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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辛苦梅花候海棠(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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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芙又開口道:“阿雅可莫要為了這些煩心,那些朝堂上的事,咱們管不著。陳氏想要悔婚,對你來說也是好事!光賀氏一門,不管賜什麽字,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王雅懿倒是與慕容芙一般,一直坐在屋裏沒動,方才也沒湊到窗口看個究竟:“怎能不放在心上?婚姻之事對我們來說,可是一輩子最大的事了啊!陛下一個月斥責了太子三次!阿蜜說得對,東宮就是熬日子,最好熬到皇長子三歲,算是長成了,到時候太子是死是活,誰還在乎?”

“可憐了我二阿姊過了年就要和個病秧子成親了!陛下肯定是不會留下太子的……不然咱們也退婚算了!太子再好,如今也窮途末路了!為何要我二阿姊白白為個無緣無故的人賠進去一生!”

“太子現在就病死,也不見得是好事啊!太子病死前還不曾退婚,咱們二阿姊的名聲,當真就壞了,當初就是……明明不關二阿姊的事,眾人還要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二阿姊身上,說來說去還不是死者為大嗎!若謝氏當真有理,他們為何心虛的將祖宅都賣了!哪些個老夫人,哪個不信這些流言蜚語的?到時候再想尋一門好親事怎麽容易!”

“阿敏娘子當真不會說話!謝氏如何,與二娘子何幹!太子這事是最難辦了,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現在想退親,恐怕更是不易了,不管他們在宮中如何鬧,陛下與太子都是親叔侄!陛下若非是要臉面,何必讓太子養病呢!本是關乎二娘子終生的事,只怕陛下看來也沒有多重要吧。”

“胡說!我們王氏還怕皇室不成!大家是臣子,又不是奴婢!他自己想殺侄子,還要人家的娘子賠上一生,哪有那麽好的事!我大伯與眾位兄長肯定會想辦法的!”

“阿珊!這話豈是能隨意說的!”王雅懿雖聲音嚴厲,但與其當中並無怒色與反感。

那阿珊似乎一點都不懼怕,嗔怒道:“二阿姊,人家是替你委屈!我們王氏雖是他皇甫氏的臣子,可又不是奴婢!他們憑什麽能全部做主!我們不願意,他們也不能強迫我們!”

慕容芙幽幽嘆息一聲:“陛下這次想必是動了真格的了,姑母雖在宮中,可竟是連東宮半點消息都得不到,如今景陽宮外殿就是半個人影都找不到,到處都枯枝敗葉的,聽說比冷宮還要冷清幾分,當真唏噓……”

王雅懿道:“阿芙不必說了,我心中有數,這些事父親與兄長自會定斷的。”

慕容芙不忿道:“若非太子又是信物又是書信,對你糾纏不休,當初你也不會應了這婚事!如今又將你逼到了這兩難的境地!誰曾想過東宮竟是如此沒用!那麽多人幫扶,竟是立不起來!可見以後也是個不成事!這婚事沒了,阿雅也不要太過傷心了!”

許久許久,王雅懿似乎是嘆息了一聲:“我當初也不該心軟,他自小就待我極好,有求必應,我本想著不管如何總該還了這份情誼……我總也看不得人家傷心難過,他的傾慕自是真心的,我當真是不忍心,這才……”

“二阿姊快別難受了!太子根本不值得你如此!他若是真心為你著想,早該自己出面與你解除婚約了!若陛下知道他願意主動與王氏解除婚約只怕會拍手稱幸!如今他無聲無息的龜縮在東宮裏,只等二阿姊為難,怕他本心就是想拖死二阿姊!說什麽心慕阿姊,當初也不見得是真的!我王氏是什麽樣的家族,王氏嫡女即便不嫁於皇族,也是要做大世家的宗婦的,哪裏需要做什麽太子妃!”

“阿敏阿姊說得對,皇甫氏本就是草莽出身的兵家子,幾十年前還一文不名,如今能占這天下,不過憑著殺戮手段與僥幸罷了!想我王氏乃幾百年的大族,天下人說起士族來,舍我王氏其誰!可笑的是□□編纂族譜多年,一會說皇甫氏這個的旁支那個的旁支,誰相信啊!人家不過是懼怕□□淫威,只有捏著鼻子認了!”

