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曜……不論如何，他也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陸為霜小聲寬慰道。

此前他也曾聽阿曜說過一些有關於十多年前的往事，從那些事兒與趙子晏的身份對照起來看，她不難分析出他們口中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但，不論如何也正如她說的，趙子晏畢竟是為了救自己才受的傷。

蘇曜的眸光微微一暗，起身側身讓開。

可就在孫孟然蹲到趙子晏身邊時，趙子晏卻咬著牙伸手攔住了孫孟然的動作，他偏頭緩緩看向了蘇曜身後的陸為霜，笑道：“為霜，還好……即便到最後我也沒有做出任何傷害你的舉動。你……要好好活著……如果人有來世，我希望能早點遇見你。”

說著他也不等陸為霜給他什麽反應，便抓住了虹姬按著他胸口的手，咬著牙用最後一絲力氣道：“今此之後，你們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不要為我報仇，更別為難他們。最後……帶著我的屍骨回西北，與我父王葬在一處……”

“少主……”虹姬死死地咬著牙，抿緊成一條線的雙唇早已發白。

恨麽？虹姬自然是恨的，少主是因為面前這個女人而受的重傷，可偏偏少主卻不允許他們為他報仇。

陸為霜！到底算個什麽東西！

虹姬抓著趙子晏的手漸漸收緊，而在她懷裏的趙子晏見虹姬不應聲，也是撐著一口氣未曾咽下。直到冷面蹲下身，將虹姬的手從趙子晏身上移開，而後依舊一臉冷漠地沖趙子晏回道：“少主，您的吩咐，屬下們都已記下。”

趙子晏聽聞冷面這般說後，面上這才重新浮現起了一抹笑意，那抹笑正如陸為霜初次在名苑酒樓見他一般溫潤可親。

陸為霜看著那個原本偏偏白衣的男子，就那樣臉色慘白的倒在血泊之中，突然覺得呼吸有些順不上。

而那些原本充斥在耳邊的廝殺聲，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落下，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就躺在距離她的不遠處，腳邊有血緩緩沖她湧來，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氣叫她嘴巴犯苦，下一瞬天旋地轉般的暈眩感便沖她陣陣襲去，只聽得阿曜在耳邊一聲一切的叫喚，陸為霜終於還是失去了意識。

趙子晏死了，虹姬與冷面最終也按著趙子晏臨終的遺願，帶著他的屍骨去了西北。

而當晚另一批來刺殺蘇曜的黑衣人被蘇曜埋伏在四處的暗衛悉數拿下，事後在處理屍體時，韋山才發現那些人中有許多是江湖人士。以蘇曜對林忠明的了解，他自然知道他們的來歷。

陸為霜被帶回了福安鎮，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後才終於轉醒，蘇曜守在床邊，在她清醒之前，一刻都不敢離開。

回想起當晚的情況，對於趙子晏為救自己而死的事情，陸為霜的心裏終於還是抱有一些歉意，卻也知道今生她是為趙子晏做不了什麽事情了。只願他在來世投胎時，能投到一戶平民的家中，得父兄庇佑，母親關愛，尋一愛人終老，能不再被仇恨所牽絆。

……

“阿曜，你是怎麽知道我會有危險的？”陸為霜坐在院子裏。

這幾日陽光甚好，那些積雪終於漸漸融化，她手中捧著手爐，躺在躺椅上享受著劫後餘生的愜意。

捧著書的蘇曜聽陸為霜這麽問，從書中擡起了腦袋，“林忠明……他若是在得知皇兄已找到我的情況下，最先下手的不應當是皇兄，而是我……”蘇曜道：“只是他也知道直接對付我並沒有什麽勝算，若想要制衡我，就必須拿捏住你……”

“所以你便趕回來了？”陸為霜繼續問道。

“嗯，只是我沒想到趙子晏居然已經來了鎮上。”蘇曜回道，“好在我及時趕回，不然後面的事情，我真是不敢想象。”

……

事發後的第五日，陸為霜的情況得以穩定，而蘇曜終於還是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征途。

隨著蘇曜的前往，在外看起來一向平穩的朝局，終於變天了。

嘉慶十六年。

這一年大概是大歷朝的朝堂最為動蕩不安的一年。

十六年四月，朝堂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輔政老臣林忠明被即將被立為儲君的七皇子一劍刺死。

五月，七皇子因刺殺朝廷命官，被褫奪封號於午門處斬。

六月，朝中數名命官因欺君罔上，貪贓枉法，與外邦勾連被抄家滅滿門。

七月初，三皇子冊封為當朝東宮太子，同月五皇子欲意謀反褫奪封號淩遲處死。

一樁樁一件件的朝堂風雲，在外人看來叫人唏噓不已。

而這些事情當被傳到陸為霜的耳中時，她卻不過區之一笑。

蘇曜臨行前，她曾側面打聽過此番北上後的計劃。陸為霜知道，那些樁樁件件叫人驚愕的事情，都在蘇曜一手策劃的。

“夫人，外頭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兒，你怎的一點兒都不好奇與激動呢？”

雲果是陸為霜在鎮上買下的丫頭，為人激靈辦事牢靠，被陸為霜帶在身邊一陣子後，便叫她提為了自己的貼身丫頭。眼下她正抱著從外頭撿進的冰塊，看著坐在榻上抱書而讀的夫人面上十分不解。

“雲果，你來蘇家那麽久了，哪裏有見過咱們夫人對朝堂上那些事兒有過半點情緒波動的？”韋麗將熬好的湯藥端進了堂屋。

雲果撇了撇嘴撥動著棚裏的冰塊，“這夫人的身子越來越重了，轉眼便要臨產，咱們那位主子怎麽只有書信卻不曾回來看夫人呢？”

“小蹄子，你可住嘴吧！”韋麗責備地偏頭掃了一眼雲果，而後沖榻上的陸為霜道：“夫人，這雲果可真是越發沒大沒小了。”

陸為霜移開了臉上的書，她原本清瘦的臉龐因懷有身子而變得有些圓潤，可即便如此也只是給她添上了一絲婦人該有的媚態，她在韋麗的攙扶下在榻上坐起身來，“算算日子，阿曜也該快回來了。”

下個月便是她的預產期，阿曜曾答應過她在她生產時，定會回到她身邊陪同。而從京城傳回來的消息來看，那邊的事兒他也已經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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