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啟停了一下後又接著道：“我們好像把話題扯遠了。你剛剛不是問我能不能接受同性戀嗎？如果這個問題是一個記者問的，那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我尊重每個人的選擇，我也不會排斥他們。但是你不同，現在這可是發生在你自己身上的，我不能不管不問。”

“有什麽不一樣嗎？”方燃想不明白，為什麽發生在別人身上他老爸就能接受，自己卻不行。他這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以往通常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次發生在自己家裏，所以他老爸再也無法那麽氣定神閑了？

“當然不一樣！方燃，你跟我說實話，你原來不是同性戀吧？你之前正常的很，我想知道你是怎麽突然之間變成這樣的？是因為好奇嗎？”

方燃搖了搖頭，他很清楚這是因為什麽，就是因為夏晨軒。不過他剛想開口解釋，樓下就響起了他老媽催他們下樓吃飯的聲音。方燃無奈地看向了他老爸，只見他老爸只是撇了下嘴，然後站起身來就往樓下走了。

他們倆一前一後地下了樓後，方媽媽忍不住擠兌道：“我說你們倆在樓上鬼鬼祟祟地背著我幹嘛呢？是不是你們倆誰有幹什麽‘好事’了怕我知道？”

方燃被方媽媽這麽一說立刻心虛了，趕忙看向了他老爸。方仲啟淡淡地看了方燃一眼，然後開口對方媽媽道：“行了，別瞎猜了，什麽事都沒有。”

這時方媽媽註意到方燃放在客廳桌子上的那瓶紅酒，走過去拿了起來。

“小燃，這酒是你買的還是你爸買的？你們怎麽不早說，早知道我就幫你們準備牛排了，正好配上這瓶酒。”

方媽媽說著就把酒拿了過來，然後放在了餐桌上。這時方仲啟忍不住道：“收起來吧，別放這裏。這酒是你兒子買的，不過他可不是準備在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喝。”

面對方仲啟的嘲諷，方燃沒有接話，但是一旁的方媽媽卻忍不住好奇道：“小燃，你買這瓶酒準備做什麽用的？”

方燃聽了後尷尬地笑了笑，他老爸現在這是氣不過剛才的事，所以故意給他下套嗎？方燃偷偷看了方仲啟一眼，發現方仲啟默不作聲地坐在那裏，並沒有要幫他的意思。他只好硬著頭皮解釋道：“媽，這酒是我今天買完花兒之後順路買的，上次不是沒打招呼就喝了我爸一瓶酒嗎，這次正好補上，雖然它們倆的價格是差了些。”

聞言，一旁的方仲啟毫不留情地冷哼了一聲，這何止是差了一點，這簡直就是天壤地別。這就好比是有人毀了他一個古董花瓶，最後卻只賠給了他一個塑料花盆一樣。

看到方仲啟這態度，方媽媽立刻護起了兒子，對方仲啟不滿道：“差不多行了，你兒子這份心意到了就行了，你就那麽在乎錢嗎？”

方仲啟被念叨的也沒有還口，只得默默地咽下了這口氣。對於還不知情的方媽媽，她現在還是和方燃站在一邊的，這讓方仲啟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方燃本以為躲過這次就可以安生地吃完這頓飯了，但是沒想到在飯桌上方媽媽又忍不住找他聊起了天，畢竟他們母子倆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

“小燃，你這次回來那晨軒呢？”方媽媽隨口問了一句。但是她這句話卻讓正在吃飯的方燃楞住了。

“他……他去趕別的通告了，我就先回來了。”方燃隨意編了個理由答到。

“那你這段時間跟著他再做什麽？你們倆這幾個月一直在一起，他是在拍戲，那你呢？學習？”

這話匣子一打開就合不上了，方媽媽這些問題只是單純的出於好奇，她並沒有多想，但是卻讓方燃一時答不上來。

“呃……對呀，我跟著他學習學習，我爸不是總覺得我不努力嗎？我跟著晨軒去片場就是看他拍戲。”方燃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他覺得這樣說整的就跟往自己臉上貼金一樣，他可沒這麽高的覺悟。方燃覺得現在自己不用專門轉過頭去看他老爸，都能想象得到他老爸臉上那種不屑的表情。

果然方媽媽一聽也很意外，“呦，我兒子什麽時候這麽虛心好學了？之前你可不是這樣的，果然是真的長大懂事了，知道認真努力了。”

