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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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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澤很難想象自己有家人的樣子,同樣,他也沒想到自己色厲內荏的幹娘會突然有一天就走了。

他枕著花子看著靈子,想著想著渾身上下都像是在火裏淌過一遍似的,內火燒得慌。

靈子到底沒有花子靈智高,傻子似的咩了一聲,又倒豆子似的拉了一灘屎尿,兩只前蹄不安踢踏。篤篤篤地倒是意外有了點安眠的效果。

嬌娘的影子漸漸凝實,聞澤此時的視角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隱形人,眼睜睜看著下方說不出動不了。

那個幹枯的人影似乎說了什麽,嬌娘恨恨看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書——正是聞澤手中那本。

兩人似乎是在做一筆交易,嬌娘緊緊捏著手裏的書,喬四也緊緊捏著手裏的白色布兜,二人就像兩只急眼的兔子,紅著眼睛誰也不讓誰。推推搡搡許久,不知道喬四對嬌娘說了什麽,最後還是她先松了手。

聞澤下意識摸向懷裏,觸手還有質感讓他心裏一松,也就是在他松氣的同時,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喬四並沒有履行諾言,相反,他搶了書之後快速丟了一枚東西在嬌娘手中,那東西沾皮膚就化,如同惡心的水蛭一般貪婪地往她皮膚裏鉆。

此時的情況還未到劍拔弩張,嬌娘就像是傻了一般,張嘴就笑。

不知道她說了什麽,喬四頓時勃然大怒,掐著她脖子就要往門外走。

聞澤從來沒有見過嬌娘打架,只知道她的修為其實不高。

漫無邊際的絕望就像籠罩在人心頭密不透風的屏障,一點點往下壓……空氣越來越稀薄,心中竟有些理解嬌娘為何同喬四玉石俱焚。

她死了一個孩子,她無力回天,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無非就是對喬四的恨。

喬四有多瘋狂她比誰都清楚,若是他不死,陪葬的就是行雲門乃至整個修真界。

若是再給她三四年時間,聞澤到了可以放手的年紀,她或許不必拿假的秘術吸引喬四。

血……無邊無際的血光……

屋裏處處都是紅通通一片,就像是新房一樣。

嬌娘最後死得很慘,那滴□□幾乎剝了她一身的皮膚,那些血肉就像融化了一般落得到處都是,當然,喬四也並沒有討到好,他被嬌娘使出的秘法廢了雙眼,渾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像極了淩遲。

聞澤身後的花子頭顱忽的一揚,驚慌看了一眼聞澤,不知為何身子一下子涼成了一片。

它這一動一晃顛醒了聞澤。

他還是最初的那個他,目光一樣溫柔,笑容一樣稀缺,舉手投足一樣氣度不凡。

只是藏在眼底最深處的那抹光些微有些變化。

“花子,走,我們回去了。”

上下一片素縞,枝頭才冒出來的一點生機一下子又沒了。

初渺靜立在祠堂門口,她知道,聞澤回來一定會來上一炷香。

大老遠瞧見那抹身影,初渺有些感慨:他長高了,瘦了——更像是天君聞澤了。

陳恪手掌停在半空,想要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難道說不要難過了?他女兒看起來並不太難過。

忽然初渺笑了笑,全然沒有發現身後的爹,迎上去道:“花子很聽你的話了呢,快去上一炷香,然後去吃飯。不吃飽飯哪裏有力氣修行,指不定成仙就能覆活幹娘了呢。”

心有靈犀這種東西真是玄妙,若是此時有一個人沖上來告訴他“節哀順變”“別難過了”,他一定會覺得不耐煩。可是她沒有,她首先想到的是給自己希望。

妖,都這麽善解人意的嗎?

陳恪虛眼看著一臉平靜的聞澤,頭疼揉了揉眉心,年輕人的世界真是搞不懂,怎麽一下子看著兩人倒像是經歷了大徹大悟的人似的?反倒莫名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幼稚?

微微朝陳恪點了點頭,聞澤走近初渺,難得笑笑,在她手心寫道:“我有話對你說。”

“初渺!”含微淺笑走過來,幾個月沒見,含微依舊那樣溫和,“你們去哪兒?”

