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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回百轉之間,舍輕煙悶悶道:“是流樂把我推進來的。”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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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元首已待於朝殿內迎客,殿內的桌椅皆是千年梨花木所制,每個椅子之間隔了一個木桌,整齊劃一。

殿門皆是精心雕琢的花紋圖案,踏入殿內,晃眼看到整個格局細雅不奢,舍輕煙覺得這完全不像修羅族人的風雅,倒是有一種墨客的閑情雅致。

舍輕煙進入殿內後,除了迅速瞟的第一眼,之後就一直低著頭,走近後,聽得上方主位之人不緊不慢道:“轉輪仙幾百年沒踏足梵羅山了,別來無恙。”

這聲音低沈渾厚,富有磁性,引得人如癡如醉。

舍輕煙覺得有一絲耳熟,她猛然擡起頭,上首端坐了一位劍眉如墨畫,面龐冷硬深沈的男子,正是美人樹下一遇的“師叔”!他此時的目光銳利了許多,與那日相比氣質有所差別,多了一股威嚴攝人的氣勢,許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才沒有刻意收斂那股渾然天成的霸氣。

九翌註視著下方,從她們進來後,他便看到了妙音所寵的女子,也就是“枇杷三仙”,他眼中並無多大變化,神色如常。

容不言慢悠悠坐在黃花梨木的椅子上,“你不問問我來尋你有何事嗎?從前我每來一遭,你都要說我無事不登三寶殿,只有...有事了才找你。”

有個容貌絕美的婢女默默端上瓜果後,就悄悄的退下了,規矩顯然是極好的,沒有一點修羅族人的浮躁。

九翌端起茶杯,緩緩吹了吹,方把杯口送近嘴邊抿了一口,“你便當我問膩了罷,左右你自是會說的。”

舍輕煙壓下心中的翻湧,她怎麽就對修羅族人看對了眼呢?這在須彌山是大戒!決計是不能和惡神成為仙侶的,否則會被逐出須彌山,更別說,如今她心懷不軌的靠近九翌,要設法偷人家的寶物,舍輕煙深覺頭疼,她可不想和九翌惡交,若做不成仙侶,做知己也是好的,她心累極了,也沒聽清楚容不言和九翌在談論什麽。

舍輕煙扶著椅子的把手,心不在焉的坐下去,卻突兀的聽見容不言高聲斥責道:“如此沒有規矩!成何體統?!給我站好了!這可是在旁人處做客,你還當自己在須彌山嗎?成日裏與那幾個鬼祟之人廝混,愈發沒規沒距!”

舍輕煙身子一抖,這可不是演出來的,她方才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被那麽大的聲音一吼,她自然是驚得一顫。舍輕煙記起方才來時容不言說過的話,於是,她故裝桀驁道:“不坐就不坐,吼什麽吼,哼。”

容不言當即就嘆了一口氣,朝上方的九翌道:“你瞧瞧,我這親傳弟子就是這樣皮,比我當年還要不聽使喚,阿九兄,你教誨屬下向來厲害,瞧這滿山的修羅,一個個規規矩矩恭恭敬敬的,我便把徒弟交給你一段時日,你幫我把她放肆的秉性扭轉回來,我就知足了,讓她做侍女也好,屬下也好,你隨意做主,我們多年的仙友交情,這點兒忙,你不會不幫吧?”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要拂了容不言這個麻煩精的面,也不能不看妙音的面,他與妙音是真正的君子之交,交心亦交底,而妙音寵舍輕煙,九翌也會拂照幾分,他冷哼一聲,“你麻煩我的事還少嗎?昔日你將羅君千得罪個底朝天,連須彌山也不敢出,不也是我擺平的?”

