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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六章 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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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並不回答。

蘇煙生氣了,腳一跺,雪白的貝齒咬住鮮紅的嘴唇,沖著蘇妙憤憤地叫了句:

“二姐!”

蘇妙不回答,望向從遠處緩步走來的佟染,表情淡淡的。

佟染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天香絹衣衫,腰間綁了一根蒼藍色渦紋絲帶,烏黑光亮的三千青絲以一根同色的發帶束住,一雙燦若星辰的柳葉眸噙著笑,他將蘇妙打量了一番,手中一柄金絲木折扇緩慢地搖著,文質彬彬,悠然自若。

他站在蘇妙面前,沈默了片刻,略帶一絲戲謔,笑吟吟地說:

“蘇姑娘,今兒來得真早啊!”

“你也挺早的。”蘇妙從容地答了句,絲毫沒有因為來遲了被人用異樣並同情的眼光註視而覺得窘迫,她心裏清楚,那些人之所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多半是以為她在上一輪三連敗中遭受心理上的重創,這一局肯定不會來了。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佟染淺淺一笑,搖著折扇,說。

“我不來你豈不是會很失望。”蘇妙淡淡地道。

“自然如此。”佟染莞爾一笑。

兩人對視著,明明都是非常平和的表情,剎那間,疾風四起,飛沙走石,揚起了裙裾袍擺,電光火石間,激烈的火花已經竄了幾個來回!

就在這時,姜大人笑瞇瞇地上前來,站在兩人中間,切斷了二人相連的視線,語氣親切地說:

“二位,時辰到了,該上臺了,若是誤了時辰,是會被取消參賽資格的!”

蘇妙和佟染同時看了他一眼,頓了頓,分別轉身,順著各自的樓梯徑直登上賽臺。

在登上賽臺的一刻。不知為何,臺下的人總感覺有一種不一樣的氣氛在賽臺之上流動,不知不覺,兩側的茶樓又一次沸騰起來。吆喝下註聲不絕於耳。

這一場賽是秦安賽區的最後一輪賽,同時也是一輪最終的決勝賽,平局的僵局即將被打破,這也註定了這是一場相當激烈的賽局,每一分都是決勝的關鍵。每一個評審都是決定賽局走向的重要人物,哪怕只是一分之差,都會產生天差地別的結局,贏了將成為秦安賽區的新廚王,代表整個秦安賽區晉級梁都決賽;輸了,成功到此為止,所有的努力和艱辛全部被抹殺,一切都要重新來過。

這是一場振奮人心的決賽,同時也是一場莊重嚴肅的決賽。

賽臺下,貴賓座上。純娘單手托腮,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賽臺,過了一會兒,咕噥著說:

“妙姐姐和那個佟染,他們兩個之間的感覺很微妙啊。”

“哢擦……哢擦……”回應她的全是這種聲音,她的眉角狠狠一抽,扭頭望向坐在身旁淡定觀賽的瓜子三人組,焦急地問,“你們就一點都不擔心嗎?這可是最後一輪了!上場賽妙姐姐三連敗不說,一連幾天都沒有精神。今天的比賽還差一點遲到!妙姐姐她從來沒有這樣過,她對廚房裏的事向來都是很認真的,我記得她在豐州時,每天都會早早的起來把一天要用的食材全部整理一遍之後才開店。而且從來沒有遲到過,可是這一次她卻差一點遲到!如果這一輪出了意外,咱們就要打道回府了,你們怎麽還能這麽淡定,你們就一點不擔心嗎?”

“閉嘴,你吵死了!”蘇嫻嗑著瓜子。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尖。

“純娘,你安靜一下啦。”林嫣溫柔地說。

“我二姐是不會輸的,你少烏鴉嘴!”蘇嬋不悅地道。

純娘的嘴角抽得更厲害,啞然無語。

“那個丫頭怎麽又來了?”蘇嬋望向遠處,越發不悅地說。

蘇嫻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然又看見馮二妞雙手扒著欄桿,站在觀眾區的最前排,張著一張小嘴,揚著脖子望著賽臺,一臉似正在按捺激動的表情。