方媽媽的這些話在方燃聽來只覺得很讓他羞愧。他根本就沒有那個打算，或者說他這段時間別提學習了，他連關於工作的任何事都沒有放在心上。

這時方仲啟再也聽不下去了，開口對方媽媽道：“你這話對個上初中的孩子說還差不多，你是不是還覺得挺欣慰？他都二十多的人了，現在明白這些已經晚了。你之前一直說他孩子氣，你真覺得這是誇他呢？他都那麽大了，一點事業心和上進心都沒有，好吃懶做，除了整天依著他自己隨心所欲地混日子，他什麽時候真正讓家裏人省過心？”

方媽媽聽完之後直接“啪”的一聲把筷子放在了餐具上，認真地同方仲啟辯論道：“那要照你那麽說你兒子就只會成天混日子，一點用都沒有唄？那我倒要問問你了，他這幾年沒有賺到錢嗎？你那裏扣下來的不是你兒子辛辛苦苦賺的血汗錢是什麽？你說這話說的就跟閉著眼睛胡說的一樣。”

“他能賺到那些錢完全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嗎？每年藝校畢業那麽多學生，一多半的人都比他強。他要是不靠著什麽關系背景，就憑他自己他這幾年能拿到那麽好的資源嗎？你不是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在他身上。”方仲啟絲毫不給方燃留面子地說到。這些話其實不用他點明，整個娛樂圈包括大眾估計都心知肚明。方燃一畢業就能一直拿到一些大制作的男一號，這跟方仲啟不是沒有關系。他一畢業方仲啟就為他策劃好了一切，按照他精心選定的那些方案，方仲啟覺得就是再差的底子都能讓他給捧紅了。

這下方媽媽不樂意了，她沒有繼續跟方仲啟大動幹戈地吵架，而是冷冷地道：“方仲啟，我不準你這麽說我兒子。你要是嫌他沒本事那你就自己再去認一個你覺得優秀的兒子。這事到此為止，以後別讓我聽到你當著孩子的面再講這樣的話，要不然你就別吃我做的飯。”

方媽媽這話一出，方仲啟雖然有些不服但也沒再說什麽，他也不是成心要跟誰吵出個勝負來。他就是剛才心情不好，忍不住發兩句牢騷。

方燃沒有參與到這場爭論中來，他此時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裏。面對自己老爸這樣的否定，方燃沒有反駁也沒有生氣，他只是心累的嘆了口氣。這些他都習慣了，他承認自己這些年如果沒有他老爸很難取得這些成績，他也覺得自己不夠還努力、不夠拼，但他變成今天這樣真的只怪他自己不上心嗎？

他也想自己完全獨立地嘗試一次，不管能不能做好。可是這麽多年一來他從沒完全獨立地做過一個決定，他的選擇範圍都是他老爸為他規劃好的。他老爸一邊口口聲聲地說他不讓人省心，一邊不自覺地替他操了那麽多心。他是沒有自己爭取過什麽，那是因為什麽他老爸每次都會因為不放心幫他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他這些年來多想自己操一次心，但是所有事情到他手裏的時候已經全被安排妥當了。有人說娛樂圈裏爾虞我詐，到處是明槍暗箭和激烈的競爭，但是這麽多年來方燃看見的風景好像和別人一點都不一樣。

對此，方燃已經習慣了。他有過不滿，但是轉念一想他又忍住沒有反抗。他清楚這是他老爸太在乎他了，他老爸一邊想讓他不斷去成長去飛得更高，但是卻始終放不了手。他要往哪兒飛，他老爸都必須看著，還不等他遇到什麽情況就有人幫他調整了方向，主動避開了那處風險。

方燃低著頭沈默地吃完了這頓飯，他沒有再說一句話。他覺得自己現在說不傷心肯定是假的，他現在很難過。他一個人低著頭想了好多事情，他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讓家裏人放心過什麽。好不容易完全按著自己的意思去勇敢地做了個決定，不用想也知道他們不會同意。雖然家裏人管他一向很嚴，但有時候還是放縱他去隨心所欲地做了一些任性的事。之前那些是他不懂事，但是這次關於愛情的選擇他無論如何不能讓步，盡管他心裏充滿了對父母的內疚，也知道這次的任性可能也是傷父母最深的一次。

方燃感覺之前自己好像確實沒意識到肩上還有一份責任，也沒有把自己的人生當成自己的事。他吃飯的時候默默地下定了決心――這是他最後一次任性。他不能再這麽放任自己了，以後他肩上的責任只會越來越重，不管是對父母還是夏晨軒，他要開始補償自己曾經辜負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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