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天剛蒙蒙亮。蘇晴精神抖擻地站在演武場上，而旁邊的池非睡眼惺忪，如果現在用手指輕輕推他一下，那肯定已經倒地不起。

滄海也困倦的搭在蘇晴的肩膀上——因為每夜都為蘇晴鎮夢，所以有些無精打采。

“池非，怎會如此精神不濟？”景桓提著晃晃悠悠的池非，想將他喚醒。

“啊——呵——”掛在景桓胳膊上的少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嗯？別鬧。再睡一會，就一會……”

啪！景桓在其頭上拍了一巴掌，“啊！痛痛痛！師父啊，打頭會打傻的。”

“哦？那只能靠多讀些書來補救一番了。昨日訣芪長老還與我說她甚是想念我那個大徒弟，池非是否……”

池非闔成一條線的眼睛猛然睜開，“啊？！不！師父！徒兒一點都不困了！真的！您看！”池非更加用力的睜著眼睛。

“嗯，如此還勉強可觀。”景桓交給池非一節竹制小壺，望著對面高聳的山峰說到：“日出之前到達對面山峰，取一壺露水與我。若不能完成，繞武場十圈。”

“是！師父！”池非接過水壺，一刻未停，飛也似地跑了。

“師父，晴兒要去嗎？”

“暫且不必。池非九歲入門，早你三年上山，已是有些根基。今日先教你練氣吐納之法。”

“是。”蘇晴低垂著眉眼很是乖順。

“天地自生清濁二氣，清濁二氣又各有寒熾之分。吾輩修煉當以天地清氣為宜，而世間萬物又各有所屬，常見的有如草木、雷電、風、火、水等，甚至還有操控夢境、變化奇形、操縱光影等萬般奇異之力，為師也只在書上見到過。比方說池非，他長陽炎熾烈之氣，善用火攻與風疾。為師雖二氣兼修卻更善月寒之氣，長用風與雷電，亦會用火，但卻為寒火，沒有溫度卻能燃物成灰……”

蘇晴將景桓仰視著，眼睛因為思考而轉動，然而還是似懂非懂。

“凡人與獸類不同，獸類擇一氣為煉，而凡人則需寒熾相和，但因個人體質不同，多有偏頗亦屬正常。這寒熾二氣看似火融冰消無法同時修煉，然實則亦有相生，其中奧妙仍需自行體悟，因此能完全融會之人幾近於無……”

景桓將何為練氣與如何吐納與蘇晴仔細講解，蘇晴聽的認真，卻也只得一知半解。

“師父……晴兒還是不太懂……”蘇晴皺著眉搖頭，臉上盡是疑惑與不解。

“無妨，你且去那無海崖打坐靜思三日，自行體悟一番。三日後與為師來講講心得體會。”

蘇晴瞥了一眼肩上的蝴蝶小心地問到：“師父，滄海可以同去嗎？”

“可以。飯食我會著池非相送。”景桓笑笑，伸手替蘇晴理了理衣襟，最後拍著蘇晴肩膀道：“去吧！”

“嗯！多謝師父，徒兒這就去了。”蘇晴一揖，便轉身走了。

景桓看著那個遠去的小小背影，不禁嘆息。在山下救到蘇晴時，景桓就覺得她的戒備心很重，並且因此很難與人親近。對她來講，大概唯一信任的就是身邊的那只蝴蝶了吧。景桓同意滄海同去，便是希望那兩片美麗的蝶翼能使蘇晴不幸的髫年多一些溫暖的色彩。

“師妹！”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在山坡上就能聽到池非在山坡下的大聲呼喚。“師妹！師妹！我給你送飯來了！”

無海崖並不算太高，坡度較緩，在崖邊有一處天然的石臺，經年累月的摩擦已使其邊角光滑無比。蘇晴在此兀自打坐入定，不理睬他。滄海安靜地落在一旁的野花上，一動也沒有動。

“不知道你愛吃什麽，每樣都帶了一些……”

蘇晴還是沒有說話，池非轉頭去討好滄海。

“你叫滄海是吧？師父說你這蝴蝶愛吃橘子花。”

滄海也沒有動，池非將一小籃橘花放在了地上。

“嘖嘖嘖，師妹冷漠傷我心，怎麽連蝴蝶都這麽冷漠。唉唉唉……”池非一邊嘆氣，一邊下山去了。

三日後，景桓房間。

“池非，今日叫你前來，是因一個噩耗……”

“是不是母妃她……”池非心中已將不是念了一萬遍，可景桓還是點了頭。

“……滄瀾國傳來消息，雪裳已於兩日前中夜病逝宮中。”景桓閉上雙眼，心有不忍，卻必須將此事告知於他。

池非垂著頭，雙手死死攥握成拳，“什麽病逝！明明就是……！”

“非兒，哭出來。”

“師父……母妃從小就告誡我，男子應當堅強，不可以隨便流眼淚。就算母妃身為女子，我也很少見她流過眼淚。所以池非不能哭。”

“哭泣並非示弱，乃是人之常情。”三年來，景桓一直將這個小徒弟當做親子對待，此刻將池非攬在懷裏，輕撫著他的背。

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少年，終於忍不住低低的抽泣起來。“總有一日，我要親手為母妃報仇！”

“晴兒還要再偷聽多久？”房門無風自開，其實蘇晴本無意偷聽，此刻卻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滄海也躲在她的頭發後面不敢出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池非突然掙開景桓的手臂，摸了一把眼淚，奪門而出，將呆立的蘇晴帶了一個趔趄，那一瞬間蘇晴瞥到了他眼角的淚痕。

“門外偷窺非君子之道，亦非淑女所為。晴兒可知錯？”

“弟子知錯。”

“去將這本心經書抄頌十遍。”景桓從袖子裏掏出一本厚厚的經書來，也不知道是怎麽放進去的，竟一點都不墜袖子。

“是。”蘇晴接過書冊，乖順的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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