“對!不說皇族士族,單我看太子那樣的人就配不上二娘子!先帝可是有四個皇子呢!若非那個時候就算計了二阿姊,這才有了我們王氏幫襯,他憑什麽做了先帝的太子!十幾歲就如此籌謀人心,婚事都在算計裏,哪裏是什麽真心傾慕!若他喜歡你,如今已走到末路為何還不撒手!這是讓二娘子給他陪葬啊!他若死了,沒有王氏的姻親,陛下不知會如何追封!可有了王氏的姻親,陛下也要顧忌顧忌士族的心思!”

“這般的卑鄙小人!哪裏配得上二阿姊啊!二阿姊快別掉眼淚了!為這樣的人哪裏值得!伯父與兄長們不會讓二阿姊一生都配上去,想必太子還在惦記來年的親事呢!讓他白日做夢去吧!一個只等姻親幫扶的人,有什麽值得二阿姊落淚的!”

“我也覺得阿珊娘子說得對,若太子對二娘子真心真意,定然是舍不得連累二娘子,可他現在如此……明擺了就是圈禁終生也好,病死深宮也好,都要拉上二娘子的一生陪葬!什麽情深意重,二娘子快回去求求你父親和兄長吧,萬不能將一生都陪在這個心思陰暗又扶不起來的草包太子身上!”

慕容芙輕聲道:“阿雅快別哭了,眼淚掉的我都心疼了,你就是太傻了……這事如今也不是咱們能左右的,你回去求求你母親,不管如何,宮中那樣的泥潭若陷了進去,你這樣的性格,只怕要被吞的骨頭都不剩了。”

王雅懿啜泣了兩聲:“我只當他待我情深意重,哪裏想過還有這些,若他當真只是為了我的身份,哪裏還值得我如此……可他即便當真如此,如今我竟還是可憐他……”

慕容芙輕聲道:“傻瓜!你現在還怎麽可憐他?若你和他一起賠進去,只怕到時候你比誰都可憐!我們自出身就是有身份的人,只怕真如她們所說,當初還是大皇子時,對你早就不懷好意了,且他三年了無音訊,都傳賀明熙與他不清不楚,可這事得看兩面,太子也不見得就多幹凈!你就是太善良了!”

王雅懿哭出了聲響:“若當真如此,我……我……這婚事不要也罷!”

廂房內繚繞著淺淺的檀香味,紅泥暖爐上冒著裊裊水霧。

泰寧帝閉目,斜躺在長榻之上,聽到此處不禁笑了一聲:“世家的娘子端是有見識,朝中之事,竟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古人雲為女子小人難養也,呵,為了自己退婚好看些,連□□都編排起來了,一塊遮羞布都不我們皇甫氏留著,真真刻薄啊!”

六福見皇甫策閉目不接泰寧帝的話,忙笑道:“世家的娘子哪能是面上看來的那麽簡單啊!各個都是從小得了家族教養,不能說六藝俱全,但也飽讀詩書,不但要管好中饋,還要幫扶夫君,各個都是伶俐心思,頗有手腕。教養教養,自然是有教有養,但凡那些率性而為的,大多都是嬌慣出來的。”

泰寧帝笑了一聲:“可不是,那句是臣子又不是奴婢,朕也做不了她們的主。朕聽著竟有些啞口無言啊!她們知道的可真多呀!”

如今的大雍與南梁,皇室除了自家的兒女與奴仆,確實也不能在任何招呼都不打的情況下,給別家的兒女婚事做主。大雍朝□□登基時,正是世家最強盛之時,當初曾言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話說不過面上好看罷了,與皇室共治天下的必然是各大世家而已。

皇家賜婚雖也可以,但雙方的婚姻,必須經過各家父母點頭同意。若是兩家無意,皇室強迫兩家姻親,先不說強迫成功的可能性基本上沒有,當真成了,也算是辱及臣子。

為人君而侮其臣者,智者不為謀,辯者不為使,勇者不為鬥。智者不為謀,則社稷危;辯者不為使,則使不通;勇者不為鬥,則邊境侵。①

皇甫策是皇家的人,婚事自該有皇室做主,且皇甫策的長輩只餘陛下一人,說起賜婚,理所當然。各家有意的話,當初也是要在榮貴妃處報備後,皇室才能做出選擇,若無報備,皇室只能托人說媒,萬不可說賜婚就賜婚,即便是太子妃之位也是如此的。

這也是當初明熙是中宮養大的,但因是賀氏女的緣故,惠宣皇後在婚事上,也能說上兩句,但全權做主的話,還是要問過賀東青。是以,當初惠宣皇後與先帝為皇甫策選妃,惠宣皇後無意,賀東青不提,自然沒有明熙的分。

泰寧帝擡眸看了眼仿佛無知無覺的皇甫策:“六福你在宮中多年,那些小娘子說得有幾分真假?”

