,當然可以走向一個遼闊美妙的未來。每個人確實都是有幸福的資格的,只是事實上是否真的能感受到幸福,那的確是需要花費些精神去領悟的,或許那才是一生的學習。

太陽落下去了,明天再升起來,它並不知道人類世界裏都發生了什麽——

歲月從我身上緩緩劃過,

輕輕地,

刻出了幾道皺紋,

留下了幾根白發,

除了衰老,

我用時光換來了什麽?

光陰啊,

不肯停歇地向前流淌,

它這是要往哪兒去呢?

它想怎麽辦呢?

人類啊,

世世代代用歲月更疊,

總是不由自主地期盼著也失望著,

有盡頭麽?

貧病、狹隘、懦弱跟貪婪,

是上天磨難人類的伎倆,

一遍又一遍;

勤勞、善良、勇敢跟堅強,

是人類幸福生活的智慧,

一次又一次。

人類把文明遺傳後世,

我戰戰兢兢地繼承,

渴望用多些的光陰使它更燦爛,

可是,

時光從來就沒屬於過任何人,

它甚至並不在乎人類的存在。

我可選擇的,

要麽遺憾地衰老,直至消亡,

要麽從容、樂觀地看著年華老去。

人類生在浩宇中,

如同微物存於朝露間,

孰大孰小?

孰輕孰重?

何必執著!

尊重自然存在的,

順應上天賜予的。

用自己的智慧印證古老的文明,

一代又一代,

用自己的人生詮釋同一個真理,

一輩又一輩。

渺小了自己,

便就遼闊了人生,

我的價值只在於,

我曾經的存在,

盡管那存在也從未停止過流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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