說起此事,容不言甚是赦然,羅君千是九翌的弟弟,也是修羅族三大元首之一,從前她胡玩胡鬧,錯手殺了羅君千最寵愛的女修羅,那段時日,她只要一出須彌山,就會被羅君千帶兵圍剿,後來沒了法子,才去求救九翌的,他們兄弟倆因王位相爭,本就不對盤,此事一起,兩支大族便鬥了起來,雙方都犧牲了不少人。

容不言之父曾做過九翌的師父,師父的兒女,九翌自然是要幫的,更何況他的父親羅睺與容隱也是好兄弟,只有羅君千不看什麽僧面佛面的,得罪他的人,不論是誰皆殺。

容隱與羅睺乃須彌山鼎鼎有名的強者,九翌從不喜歡在名字面前冠上姓氏,因為他不喜歡活在羅睺的光環之下。

容不言站起來理理衣褶,她不輕不重拍了下舍輕煙的腦袋,“好好跟著阿九哥哥學一學,這位將來可是要做修羅王的,你便知足罷!若回來還是那般德行,我就把你扔到羅君千那個羅剎手中。”

羅剎,便是對阿修羅的貶稱,是極不好的稱呼。

舍輕煙自是要演一番叛逆弟子,她揮開容不言的手,左哼右哼,驀地,還要佯裝往外跑,容不言揪住她的衣領往後一扔,並且快速出去關上門還設了個結界。

舍輕煙吃痛的從地上爬起來,沒想到師父還真摔,她拂了拂衣裳,望著緊閉的大門,她的心漸漸沈了下去,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師父怎的不自己偷呢?如今,寶物的主人變成了略微傾心的男子,她是百般不願去偷的,可想起師父那段戚戚然的苦情劫,她嘆息一聲,還是選擇成全一樁婚罷。

九翌緩緩起身,他神色之間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漠然,若在古剎山,他會敞開一點心扉,在其餘地方,他不由自主的就會封閉自己。九翌的語氣略微平易近人,他道:“朋友的朋友自是朋友,你放心,我不會太苛刻你。”

舍輕煙一時有些疑惑九翌口中的“朋友”,慢慢回味過來後,她想,說得極有可能是妙音,舍輕煙故作吊兒郎當,語氣不善道:“反正你同我師父是一夥的,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咯。”

其實釋放天性,感覺還不錯。

九翌如鷹隼一般的目光銳利一瞥,道:“今後,你便做我的近身婢女,現在隨我去書房。” 舍輕煙被他這麽一盯,有種無地遁形的感覺,仿若赤.裸.裸.的被他看透靈魂一般,她不自覺的就禁了聲,把想反駁的話吞進了肚子裏。

舍輕煙悠悠的跟在九翌身後,路上所有的婢女見了九翌都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沒有一個人敢擡頭多看一眼,四周靜謐,毫無一點喧囂之聲。

舍輕煙瞥見了她們的模樣,心想容不言所說的果然不虛假,那些婢女比她在人界皇宮見過的宮女還要有教養,宮女也會說說小話呢,而梵羅山的婢女連一句話也沒有多說過,就像啞巴似的。舍輕煙隨口問道:“你是怎麽把她們□□的這麽規矩的?”

九翌的聲音有些低沈,“很簡單,一個字,殺。” 當他說出殺字時,眼中泛著幽幽的冷光,讓人發怵。

當下,舍輕煙心頭一緊,僅僅是教婢女規矩就可以隨手殺掉?那她偷了玉彩石,豈不會被滅得魂飛魄散?!這大概是她有生以來最義氣的一次,竟為了師父兩肋插刀!她差點忘了面前的人是修羅族人,是興風作浪的惡神,還是最有可能成為修羅王的男人。

舍輕煙吞了一把口水,弱兮兮道:“那你...會殺我嗎?” 九翌薄唇輕啟,涼涼道:“枇杷三仙,我怎會殺?” 舍輕煙頓時松了一口氣,真真是托了妙音對她好的福,所以面前的人,對她還算有一點特別,背後有靠山有人緣,真的是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舍輕煙總算明白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句話,她如今如今做的事,便足以詮釋。