聞澤站在一邊不說話,嘴唇緊抿在一起。

他是想問初渺願不願意跟著他離開這裏,沒想到半路遇到了含微……積蓄的那點勇氣一下子洩得一幹二凈。

聞澤低頭苦笑,比手勢道:“你們聊,我先去收拾個屋子。”

初渺雖沒有看到他稍縱即逝的苦笑,看到他泛白的指尖心裏還是擔心。

含微笑容得體:“之前一直忙著修行的事,倒是把門主吩咐照顧你的事全都托付給了聞澤,謝謝。”

不提嬌娘是她刻意為之,她想他還是小孩子,或許大人們不提他很快就會忘記,也少些難過。

可惜聞澤天生敏銳,沒有傻福命。

初渺推是推脫不得了,只好跟著含微而去。

聞澤面上毫無波瀾,打了個招呼就往一邊走去。

藥廬付之一炬,陳恪安排他在自己身邊住,他回來了,初渺也就不用托付給誰照顧,留在自己身邊就好。

汪卓站在祠堂門邊,一臉鬼神莫近的嚴肅,鄒胖子最近被勒令常出來走動看著這群小輩,這才跟在汪卓身邊給嬌娘上了兩柱香,見到聞澤大喊道:“大侄子,哎?這頭畜生跟了你了?”

“……”聞澤摸摸花子腦袋安撫它,一邊還要擡手比劃:“花子近人,願意跟著我以後就跟著我了。”

鄒胖子顯然對花子無甚興趣:“也好,這麽大條蛇走出去也怪嚇人的。”

汪卓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錢的樣子,默然不說話,大眼瞪小眼望著花子。聞澤生怕初渺不在花子發脾氣控制不住。

本來大家都淡淡的,可這時候王二慌慌張張跑了過來,“汪長老鄒胖……鄒長老你們去看看吧,我爹他和我娘打起來了。”

王柱子和他內人從來是男弱女強,王柱子可說在他內人面前咳嗽都不敢大聲了,二人會怎麽打起來?

也不多說,鄒胖子拎著肚子上的肥肉跟在隊伍後面往王家跑去。門口那棵榆錢樹也抽了芽,沒人註意這些,都被裏頭野獸似的嘶吼聲嚇了一跳。

女人的尖叫隨之響起:“王狗子!你是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了?”

吃沒吃熊心豹子膽沒人知道,王二他娘說得中氣十足,眾人推門進去的時候她正躲在方桌下口頭威脅。

兩天不見,王柱子擡眼望了望門口,似乎是被陽光晃了眼,微瞇了瞇眼睛,此時王二他娘已經氣勢洶洶一記掃堂腿襲去,直掃他膝蓋。

接著日光看了看憤怒的王柱子,駭了眾人一跳。

王二他娘拍拍胸口,連聲道:“抽風了抽風了。”

她嘴裏說著王柱子今天一大早就像瘋了一樣,弄了一臉碳灰……眾人卻齊齊心裏打鼓,這得多久沒下廚才分不清碳灰和黑眼圈?

眾人心中雖一駭,但汪卓反應快,一記手刀直劈王柱子後頸。

王二他娘被這架勢嚇得一驚,驚過後才想起他們打的是自己男人,張牙舞爪就要上來理論,人還未到就讓汪卓一個眼神嚇了回去。

她正要發作,還未張嘴就被鄒胖子堵了回去。

“你是不是傻?”鄒胖子上看下看,“他明顯是中邪了,不然你以為他敢這麽和你說話?”

聞澤盯著躺倒在地上的王柱子,不等誰指派,上前去檢查了起來。

初渺曾說這裏來了妖,可想她也不知道那妖究竟是個什麽貨色。

傳說中常常說妖可以迷人心智吞人精血,原本聞澤對此深信不疑,可是自從接觸了初渺之後,他又對世上的妖有了新的認識,潛意思裏總覺得沒準自己又遇到了初渺那樣的好妖。

看著王柱子漆黑的眼眶,真是漆黑,深深的凹陷就像黑洞一般。

不知道為什麽王柱子暈了卻沒閉上眼,此時在漆黑的眼眶裏,那對帶著猩紅的眸子怎麽看怎麽不對經。

“長老,他應該是中邪了。”

汪卓對聞澤總帶著耐人尋味的眼神,盯著他眼睛看了片刻後方道:“關起來,慢慢觀察。”

王二他娘臉色一變。

鄒胖子忙拉著她,“嫂子,你難道真的覺得他的眼睛是抹的碳灰?誰家的碳灰能黑成這樣?”

王二他娘擔憂望了王柱子一眼,“好好的,怎麽就中邪了呢?難道是景公子幹的?”

她這一提,好多事情都在大家腦海裏串珠子似得連成了一串——有可能。

景徵走的太快太直接,一開始大家還只當他是落荒而逃,可是直到身邊的人一個個不對勁,怎麽越發覺得他是在正式脫離行雲門。

人的想象力無窮大。

聞澤忙著去問問初渺,胡亂搪塞了個理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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