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快快地哭過之後，他從屋子裏出去，不知道同顧迎說了什麽。等了一會兒，他端了水和面巾過來。

我跟他各自洗了臉，才在兩把相近的椅子上坐下，好好地聊了聊來這以後的生活。他的性格跟長相雖然很搭，一看就是吃喝嫖賭的公子哥類型，但知道他跟我來自一樣的地方後，距離感瞬間就消失了。

他朝我伸出手，“任晝。”

我握住他的手，“傅葵。”跟他相視一笑，“你也在那架飛機上？”

“運氣差了點，回個家把命都搭上了。我爸媽成天嫌我不著家，好不容易打算回去一趟，”他垂眼，自嘲地彎了一下嘴角，“他們現在肯定寧願我在外頭繼續浪。”

被他一提父母，我也跟著苦澀地一笑，“我跟你相反，大學畢業就回家鄉工作了，很少出門，我爸媽非要我趁著假期去旅游，說什麽見見世面，省得湊合著就嫁人了……沒想到……他倆一定自責死啦，尤其我媽……”

說到這裏我想起爸媽嘮嘮叨叨的樣子了，都上年紀了，對著我還要裝出強硬的態度來，好像我永遠是小孩子一樣。真不敢想象他們知道我不在了後會是什麽樣子。

他抱歉地看著我，“對不起啊……”

我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把眼淚又逼了回去，“沒事的啊，咱們能活下來已經很幸運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想怎麽回去。”

他點頭，“你說得對，這樣，我們都說下自己的經歷，看有沒有什麽被我們忽略的地方。”

我收起自己低落的心情，表示了讚成。我比較好奇的是他的境遇，他卻似乎沒有跟我一樣的煩惱，“誒？你是說你重新開始學習？”

“對啊，不然你怎麽適應這裏的生活？”

他謙虛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可能我開的金手指比你大。”

“！！！？？？”

於是他給我解釋了一遍，他並不像我那樣除了身體外其他都是自己的，他居然擁有原主的意識！是的！沒錯！也就是說！他還保留了原主的技能點！從前的顧衡即使是紈絝，該有的大家公子技能也一點沒少，比如琴棋書畫之類……他上手就會……

人和人之間果然是不公平的！我簡直要崩潰，顧衡卻完全沒有保持形象的意識，他就這麽笑了出來，“沒事啊，自己學到的東西才更靠譜，你說對吧？”

“對你個大頭鬼！說得好像你現在身上的技能不是自己擁有的一樣！”自從確認身份後，我的畫風也開始往真正的自己轉變。

他笑道：“還是你這樣好，你不知道我跟他們說話有多費勁，就是顧迎能讓我稍微省點心。”

我說：“你還有個顧迎，知足吧，我在家裏成天對著那些姐姐妹妹，還是跟我關系不怎麽樣的姐姐妹妹，真是要發瘋。”

“至少現在有我了啊，以後咱倆什麽時候被人逼得想發瘋，就約出來聊聊天，舒緩一下心情再回去。”

我聽著有些不對勁，“以後？你難道不想馬上回去嗎？”

“想啊，怎麽不想？”他嘆了口氣，“做夢都想，可是太難了。”

我想起來那些關於他的傳聞，趕緊請教，“聽說你跳了十多回的水？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一點跟那邊的聯系？”

他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誰告訴你我跳了十多回的水啊？”

我一楞，“不是嗎？大家都這麽說啊？”

顧衡：……

我：0 0？

顧衡指天發誓道：“我只跳了一回好嗎？就是剛醒過來發現穿越了，我就趕緊跳水去了，被救上來以後就被看得死死的了，再想跳也根本沒機會啊。”

我噗地一下笑出聲來，“那一回也夠了，快告訴我是什麽感受啊。”

他非常郁悶，“信息不發達的社會就是這樣，什麽傳聞都是假的。”又抱怨了兩句才說，“什麽感受也沒有，我會游泳。而且剛沈下去就被人撈起來了，我倒是想再多感受一會兒呢。”

我：……

他見我這反應把眉毛一挑，“你不會游泳？”

我老實地搖頭，他一下來了興趣，“你這個好，跳下去也不會自動開啟游泳技能，回頭你跳跳看，說不定就回去了呢！”

我簡直無語，“大哥，我跳水就三種情況，第一種，最壞的一種，我淹死。第二種，最普通的一種，我被人救上來。第三種，也是最好的一種，我穿越回去，可是，你要怎麽分辨我是穿越回去了呢，還是淹死了呢？”

他摸著下巴作沈思狀，我順便欣賞一下他好看的側臉，半晌他才眨了眨眼睛，苦惱道：“你說得對哦！”

我：……“你是繼承了原主的智商，還是你本來的智商就這樣？”

顧衡白我一眼，“我怎麽說也是高校畢業生好吧，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要不然怎麽能在貴族圈裏混得風生水起？看看你，名聲差得一塌糊塗，我跟顧迎說約你出來吃頓飯都被她嫌棄了半天。”

