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大概是聽說自家大哥被老爺子叫去問話了，沈晏先前就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過去，見他一直沒接，最後索性來了公司等他。

等一見自家大哥出現，沈晏連忙追著他進了辦公室，恨不得賭咒發誓：“真的不是我告的密！”

沈易自然知道他沒有這樣的本事，只是皺著眉道：“你天天在我跟前晃什麽？你今年到現在，去過幾次歐洲分公司？你都幾歲的人了，還整天就知道追明星嫩模？”

沈晏聽出來，果然他的大哥英明神武，並沒有覺得告密的是他。

當下沈晏便松了口氣，又大喇喇的躺在了沙發上，懶洋洋道：“爺爺找你問什麽了？真是為了小舒姐的事情啊？”

沈易沒有回答，只是提醒這個蠢弟弟：“管好你的嘴。”

沈晏自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盡管如今老爺子已經知道了這倆人又攪和在了一起，可該瞞的事情還是要瞞好。

老爺子雖然也不喜歡舒黎，但這種不喜歡卻同舒黎這個人沒什麽關系。

老爺子不喜歡的，只不過是自己最看重的大孫子對一個女人這樣上心，更不喜歡他的大孫子能被這樣一個女人輕松左右情緒。

可和老爺子相比，沈母不喜歡的，就是舒黎這個人了。

更確切的說，她討厭的是黎蔓的女兒。

老爺子那邊倒還好說，他就是再不喜歡舒黎，可無論要使什麽手段，總是沖著自家這個大孫子來，不會波及到旁人。

至於沈母，若是叫她知道這兩人舊情覆燃，他極力發揮自己的想象力，也實在想不出自家親媽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不過在沈晏看來，老大並沒有操這個閑心的必要。

他們親媽哪裏有老爺子十分之一精明，再加上如今整個集團上上下下全是老大的人，所有消息都遮得密不透風，只要他不說漏嘴，沈母就絕無知曉的可能。

因此當下沈晏便拍了拍胸脯，對著老大保證道：“你放心吧，我是那種大嘴巴的人嗎？”

說著便捏著蘭花指，將自己嘴巴上的拉鏈拉嚴實了。

沈易將放在自己桌上的幾份文件看完，一一簽了字，然後便拿起了內線電話，吩咐道：“備車。”

沈晏連忙從沙發上坐起身來，巴巴兒的跑到沈易跟前，道：“你中午約了人？我還想和你一起吃吃飯增進一下感情呢。”

沈易十分了解這個蠢弟弟，當下只是看他一眼，然後波瀾不驚道：“說吧，是又在外面惹事了還是想買車了？”

被老大揭穿，沈晏也不以為意，只是厚著臉皮道：“阿斯頓馬丁這次出的限量款全球只有三輛，大哥，我已經提前幫你試駕過了，性能一級棒！到時候你開著這車帶小舒姐去兜風，豈不是美滋滋？”

當然，沈晏知道自己說的純屬屁話。

以前老大開車，但凡車上坐著小舒姐，他回回都開得跟蝸牛似的，連紅燈都不敢闖，比考科目二旁邊坐著駕校教練還規矩，哪裏還有他十六歲時“二環十三郎”的半點氣勢？

更何況這也是沈晏用慣的話術了，以前每次他想要換車，便厚著臉皮說是幫老大物色好車，等他開膩了再給自己開。

當然那些跑車老大從來都沒開過，全都給他嘗新鮮了。

這會兒他故技重施，沈易並未計較，想了想便痛快答應了下來：“去找蘇秘書簽單吧。”

沈晏心中雀躍，強忍著沒得意忘形，一旁的沈易又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似的，提醒他道：“你那個助理，叫鹿——”

沈晏這會兒很快樂，連帶著想起自己的小助理來也是滿腔愛意，當下便提醒道：“鹿早早！”

沈易覺得有些奇怪，但也說不上來，最終只是道：“我讓她多盯著你了，你多聽她的話。”

沈晏覺得老大今天的心情似乎要比平日裏好上許多，又聯想起自己昨天讓蘇秘書將他送去了小舒姐那裏，頓時覺得自己實在是英明神武。

男人嘛，就像動物，看老大今天這麽好說話，沈晏料想他是解決了性生活這個大難題，火氣自然也就沒了。

念及此，沈晏便賤兮兮的開口道：“大哥，小舒姐那麽柔弱，你悠著點啊。”

沈易正在穿外套，聞言，他轉頭看一眼沈晏，平靜道：“滾。”

沈晏知道自己又得意忘形了，當下便趕緊連滾帶爬的從老大的辦公室逃了出來。

***

沈易晚上有應酬，往常這種場合都是蘇秘書陪同出席，不過如今不同了。

下午的時候蘇秘書便提前問他：“沈總，需要我備車提前去接舒小姐嗎？”

