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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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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著幾塊椿餅,沒怎麽吃。淦子路過時瞧見,好奇的掰了一小塊餵進嘴裏,吧嗒吧嗒的咀嚼幾下,露出滿足神色:“意外的好吃耶!”

她拿起一整塊椿餅,又掰了一點再吃上一口,腮幫子鼓動好久,全部咽下去,淦子的眼睛亮亮的,轉向身後大天狗:“大狗要不要試試?”

“我對……”

淦子已經掰了一半椿餅遞到大天狗面前,甚是期許的看著他。

……這些甜食不感興趣。大天狗把後半句咽到肚子裏,伸手接過,低頭看了手中半邊椿餅好久,不知該不該吃。

淦子見大天狗小口啃了口椿餅,相當高興,幾乎是蹦蹦跳跳的又跑走,找到了小鹿男。

“鹿!”淦子把剩下的半塊椿餅掰了大半給小鹿男,“這個好吃誒!”,小鹿男表情古怪的看著淦子遞來的椿餅,本準備說他不喜甜食想要拒絕,對上淦子的視線又無法說出本意,僵硬的擡手接過了。

“怎麽樣?”

“還行。”小鹿男喏喏應了聲,說不出甜品放他嘴裏實在嘗不出什麽味道。再看淦子留給自己的小半塊椿餅,小聲嘀咕一句:“這東西多得是,幹嘛要可憐兮兮的分食一塊餅?”

淦子“啊”了一聲,現在才註意到這樣做好像真沒啥意義,椿餅多得是呢。猶豫道:“分食吃得香?”小鹿男故意將臉上嫌棄表現得更明顯:“不就是椿餅嗎?”

看淦子呆滯的表情,小鹿男皺了眉:“你沒吃過?”

“沒吃過。”淦子很無辜。

大天狗慢慢的飛過來,小鹿男看大天狗,大天狗覆雜的神色一閃而過。淦子說道:“原來在家時,父母不讓吃這些‘不正經’玩意兒,除非是在佳節盛典時才能吃上一兩口。……”

後來變成大天狗帶孩子,他也不怎麽心細,給淦子帶的大多是普通人類食物,哪會想到甚麽甜點零食。

活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吃到椿餅,禁欲這麽久再吃上就更覺得新奇了。淦子兩口吃完剩下的,舔了舔手指:“這東西真的很常見?我以往逛集市怎麽沒看見賣的。”小鹿男也沒註意過究竟哪有賣,就是覺得它挺多的。淦子看出小鹿男無從回答,轉而問道:“這個椿餅是誰送來的?我再問問他是從哪兒買的唄。”

“是源博雅送來的。”大天狗答。

“……啊。”

博雅啊。

源博雅正在宮廷宴會中脫不開身。

身為官員的子嗣總免不了這樣,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內少說也有三五次聚會。在場的全是官員家的孩子,博雅在其中已算是身居高職,他身邊也有幾個繞著他轉的應聲蟲。

博雅煩不勝煩,這種應酬他本無心參與,推辭得多了,這次被家父教訓“要給人面子、多結識人物”,迫不得已來了此地。他心不在焉的看著桌上擺放的精致糕點,覺得毫無食欲。

還有人在他身後口若懸河,唾沫橫飛。博雅嘆了口氣,在這濁流中想念起自己清流般的好友晴明,還有自家可愛的妹妹。

與百無聊賴的源博雅不同,這宴會中有另一位主動應酬的風光人物,不少同齡人如眾星拱月般環繞在他身邊,而他從容不迫的笑著應對。博雅隨意拉了個人問道:“他是誰?”反而是被問的人面露驚訝,就差把“你連他都不認識?”給說出口。

“他是當今左大臣的兒子,兼家大人呀。”

“兼家?”博雅瞇著眼想了會兒:“藤原兼家?”

博雅自以為他說得小聲,哪料藤原兼家聽見了這聲呼喚向他看了過來。博雅略顯窘迫,匆忙向兼家行了個禮,兼家笑著與博雅還禮。本以為兩人的交流可以到此結束,藤原兼家卻脫離了環繞他的人群向博雅走去。

“您就是源博雅大人吧?”兼家畢恭畢敬的:“早就聽聞您的大名,今次得以相見,果然一表人才。”

博雅不太適應這樣文縐縐的稱讚,僵硬的“嗯”了一聲,兼家看出博雅尷尬,不再恭維,略作沈默後主動坐到博雅旁邊的位置上,明顯是有事要談的態度。博雅心想,莫不是什麽官位職場的要挾吧,我定是不會參與的。雖然藤原家這位小少爺官大一頭,但他不屑於官場上的同流合汙,更是看也不看對方一眼,視線只專註在面前的杯子上。

“之前鮮有機會與您相見,倒是我對您慕名已久。兼家在此不繞彎子了,聽說您精通各類術法,那占蔔之術您也會嗎?”

不料對方半字不提官場,而是說出了與他身份不相稱的疑問。玄學占蔔……這位少爺問占蔔做什麽?