“那你是怎麽跟顧迎說的啊？她不是認為我一心嫁給你嗎？”

“我就跟她說……”顧衡手裏時刻不忘拎著把折扇，他用折扇蹭了蹭額頭，含糊道，“她問我該不是真對你有意思了吧，我沒承認也沒否認，她就答應了。”

我忍不住捂了臉，在顧迎眼裏他這不是不置可否，分明就是默認！顧迎肯定也好奇死了，她這個受人追捧的四哥怎麽就鬼迷心竅對我動了心呢，我都能想出顧迎是怎麽罵我的……

他看我這動作也急了，“哎，我沒說錯話啊？不然她肯定不願意約你出來，你都不知道她指著我罵什麽呢，說你不知廉恥，還說我鬼迷心竅……”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把手放下，朝他提高了聲量，“你廢話！白羲和明擺著就是拉顧衡下水，好借機嫁給他！顧衡又不是娶不到老婆，顧迎肯定看不起這種妹子，結果你還讓她約我，她當然以為你是鬼迷心竅，放著大把的大家閨秀名門媛女不喜歡，偏偏喜歡我這種聲名不堪的女子！”

“不這麽說她怎麽肯約你嘛，再說了，你的清白名聲毀了，我娶你也是應該的。”

他理直氣壯地說完，我差點被氣得吐血，“你就不會說來找我算賬的啊？你以為你爹娘會讓你吃個虧，真的娶我嗎？他倆不逼我出家去死就很好了！連我父母現在都打算早早將我嫁出去完事呢！”

顧衡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眉頭一展，朝我意味深長地道：“所以我現在這樣，正好呢。”

我也一皺眉，“你是說……”

他低頭一笑，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你想保住自己不那麽容易，但我想保住你，就簡單了。”

我的思路在短短幾句話裏打開來，他說得對，在這個男女並不平等的社會裏，他能做的比我能做的多得多，誰說女子不如男這句唱詞雖然好聽，但未必實用。

“可你父母那邊……”

“我的婚姻大事雖然不至於自己做主，但我還是有選擇權的。憑你的身份，出現在我妻子的候選名單裏，難不難？”

“憑家世，不太難，但憑我個人……恐怕非常難。”我小聲問他，“你真要娶我啊？”

他將折扇打開，橫在我倆之間，他就這樣和我對視，“你覺得我們除了夫妻外還有更方便交流的身份嗎？”

我一下答不上來，他又道：“你得幸虧我沒在顧迎面前否認，她跟我關系那麽好，就算再不喜歡你，肯定還是向著我的。有她在，你把名聲拉回來，不是什麽難事。”

“我之前已經編了一個借口，說是為了撈我親媽的遺物，你是想救我，不知道怎麽掉下去的。這不僅幫我澄清了誤會，還順便幫你刷了一下好感度，即使沒什麽人相信，但明面上還是有效果的。”我提醒他，“但你得管好你娘，別讓她來我府裏找我算賬，哪有救完人去找人家麻煩的……這可說不過去。”

“這個借口不錯，你放心，我阿娘可疼我呢。”他炫耀似地笑了一下，“我聽說你母親是繼母，怎麽樣，像灰姑娘和白雪姑娘裏那種惡毒的後媽麽？”

我擺擺手，“別提了，跟我維持著面上的和平呢，沒虧待我也沒假惺惺地對我好，就是會私底下跟我爹告狀，其他都還成。主要是我落水這個把柄被她捏住了，為了保護自己女兒的名聲，她正處心積慮地想把我嫁出去呢。”

他帶著調侃的表情，特意多問一句：“給你挑的人怎麽樣？”

我斜他一眼，“你覺得呢？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跟你一個德行。”

他笑著攤手道：“怎麽扯到我身上了，我跟那些人可不一樣。”

我哼了一聲，“跟你沒穿越前的顧四少爺一樣，行了吧？”

“也不行，”他一本正經地反駁道，“顧四少爺那可是有真才實學的，就是性子懶散了點，像我。”

我一臉懶得理他的表情，他看著我笑出了聲，“好好好，說回你後媽，嗯……愛告狀，也不是什麽大毛病，估計是以前的白羲和太能鬧騰了。不過你要嫁人的事是得好好商量，你先拖她一下，然後趕緊在她那刷好感，不說刷多高，好歹能讓她同意你嫁給我。”

“已經在拖了，只是這好感不容易刷，十幾年的負分，要我用幾天時間刷回正，太難了。”

他拿折扇抵住下巴，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她就算期盼你嫁不好，至少表面功夫還是得做的。而且你也說了，她忙著嫁你是想維護自個親女兒的名聲，所以在這件事上，她肯定支持你挽回名聲。要麽，你讓她心甘情願給你找一個好歸宿，要麽，我走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路線。二選一，你覺得哪個容易點？”

我嘆口氣，“我先努力刷好感吧，你也努力敗敗家，爭取讓咱們成為天生一對。”

他將扇子一合，朝我挑眉道：“那是，我們當然是‘天生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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