☆、卿卿

九翌推開書房的門,舍輕煙尾隨而入,撲面而來的墨香味兒有一種清幽之感,書房內沒有一個人,木架上擺滿了許多書籍,案桌上有筆墨硯臺,還有一疊一疊的折子,排列整齊幹凈,湊近一看桌上不染一絲塵埃。

舍輕煙有些驚訝,修羅族的人也會有這種文案規劃制度?她以為修羅人就會鬥架,跟個山大王似的只會喝酒吃肉、稱兄道弟,來到梵羅山,完全是一個顛倒,就好像在人間一般。

修羅族人在須彌山相當於與六界凡世隔絕,舍輕煙疑惑道:“我以為你們修羅人粗獷的很,沒想到還有你這麽考究的人,你屋裏的書真多,咦...還有兵法書、黃帝內經、中庸...這些你也看?不是人界書的麽,你哪來的。”

九翌落坐於椅子上,“上一次不是告訴過你嗎?這些書都是陳道夫那處得來的。”他見多識廣,不似羅君千拘泥於須彌山,眼界寬了,治國才有道,他很是欣賞人界的儒學,還有許多外界的事物,他都是從書中了解的。

舍輕煙散漫的靠在桌子上,九翌冷冷一盯,“關門,站好。” 因方才那個殺字還回蕩在耳邊,舍輕煙不由得就聽了他的話,全然忘了演戲,她靜靜的關上門,回到原地筆直的站好。

九翌眼中劃過一絲笑意,“不是很聽話麽?看來是你和容不言脾性不合,不過,她那人的確是不好相與,你面上服從她,背地做自己的,不就成了麽?何苦要叛逆的硬碰硬?”

舍輕煙心底一驚,幸好九翌是以為她和師父不合,舍輕煙做出一副厭煩的模樣,“容不言非要收我為徒不說,每日裏還對我雞蛋挑骨頭,討厭的很,她的事最多了!我那時聽了旁人的讒言,以為做她徒弟很好呢,沒想到她如此挑剔難纏。”

舍輕煙所說的確像是容不言能做出來的事,所以九翌也就沒有多疑,容不言自小古靈精怪、調皮搗蛋,還總是喜歡麻煩他,他對容不言的印象也就那樣了。

九翌批閱起折子,共鳴發言道:“你聽我一句勸,在這呆一段時日,回去後,面上遷就遷就她,該不頂嘴就不頂嘴,即使犯了錯,也不會太難過的。”

舍輕煙怎麽可能會聽他的諫言呢?她自是裝模作樣的跳腳反駁:“你完全不知我師父平日裏是什麽樣,我都想脫離師門了!”

九翌沒有應聲,也懶得再勸,過了片刻,他漫不經心道:“你叫什麽名?”她語氣輕快的回答,“舍輕煙。”

舍輕煙中的輕字劃過九翌的耳際,使他有了一點興趣,他擡起幽深的眼眸,淡淡道:“你既做了我的第一個近身婢子,我便替你取個小名,喚卿卿如何?”

舍輕煙幹笑兩聲,不滿調侃道:“輕輕?還不如喚我煙煙呢。” 九翌拿出一張小宣紙,用毛筆蘸了蘸硯臺,他寫下一個卿字,用筆有力,筆鋒強勁,力透紙背。九翌輕輕一揮手,宣紙便飛到了舍輕煙面前,“是此卿非彼輕。”

他的字跡如千裏陣雲,隱隱然其實有形,且氣勢非凡,如崩浪雷崩。這個卿字甚妙,讓舍輕煙腦中浮現出一句喜歡的凡間詩詞:聞人語助仙卿字,瞋情恨意還須喜。

九翌為她取小名,她心底有一些雀躍,舍輕煙把宣紙胡亂塞進衣袖裏,“此卿字,我很喜歡,既送了名,這張紙便也送我了罷。”

九翌低著頭,忙碌著手上的事,“嗯。”起初他做首領,並未有折子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慢慢看了人界的書,眼界寬了,便也讓底下的部族領頭寫折子,這樣治理起族人來,增加了許多益處,不僅能掌握每一支的族人,也能知道手底下人的消息風向,還有哪一處的地盤被占,亦或者首族之間有邊界摩擦,他就能讓阿索錯派兵下去援助。

只是底下的部領很不耐煩,都被他嚴苛教訓了幾道,加上挑幾個部領殺之,是以殺雞儆猴看,而後便沒有部領再敢不從善如流了。

九翌記起三日前,舍輕煙摘美人花要送給容不言,他狹長的眼睛微瞇,起疑道:“那日我幫你摘的美人花,你師父喜歡嗎?”