“她來就來吧,怎麽每次看見她你就這麽激動?”蘇嫻嗑著瓜子,斜睨著蘇嬋,說。

蘇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扭過頭,繼續哢擦哢擦地嗑瓜子。

“對了,上一輪妙妙雖然輸了,可特別評審到底是怎麽判的你們可知道,我記得妙妙在做伊府湯面時,慧海大師對那道面特別中意。”林嫣說。

“誰知道,我都不知道那個特別評審是幹什麽用的,占著凳子幹坐著,也不知道到底想幹嗎!”蘇嫻撇了撇嘴,說。

“今天的評審是誰?”純娘說著,向特別評審的席位望去,卻驚詫地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娃正坐在凳子上,這娃娃長得太小了,坐在高高的凳子上,一雙腳尖剛剛能夠到地面,“怎麽回事,這比賽怎麽越來越奇怪了,上一個特別評審是個和尚,這第三回的評審居然換成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娃兒?”

其他三人聽了她的話才註意到這個情況,齊齊望過去時,一股氣走岔了嗆進氣管,讓三個人差點被噎住,皆愕然地揉了揉眼睛。

“那可不是小娃兒!”一聲笑意盎然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把四個人嚇了一大跳,驚愕地回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清俊的容顏,沒錯,正是素來神出鬼沒的佟長生。

“小矮子,你再敢在老娘身後突然講話,小心老娘讓你變成花臉貓!”蘇嫻好不容易才安撫住狂跳的小心肝,怒目而視,黑著臉警告道。

正在笑的佟長生唇角一僵,緊接著狠狠地抽了抽:

“大姐,你能不能把前面那三個字中間的那個字去掉,我還能舒坦點。“

“你舒坦不舒坦關我什麽事!”蘇嫻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林嫣卻直接忽略了蘇嫻的話,好奇地問佟長生道:

“你剛才說那不是小娃兒,那她是什麽人啊?”

“她是侏儒。”佟長生笑瞇瞇地說,“那是梁都城裏有名的侏儒沈二娘,孩童的身子成人的長相,別看她長成那樣,她今年少說也有四十歲了,她是當朝牧王爺奶娘的姑娘,說親近點,她就是牧王爺的奶妹子。沈二娘自己在梁都裏有一個湯館,是梁都裏一個極風雅的去處,因為煲得一手好湯,所以被許多人稱為‘梁都第一湯’。”

“湯?”林嫣楞了一下。驚訝地望向賽臺。

賽臺上,蘇妙已經註意到了那個特別的特別評審,看身材明明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卻長了一張與她的身材完全不相符的臉,雖然並不見蒼老。卻一看就能看出那是一張成人的臉孔,她長得並不難看,甚至很清秀,並且濃妝艷抹,戴了許多閃耀的黃金首飾,單從臉上看,這是一個還挺好看的女人,可是這張臉安在這副身材上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別扭。

沈二娘正坐在凳子上晃蕩著一雙腿,眼尾上斜,一臉漫不經心的表情。望天。

蘇妙將目光在她身上一掃便越過去了。

回味已經將沈二娘的來歷低聲講給她聽。

“湯麽。”蘇妙眉一皺,越發驚奇,正為心中突然生出的想法覺得詫然。

姜大人已經從一旁的架子上拿起金槌,在用紅繩綁著的金鑼上敲了一下,他今天的心情明顯很好,喜氣洋洋地進行了一次冗長的開場白,用金槌敲響金鑼第二遍,接著,按照慣例挨個介紹了一遍十二位評審,再拿起金槌敲了金鑼第三遍。這是第三輪決賽的意思。

蘇妙站在賽臺上,眼睛在蒙著紅布的食材桌上掃了一圈,從容地望向賽臺下。

佟染立在竈臺後面,折扇輕搖。唇角含笑,一派風流儒雅之態。

姜大人笑笑,沖臺下的夥計一揮手,兩個夥計擡了一個大大的烏木架子上來,烏木架子的中心懸著一塊大大的公告板,板子上蒙著喜慶的紅布。放在賽臺上的正中央,姜大人上前一步,將蒙在板子上的紅布掀開,這板子是雙面的,前後兩面皆刻著一個黑漆漆龍飛鳳舞的大字——湯。

湯?

湯!

