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漱石 夢十夜 第一夜#

有夢如斯。

抱著胳膊坐在枕邊的時候，仰面而臥的女子淡然說道：「我要死了。」女子的長發披散在枕上，輪廓柔美的瓜子臉點綴其中。白皙的臉頰泛出溫和的血色，嘴唇自然也是紅色。不管怎樣，都沒有即將死去的樣子。可是，女子卻淡然而清楚的說道：「我要死了。」我也感到，女子真的快死了啊。

於是，我俯身而視，問道：「真的嗎？快死了嗎？」

女子答道：「是啊，我快死了。」同時，睜大了眼睛。那眼睛大而瑩潤，修長的睫毛下面是烏溜溜的眼眸，眼眸裏面清晰的浮現出自己的樣子。

我凝望著這雙眼眸的色澤，十分深邃，想到：這樣也會死嗎？

隨之，懇切地把嘴唇湊近枕邊，再次問道：「你不會死的吧！沒事的吧！」

於是，女子睜開無神的黑色眼眸，仍舊淡然答道：「可是，我是要死了，沒辦法呀。」

「那麽，你見得到我的臉嗎？」我努力問道。

她笑了笑說：「哪會見不到呢，你看，不是映現在那裏了嗎？」

我漠然不語，臉離開了枕頭。抱著胳膊，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死嗎？

過了一會兒，女子又說道：

「我死了以後，請把我安葬了。用巨大的珍珠貝殼挖一個墓穴，再把天上落下的星塵碎片立為墓碑。然後，請守候在墓旁，因為我會回來與你相逢。」

我問道，什麽時候回來相見呢？

「太陽升起又沈下去，接著再升起，然後再沈下去，對吧。……當殷紅的太陽自東向西，自東向西沈下去的時候……你可以為我而守候嗎？」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女子淡淡的聲調變得有些激動，堅決的說道：

「請為我守候一百年。」

「一百年，請坐在我的墓旁等我，因為我一定會回來與你相見。」

……

就這樣，一個兩個的數著，漸漸搞不清楚見到幾個紅太陽。數呀，數呀，數不盡的紅太陽從頭上越過。然而，仍然未滿百年。最後，望著布滿青苔的圓圓的墓碑，突然想到：我是不是被女子騙了。

恰在此時，墓碑下面竟然有一條青色的莖向我斜伸過來。眼見它越來越長直至伸到我的胸口。晃動著的修長的莖尖上，一枚略微斜傾的修長花蕾綻放出豐滿的花瓣。雪白的百合芬香四溢，沁人肺腑。就在那時，露水從高不可測的天際啪嗒滴了下來，百合花因為自身的重量而晃晃悠悠。我把頭向前探出，吻了低落著冰涼露水的雪白花瓣，把臉從百合移開的時候，禁不住望了望遙遠的天空，只有一顆晨星閃爍不已。

此時我才領悟到：「原來百年已到了。」

淦子垂了眼眸，最後音調平平的念道：“夏目漱石，《夢十夜》第一夜。”向老師和同學點了點頭後放下書本，離開講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又回到了百無聊賴的課堂，看起來興致不高，一只手撐著臉頰，右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轉著筆。

在窗外的老槐樹上，大天狗橫坐在枝椏中，專註的看著她。

百年已到了。

又何止百年。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為夏目漱石夢十夜第一頁的原文（節選）

……絕對不是我湊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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