目光流轉之間,舍輕煙語氣怨懟道:“她說我摘的花都焉了,隨手就給扔了,虧我還想討好她,她就是這般刁鉆,怕是我把美人樹移栽過去,她都要挑出毛病來。”

“是嗎?”九翌隨意的語氣,也讓舍輕煙心頭發緊,她挺直了脊梁骨,斬釘截鐵道:“自然是!”

九翌沒有再問什麽,專註著手中的事,了解分析各族的情報。

舍輕煙站了沒多久腿有些發酸,她一點一點的移到凳子上坐下,見九翌沒有斥責她,她便單手撐頭,打起瞌睡來。

“果然是沒規沒距,你要真是我的婢子,從進朝殿那刻,早已死了幾回。”他搖了搖頭,聲音偏低,舍輕煙已經進入小憩的狀態,所以沒有聽見。

夜晚,風聲如鶴鳴,泛著淡淡龍涎香的正殿內,九翌面無表情的張開雙臂,舍輕煙正撐著腦袋在殿內東看西看,她盡量的想記住房內的物件,九翌的手僵了一下,不悅道:“若婢子都如你這般沒有眼色,都該死光了。”

他的死字咬的有點重,舍輕煙一驚,連忙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只見九翌張開雙臂像是求抱一般,舍輕煙雖有些中意他,但還沒有到可以獻身的地步,她仿佛見到了餓狼一般,舍輕煙蹭蹭蹭的往後退,她抱住自己的雙臂,臉漲得通紅,她結巴道:“我...我不是近身婢子麽?怎...怎麽能做通房丫鬟?我不幹!”

通房?九翌疑惑了半晌,才憶起通房丫鬟在人界的話便是貼身伺候主子的女子,還能行房用.....通房在行房上如妾一般,地位卻不如妾,但要高於一般的侍女,九翌嘴邊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舍輕煙面紅耳赤且一臉防備的模樣,落入他眼中十分可掬,不禁想讓人捉弄一番,九翌聲色和緩的喚道:“卿卿...。”

舍輕煙的小心肝兒一顫,那張俊美如籌的臉是難得一見的柔和,他的眼睛似乎在笑,墨黑的發半散著,卻沒有一絲散漫的感覺,他這人無論如何也只有嚴謹。

她是來辦正事的好嗎?怎麽能被美男子.色.誘?!她是絕不會成為妾的,還是個沒有名分的丫鬟!舍輕煙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你...你這登徒子,我才第一日來,你竟對我提出這樣的事,我師父雖刁鉆,但她還是很器重我的,你若亂來,我師父定會削死你,我...我還要告訴妙音,讓他同你絕交!”

九翌愈發覺得舍輕煙好玩,就這麽一個動作,竟胡思亂想出了那麽多事,他眼中的笑意愈來愈濃,低嘆一聲道:“作為近身婢子的你,替主子寬衣不是你的本分?連寬個衣都得尋找那麽多由頭,我若現在將你趕走,該被容不言削的人是你吧。”

舍輕煙的臉紅的能滴出血來了,原來是寬衣!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舍輕煙尷尬的無地自容,她糗著一張臉,上前替他脫去外衣,她嗔怒道:“誰叫你不說清楚的。”

其實,從未有人替他寬過衣,那雙軟綿的小手在他腰間動來動去的解錦帶,九翌心中升起一股異樣,還真想把她當做通房行行樂,不過,舍輕煙自是不能動的,族內修羅女又太過妖嬈美麗,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九翌繃緊了身子,低啞道:“若要我說清楚,拿你作甚?”