六福怔楞了片刻,偷瞄了皇甫策一眼,斟酌道:“朝事奴婢是不懂的,剩下的都是娘子間的隱秘之事,當初太子殿下與中宮不睦人盡皆知,眾皇子沒事就朝中宮湊,大皇子除了幾日一次的請安,幾乎不願與中宮的人照面,這樣的事,奴婢哪會清楚啊!”

泰寧帝低低的笑出來聲來:“狡猾!後宮就那麽大,若真有事,能瞞得住誰?朕雖是不怎麽回京,當初也是知道皇長子極為傾慕王二娘子,想要求娶人家王氏女呢!那時他們才多大?十三還是十四呢!”

六福幹笑了兩聲:“這倒是真的!這婚事是傳了有那麽兩年,聽聞貴妃娘娘在殿下十六歲時,好似有意定下的,誰知道先帝爺……但傾慕這事吧,奴婢是當真半分不知道,從未見殿下說過,當初皇後娘娘也是對王氏與殿下婚事樂見其成的!”

泰寧帝嘴角的笑意緩緩淡去了:“誠嵐歷來能與朕想到一處去啊。”

皇甫策聽聞此言,緩緩睜開了眼眸,冷笑了一聲:“皇叔,那是孤的母後,你的皇嫂。”

泰寧帝倒也不怒,抿唇笑了一聲:“朕與誠嵐,也同你與王二一般的青梅竹馬,這麽說也無甚冒犯之意,你又何必多想呢?”

皇甫策冷哼:“孤多想?還是皇叔想得多!呵!皇叔的幸災樂禍,毫無遮掩呢!”

“嘖嘖,這是聽了人家讓你早點死的話,心裏難受了,拿朕撒氣呢!又不是朕讓你去死,你和朕急眼作甚?也不見你那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護你半分,當真是活得神憎鬼厭的啊!”

六福呵呵笑了兩聲,見皇甫策的臉色幾乎黑的快滴出水來,一時間笑也不是,不笑也收不回來了:“咳咳,小娘子們面皮薄,有心相護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呵呵呵呵,太子妃自小就是個溫和靦腆性子,歷來不會爭搶,哪裏說得出搶白的話來,想必心裏極在意殿下的。”

泰寧帝側目看向皇甫策,玩味的笑道:“是靦腆,聽這意思若非是有些人死皮賴臉的,人家還看不上這太子妃之位,答應也不過是磨不開臉,還一還有些人自小到大的癡情不悔!朕以為太子與貴妃聯合上書,人家王氏必然對這太子妃之位,很欣然,可如今聽她們那麽說來,顯然不是那麽回事啊!”

“可惜啊!有些人氣死了又能怎樣?……這名分大意都在,她王氏想悔婚,朕第一個不答應!當初有些人,也不見得就報著本分的心思,急功近利啊!那個時候某人心裏還惦記朕的位置呢,若無王氏相幫,不見得不成,但路走起來還是難了許多啊!”

“可惜讓皇叔失望了,孤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皇甫策驟然站起身來,黑黝黝的眼眸盯著泰寧帝許久許久,極輕聲道的開口道:“可孤不得不說,皇叔端是好手段。”

泰寧帝挑眉,緩緩起身,絲毫不懼的與皇甫策對視,笑道:“這話說的,路是你自己的選的,走錯路,還要怪朕?呵呵,朕當初可沒有拿刀逼你選啊!”

皇甫策抿著唇,許久,輕聲開口道:“皇叔為何如此恨孤?或是皇叔為何那麽恨父皇?以孤看來,皇叔那麽多兄弟,父皇最看重的最善待的就是皇叔了!”

泰寧帝穿上大氅,側了側眼眸,白皙的臉上再不見半分的笑意,冷聲道:“朕沒有殺你,你得感激涕零才是!”

皇甫策微微側目,一雙鳳眸望向再次傳來笑鬧聲的窗口,輕聲道:“皇叔費盡心思,不也是為了讓孤活的難受嗎?”

泰寧帝雙手拉著大氅,微微側目,冷笑一聲:“如今,心如刀割了嗎?生不如死嗎?這才哪到哪?一輩子那麽長,呵,朕的許多手段,你還都沒有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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