沈易的聲音有幾分不悅：“不用，你陪我去。”

其實並不用蘇盈提醒，中午的時候他便開車去了舒宅，打算接她出來一起吃午飯。

只是誰知他去了舒宅，舒黎人卻不見了，連帶著她家的傭人也是一問三不知。

沈易給她打電話，可誰知電話那頭的人架子倒是很大：“我沒空。”

沒想到這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沈易氣極反笑，“你答應過每晚都要陪我的，這麽快就不認賬了？”

電話那頭的人理直氣壯，語氣生疏又冷淡：“沈先生，我們說的是巴黎……只有在巴黎的時候，我需要每晚陪你。”

說完便將電話“啪”的一聲掛了。

他知道明諶還在北京，也知道舒黎是明天的航班回巴黎，她今天不願出來陪自己，想必是去見這個男人了。

沈易心中有氣，卻不知該往何處撒。

大概是沈易的不悅實在太過明顯，連帶著在場的幾個外人都看出來了。

金誠的杜總是第一次同沈易打交道，他本以為沈易這人十分難纏，但接觸下來倒發現沈易年紀輕輕，做事卻已經很有手段，並不是全憑著家世的紈絝子弟。

只是沈易看起來又的確是不太高興，於是杜總便招手叫來助理，讓他安排一下助興節目。

所謂的助興節目，自然就是女人了。

杜總往常談生意的時候，喜歡安排一些娛樂圈的女明星或是模特來作陪，今天是聽說沈易會帶女伴來，所以才沒安排。

等到蘇秘書到了，杜總才發現所謂的女伴其實是年近四十、正正經經的女秘書，所以又趕緊讓助理去叫人來了。

宋亦亭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倒好時差從床上爬起來，等問清在場的都有誰之後，她最後的那一點睡意也全消散，火速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化妝。

她先前接了沈氏集團旗下的好幾個代言，恰逢外面隱隱有傳言，說她是借著男人上位，於是團隊就索性幫她暗暗炒作了一波和S姓富二代的戀情。

當時那點半真半假的料爆出去，外面都猜測和她有關系的S姓富二代是沈氏集團的小公子，沈晏。

畢竟沈晏年紀輕輕，又生了一副好皮囊，成天同娛樂圈的各色女星傳緋聞，甚至還有幾個女演員是他正兒八經承認過的女朋友，因此大家對於宋亦亭的S姓富二代男友疑似沈晏倒也沒有太驚訝。

當然，只有宋亦亭自己知道，她想要搭上的，並不是沈晏。

而是沈氏真正掌權人，沈易。

和三不五時就要上娛樂圈頭條的沈晏不同，沈易為人低調，坊間鮮少有他的一星半點資料流傳出來，甚至沒幾個人知道，牢牢掌控著偌大沈氏集團的，竟是這樣年輕的一個男人。

宋亦亭原本也不知道，還是先前有一次，她來沈氏簽代言合約，在一樓大廳裏偶遇過沈易一次。

男人個子很高，輪廓深邃、高眉深目，被一堆人簇擁著從她身邊走過。

宋亦亭偷偷問那個接待她的文娛事業部員工，“剛才那個是誰呀？”

“是我們大老板，沈總。”

後來宋亦亭默許了團隊發那些通稿，一方面自然是為了蹭熱度立人設，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被註意到。

如今有這麽好的一個機會，她又怎麽能錯過？

宋亦亭說話辦事滴水不漏，平日裏最得杜總歡心。

因此到了包間外面，杜總直接提點她道：“你今天一定要幫我把裏面那位給哄開心了啊。”

說著又咕噥道：“你說說你，怎麽沒學學跳舞呢，聽說這位沈總最喜歡跳芭蕾的了，又漂亮又乖的那種！”

話音未落，站在宋亦亭身後的一個女孩突然出聲道：“杜總，我、我以前是跳芭蕾的。”

***

沈易坐在包間裏，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

那個姓明的心裏有什麽歪心思，他向來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這世界上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最準，從前他見明諶的第一面就知道這人對舒黎有意思。

那時他就不喜歡舒黎同他單獨見面，可她卻不以為然，反而覺得他小心眼愛吃醋。

念及此，沈易心中怒氣更盛。

是了，他知道，在她心裏，這些不相幹的外人，永遠都比他重要得多。

蘇秘書恰好從外面打完電話進來，她走到沈易身邊，輕聲道：“沈總，我讓人去問了，舒小姐沒回舒宅。”