“你!...我又不是真的婢子,也沒有做過,你下了命令,我才好照做啊。”舍輕煙覺得九翌對婢女太過苛刻,不說清楚便要旁人毫無頭緒的揣度他,有些莫名其妙。

舍輕煙註意著說話,卻沒有註意手上的事,差一點將九翌的裏衣一起扒了,露出的堅硬胸膛讓人面容發熱,她立馬將衣服提了上去,舍輕煙此刻扮演的是一個不聽話的人,她那麽聽話作甚?她幹笑著往後退,“我就不用守夜了吧?反正我師父也不在這,我去睡了?”

方才被她指尖劃過的地方有些酥麻,九翌上榻後,低低嗯了一聲,反正他也不會將她當做真正的婢女用,入戲三分就成了。

梵羅山的空殿有很多,長廊上只有零星的幾個守夜婢女,舍輕煙隨意選了一間房殿入住,躺在榻上後,她從袖子裏拿出被揉皺的宣紙,上面赫然是一個跌宕有致的“卿”字,她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將宣紙折成正方形小心的收好。

舍輕煙初來乍到沒幾日,她先是小心翼翼的探熟四周,並不急於偷玉彩石,怎麽地也該先混熟了再打主意吧,她琢磨了許久,尋思著玉彩石應當是在九翌的身上,可如何偷是一大難題。

九翌身邊沒有服侍的侍女,修羅女每日會將殿內打掃一遍,她們不會發出一點聲音,悄無聲息的來,悄無聲息的去。阿索錯是梵羅山的統領,除了九翌,這裏就屬阿索錯最大了,他的為人還算和氣,阿索錯每日要做的便是訓練族兵。

舍輕煙只摸出了上述一番基本消息,其餘的倒沒有什麽了。

九翌此人不茍言笑,大多數的時候很漠然,一般都呆在書房裏看書批折子,閑暇時撫一撫琴,舞一舞劍,尋常只會使喚她遞個東西,倒杯茶什麽的,過得實在太悠閑了。

舍輕煙坐在門檻上撐著頭,她嘆了一聲氣,偷玉彩石這事讓她膈應的慌,一想到來日會和九翌成為仇人,她便不舒服的緊,不過,眼下是她多慮了,她現在連玉彩石的半點影子都找不到。

舍輕煙思慮著,要不然,下一點藥迷暈他,然後搜身?她當即搖了搖頭,這等方法太卑劣了,很容易被識破的,一識破就不太好解釋,她繼續苦思冥想,不久,聽到屋裏的人道:“卿卿,煮杯茶來。”

舍輕煙扒拉在門框上,她將頭探進去,吐了吐舌尖,做鬼臉道:“我就不煮,因為...我不會。” 九翌的毛筆一頓,他沈靜道:“不會,就學。”

舍輕煙慵懶的靠在門上,這幾日,她發現九翌基本上不太會為難她,膽子便也大了些,她打了個哈欠,“可是我不想學呀。”

九翌指了指屋內的木架子,“你若學會了煮茶,我便允許你看我的書。”其實,他很想看看......帶有書卷清氣的舍輕煙,煮出來的茶是否如她的人一般。

這個條件十分誘人,她前日不過是伸手碰了一下書,九翌就在木架上設了結界,這個愛書的高雅男子,真真是摳門。

還算不錯的是:九翌不會大聲的罵她,不會逼她,若要叫她做不願的事,都是用巧妙引誘之法,因此,舍輕煙對他的好感越來越多。

舍輕煙瞄了眼琳瑯滿目的古書,她應聲道:“好,成交。”

梵羅山這裏有專門的茶室,舍輕煙向戚婉如學了一上午的茶藝,戚婉如是茶室的總管,她煮得一手好茶,長相也甚美。

梵羅山的婢女對舍輕煙都是畢恭畢敬的,畢竟舍輕煙是唯一一個近身侍候過元首的人,保不齊她能成為元首的女人呢,而且,元首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這一回...那個女子,犯了那麽多大忌,足以死百次了,她竟安然無恙。