因為板子是兩面的,觀眾席和賽臺上的參賽選手同時看到了這個字,在一片驚愕之後,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四起,現場的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

蘇妙不是沒猜到這個結果,當回味說臺下的特別評審沈二娘被稱為“梁都第一湯”時她就有想過,只不過她沒想到秦安省的最後一輪決賽、最關鍵也很可能是最激烈的一場比賽,題目竟然是這個,實在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飲食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湯究竟算不算是一種菜肴見仁見智,但在烹飪史上,湯絕對是最古老也是最基礎的烹飪法之一。遠古時期,在人們剛剛學會使用火、剛剛學會用器皿烹制食物時,用水煮和用火烤是兩種最常見的烹飪手法。用火烤是將食物鋪平在易導熱的石頭上,在石頭下面生火,讓火的熱度經由石頭聚攏烤熟食物;水煮更好理解,在器皿中放水和食物用火煮熟。湯是水煮菜中最為著名的一種手法,連食物帶湯水的這類菜也可以被稱為“湯菜”,從這種角度來說,湯亦是菜肴的一種。

同時湯也是烹飪的基礎之一,古往今來不論中外,幾乎所有菜系都有吊湯這一項,吊高湯的方式和用法雖然不盡相同,但目的卻是一樣的,就是借助高湯讓所烹飪的食材滋味變得更鮮醇更濃厚更美味。

湯,即用水煮食材,看似簡單,實則裏面的學問比任何一種烹飪法都要高深,其中的奧妙需要通過經歷和閱歷去慢慢地領悟,絕不是一蹴而就,更不像其他方面可以借助前人總結出來的竅門,這種烹飪法沒有竅門,只能靠自己去理解去領悟,直到領悟出屬於自己的烹飪方式才算初有小成。

業內人士都知道湯是烹飪裏一個大學問,只有湯這種東西既能成為**的個體同時也能成為不可或缺的一種靈魂配料,但外行人卻不懂得。秦安省地處江南,江南氣候適宜濕度適中又緊鄰清江,雖然亦有幾道知名的湯菜,卻不像廣府人那般擅長,同時真要說起來,江南人他也未必能接受廣府菜中種類豐富的湯品,秦安人喜甜食喜河鮮喜面食喜喝粥,在湯品上的嗜好卻差得多。

這則命題看似簡單,要想取勝卻不是那麽容易。

蘇妙抿了抿嘴唇。

“果然是這個。”在看見沈二娘時便早有預料的回味見自己的預告成真,長眉挑起。

“湯有什麽可做的,好喝的湯費時辰,不費時辰的湯淡無味,要真做好喝的湯,至少要用小火慢熬個一天一宿。”蘇煙皺了皺眉,說。

“傻小子,正是因為這樣,最後這一輪才出了這種題目。這是賽會的一次刁難,熬個一天一宿才能好喝的湯讓你用一天的時間連上處理食材再熬煮,煮出來的湯要和老火煲湯的滋味一模一樣,這不是考驗是什麽。”趙河不知什麽原因,他嘆了口氣,笑著說。

蘇煙恍然地點了點頭,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場硬仗,不由得皺了皺眉。

姜大人已經笑瞇瞇地掀開蓋在食材桌上的紅布,五花八門、琳瑯滿目的新鮮食材了令人眼花繚亂,他對兩位參賽選手和氣地說:

“還是跟上兩輪一樣,沒有任何規則,二位竭盡所能,煮出最絕妙的湯,葷湯、素湯、清湯、濃湯皆可,只品味道不問其他。比賽從此刻一直持續到子時,我在這裏先提醒二位,這是秦安賽區的最後一輪決賽,也是二位的最後一輪較量,本輪比賽分為三場,三局兩勝,兩位之中哪一位能夠率先贏得兩場,哪一位就是最終的贏家,是我們秦安省的廚王。而輸了的那位,抱歉得緊,先前的賽績一筆勾銷,沒有任何榮譽。因此,希望兩位能夠振作精神全力以赴,為在場的諸位奉獻上秦安省歷史上最為精彩的比賽!”

他笑容可掬、慢條斯理地說完,再次拿起金槌,響亮地在金鑼上敲了一下,大聲道:

“廚王大賽秦安賽區第三輪賽第一場,開始!”

他從來沒有報過幕,也從來沒有念過比賽的全稱,這一次卻把兩樣都占了,也就是說,現在已經進入了最最緊張也是最最重要的賽段,勝負從現在開始,拉開差距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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