沈易擡腕看一眼手表，心中怒火燃得更旺了。

已經十點多了，她還和那個明諶在外面沒回家！

不再想那麽多，沈易直接拿出手機，撥通了舒黎的電話。

包間裏的聲音嘈雜，可電話那頭她那一聲睡意朦朧的“餵”還是如驚雷一般響在沈易耳邊。

她明明沒回家，卻在外面睡了……沈易強行壓抑著心頭的怒氣，咬牙道：“你現在在哪裏？”

電話那頭的人咕噥了兩聲，似乎還沒清醒，嗓音軟乎乎的：“幹嘛啦……”

沈易揉著太陽穴，已經瀕臨發怒的邊緣，“舒黎，你現在在哪裏？”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她從床上坐起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舒黎才道：“我已經睡了，你要幹什麽？”

沈易只覺得心臟都要爆炸，他咬牙道：“你和誰睡在一起？”

舒黎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大半夜你發什麽瘋……”

他冷笑：“那個姓明的？”

“你說明諶？”舒黎的聲音裏帶了幾分不可思議，不知道這幹醋從何而來，“沈易你是不是有病？”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不情不願的輕聲解釋道：“我在外公外婆家……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我想陪陪他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沈易的心情突然就好得不像話。

原來她說今天沒空，不是和那個姓明的在一起。

沈易心裏的氣徹底消幹凈了，可嘴上依舊是硬邦邦的：“你對我就這麽不耐煩？”

電話那頭靜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聽見她慢吞吞道：“那對不起，沈先生……但我真的要睡了，再見。”

“等一下。”沈易叫住她。

“還有什麽事？”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哭腔，聽在沈易的耳裏只覺得是在撒嬌，“……我真的要睡啦。”

“晚點再睡，我現在過來找你……”沈易的聲音陡然溫柔了起來，“想吃什麽夜宵？”

掛了電話，沈易的嘴角還保持著微微揚起的狀態。

旁邊有女孩幫他倒上了一杯酒，杜總在旁邊介紹道：“沈總，這是小非，剛才她還跟我說特別崇拜你，就想跟你說說話呢。”

說著又朝坐在沈易身邊的女孩使了個眼色，“還不跟沈總自我介紹一下？”

女孩模樣清秀白嫩，看上去年紀很小，這會兒也是輕言細語的開口道：“沈總，我叫小非，之前一直是學芭蕾的……現在是博匯的簽約藝人。”

聞言，沈易看她一眼，“學芭蕾的？”

見沈易果然來了興趣，女孩壓抑住心中的雀躍，只是乖巧地點點頭：“我學了十二年芭蕾。”

旁邊的杜總十分識趣地摟過另一個女孩喝酒，只留著他們倆說話。

沈易又看她一眼，然後繼續問道：“怎麽沒繼續學下去？”

女孩想了想，然後道：“其實我已經考進國芭了……但是因為媽媽生了重病，所以只能先出來賺錢。”

沈易笑了笑，難得多說了幾句話：“能考進國芭，挺厲害的啊。”

女孩低下了頭，臉上泛著淡淡紅暈，沒有再說話。

沈易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後輕笑著開口了：“《黑天鵝》會跳嗎？”

女孩楞住，有幾分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的看著沈易。

“能進國芭的，32圈Fouette turn，怎麽也能轉個20圈吧？”

見女孩還楞著，沈易甚至頗為好心的為她解釋了一下：“Fouette turn，就是揮鞭轉。”

女孩臉色漸漸發白，但還是強笑著道：“沈總，這裏的地板……沒法跳。”

“這倒是。”沈易笑了笑，“那你和我說說，俄派芭蕾和法派芭蕾的揮鞭轉有什麽區別？”

女孩咬緊了唇。

大約是心情好，沈易這會兒竟然格外的有耐心。

他不冷不淡道：“那我問個最簡單的，《Le Parc》的作曲是柴可夫斯基還是施特勞斯？”

女孩猶猶豫豫的開口：“是柴、柴可夫斯基。”

沈易笑了。

他站起身來，朝著一旁的杜總開口道：“杜總，以後我們談生意，不用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便走出包間了。

蘇盈落後半步，一臉遺憾的宣布正確答案：“《Le Parc》的作曲其實是莫紮特。”

當然，她之所以知道，不過是因為時至今日，沈總的辦公室裏還存著舒小姐十九歲那年公演的錄像帶，上面印著一大長串名字——“Wolfgang Amadeus Mozart”。

蘇盈想起前幾年時常有人將跳芭蕾的小美人送到自家老板身邊來，近幾年倒是少了，但還時不時會有，就比如今天晚上。

想了想，她決定為自家老板澄清一二——

“其實，沈總他最討厭的就是跳芭蕾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用“國芭”就是不希望大家代入現實裏的芭蕾舞團啦

我要舉報沈總！梨梨你看這個狗男人！跟外面的小姑娘說了那麽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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