經過多年的訓練,婢女們不敢對元首有任何褻瀆的心思,勾引過他的人數不勝數,最後,都死了。九翌最討厭別人善作主張,也不喜歡濃妝艷抹的女子,他喜歡的是知書達理,富有書卷氣息的溫婉女子。

修羅女說好聽一點,是傾國傾城,難聽一點,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全身上下一股子浮躁氣,他最見不得梵羅山的婢女莽莽撞撞,有的話,殺之。

戚婉如把自己畢生所學都盡數教給了舍輕煙,煮茶這項是幾百年前在陳道夫那裏學的,也是九翌專門派她去學的。

戚婉如一遍一遍的品嘗舍輕煙煮得茶,她眼中閃過驚艷之色,戚婉如毫不吝嗇的誇讚,“你的天賦真是極好的,我也是學了幾年才到這種程度的,只能說我的資質比起你們仙族人,要愚鈍一點。”

舍輕煙撓撓頭發,“你這麽誇我,我可受不起。” 戚婉如抿了一口茶,誠然道:“煮茶亦與心性有關,我...是心性不如你。”

舍輕煙靦腆一笑,她耐心煮了一道茶,捧杯沏茶,冒著白氣的開水一倒,白霧氤氳浮現在了杯口,茶芽朵朵飄在水中,經過一番繁瑣的泡茶技藝,她將杯子放在木盤之中端去了九翌的書房。

九翌靜靜端起茶杯,杯中的茶葉嶄嶄漂浮,色澤墨綠,碧波中蕩漾著清香氣,九翌將杯口送入唇邊,舍輕煙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喝茶,喝得是一種心境,九翌半瞇著眼,抿了第一口是為試茶,剎那間,他的身心仿佛被慢慢的凈化,九翌臉上破天荒的浮現出淡淡的笑,這味道.....是他想象中的味道,雖是才學的,還有很多的不足,但是,這期中的茶感,讓他很是喜歡。

其實,心即茶,茶即心。

他繼續抿了第二口,是為品茶,第三口,是為飲茶,呷茶入口,頓覺口鼻生香......唇之留香,齒中回甘,如蘭在舌,沁如心脾。

九翌將目光轉至舍輕煙秀氣的臉上,他中肯道:“回甘悠久,滋味兒醇厚甘鮮,技藝卻不熟,但,勝在心境,品的是茶,卻讓我嘗到了你。”

最後那句話,讓舍輕煙的心驀地漏了一拍,她聽戚婉如說過:茶如人生,第一道茶苦如生命,第二道茶香如情愛,第三道茶淡如清風。這即是凡間之人所說的茶藝話。

一杯清茶,三味一生,九翌的心中悄然生出一絲別樣之感。

舍輕煙囁嚅道:“我可以看你的書嗎?” 九翌還沈浸在她的茶藝中,他莞爾一笑,即了百媚生,“你若日日煮茶予我喝,我便日日予書給你看。”

“這有何難,我煮便是了。”舍輕煙笑得眉眼彎彎,她最喜看書了,不得不說,他們皆是愛書之人。

書架上的結界已經消除了,舍輕煙從架子上任意選了一本詩經,她搬了一個凳子坐到書桌的另一邊,舍輕煙低頭專註看起書,九翌瞥了眼,“你倒是“自覺”。”

舍輕煙聽出了話中的暗諷意味,她吐舌道:“站著看很累的,你若不喜,我出去坐到臺階上看好了。” 九翌整理了一下折子,他攤開一本兵法書翻閱,“不必,我還未小氣到那種地步。”

舍輕煙看書時,有不懂的地方都會問九翌,九翌被打擾了只是蹙了一下眉,並未有不耐煩之色,他還算耐心的會跟舍輕煙講解,舍輕煙愈發覺得九翌學識淵博,她暗嘆,若九翌是仙族人就好了。