博雅搖頭,坦言道:“別說占蔔,那神勞子術法我都沒怎麽學過。我所擅長的是結界之術,你若想要占蔔,我恐怕是幫不上什麽忙的。”

兼家露出顯而易見的失望神情但很快收斂,博雅才看上一眼兼家容貌,盯著人家看好像不太禮貌,一掃而過之後博雅只覺得他眼熟,又想不起他究竟像誰。

“實不相瞞,”兼家嘆了口氣:“我有一名與我同歲的孿生妹妹,卻在六歲生日時被妖怪掠了去。父母尋她多年未果,怕是再也找不著她了。可我又尤為不甘,也只能依靠玄學占蔔去尋她下落了。”

一旦提及妹妹,就和博雅這位妹控對上了話。

博雅頓時燃起一股同病相憐之情,原來這位也丟了妹妹?一下子與兼家拉近好多距離。博雅心情沈重又格外慶幸,相似的經歷讓他莫名和兼家熟稔起來,拍拍兼家的肩膀以示安慰:“哎,我也有妹妹,失蹤好些年,但萬幸現在我找到她了。若要問占蔔的話,我不會這些,但我認識的人會。”

八百比丘尼應該會幫忙的吧。博雅拍著胸口接過了這個擔子,兼家嘆道:“若能找到就真是萬幸了。”他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我那妹妹她啊……”

倆妹控說的不是一個人,但話題竟然完美的銜接上了。兩人嘰裏呱啦說了好久都快向著知己的方向發展去了,博雅才想起來問上一聲:“對了,你的妹妹叫什麽?”

“淦子,藤原淦子。”

博雅一楞,看著兼家的臉,不知該作何反應。

……應該只是恰巧同音吧?

淦子啃了兩個椿餅,突然打了個噴嚏,她捂著鼻子抱怨“定是有人在念叨我”,隨後繼續對著第三個椿餅發呆。

看著椿餅看了好一會兒,淦子伸手毫無意義的把椿餅掰成兩半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做了什麽,對著一分為二的椿餅露出苦惱神色:“我吃不下了。”

她看向大天狗:“你吃嗎?”大天狗搖頭,看向小鹿男,小鹿男滿是嫌棄。再看家裏的一眾式神,除了瑩草管狐吃了一小半,剩下式神皆微笑拒絕了。

淦子略顯失落,心不在焉的看著大半塊椿餅看了好久。

“好像是時候了,該不該回去呢?”

她自言自語。

“可回去又有什麽好呢?”

回去就要忍受森嚴的規矩,接受刻板的學習,難吃到美味的甜點零食,難見到友善熱情的朋友了。

貪圖享樂的淦子的良心備受煎熬。自她讓大天狗帶她離家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備受煎熬。

雖是煎熬,十年來,她卻一次都沒為自己的舉動後悔過。也不曾為這個行為作出任何補救,與其說是堅定,倒不如說是含糊的過到了現在。

回到平安京的契機亦是因為大天狗提議:“回去看看罷。”若非這句鼓舞,淦子大概還能在深山裏呆上好多年。

淦子這樣拒絕又愧疚的態度讓大天狗一度以為藤原家對她有所虧欠,連帶著對藤原家印象值下降不少。可後來他又發現,這種覆雜情緒只是淦子單方面持有的,她的父母對她可以說是關懷備至,出動人力尋了她好些年,覺得搜尋無望才慢慢放棄。

而她的哥哥藤原兼家一直到現在都固執的打探著淦子的消息。

“淦子她很優秀,不管做什麽都比我厲害,甚至比年長的哥哥們還要厲害,至少我印象裏是這樣的。”

兼家坐在博雅旁邊,不急不緩的回憶:“不管是書法還是禮儀,她學什麽都很快,父親也最為中意淦子,一直遺憾淦子不是男孩。小時候我還有點嫉妒她來著。”

“她最喜歡的是陰陽術還有各種術法。每次陰陽師大人帶來新的術紙時她總是兩眼發光。陰陽術這東西,我全無天賦,她倒學得很快,但那時留給我們學習陰陽術的時間不多,父母總是管教得很嚴。收走她的術紙時她會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則會在一旁偷笑。”

藤原兼家嘆了口氣:“可惜,都是只存在於回憶中的過去了。妖怪帶走她時我明明在場卻沒能保護好她,我懊悔了很久,……若她平安無事倒好,若她已離於世間,我恐怕是要懊悔一輩子了。”

源博雅面露同情,幾次忍不住想說出他認識的淦子的事。又怕信口開河後為兼家帶來不必要的期待,萬一淦子並非藤原淦子那可就尷尬了。

博雅只好安慰著“你會找到她的。”再看兼家側顏,博雅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你說是妖怪掠走你的妹妹,那妖怪是什麽模樣的?”

“你當聽說過那妖怪的名字。……”

“大天狗。”

“掠走我胞妹的,正是那傳說中的兇惡妖怪,大天狗。”

博雅想到淦子,想到總是跟著淦子的大天狗,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沒敢把自己的猜測對兼家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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