☆、隨緣不變,不變隨緣

一日天色明朗,九翌去了古剎山探望妙音,舍輕煙尾隨而去,正巧可以吃上枇杷,她許久未吃了,想念的緊,亦嘴饞的緊。

二人剛踏上古剎山,就聽到林中傳來娓娓動聽的琵琶曲,他們尋聲而去,妙音坐在枇杷樹下彈奏,他額間的一點朱砂痣襯得整個人美麗脫俗,白凈的五指在弦上撥舞,琴聲如春江之水幽幽輕鳴,舒緩時,如綿綿細雨打下,曲子緩緩加速,愈來愈澎湃,宛如金戈鐵馬,有一股肅殺之意。

二人沒有出聲,尊重的站在一旁,靜靜欣賞。

忽然,琵琶琴聲中摻雜了一曲簫聲,一個膚色古銅的男子從天而降,他的面容有些陰婺,不過,在修羅族中,算是第二個美男子。

簫聲悠揚縹緲,它糾纏起琵琶的曲調,仿若有一種解不開的纏繞情劫,出乎意料的是,它們融合的格外和諧,琵琶慢,簫聲慢,琵琶快,簫聲快,樂曲此伏彼起,夾雜著沙沙樹葉聲,一縷相思,在樂中訴說。

他們的手指,讓舍輕煙看得眼花繚亂,妙音與羅君千之間.....似乎有一種古怪,舍輕煙卻說不出來。

一曲完畢,羅君千冷視九翌一眼,繼而將目光轉至舍輕煙身上,他似笑非笑道:“吾兄這是有夫人了?” 當妙音上前熱絡的塞了幾個枇杷到舍輕煙手中時,羅君千的笑意僵了一下,他從未看見妙音對誰這樣親熱過,羅君千咬牙切齒道:“妙音!”

九翌嘴邊勾起一抹弧度,道:“妙音向來寵卿卿,君千你有些日子沒來,所以應當不知罷。” 有些事情,三人心照不宣,九翌和羅君千唯有在妙音這處,才會和平共處。

羅君千的臉更黑了,妙音連頭也沒有回,冷哼道:“這麽大聲喊我做什麽?嚇著我們阿煙怎麽辦?” 妙音這樣的護犢子,實乃超出了九翌的想象,連大聲說一句話也不可?

舍輕煙察覺氣氛的怪異,她低頭剝起枇杷,一副你們隨意的樣子,她吃她的果,你們鬥你們的嘴。

羅君千看不得妙音的手放在旁人身上,這是從未有過的事,羅君千臉色鐵青,一把扯過妙音的手臂,他只重覆道:“妙音!”

妙音無奈嘆了一口氣,他拂開羅君千的手,雙手合十道:“南無阿彌陀福,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羅君千的怒氣慢慢消散,他低低道:“好,我信你。”

羅君千纏著妙音說話,妙音既無奈又哀愁。

那句我信你,讓舍輕煙撥開雲霧見天日,原來那倆人...有俗外之情!舍輕煙仔細打量了一下羅君千,這便是九翌的弟弟?另一個元首?他們長得沒有一點相像,大抵是因為兄弟二人的氣質截然不同吧,其實模子還是有三分像的。

舍輕煙將剝好的枇杷遞到九翌嘴邊,他眼中劃過一絲訝然,調侃道:“總算是做足了一回婢子。” 九翌剛要張嘴咬下去時,舍輕煙一抽眼角,她立馬收回了手,枇杷也跟著遠離了九翌。

九翌擡臂,用兩指夾住了她的手腕,舍輕煙的手便動彈不得。

九翌低頭咬了一口,他咀嚼了一番,道:“太甜了,所以我不喜,你自個兒吃罷。”舍輕煙看了一眼被咬過的枇杷,扔也不是,吃也不是,她瞪眼道:“一葉一果,當來之不易,你要吃就吃完,既不喜歡吃,那你做什麽還要咬上一口。”

九翌眼中有著隱隱的笑意,“你難得做足了婢子,我便想著嘗嘗你剝的是什麽味兒,茶味嘗了,果味兒亦想嘗之,可惜枇杷最初經由妙音之手,他養的太過膩甜,我還是吃不了。”

兩處的歡喜冤家皆在互相鬥嘴,羅君千那處要氣多一些,九翌這處,要樂一些。

舍輕煙心底竟有一絲甜蜜蜜的感覺,她忽然扯住九翌的衣領,將手上的枇杷塞進他嘴中,“你是做元首的人,更不應浪費瓜果。”

她清麗的面容猝不及防放大在眼前,九翌心頭微微一悸,他一手捏住舍輕煙的後頸,一手鉗住她的下巴,將口中的枇杷果,嘴對嘴的帶過去,四目相對,她那雙大眼睛一閃一閃的很靈動,九翌慢慢拉開距離,他漫不經心的看向四周的景致。

舍輕煙已經呆掉了,盡管方才隔著枇杷,他們並沒有觸碰到嘴巴,但那一瞬的靠近,那一瞬的親昵,讓她心裏略微發熱,她也將頭偏向另一側,不知不覺吃起被九翌咬過的枇杷來。

妙音當時雖是在和羅君千拌嘴,還是瞥到了那一幕,他來勢洶洶的走向九翌,說出來的話語有些古怪,“我就說你們二人今日怎麽一起來的,原來是處在一處了,阿九,在...有生之年...你好好珍惜她罷。”

九翌和舍輕煙沒有把那句有生之年放在心上,他們的註意全在前半句,九翌輕輕搖頭沒有言語,他知道,舍輕煙會反駁的,可奇怪的是,舍輕煙也沒有解釋,九翌側頭看她,舍輕煙也側頭看他,雙方的眼神示意:你來說。

最後,二人都懶得解釋。

他們二人一番對視,在旁人眼中是眉目傳情,看此,羅君千心裏好受了許多,對舍輕煙的敵意明顯減少了,羅君千沈默了一會兒,他捏起妙音的手腕,直視,道:“妙音,你叫旁人在有生之年好好珍惜對方,自己卻為何不珍惜?你守著古剎山也無意義,還俗罷!大不了,我不爭王了。”

九翌有些錯愕,他這王弟向來自視甚高,從不會為誰做什麽事,只做對自己有益的謀劃,這一次羅君千化身情種,倒是叫他吃驚了一回。

舍輕煙心中吶喊著:妙音!答應他!妙音!答應他!,因為羅君千不爭王,於九翌來說大有好處,她自然而然的就站到了九翌這邊。

結局不出人意料,妙音忍住心頭的痛,他毫不留情的揮開羅君千,卻沒有成功,羅君千死死的捏住妙音,妙音眼睛一閉,用了六成的功力,一掌拍開了羅君千,“你乃修羅惡神,我乃古剎小佛,焉瞧得上你!我怎會負了如來?你莫要癡心妄想!”

羅君千生平頭一次受辱,他擦了擦嘴邊的血,慢慢從地上爬起,羅君千心中生了恨意,他恨恨道:“妙音,今日之話,你永不要忘,從前我為你解散姬妾,是我犯傻,今後,我便采盡修羅女,讓你好好瞧瞧,我活得很是滋潤,我不僅要尋遍鮮花,還要娶乎色山的阿素落為正妻!一舉得王!”

修羅王死前將寶物玉彩石留給了九翌,因玉彩石有續命一用,所以羅君千一直按兵未動,他沒有著急決戰於九翌,九翌手上有一重保障,使微妙的格局暫且平緩。

而阿素落是阿須倫之女,阿須倫是三大元首之一,他比不過羅九翌,比不過羅君千,所以在這場爭王之路,只是一個重要的棋子,阿須倫說過,誰若娶了他的女兒,他便支持誰。

可奇怪的是,阿素落本人對王後之位不是很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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